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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孔的自由

老孔来到华侨中学,还没回过一次家,他成了最自由的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沐雪跟他作伴,两个孤独的人总会借着孤独的心强行找到共同点,然后拼命的将心靠在一起寻求安慰。

他爷爷的,我老孔什么时候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食堂那湖南师傅天天给爷爷我做猪食,吃的我两眼冒金星,不他妈吃了。

老孔说着就将一晚饭菜摔到地上。

老孔,你就将就吃几口嘛,不吃咋整,不吃肚子饿了还难受。

沐雪和老孔正蹲在周末宿舍门口的太阳底下,对食堂的饭菜品头论足。

本爷爷怎么可能将就,就这猪食你也能吃进嘴,我要吃三年猪食,别说考大学,能不能走进考场都是另一回事。

不至于不至于,我看他这洋芋炒酸菜就好吃嘛。

那你就吃吧,爷爷我去冲个澡。

老孔说着就往宵云风住那间小屋走去,拿了条脏旧的毛巾,站到水龙头旁,倒了一把洗衣粉就往身上抹,边摸边交换:这洗衣粉一沾水还怪热乎呢,你来不来洗一个?

沐雪朝老孔摆摆手,转身进了宿舍。那些个下午就是在发呆和睡觉中度过的,至于作业和预习,早就不成其为生活的一部分。

老孔洗完澡就钻回了屋子,过了一会手里捏个半导体收录音机摇摇晃晃的踹开了沐雪的宿舍门。

一进门就把录音机的声调到最大,一只大脚将拖鞋抖落在地,二话不说坐在了床上。

你聋了啊我说,我放这么大声你也听不到?

沐雪回过头,若无其事的说:你听的什么?

谁知道宵云风那龟孙子上哪个女人那里弄的,老子也听不懂,叽叽歪歪的唱个没完。

听不懂你还听个球啊?

你懂什么,诶,晚上跟我过去睡啊,宵云风跟他爹回老家了,咱两晚上说说话。

也不知咋了,沐雪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来,可能冥冥之中他在第一次看见那个小屋的时候就已经好奇满满,现在老孔向他抛出橄榄枝,他可谓求之不得。

那哪是住人的地方,一锁门一点光线也没有,沐雪坐在堆满臭衣服的床上不知该如何适从,老孔撕开一袋方便面,将它捏成碎面,让沐雪伸手接着,这是沐雪第一次是老孔的东西。

这个比饭菜好吃?

爷爷喜欢就行,那猪食我实在吃不下。

这屋子……

沐雪指了指地上积攒的水泡问老孔。

你也不问问宵云风他妈什么货色,一个吸毒的越南妇女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我要不是看在宵老师面子上,我会跟猪住在一起?

啊?他妈吸毒?

败家女人,你看看宵云风那骷髅脸,精气不足的样子,骨子里堆了什么好东西啊你以为。不过,这个女人一般不回来,回来一次,宵老师就收拾一次,打的她不敢回来了。

啊?宵老师打媳妇啊?

怎么不打,往死打,生了娃就不顾家,要是我我也打,打的她满地找牙。

沐雪再也不想听下去了,他突然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一下子感到了被老孔称作猪食的饭菜是何等的反胃,可能喝了几口凉水的原因,捂着嘴就冲了出去。

妈的,糟蹋了。

到了晚上,校园热闹了起来,宿舍的人突然多了不少,不过都是些赌徒,除了本校学生,还涌进了不少外来青年。聚集在沐雪隔壁宿舍,过了一会儿,紫头发的学长闯了进来。

诶,你借我点钱,手气太背了,借我行行好运。

那人说着就要掏沐雪的兜,沐雪来不及反驳那人就翻了一遍,骂骂咧咧的说:钱呢?赶紧借我啊,我他妈都输完了,再不回本我下周要饭去啊?

沐雪愣在床上,不紧不慢的说:我真没有钱。

学长不高兴的踹了一脚宿舍门,懒散的离去。沐雪觉得还不如待在老孔那破烂屋里呢,至少不会遇到这些丧气的事,这么想着,他就穿上衣物去敲老孔门,谁知道老孔哗啦一下就把门打开了,好像特地等着他的到来,他手里攥着一本厚厚的武侠小说,裤腿高高的越过膝盖,赤脚站在地上,活像个仙人。

沐雪进门之后,老孔又自作主张的打开了卡带机,开始了漫长的滚动和播放。沐雪对老孔说了刚才发生的事,老孔抹了一把鼻涕蹭在墙上,大大咧咧的说:这帮有爹生没娘养的牲口,你让他朝我借,我一泡尿泼到他一个二个脸上,让他好好照照镜子,不是东西的东西。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你要是喜欢牲口天天来咬你我也没办法,你要变成软蛋,呵呵,你软的就不是蛋了,好自为之,爷爷我不管了。

老孔言教完,便又投入到小说的情境中,翘着二郎腿仰在床上,只剩沐雪自己沉浸在音乐的包裹里。他发现,老孔骨子里的自在,他是学不来的。

天还没亮,沐雪就自己去了教室做功课,大周末的,大家几乎都回家了,只有像他们这种完全自由的人留了下来。可他一打开课本就脑瓜疼,他以为他是天生学习的料,毕竟能从中考中脱颖而出,也算是班级的佼佼者,但谁料想高中变得不一样了。

一声长叹之后,便倒在桌上睡着了,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老孔的作业已经写完了,他抬着本子,张牙舞爪的来到沐雪这里。

看看大爷的吧,抄不抄?

沐雪摇了摇头,但眼睛还是止不住的朝本子上看了几眼,老孔不高兴的将本子拍到他桌面上。

借你看你还不看,狗咬吕洞宾,你赶紧抄,抄完爷爷带你去个地方潇洒去。

一说到要去潇洒,沐雪心里那只魔鬼便被现成的作业给诱了出来,拿起笔,再也顾不上什么理想梦想了。

而所谓的潇洒不过是到附近的早市瞎溜达,老孔买了一个千层糕,撕了一半给沐雪,两人边走边吃,沐雪狼吞虎咽的样子让老孔讥笑了一番:狗才这么吃东西。

沐雪一点都不痛快,这不是他要的潇洒,他以为是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者稀奇古怪也行。但老孔显然是对自我的现状相当满意的,仅是这种游手好闲的现状。

十一之前,高一组织了一次月考,而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不如说是裸考,大家走出考场,笑的真假难辨,连走路都不正常了,试卷在老师手里好像一点分量都没有,空空如也的卷子省去了老师不少阅卷时间。

老孔离开考场就消失了,没有跟沐雪说什么,他就是这样的人,现在的他已经穿越重重高山,往家里去了,那是个隔绝世外的大山,山顶住了不到十户人,老孔家世代以种植为生,生活一向潦倒。

沐雪还没想好该去哪个亲戚家度过十一长假,母亲跟他说去外婆家,父亲让他去奶奶家,真是难以抉择。站在校门口,带着收拾好的书包,却失去了前进的方向,他就像只没有方向盘的车轮子,要滚到哪里,自己说的算。

这时候寒阳骑着车从后面驶来,一捏刹车,正正好好停在了沐雪跟前,寒阳凝视着前面的理发店,说:跟我走啊?

啊?

啊了一句之后,两人陷入了长长的静默。

跟我去我爷爷家吧,我带你去县城转转。

说着接过沐雪的书包,扔在了货架框里。

上车。

寒阳还是一副冷酷自以为是的样子,但沐雪之所以身体不受控制的上了寒阳的自行车,多数原因还是最近杨帆割裂了和寒阳的来往,沐雪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简直有点小人,不过无所谓了,开心就行,心里痛快对沐雪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自行车沿着马路缓缓前行着,两个没有梦想的少年迎风消磨着难得自在的时光,寒阳骑不动了就换沐雪,累了就掏出攒了一周的零花钱在沿路的零食店买点吃的。不过沐雪是没有零花钱的,他好像一直过着乞讨般的日子,而这种类似乞讨的受用也成了他一直戒不掉的习惯。

那个假期,沐雪第一次吃到了烧烤店的烤鸡腿,五块钱一个,县城的鸡腿,借了寒阳爷爷的光,那是个退了休的老中医,在家自营自销。在夜里十点多的街道边上,两人就蹲在那里啃鸡腿,又酥又脆,沐雪后来将那只鸡腿看成人生中最重要的鸡腿,那味道就像躺在寒阳床上般温暖,躲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可以完全的遗忘现实,最重要的还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寒阳是他爷爷一手带大的,自然疼爱有加。一天的生活也基本固定,早起吃完备好的早饭,寒阳帮着爷爷给前来就诊的病人抓好中药,沐雪则坐在客厅拿着遥控器。中饭一过,就诊就结束,爷爷拎着鸟笼子就去了公园,两人抱着篮球会一直打球到天黑。

也许这次小长假让沐雪懂得了自由无拘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然而假期结束,随之迎来的现实,现实里食堂的饭菜为什么如老孔说的那么难吃,现实里听不懂的课为什么如老孔说的那么轻松,现实里杨帆家摩托车为什么就一直跑的停不下来,这些个事实比老鼠药还要难以下咽,闻一口就能挫段神经,但避之不去。

与此同时,老孔班长一职也被段老师撸了下来,班级倒数第二可不是一个班长所能干出来的事,也不是宵老师眼中天才所能干出来的事。

爷爷我不当班长也死不了,不就是一次考试嘛,大惊小怪的,段老师乳臭未干的样子,能做出什么像样的狗屁决定。

甩甩袖子,老孔就回去睡大觉了,这一次,宵老师并未出来保他。

他真的彻底自由了,不当班长就卸任了,没有责任就挣脱牢笼了,果然,老孔出人意料的消失了整整一周,据后来他说是回家帮忙干活去了,但老孔真的干嘛去了,时至今日也无人知晓。但那黑暗的一周,把学校十一个老师都吓的半死,很多课都因为老孔的离开停下来了,老师们都忙着到处找人,不敢怠慢了这件事。

可最后,老孔还是自己回来的,谁也没有找到他。回来的时候头发长了不少,这一周不知他偷吃了什么,竟让头发长那么快,这也是沐雪第一次见老孔将衬衫的扣子系到了最顶端,这不符合他该有的个性,老孔的行为好像要向所有华侨中学的同学老师宣告:我孔尚书要改邪归正卷土重来了,他的气势有些吓人,看人的时候眼睛泛着带刺的光芒,说话的时候,字是被咬出来的。

他回来之后做的第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就是把政教主任的摩托车轮子戳穿了。

陈二狗那次把本爷爷拉到讲台羞辱,这个仇我一直没报,听说我这次出走他还找校长给我穿小鞋了,想把爷爷从这里赶走的人还没出生呢。

老孔狂妄的口吻让沐雪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竭力相劝:老孔你冷静点。

冷静?在本爷爷字典里就……

行了行了,孔爷爷,你字典里就没有冷静这两个字,行了吧。

说着,沐雪钻进了被窝里,可谁成想宵云风回来了,这个流氓无赖根本没看沐雪,进门就拖得精光。

老孔,去给爷爷接盆水。

老孔放下书,嘴里不痛快的咬着字:那你下面就别洗了,能洗干净吗,天天鬼混你还洗它做什么?

老孔是一边教训着一边端着水进来的。宵云风洗了洗他的下面,又用那水洗了洗脚,然后一个健步跳到床上,踩到了沐雪的大腿。

沐雪咬着牙没有出声,坐起来看了眼老孔。老孔领会神色,说:赶紧给你宵爷爷腾地方吧。

老孔嘴里的爷爷二字或许就是从宵云风嘴里偷学来的,但也可能是宵云风偷学的他,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孔脖子下面的衬衫纽扣并未像他所认为的那么紧,老孔还是老孔,不羁的老孔始终没离开过,只是眼睛里多了根针,他升级回来了。 irmVttdbtBbLHGym2dKuhXUCTqQV/DWv+kmUMXlGIpyRZnVmoe6M0XJThNr8Wf7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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