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初熏将桌上碗碟都收拾好,刚端着走到门边,就见小桃儿已经站在外面,伸手将托盘接过来,又抿出一朵甜甜的笑:“后厨都收拾好了,我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就想着过来帮初熏姐姐端东西……”
乔初熏也没推辞,转身把门掩上,就跟着小桃儿一块回了后面院子。刚进院子,就听见砸东西的噼啪脆响,定睛一看,就见小晚和小绿正蹲在当院,一个砸核桃,另一个有些笨手笨脚的剥核桃仁。
乔初熏微微一愣,侧脸看向小桃儿。小桃儿却连连摆手:“我没有让两位哥哥来帮忙呀!只是,只是刚刚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说那个核桃酪好吃,我就跟他们说,那个做起来好麻烦的,要剥核桃仁,要削枣子皮,还要把东西都磨碎,初熏姐姐还要一大清早起来捣米浆……”
乔初熏闻言露出一抹笑容,摸了摸小桃儿的小脑袋瓜:“我没有怨你的意思……”说着,又转而看向那两人,“快起来吧,这些事我们来做便好……”
小绿伸手抹了把脸,笑得有些腼腆:“没事。反正我们也都闲着没事做。而且这种粗活,你和那小丫头做起来也挺费力的……”
小晚又砸开一个核桃,露出一抹有些自嘲的笑:“就是!我们十多个人都是吃货,平日里就知道找好东西吃,要不是小姑娘说,我们还真不知道那一钵核桃酪做起来那么麻烦。”
小桃儿把东西放在案板,也出来细声细气的搭腔:“初熏姐姐你就别跟大家客气啦!两位哥哥都是自愿帮忙的,而且就帮咱们砸些核桃,这样咱们做起来也能快些。”说着,拿着一只小盆子放到小绿面前,换走之前盛的满登登的小盆,又给两人拿来两只小凳,让他们坐着好省些力气。
乔初熏笑着朝两人道了声谢,进到厨房,从炉子上端了那只小锅放在一旁长案,又找了三只莲子碗。
打开锅盖,锅里顿时蒸腾起一股白雾,带着淡淡的清甜味道。乔初熏拿过长柄汤匙往每只碗里盛了两勺,又分别点了些槐花蜜,用小勺搅了搅。遂端出去给三人尝。
三人各自端了一碗,小桃儿执起小勺轻轻吹着,一边抽抽小鼻子:“好香啊!怎么好像在哪闻过这个味道……”
小晚和小绿则压根没用勺子,端起来就啜了一口,小晚咂咂嘴,看了眼绿莹莹小碗里的微白汤汁,又抬眼看向乔初熏:“乔小姐,是什么啊?清甜清甜的,喝下去感觉喉咙好舒服!”
小绿则连着喝了好几口,一边笑着看了一手还拿着锤子的某人:“笨蛋!乔小姐,是雪梨汤吧?”
乔初熏浅笑着点点头:“这往后天也燥了,熬些雪梨汤给你们,既润嗓子,对心肺也有好处。”
因为是将雪梨搅碎了再放进锅里煮,里面又加了少许麦门冬以及芦根,出锅后又点了些蜂蜜,因此喝起来味道清甜润口,从嗓子一路舒服到胃腹,感觉特别滋润。三人美滋滋的喝完,又接着干活。小桃儿端着小碗以及之前那只小盆子进了厨房,帮着把锅里的雪梨汁都盛出来,准备待会儿拿过去给大伙喝。
乔初熏则把之前吩咐小桃儿放进蒸锅里的梨子端出来,小心放入一只小盅,又端着托盘往景逸房间去了。
到了门口,就听里面传来喁喁低语,因为嗓音压的很低,听不大真切具体说的什么。乔初熏轻轻叩了两声门板,里面说话声戛然而止。
乔初熏又扬高嗓音道:“公子,是我。”
门内传来拨开闩子的声音,开门的是小炉。乔初熏轻声道谢,进到房间才发现,高翎也在。景逸正靠在榻上,眉间神色似是有些凝重。
乔初熏将手中托盘放到榻边的小桌上,掀开盖子,又递过一双银质筷子。
景逸坐起些身子,往小盅里看了一眼,又抬起一边眉毛。
乔初熏一直未抬眼,瞧见景逸手上没有动作,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解释,又递过一只小勺,轻声说道:“梨子里加了川贝母,还有少许冰糖。可能味道略有些苦,不过对你身子有好处。”
景逸缓缓勾起唇角,拿筷子轻触梨子,就见梨肉已经蒸的酥软。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味道确实有些苦涩,但又含有梨子本身的清甜味道,再加上乔初熏搁的冰糖恰到好处,倒也不那么难入口。
小炉和高翎都候在一旁,身子站得笔直,下颌微收,面带恭谨,一语不发。
景逸慢慢吃着,又抬眸看了那两人一眼:“先下去罢。这些天注意加强府内守备,尤其是入夜。其余的事,明天白日再说。”
高翎和小炉齐声称是,跟景逸行了礼,便下去了。
景逸又夹了一口梨肉缓缓咀嚼,一边抬眼看向垂眸站在一旁的乔初熏。
乔初熏初时不觉,在心里琢磨着第二日三餐菜谱。后来渐渐察觉那两道视线似与往常不同,便抬起眼眸看了过去。
景逸这会儿已将整只梨子吃完,唇角一直有些玩味的勾着,见乔初熏终于抬眼,便朝她露出一抹有些耍赖的笑,眉尖也轻轻蹙着:“好苦……”
乔初熏微微一愣,心说难道是冰糖和川贝母的比重不对?按理不该太苦才是啊!
景逸唇角轻扬,又接着道:“有糖么?”
乔初熏轻轻摇头,一双水杏眸子也透出淡淡困惑,先前做过的几例补品里,比这苦涩的药味重的也有,怎从未见他说要吃糖……
景逸轻轻吸了口气,狭长凤眸一直盯着她:“过来。”
乔初熏虽有不解,还是听话的走上前。
景逸略略扬起面庞,凤眸里透出淡淡笑意:“有雪梨汤为何不给我喝?”
乔初熏一噎,水杏眼眸也睁的大大的,这人什么鼻子!
景逸瞧见她那副表情,就觉得可乐,嗓音微哑,缓缓道:“你身上,有蜜糖的味道。”
乔初熏听着这话,不知怎的就觉有些耳热,却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便轻声解释:“那雪梨汁,是熬给大伙喝的。盛出来之后,我又放了些槐花蜜。我不知道你会想喝……”
凤眸里透出浅浅笑意,景逸勾着唇角看她:“现在知道了?”
乔初熏咬唇,有些为难的看他:“只熬了一小锅,小桃儿已经分给大家喝了。”言下之意,根本没做他的份儿。
景逸却没有想象中的动怒,只淡淡说道:“床头那有一只白玉小匣,你取来给我。”
乔初熏点点头,从胁下拿过帕子擦擦手,走到床边才发现,那玉匣放的极靠里面,贴近墙壁的位置,若是不上到床上,根本够不着。
正站在床边两厢为难,就听身后那人缓声道:“发什么呆?快取过来。”
乔初熏本质还是个实在人,只能转过身看他,轻声解释道:“我衣裳不干净,不好坐在公子床上。”
她从到了这,身上就一直是那件出了汴京城后在路上买的绯色长裙。前些日子天气好的时候,晚上入睡前洗了,晾在当院,第二天一早便能干。可眼下天气渐寒,这衣裳已经有六七日未曾换洗,她每天都在厨房打转,到了街上也大多往集市里钻,不是拎东西便是洗菜做饭的,想不脏都难。
景逸嗤笑一声,单手撑着额角,漆黑眼瞳光泽闪烁:“哪那么多规矩!我不介意。”
乔初熏只能又转回身,提起裙裾,侧身坐在景逸床边,动作迅速的将那只玉匣捧过来,又飞快起身,快步走到景逸面前,双手举着匣子递过去。
景逸却未伸手去接,只低声道:“打开。”
乔初熏只能把匣子调转过来对着自己,一手托着,一手拈起上面的精致银链,轻轻一拽,匣子应声开启。
“里面有个碧色小瓶,拿出来。”景逸在一旁缓声说道。
乔初熏依言将小瓶取出,又抬起眼眸,有些无措的看着景逸。
景逸却一直唇角轻勾,似是心情很好:“药瓶你拿着,匣子放在桌上便好。”
乔初熏将白玉匣子阖上,链子挂好,又小心翼翼放置在榻边的小桌。打开瓶塞,轻轻嗅了嗅,乔初熏有些惊讶的看他。
景逸抬起一边眉毛,示意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乔初熏轻轻摇头,又将瓶塞盖回去:“这药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景逸眸色微冷,嗓音也显出些许不悦:“不要扔了便是。”
水杏眸子露出些许讶异,乔初熏又很快抿出一抹微笑:“公子莫气。我收下便是,多谢公子美意。”
景逸似是对这般客套言语有些不满,眉心轻拢,却也没再挑剔什么。看了眼桌上白瓷小盅,唇边又透出浅笑:“往后若再做这个,记得准备些糖。”
乔初熏乖巧的应了一声,景逸又淡淡加了一句:“不要外面买的。”
乔初熏粉唇微张,又抿唇微笑应道:“好。”
第二日过了晌午,高翎端着一只小盅进了屋。打开盅盖,扑鼻送来一股子诱人芳香,有梨子的清甜味道,还掺杂着一抹浓甜的丁香花的味道。
景逸看了眼削掉外皮的梨子,梨肉雪白细嫩,形状圆润,拿起筷子夹开一看,就见里面埋着十余朵淡紫色的小花儿,四瓣细小花瓣,在雪色梨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浓澧。
高翎在一旁沉声说道:“乔小姐说让公子趁热吃,这道丁香煨梨是温补佳品,主治气虚身寒,极对公子症状。”说着,又把扣着一只小碟的莲子碗端的近些,“乔小姐还说,公子若是不喜丁香味道,可以吃过之后用这雪梨汁漱口。”
景逸拿着筷子没动,盯着梨肉上那妍紫色的小花,略显慵懒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她人呢?”
高翎眼中透出淡淡笑意,沉声解释道:“说是出去采购些食材,晚上回来给大伙加餐。”
景逸轻哼一声,似有不悦:“你们加餐加的还不够多?”每日不是羊肉丸子就是葱烧排骨的,简直比他这主子吃的还滋润!
高翎强忍笑意,接着说道:“我听小桃儿说,乔小姐主要是去城东的铺子买几样比较特殊的东西,说是要给大伙做松子糖吃。”
景逸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弯起,拿着筷子夹了一口梨肉送入口中,梨肉软烂,丁香花的味道很是别致,配以清甜润口的雪梨汁,一只梨子吃完,不仅胃腹熨帖,而且齿颊生香,让人心情很是愉悦。
景逸咽下最后一口雪梨汁,拿起帕子擦擦嘴角:“去城里最好的布庄,给大伙每人做两套秋冬穿的衣裳。靴子什么的也都一起置办了。”
高翎沉声应下,景逸伸指轻轻摩挲着莲子碗温润外壁,又缓声说道:“问问小桃儿,她穿衣的尺寸,还有对颜色款式的喜恶,多做几件,料子选暖和厚实的……”
高翎抑制不住的弯起唇角:“是。”
傍晚,乔初熏和小绿回来的时候,乔初熏手上的小挎篮塞得满满登登,旁边小绿拎着两只肥嘟嘟的母鸡,一大扇猪排骨,以及两小袋子新鲜蔬果。
小绿将东西一路送到后厨,又见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这才离开。
小桃儿在一旁正淘着米,见到乔初熏甜甜一笑,圆圆眼眸闪过一抹亮光。乔初熏放下东西,将篮子里的小纸包按类别放入斗柜,又有些奇怪的瞟了小桃儿一眼:“怎么了?”
小桃儿将米淘好,倒进一旁放好水的锅里,唇边的笑意掩也掩不住:“没什么……”
乔初熏被她笑的有些发毛:“到底怎么了?”
小桃儿把锅盖盖上,又蹦蹦哒哒走到乔初熏身边:“初熏姐姐,今晚上吃什么啊?”
乔初熏打开一只小纸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入一只小盆,唇角弯弯:“松子。”
小桃儿俏脸儿一垮,嘟着小嘴儿说道:“松子?松子有什么好吃的呀!我还以为有鸡肉吃了呢……”
乔初熏抿唇一笑:“是呀,做松子鸡给你吃。”
小桃儿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松子鸡!一听就好香好香的感觉喏……初熏姐姐手艺特别好,做的菜不禁味道好,还尽是她没吃过的,这些天馋得她一日三餐盼着开饭,月底那两天假都不想回家了!
乔初熏笑着催她:“别在这围着我转,过去洗菜。不然一会儿鸡肉做得了大家没菜吃。”
小桃儿“哎”了一声,赶紧过去开始洗菜择菜。
乔初熏把松子泡上,又打开蒸锅,拿着筷子轻轻戳了戳,已经熟了。之前出门前吩咐小桃儿帮着看火,锅里蒸上豆沙包。乔初熏把蒸锅端下来,放在一旁案上,又盛出一个端给小桃儿:“先吃罢,吃完了再干活。”小丫头年纪小,本就是爱吃零嘴儿的年纪,偏却生的乖巧性子,厨房每次做得什么好吃的,从来都不跟自己要,乖乖等着跟大伙儿一块吃。
乔初熏拿给她的是一只捏成小猪形状的,小桃儿笑得大眼弯成月牙,张开小嘴儿咬了一口,一边吸着气一边有些含混不清的说道:“唔!好甜,豆沙好细,好吃……”
乔初熏笑笑睨了她一眼,把锅盖盖好,开始准备大伙的晚饭。
给大伙准备的是松子鸡,豆腐熬白菜,拌豇豆,清鸡汤,豆沙包,以及米饭,锅里还熬了些白粥。
软炸松子鸡的时候,乔初熏特意炸了一小锅油盐都放的少些的,是做给景逸的。知道景逸身体的真实状况后,乔初熏给他准备膳食时也放开些手脚。又熬了一小盅粳米粥,里面兑了些清鸡汤,又放入枸杞子,山药粒以及笋丝。接着又快速拌了一小碟从前做过的山家三脆。
有小桃儿在一旁帮忙,晚膳很快准备好了。
乔初熏端着托盘进到景逸房间,就见他如同前一晚,正在屏风后面,一见自己,便伸手接过托盘,径自往桌边走去。乔初熏忙折回去把房门掩好。
景逸打开覆在盘子上的碗碟,一见里面有一盘子炸食,不禁抬了抬眉,勾起唇角看向乔初熏:“松子味儿。”
乔初熏微微一笑,拿起公箸夹了块炸好的松子鸡送到景逸碗里:“也不完全算炸食。先过一遍油,接着又放入砂锅里闷,最后又浇了一层芡汁。给你做的比较清淡,少油少盐,对身体复原有益。”
景逸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夹起来咬了一口,缓缓嚼着:“有鸡肉,还有猪肉。松子的味道很香。”
吃完一块,正瞧见乔初熏挪开一直覆着的盘子,里面放着四五只小猪形状的豆沙包,不禁勾起唇角,夹起一只咬了一大口。
乔初熏见他吃的满意,便低下头喝粥。
景逸见她低头吃饭,不再理自己,嘴里甜甜的豆沙不禁有些失了味道。缓缓咽下口中吃食,景逸又夹了一块松子鸡,上面浇着的芡汁鲜甜微酸,略带一点点咸,配着炸的外酥里嫩的肉蓉,吃起来格外可口,且不会油腻。
口中咀嚼着美味吃食,幽深眸光流转,唇角有些慵懒的弯起,景逸缓声道:“为何是小猪形状的?”
乔初熏刚夹起一只豆沙包,听了这话不禁抬眸,微愣后又垂下眼帘,轻声答道:“我也没想过。公子若是喜欢别的形状的,我下回再做便是。”
漆黑眼眸闪过一丝笑意,景逸似乎十分满意的“嗯”了一声,嗓音微哑:“做小白兔形状的。”
乔初熏也没抬眸,只乖巧的点点头。谁知那人又语带笑意接了一句:“比较像你。”
乔初熏粉粉唇瓣微张,水杏眼眸大睁,傻愣愣抬头看人,他,他怎么这般讲话……
如墨修眉轻扬,苍白俊颜浮上浅浅笑意:“怎么?”
乔初熏脸颊微热,轻声辩解:“我不是兔子。”
景逸溢出一声轻笑,狭长眼眸微微眯起,染上淡淡水光的唇瓣微弯:“那天你连滚带爬进了我的轿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红红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紧咬着唇就是不肯讲话。在我看来,就像一只小兔子。”
乔初熏脸颊微粉,水杏眸子也有些别扭的看向一边:“那天,那天情况非同寻常……”否则她也不会像个疯妇,鲁莽放肆的往人家轿子里钻。
景逸喝下一口粥,又很是悠然的点了点头:“是很非同寻常。我坐轿子坐了二十余载,头一回碰见有人能轻松越过高翎以及那十多个人,直接进到我轿子里来。”
乔初熏面上更窘,搁在裙子上的手紧紧攥着布料,脸颊渐渐染上飞霞,一双水杏眸子也蒙上薄雾。她活了十八载,也是头一回做这般大胆的事……他怎么,就揪着这件事不放了呢……
景逸见再说下去那人怕是要哭了,不禁有些好笑,拿起筷子夹了块松子鸡送到她碗里,低声道:“不说了,快吃饭罢。”
乔初熏轻轻应了一声,又道过谢,埋头静静喝粥。
景逸见她半晌也不抬头,脸上红晕一直不曾消褪,心间也浮上淡淡悔意,原是想逗她说些话,不要总埋着头吃饭。现在看来,刚才那玩笑倒是开的有些过了……
用过晚膳,乔初熏站在桌旁收拾碗筷。景逸看了眼她双手,又抬眸看向一直垂着眼帘的俏人儿:“用过药了么?”
乔初熏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答道:“用过了,很有效果。谢谢。”
景逸唇角轻扬,又缓声说道:“以后那些杂活就让他们去做,你只管做饭便好。”原本十分漂亮的一双素手,手背上裂了不少口子,纤长食指也微微有些红肿。头天晚上给她的那瓶药,原是宫中妃嫔保养肌肤用的,里面加了不少润泽肌肤的成分,味道也不会太重,反倒有一股淡淡药香,很适合她用。
心里想着,话已经慢悠悠出了口:“你身上,有一股药香味,很好闻……”淡淡的清香,还蕴藉丝丝苦意,好像有木莲和白芷的味道罢,其余的便闻不出来了。
乔初熏微微一愣,复又抿出一朵笑:“是我自己做的香囊。”
景逸缓缓抬起一边眉毛,似是觉得十分有趣:“给我看看可好?”
乔初熏将桌上碗筷都收拾妥当,又拿过手帕擦了擦手,从腰侧取下一只石榴形状的暗红色香囊,垂着眼递了过去:“很旧了……”
景逸却满不在意的模样,接过来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勾起唇角看她:“改天给我也缝一个罢。”
乔初熏猛地抬起头,芙蓉花般的唇瓣微张,水杏眸子也睁得大大的,却见景逸正似笑非笑看着她。摊开的手掌中放着自己的香囊,一边眉毛微微扬起,那神情分明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乔初熏又垂下眼,将自己的香囊取回来,一边轻声解释道:“我不会缝香囊。我只懂得调配香囊里面的材料。”
看着她将香囊宝贝似地放回腰间,景逸眯了眯狭长凤眸:“那这个是谁买给你的?”
乔初熏仍未抬眸,只是粉粉唇瓣抿出一抹很是留恋的笑:“是一位故人……”做给她的。
景逸眸色微凉,轻哼一声,有些执拗的抿起唇角。修长手指略显烦躁的敲了敲桌沿,狭长眼眸闪过一抹幽光,景逸索性耍起了小侯爷脾气:“我不要外面买的。”
乔初熏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可她真的没做过针黹活计,勉强缝出来的话,怕是见不得人罢……抬眼飞快瞟了一眼景逸侧脸,见那人苍白俊颜似有不悦,眉尖也微微蹙着,心下虽觉无奈,却也只能轻轻道了声“好”。
乔初熏端起托盘,低垂眼帘轻声道:“公子莫气,我这就回去做。不过,可能要等上几天……”回去跟小桃儿学上几日,应该能做出个样式简单的。
景逸转过脸来,正瞥见她那一脸受气小媳妇的神情,心中不觉好笑,面上仍端的淡然:“嗯,不急。你慢慢做,做个好看些的。”
白皙眉心微蹙,乔初熏应了一声,端着托盘转身往外走,一边有些苦恼的咬着唇瓣,还要好看些的……
回到后厨,小桃儿已经按照她之前吩咐的,把松子和玫瑰花瓣都备好,锅也烧热了。乔初熏将碗筷放下,开始着手熬糖浆。
手执长柄汤匙缓缓搅着锅里琥珀色的糖浆,乔初熏咬了咬唇瓣,又偏头看向坐在小凳上正忙着洗碗的小桃儿:“小桃儿,你能教我缝香囊么?”
之前小桃儿帮她缝了个绯红色的荷包,针脚缝的细密,样式也挺别致,挂在腰间和自己衣裳颜色也相配,这些天乔初熏一直在用。
小桃儿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白净小脸儿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没问题呀!初熏姐姐想缝香囊,是要送人吗?”
乔初熏别过脸,看着锅里袅袅蒸腾而起的白雾,轻轻嗯了一声。
小桃儿顿时笑得更甜了,细细的小嗓音也含了淡淡揶揄:“初熏姐姐是有心上人了吗?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呀……”回来一定要赶紧和高翎大哥以及小绿哥哥他们说,初熏姐姐心里也很有公子呢!
乔初熏一边搅着糖浆,只觉脸颊阵阵发烫:“才不是,你别瞎说。”
小桃儿却抿着小嘴儿轻轻笑着:“初熏姐姐害羞了呀?这有什么呀,初熏姐姐你人长的漂亮,又好温柔,还做的一手好菜,哪家公子见了都会喜欢的!”尤其是景公子……
乔初熏拿过两小块布巾垫着,将小锅从炉子上端下来,放在长案上,拿着汤匙舀起一勺糖浆,轻轻浇在用井水冷却过的竹片上。一连浇满五只竹片,又从旁边拿过烘烤过的玫瑰花瓣以及松子仁,铺洒在琥珀色的糖浆上。一边拿起一把小刀将尚且软着的糖浆刮起来,盖在花瓣以及松子仁上,接着又洒上一层。
手上动作渐渐缓下来,乔初熏低头看着案上渐渐凝固的糖浆,嗓音轻飘飘的有些发空:“小桃儿,不要乱说。我做香囊,是因为公子想要,又不喜欢外面买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桃儿眨了眨圆圆大眼,细声细气的问道:“初熏姐姐,那你喜欢公子么?”
乔初熏拿着小刀轻轻刮着竹片,将包裹着馅料的糖浆卷好,唇角轻轻抿着:“我和他,不可能的。”
当院里,正好高翎走到门边,听到最后两句话,不禁皱起眉头,看了乔初熏一眼。微黄灯光下,这人穿着一袭绯红衣裙,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柔云发髻,纤瘦身躯微伏,耳畔发丝略略遮挡住细致眉眼。不知怎地,就觉得这人并不似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开朗。
乔初熏又刮干净一只竹片,直起身来,看了眼旁边已经做得的琥珀色糖果。唇角微微弯起,乔初熏拿起小碟转身,想给小桃儿尝尝鲜,却瞧见高翎正站在门外。
高翎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是这样,公子让我过来看看,今晚上的炖品……”
乔初熏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小碟递过去:“这个是松子糖。雪梨马上就好。”
说着,又折身盛了几块尚且温热的糖果,示意高翎和小桃儿先尝尝。小桃儿擦了擦手,笑眯眯捻起一块,放入口中。乔初熏事先将糖果剪成铜钱大小的小块,因此吃起来很方便。糖果还温温热热的,搁在嘴里渐渐化开,蜜糖的香甜,玫瑰花瓣的馥郁以及松子的浓香融兑一处,甜润润的糖汁在口中流淌,仿佛能一直甜到心坎儿里。
小桃儿捧着脸颊大眼儿弯弯:“好甜,好好吃喏……”
高翎待口中那块糖完全化开,咽下,才微微笑着感慨道:“乔小姐好手艺!这松子糖做的不比京城里最有名的糖果铺子差。”
乔初熏此时已经把盛着川贝母炖梨的小盅放在托盘,一边将东西递给他,一边浅笑着回道:“也就试着做做,哪能跟外面卖的比。”
高翎见乔初熏将托盘送到自己跟前,不禁微讶:“乔小姐,你不过去?”
乔初熏轻轻摇头,旁边小桃儿嘴快:“初熏姐姐要给公子缝香囊呀,还要准备明天的早饭。”
瞧见高翎眸光闪烁,乔初熏微窘:“没有的事,别听她瞎说……”小桃儿还要解释,乔初熏却已经转身,似有嗔怪的瞟了她一眼。
小桃儿扁了扁嘴,又朝高翎眨巴眨巴眼,是真的!
高翎眼含笑意看了这两人一眼,端着托盘走了。
头天用晚膳时,景逸念叨着想吃虾蟹一类的食物。乔初熏当时没答应,心里却开始盘算。这些日子已经做过好几次螃蟹,清蒸的豉汁的姜葱炒的花雕醉的都烹了一遭,吃得众人大呼过瘾。景逸那儿每餐最多只给两只,主要还是怕螃蟹太过寒凉,不利于他身子复原。
这回又说想吃虾子……乔初熏琢磨着,无论是清蒸还是爆炒,都有些不妥。小炉和小桃儿在旁边跟着,一人手里拎着一大块精瘦肉以及两只胖胖的白萝卜,另一个怀里的小篮子也装的满满登登。
小桃儿见乔初熏望着不远处的摊子出神,也跟着抻长脖子看。小炉则老早就看清那摊子是卖虾子的。咽了咽口水,小炉看向乔初熏,一双眼亮晶晶闪着幽光:“乔小姐,晚上吃什么啊?”
乔初熏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说道:“想做虾子给你们吃。不过……”看到小炉手里的猪肉,乔初熏突然想到一道菜,唇边也露出一抹温浅笑容:“给你们做芙蓉肉。”
小桃儿睁圆了眼:“芙蓉?可芙蓉花是春天才有的啊!”
乔初熏微微一笑,有些俏皮的朝小桃儿眨眨眼:“此芙蓉非彼芙蓉,到时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三人说着,已经到了卖虾子的摊子前。淡青色的虾子甲壳锃亮,颜色清透,倒是很新鲜,刚好只剩下小半筐,乔初熏就都要了。
拿出荷包正要掏银子,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远处传来女人悲怆的高声哭号,以及一众人愤愤吵嚷,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隐约可以听得清“无能”,“朝廷”,“上京”等等字眼。
乔初熏转过身,就见不远处行来一队人,为首的几名男子手里还拿着竹竿木棍,面上神色很是激愤。走在中间那名妇人被人搀扶着,头发蓬乱形容惨败,身子几经软倒。卖虾子的小贩叹了口气:“可怜呐!好好的闺女,就这么被人糟蹋了……”
小炉转过脸看那小贩:“你认识这家人?”
小贩点点头,一手拿两根细藤,把竹筐上面的盖子绑紧:“认识啊!都一条街上做生意的,那姑娘还帮她娘看过店子。家里也没别人,就娘俩,开一个磨豆腐的小店,早上还卖热豆汁儿。”说着又叹了口气,“挺漂亮的一个大姑娘,作孽啊!”
小炉又看了眼逐渐走远的队伍,眉头紧锁:“他们这是要干嘛?”往那个方向,应该是府衙吧。
小贩将筐子捆绑结实,往小炉脚边一放,这才站起身,拍拍手:“去官府找伊大人啊!这都是第二个了,先那个听说是城东一家酒肆的姑娘,也是花骨朵一般的人物……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小贩接过乔初熏递过来的铜钱,数了数,又笑呵呵朝她做个揖:“多谢小姐了!我叫阿七,每天过了晌午都来这摆摊子,您以后要是买鱼虾蛏子一类的尽管来,我给您算便宜些,而且保管新鲜!”
乔初熏笑着点点头,一旁小桃儿细声细气的跟他讨价还价:“我们买这么多,你今天就该给我们便宜算的!”
小贩年纪也轻,被一个水灵灵小丫头这么一数落,倒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兜里的铜钱,又挠挠头。小桃儿又接着说:“你那个小篮子是虾米吧?送我们一包呗!要是吃着好我们以后常来光顾你么!”她刚才瞟到一眼,而且那个咸咸的香香的味道,还有些腥味儿,错不了!
阿七没法儿,弯下腰从那盖着蓝布的小篮子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纸包,塞到小桃儿怀里的菜篮子里,一脸肉痛的表情:“好好,给你!小丫头鼻子真是灵啊!”
小桃儿抿嘴儿一乐,又笑眯眯看向乔初熏——我厉害吧!
乔初熏被她逗得弯起唇角:“小丫头!”
小炉将筐子跨在一侧肩膀,跟在两人后头,面上神色有些凝重。
回到后厨,两人又开始忙活。
案板上摆着拌好的凉菜,小桃儿拿着长柄汤匙搅动着锅里的白粥,里面加了切成小块的红薯块以及剜成圆球的山药块,粥水更显黏稠细滑,闻起来还有一股甜甜的香味。
乔初熏将虾子剥掉壳子,背上的泥线也挑掉,冲洗干净,放在盆子里,又倒入少许花雕酒腌渍。接着又到屋外,将晾在阴凉处的肉片拿进屋。肉是肥瘦适中的五花肉,切成片儿,两面刷上咸甜口味的酱料,再搁在外头晾多半个时辰。
接着便将虾子逐个放在肉片上,用刀背敲扁,搁在大汤匙上,在烧的滚沸的开水中迅速捞两捞,接着再下油锅。半碗花雕,一大碗鸡汤,小半碗蒸粉,接着再将旁边调料碗里的葱姜都洒进去,大火爆炒,很快出锅。
小桃儿盛出两盆粥,又凑过来看,就见盘子里杏子大小的金棕色肉片儿,因为爆炒的缘故缩成圆圆的形状,中间裹着粉红色的虾子,乍一看还真像一朵朵的芙蓉花。门外小绿等进来帮着端菜,一闻到香味儿都使劲儿吸鼻子:“真香啊!”
乔初熏又炒了另外两道素菜让大家端走。给景逸单炒了一小盘芙蓉肉,将炉子上坐着的汤盅端下来,盛了一碗饭,一碗粥,几只豆沙包,又将烫好的酒放在托盘上。
一进屋,托盘就被景逸接了过去。乔初熏将门关好,转过屏风,就见后窗大敞,携带进阵阵蕴藉菊香的冷风。景逸却似乎浑然不觉,身上只穿了件锦缎袍子,优哉游哉靠在椅背上,将扣在盘子上的碗碟拿开,又勾起唇角看她:“这是什么?”
乔初熏忙将窗子关上,白皙眉心轻蹙:“公子身子刚好一些,不宜吹冷风。”
修长的眉微挑,景逸笑着看她:“我还没那么娇弱。”
乔初熏却不置可否,帮他斟满酒盏,才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解释道:“这道菜名为‘芙蓉肉’。外面是刷过酱料的五花肉,里面是浸过酒酿的虾子,炒的时候又放了些鸡汤以及花雕酒,因此能冲荡一些虾子的寒凉,五花肉的肥油也都熬掉了,不会太过油腻。”
景逸夹起一块肉片放入口中,就觉肉片丰厚甘香,酱香浓郁,却一点都不油腻,内里裹挟着的虾子浸过酒酿又经过扁捶,味道清甜口感筋道,且蕴藉淡淡酒香。景逸一边缓缓嚼着,又抿了一口烫的温热的花雕,顿觉口中香味更盛。温醇酒液顺着喉咙流淌入胃腹,连带胸间也蒸腾起一股融融暖意。景逸勾了勾唇角,狭长凤眸浮现浅浅笑意,自己说的话,她倒都记在心上。
一连吃了几块,景逸才夹起一只豆沙包,咬了一大口,缓缓抬起一边眉毛:“里面放了梅子?”
乔初熏咽下口中饭食,唇角微弯:“只搁了几颗,都是碾碎了的。乌梅开胃健脾,温胆生津,对你身体有好处。”
豆沙磨的很细,红豆的甜味儿很浓,加了些乌梅肉进去,更添两分酸甜回味。景逸缓缓咀嚼着口中豆沙,若有所思的看着垂首夹菜的某人,漆黑眼眸因为心思专注而更显幽深。每回只有是说到饮食或者药理,这丫头话才多些,除此之外根本就是个闷罐子,而且总是一副低眉敛目的乖顺模样。从前他总觉得女人聒噪,这回却觉得这人似乎太静了些,反倒希望她能多些话。
乔初熏自己也挺喜欢吃虾子,这道芙蓉肉从前经常吃,自己却没正经做过。头一回做,酱料什么的都是尝试着调,没想到味道正经挺好,咸淡适中,火候也合适。将拨到自己碗里的那小半碗饭吃完,又捧过粥碗,打开上面盖着的碟子。刚执起汤匙喝了一口,就听对面那人嗓音慵懒缓声问道:“是什么粥?”
咽下口中粥食,乔初熏抬起头,就见这人凤眸微眯,直盯着自己面前的粥碗看。“就是普通的白粥,里面加了些红薯还有山药。”乔初熏放下汤匙,及时垂下的眼帘遮挡住眸中一闪而逝的懊恼。
东西太多太沉,托盘也不够大,所以她才只盛了一碗饭一碗粥。主食除了白饭还有豆沙包,而白粥本来也不是做给他吃的。汤盅里是专门给他炖的鸡粥,里面加了枸杞子和党参片,光鸡汤就炖了一整个下午,米更是上好的碧粳米,里面的几味药材也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补血益气,正对他的身体状况。可看他刚刚那神情……
果然,景逸看了一会儿,唇角缓缓勾起:“我也要。”
乔初熏抿抿唇角,抬起眼眸对上他的视线,轻声道:“汤盅里也是粥。”而且比这个好多了。
景逸早就闻到汤盅里飘散出来的鸡汤味道,却根本不理那个茬儿,缓声坚持道:“我想喝这个。”
乔初熏没法儿,只能起身,乖巧应道:“公子稍候,我这就盛一碗过来。”一边还暗暗自责,估计是接长不短用鸡汤熬粥,景逸已经喝腻歪了,所以想换个口味,倒是自己想的不周全了。
景逸却直接将她面前的粥碗端过去,又捏着汤盅的两只耳朵送到她面前,打开盅盖,漆黑眼眸流光溢彩,微红唇瓣噙着有些邪气的笑:“不用那么麻烦,这样不就好了!”
说完,不待乔初熏反对,执起之前担在碗沿上的汤匙,舀了一勺白粥送入口中,一边露出一抹很是满足的笑:“唔,好吃。”红薯甘甜绵软,山药清香细滑,粥水熬得细腻微稠,还带着淡淡清甜味道。
乔初熏上一刻还要出声反对,这会儿却已经吓得的杏眼圆睁,粉粉唇瓣轻颤,耳边嗡嗡响着,满心满眼都是景逸用自己用过的汤匙喝粥的举动……他,他怎么能……
乔初熏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心中羞恼之意愈盛,连带脸颊都微微烧着,站在桌边说不出话。景逸却浑然不觉,咽下口中粥食,又似笑非笑看向她:“坐啊!再耽误会儿,饭食都凉了。”
乔初熏垂下眼,牙齿轻轻扣着内侧唇肉,手脚僵硬的坐回圆凳。景逸从一旁小碟拿过一只干净汤匙,递到她面前,向来慵懒的嗓音携着淡淡笑意:“就换这一回,以后不会了。嗯?”语气仿佛当她是个闹别扭的孩童。
乔初熏伸手接过汤匙,轻声道谢,舀起一勺味道香浓的鸡粥,缓缓放入口中。心里仍隐隐觉得别扭,却不似初时那般恼怒,毕竟景逸那边一派从容自然,自己若是执著不快,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景逸见她一直低垂着头,纤长睫毛轻轻颤着,白皙面颊也染着淡淡红晕,吃粥的动作也明显慢了。仿佛一只小兔子一般,明明委屈的要命,却还要强撑出自然神色。又想起那天在轿中,她紧咬着唇,眼中的泪摇摇欲坠,却倔强与自己对视的情形,不禁心头一软,唇畔笑意不觉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