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5.1 子谓公冶长 [1] :“可妻也 [2] 。虽在缧绁之中 [3] ,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4] 。
【注解】
[1]公冶长:齐国人(或说鲁国人),姓公冶,名长,孔子的高足。
[2]妻(qì):把女儿嫁给。
[3]缧(léi)绁(xiè):捆绑犯人的绳索。这里指监狱。
[4]子:儿女,此处指女儿。
【译文】
子谓公冶长,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
孔子谈到公冶长时说:“可以把女儿嫁给他。虽然他曾坐过牢,但不是他的罪过。”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
【精读《论语》】
在本章中,孔子在选择女婿的时候,既不看重对方的钱财,也不看重对方的地位,只注重对方的人品,即便是坐过牢也没关系。这说明了孔子有着很强的是非判断能力,以及敢于正视现实的勇气。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弟子是清白,根本就不怕别人在背后议论些什么。孔子不以一时荣辱评价他人,是值得大家学习的。
孔子的这个智慧,对我们有两个方面的启示。首先是我们应该怎样评价和对待陷入屈枉之中的人,其次是当我们遭到诬陷应该如何面对。
我们先来看第一个方面。谈起历史,我们总以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而自豪。但是,这五千年之中,真正政治清明、社会安定、经济繁荣的时间又有多少呢?统计起来,估计会让所有的中国人失望和沮丧。也就是说,我们的历史长期处于动乱和黑暗之中。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冤案错案自然会史不绝书,大量身陷囹圄之人,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而是被人栽赃陷害或被糊涂官吏打入牢狱。中国民间,一直对司法有不信任的传统,恐怕与此有直接关系。所以,对于锒铛入狱的人,我们不能依据官府判断,认为他们有罪,而应该学习孔子对待公冶长的做法,依据自己对他人的观察和了解来明辨是非,公正合理地评价和对待其人。如果人家因为行正获罪,而又罪非其罪,那么,我们就应该像孔子那样,对他人以充分的信任。当然,如果他真的作奸犯科,因危害社会下狱,我们也应当根据他所犯下罪行和性质予以客观对待,而不是徇私袒护。
其次,当我们在生活中遇到麻烦时,或者有人对我们诬陷时,应该具有正确的态度。如果真的陷入牢狱或被人冤枉,我们应该冷静处置。若是社会安定、政治清明,我们应该申诉辩冤;如果身处乱世或政治黑暗,则应该隐忍自保。要知道,落在恶官酷吏之手,强行辩冤恐怕会死得更快。这不仅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态度,也是一种生存智慧。孔子之所以把女儿嫁给坐牢的公冶长,正是因为公冶长有这样的智慧。
当然,人们被陷害坐牢毕竟不是社会常态,最常见的是被人冤枉,掉进流言飞语的舆论旋涡。例如鲁迅先生,最初有人说他“剽窃他人的作品”,接着又说他拿了苏联人的钱。后来他与自家兄弟反目,还被卷进了桃色事件,逼得鲁迅先生只能“横着身子作战”。像这些谣言,有智慧和德行的人多会采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泰然态度,让谣言不攻自破。
这里面,不论是待人也好,自己处世也罢,其中的关键在于客观和信任。正确对待陷入不幸中的他人,出自对他人的真实了解和信任;正确对待自己面临的麻烦,出自对自己的信任。如果没有准确的了解和坚定的信任,就不要轻举妄动。
【原文】
5.2 子谓南容 [1] :“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2] 。”
【注解】
[1]南容:姓南容,名适(kuò),字子容,孔子的高足。
[2]兄之子:孔子的哥哥孔皮,此时已去世,故孔子为侄女主婚。
【译文】
孔子评论南容时说:“国家政治清明时,他不会被罢免;国家政治黑暗时,他也可免于刑罚。”就把自己兄长的女儿嫁给了他。
【原文】
5.3 子谓子贱 [1] :“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注解】
[1]子贱:姓宓(fú),名不齐,字子贱,也是孔子的高足。
【译文】
孔子评论子贱说:“这个人是君子啊!如果鲁国没有君子,他从哪里获得这种好品德的呢?”
孔子夸赞子贱。
【精读《论语》】
子贱是孔子所有弟子中德行很高的一个,孔子对他进行了褒扬,同时还提出了良好的品德并不是人们先天就具备的,而是与后天的环境有关,尤其是教育环境的好坏。
我们先来看宓子贱这个人。由于历史的久远和记载的阙如,对他的事迹我们知之甚少,现有史料中只找到与他有关的两件事,一是掣肘的故事,二是治理单父。掣肘的故事是说,鲁国国君任命曾在朝廷为官的宓子贱去管理单父,但是宓子贱很不安心,因为他在朝廷时的许多谏言都被周围的小人破坏了。现在离开朝廷,深恐有人在国君面前诋毁自己。于是,他请求带两个副手赴任,这两个副手都是鲁君的亲信。到了单父,地方官拜会宓子贱,宓子贱让副手书写拜会人员名单。在他们写字时,宓子贱故意掣肘,让他们写不好字,然后又以他们书写凌乱为由大加斥责。两人不堪其辱,回到朝廷,向鲁君汇报这一切。鲁君听后,明白了宓子贱的用意,派人告诉宓子贱,准许他全权治理单父,朝廷不加干预。
第二件事是说,宓子贱自从到了单父,整天弹琴作乐、悠闲自在,似乎根本不理政事。可是让大家吃惊的是,单父地区却慢慢地兴旺起来,并且没过几年,便人心安定,经济富足。对此,他的前任非常疑惑,就询问其中缘由。子贱解释道:“你治理单父时,靠的是一个人的力量。事必躬亲不但会让自己疲惫不堪,还可能忙中出乱。而我,动员了大家的力量,靠众人的力量去完成治理,这样才能疏而不漏,轻松把握全局。”
从这两则故事来看,宓子贱是个智者,也是一个贤者。关于他的道德,世上没有记载,不过,由孔子对他的赞许来看,他的道德应该比才能还高。
孔子这几句话,重点不是夸赞宓子贱,而强调君子的出现和他的成长环境的关系。孔子认为,宓子贱之所以能够成为君子,成长为才能智慧高超、人格道德完美的人,与他所在的环境不无关系。宓子贱是鲁国人,鲁国在当时是君子之国,贤人众多。正是在这些贤德之人的影响下,再加上个人努力,宓子贱才修成杰出人才。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将直接影响到其道德修养的高低。这就像《晏子使楚》中所说的那样,“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可见,人文环境的好与坏,可以影响到每一位处在成长中的人。只有良好的人文环境,才能培育出积极健康的一代。相反,不良的人文环境,不但不利于年轻人的成长和发展,甚至还会将其引入歧途。若想让我们的社会文化环境健康的发展下去,一方面要增强自身的道德意识,另一方面要做好净化人文环境的工作,通过切实有效措施,推进人文环境的净化工作,以造就更多的贤德君子。
【原文】
5.4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1] 。”
【注解】
[1]瑚(hú)琏(liǎn):古代祭祀时盛粮食的器具,很珍贵。
【译文】
子贡问孔子:“我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你好比是一个器具。”子贡又问:“是什么器具呢?”孔子说:“宗庙里盛黍稷的瑚琏。”
【原文】
5.5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 [1] 。”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 [2] ,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注解】
[1]雍:冉雍,字仲弓,孔子的学生。佞(nìnɡ):能言善说,有口才。
[2]御:抵挡,这里指争辩顶嘴。口给(jǐ):应对敏捷,嘴里随时都有供给的话语。
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焉用佞?
【译文】
有人说:“冉雍这个人有仁德,但没有口才。”孔子说:“何必要有口才呢?伶牙俐齿地同别人争辩,常常被人讨厌。我不知道他是否可称得上仁,但为什么要有口才呢?”
【精读《论语》】
孔子曾说过,“刚、毅、木、讷,近乎仁。”其中,“木”和“讷”就是少说话,不要逞口舌之利,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于“仁”的境界。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孔子最反感的便是巧言令色之人。本章孔子借别人对冉雍的评价,再次对好逞口舌之利的行为进行了批评。
与人争论没有赢家,只会使事情更加糟糕。关于这一点,美国著名的成功学大师卡耐基有着深入的研究,他把“避免与人争论”列为说服他人的一项重要原则。他认为,一场辩论的结果会使辩论双方比以前更坚持他们的见解,更相信他们的绝对正确性。如果辩论输了,你是真的失败了;可是如果赢了,实际上还是输了。因为你辩论胜了对方,会使对方感觉到自卑,损伤了他的尊严,他会对你的胜利充满怨恨。况且,对方即使在口头上认输,但心里肯定是不会服气的。孔子的言论,与卡耐基的观点异曲同工。
苏轼的才华绝世,但仕途却一路坎坷、屡遭打击,这与他直谏朝政、讽时讥世有很大关系。在王安石变法推行青苗法时,他就写了首《山村》的诗,即:“杖藜衷饭去匆匆,过眼青钱转手空。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诗的大意是老百姓得到了青苗钱后,就立即在城中过度消费。后来,他又作《秋日牡丹》一诗,其中有两句是“化工只欲呈新巧,不放闲花得少休”。被人看作是借化工比执政,借闲花比小民,讽刺当朝的执政者,被人从湖州任上逮捕回京问罪。这就是后来著名的“乌台诗案”。苏轼之所以身陷囹圄,就是因为逞口舌之利。
在生活中,有些人不但反应快,口才也好。无论在何时何地,我们总能看到他们在高谈阔论,总是在炫耀着自己的才能有多么出众。倘若他们在生活中或工作中,与他人发生冲突或争辩,很可能会凭着自己的“辩才”无往而不胜。不管自己有理没理,只要让他们抓住了对方语言上的漏洞,就会展开大肆攻击,将对方辩到哑口无言。这种人若是放到辩论会上或是谈判桌上,也许是个人才。可是,人生不是一场辩论会,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如此“强势”,早晚是要吃亏的。
还有一些人,总觉得自己是真理的拥有者,喜欢与人争论不休。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有些时候言辞也是很苍白无力的,它根本就不能说服他人改变立场,就算是口若悬河也无济于事。因此,作为一个聪明的人,应该学会谨言慎行。要知道,在他人面前逞口舌之能是毫无意义的,有时还会把自己逼上绝路,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
【原文】
5.6 子使漆雕开仕 [1] ,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2] 。
【注解】
[1]漆雕开:姓漆雕,名开,字子若,孔子的高足。
[2]是说:同“悦”。
【译文】
孔子叫漆雕开去做官。他回答说:“我对这事还没有信心。”孔子听了很高兴。
【原文】
5.7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1] ,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
【注解】
[1]桴(fú):用来在水面浮行的木排或竹排,大的叫筏,小的叫桴。
【译文】
孔子说:“如果主张的确无法推行了,我想乘着木排飘流海外。但跟随我的,恐怕只有仲由吧?”子路听了这话很高兴。孔子说:“仲由这个人好勇的精神大大超过我,但不善于裁夺事理。”
【精读《论语》】
在本章中,孔子在评价子路时说其“好勇”。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好勇斗狠,而是说他凡事全凭血气之勇,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说白了就是遇事比较冲动,处事急躁,不懂得约束自己的行为。这种行为方式是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自己于不利。为人处世有时虽然需要果断和勇敢,但却不能因此而鲁莽行事,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俗话说“冲动是魔鬼”,很多人因为一时的冲动,付出了惨重代价。楚汉战争时期,刘邦被项羽所逼,困守成皋西北一带。为摆脱困局,刘邦派人联络梁地的彭越,让他率领军队骚扰项羽后方,并阻断了楚军粮道。为解除后顾之忧,项羽决定亲率大军攻打彭越的军队,命大将曹咎留守成皋,临行前项羽告诫曹咎说:“汉军要是前来向你挑战,千万不能与他交战,只要不让他们向东进攻就行了,我用15天的时间杀掉彭越,然后就来与你们会合。”曹咎满口答应。项羽帅精兵攻击彭越,势如破竹。再说成皋前线,项羽离开后,汉军果然向曹咎挑战。开始的时候,曹咎不予理睬。刘邦知道曹咎性情暴躁,有勇无谋,就命士兵屡次骂战,说曹咎像女人一样胆小,躲在城内做缩头乌龟。士兵连骂几天,终于激怒了曹咎。他不顾项羽的严令,率军渡河迎战,结果被汉军击溃。曹咎等人失了战略要地,而且违犯了军令,自己无法向项羽交代,便自杀而死。这一败,彻底打乱了项羽的军事计划,使战争陷于全面被动。无奈之下,项羽只得与刘邦议和。双方订下条约之后,项羽撤军,而刘邦则撕毁条约追击项羽,楚军在垓下全军覆没,项羽自杀。曹咎的冲动,不仅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且直接导致项羽战略被动,彻底改变了楚汉战争的形势。
子路也是一个急躁冲动的人。从上述言谈中不难看出孔子对子路的批评之严厉。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孔子深知其中的危害。这番批评,目的是为了让子路在平时多收敛些,行为上不要过于偏激,否则于己于人都不利。当然,作为一个教育家,孔子对子路的勇敢并不是一味否定,而是中肯客观。在严厉批评的同时,也有所褒扬。褒扬的目的则是为了告诉子路,鲁莽冲动固然不对,但英勇果断却是优点,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是值得表彰的英雄气概。只是勇猛不要过头,要注意把握其中分寸。
因此,我们不难看出,孔子在批评子路“好勇”的时候,也是在提醒子路“好勇”不是不可以,但却不能一时脑热,徒逞匹夫之勇。真正值得提倡的“勇”不仅是有法可依,而且还应合乎社会的道德规范。
【原文】
5.8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 [1] ,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 [2] ?”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注解】
[1]宰:古代县、邑一级的行政长官。卿大夫的家臣也叫宰。
[2]赤:公西赤,字子华,孔子的学生。
【译文】
孟武伯问:“子路算得上有仁德吗?”孔子说:“不知道。”孟武伯又问一遍。孔子说:“仲由呵,一个具备千辆兵车的大国,可以让他去负责军事。至于他有没有仁德,我就不知道了。”又问:“冉求怎么样?”孔子说:“求呢,一个千户规模的大邑,一个具备兵车百辆的大夫封地,可以让他当总管。至于他的仁德,我弄不清。”孟武伯继续问:“公西赤怎么样?”孔子说:“赤呀,穿上礼服,站在朝廷上,可以让他和宾客会谈。他仁不仁,我就不知道了。”
【原文】
5.9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 [1] ?”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2] 。”
【注解】
[1]愈:胜过,超过。
[2]与:有两种解释:其一,同意、赞成;其二,和。此处取后一种说法。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
【译文】
孔子对子贡说:“你和颜回相比,哪个强一些?”子贡回答说:“我怎么敢和颜回相比呢?颜回他听到一件事就可以推知十件事;我呢,听到一件事,只能推知两件事。”孔子说:“赶不上他,我和你都赶不上他。”
【原文】
5.10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1] 。于予与何诛 [2]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注解】
[1]杇(wū):同“圬”,指涂饰,粉刷。
[2]与(yú):语气词。诛:意为责备、批评。
【译文】
宰予在白天睡觉。孔子说:“腐朽了的木头不能雕刻,粪土一样的墙壁不能粉刷。对宰予这个人,不值得责备呀!”孔子又说:“以前,我对待别人,听了他的话便相信他的行为;现在,我对待别人,听了他的话还要观察他的行为。我是因宰予的表现而改变了对人的态度的。”
【精读《论语》】
在本章中,孔子的话并不难理解,他是在教导我们做人要诚实,嘴上说什么就要去做什么,做人应当言行一致。若是心口不一、阳奉阴违的话,就像是朽木与粪土一样,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言行一致还是言行不一,既能反映出个人的行为处世态度,也能体现出个人的道德修养。言行如一的人,不仅是言出行随,做到言必行,行必果,而且有些时候还会先做再说,有一说一,绝不夸大其词。言行不一的人与言行如一者的表现正好相反,两种人完全是背道而驰,无论怎么走都不会走到一起的。做人言行一致是讲诚信的主要表现,对于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这是最起码的道德要求。比方说,有些人在公司里面,利用上司对自己的信任,就躲到一旁偷懒。等到上司向他要方案的时候,他又推脱自己还没有做好,这就是不诚实的表现。像这种行为,若是偶尔出现一两次还是可以原谅的,但若每次都这样的话,只能说明这个人连最起码的职业道德都没有。
说什么就去做什么,这看似简单,若要落实到生活中却殊为不易。我们身边有许多言行不一者,却缺少言行如一者。言行不一有多种表现形式,比方说,有些人平日里“雷声大,雨点小”,为人眼高手低,言多行寡,他们为自己设定的目标看着很好,可是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却走了样儿,到了最后甚至早已偏离了初衷。还有一些人在平日里喜欢弄虚作假、阳奉阴违,这种人欺上瞒下、言不由衷几乎成了本能。这种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很少去履行自己所说过的话。还有一种人,他们的言行完全相悖,完全信奉“厚黑学”。在他们的心里、眼里只有利益,但在表面却喊着“为人民服务”的口号,满嘴的仁义道德,而在行动上却是“为人民币服务”。这种人当众是仁者善人,背地里却是社会和国家的蛀虫,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给人们带来的危害却很大。
言行是否一致,是我们观察和判断一个人是否可以信任的重要标准,在结交朋友或选拔人才时,我们应该寻找言行一致者,抛弃那些言行不一的人。试想,大家若是全都言行不一,这个社会就没有诚信可言,社会秩序就会发生混乱。
【原文】
5.11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 [1] 。”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注解】
[1]申枨(chénɡ):孔子的学生,姓申,名枨,字周。
【译文】
孔子说:“我没有见过刚毅不屈的人。”有人回答说:“申枨是这样的人。”孔子说:“申枨啊,他的欲望太多,怎么能刚毅不屈?”
【原文】
5.12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 [1] ,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孔子与人谈论申枨。
【注解】
[1]加:有两种解释,一是施加,一是凌辱。今从前义。
【译文】
子贡说:“我不愿别人把不合理的事加在我身上,我也不想把不合理的事加在别人身上。”孔子说:“赐呀,这不是你可以做得到的。”
【精读《论语》】
在本章中,子贡的这番言论是自己求学的心得,表明了他的志向。他希望自己能做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的境界,但是,孔子却认为子贡很难达于此境。
“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是一种仁善生命的自由,在孔子看来,能做到这一点,就是达到仁的境界,相当于把握并能施行仁道。在孔子的思想体系中,仁具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是极难达到的境界,连孔子本人都不敢说自己达到此境。所以,当子贡说出这个思想后,孔子直言相告,“这不是你能做到的”。
简单讲来,“我不欲人之加诸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别人把事情强加到我头上”,这一点实在太难了。我们知道,每个人都具有一定的社会性,并非独立的个体。人在社会上生存,社会就像一张大网,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节点,既不能挣脱,也不能逃离,每个人的行动都会受到他人制约。为了生存,为了周围的亲人,许多时候,人都要做一些别人强加到自己身上的、违背自己愿望的事情。唯有生命超越凡俗,才可以达到不受世间人事约束的超脱境界。孔子认为,子贡连人世间君子的层次尚未到达,更不用说成为圣人了。
而“吾亦欲无加诸人”的意思是“强加到我头上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不去强加于人”,这句话与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一个意思。在孔子的思想体系里,这叫作“恕道”。孔子觉得,子贡勉强能把握“恕道”,离“仁道”还有着巨大差距。
在孔子的思想中,也有着许多可以操作的程序性理论,比如这里的“仁道”和“恕道”,就存在一个修为的程序性问题。作为一个追求仁道的人,不可以一开始就强修“仁道”,可以从“恕道”做起,随着道德修养的提高,渐次过渡到对“仁道”的追求。
作为对孔子儒学思想了解不多的现代人,学习《论语》,最好的办法是边学边做。当我们读到孔子的某个观点,认为有道理,能够帮助自己提高个人修养和才能时,就应立即记在心里,并在实践中加以运用。比如这一章,我们就不妨从“恕道”做起,在日常生活中,不要把自己不愿做的事情请强加于人,应当经常进行换位思考。久而久之,我们的思想和道德水平都会有所提升,接下来,再学习,再实践,循序渐进,慢慢走上伟大的仁道。
【原文】
5.13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 [1] ,不可得而闻也。”
【注解】
[1]天道:天命。《论语》中孔子多处讲到天和命,但不见有孔子关于天道的言论。
【译文】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
子贡说:“老师关于《诗》《书》《礼》《乐》等文献的讲述,我们能够听得到;老师关于人性和天命方面的言论,我们从来没听到过。”
【原文】
5.14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译文】
子路听到了什么道理,如果还没有来得及去实行,便唯恐又听到新的道理。
【精读《论语》】
这段话是对子路勇于实践、知行合一的赞美。子路是个急性子,前面的文章已经有所介绍,因为这种性格,他还曾受到老师的批评。但是,子路之勇也是备受后世推崇的。这段文字,精彩呈现了子路的这个性情。每当闻听一个道理,如果认为是对的,子路会立即把它付诸实践。在没有完全领悟或者验证这个道理之前,子路害怕再听到更新的道理。因为子路认为,理论是用来指导实践的,听到好的道理而不去做,那是一种罪过。
知与行,是儒家学说中关于认知与实践之关系的哲学范畴。子路有闻,也就是听到某种道理,他听到的道理就是知。这里的“知”,主要的并不是指具体的生活知识,而是指做人做事的道理,并且着重指向人类的道德法则。在孔子的时代及以后很长时间里,儒学大师们都认为“知”在“行”前,人们的行动应该由某种理论作指导。
在很多时候,我们的道德水平无法提升,或者我们无法成功,并不在于我们不懂道理,而在于无法把自己懂的道理付诸行动。譬如,“三思而后行”是一个简单而又确定的真理,但是,我们在说话做事的时候,却很少能听做到这一点。再譬如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们都懂,可是在做事的时候,总是只考虑自己的得失,把这个道理丢到脑后。还有一部分人,嘴上一大套,道理懂的比谁都多,因为是个空口理论家,最终一事无成。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向得道高僧鸟窠禅师请教佛法要义,鸟窠禅师回答说“诸恶莫作,诸善奉行”。白居易不以为然,说:“这个道理,三岁小孩也懂得呀!”鸟窠禅师回答说:“三岁小孩懂得,八十岁的老翁却行不得。”种种现象表明,对正确的理论我们并没有真心接受,并没有把它转化为我们的行动指南。那些道理,只是挂在嘴边的空话而已。绝大多数的失败者,都属于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反观成功者,无一不是强力的执行者。他们所知道的道理,以及所奉行的理论,大多数并不比我们高明,有时理论上还不如我们,但是,他们的可贵之处在于能把知道的道理运用到实践中,让它真正发挥作用。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并非理论上的学习,而是投身实践的勇敢。子路的精神之所以可贵,正是这个道理。把理论应用于实践,既关系到人的修养,也关系到事业的成败,不可不慎。
【原文】
5.15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 [1] ?”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注解】
[1]孔文子:卫国大夫,姓孔,名圉(yǔ),“文”是谥号。
【译文】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子贡问道:“孔文子为什么谥他‘文’的称号呢?”孔子说:“他聪明勤勉,喜爱学习,不以向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请教为耻,所以谥他‘文’的称号。”
【原文】
5.16 子谓子产 [1] :“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注解】
[1]子产:姓公孙,名侨,字子产,郑国大夫。做过正卿,是郑穆公的孙子,为春秋时郑国的贤相。
【译文】
孔子评论子产说:“他有四个方面符合君子的标准:他待人处世很谦恭,侍奉国君很负责认真,养护百姓有恩惠,役使百姓合乎情理。”
【精读《论语》】
从本章中,我们不难看出孔子对子产的评价很高。在他看来,子产身居高位,上对君主恭敬有礼,下对黎民惠泽万千,是个很有君子之德的政治家,并将其美德总结为行已恭、事上敬、予民惠、使民义等四项。注意,这里的君子是指有地位的执政者。君子四德,是儒家对领导者提出的要求。首先,作为一个领导者,应该尽量培养出自己特有的人格魅力,即“行已恭”。这是对自身操行的要求,是一种自我修养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领导者而言,应当时刻注意好自己的言行,给自己的下属做好榜样。正所谓“己不正,焉能正人”?做领导的若是整天无所事事,或是横行乡里,那他的属下肯定也会上行下效。另外,领导者的人格魅力,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一个团队。对于一个人才而言,若是他觉得这个领导值得追随,即便眼前的情况非常艰苦他也不会泄气。但是,若是他对领导失望透顶的话,就会另谋高就。我们都知道,失去人才的团队是没有力量的。
其次,对于大多数领导者而言,他们并不是高高在上的,自己也是有上司的。此时,作为中高层领导者,你当如何应对上级呢?对此,孔子给了我们一个不错的建议,“事上敬”。也就是说,在对待上级时,应当表现出足够的恭敬。当然了,这并是说对于上级领导的一切言论都得唯命是听,对于一些正确的观点我们应当拥护它,而对于那些不正确的,我们应当委婉地向上级提出来,切不可当面顶撞。若是上面的领导能纳人言,当然是好事,可万一是个小鸡肚肠之人,恐怕你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因此,“事上敬”可以帮助大家处理好自身与上级的关系,也是为人处世的小窍门。
接下来就是“予民惠”了。对于一名优秀的领导者而言,应当时时以人为本,应该让治下民众和下属都得到恩惠。刘备织席贩履出身,之所以能够成为三分天下的主角之一,就在于他能够做到“惠民”,凡是刘备做过地方官的州郡,黎民百姓都真切地享受到安定幸福的生活。所以,当刘备遭难时,大多数民众都不离不弃。也正是在他们的支持下,刘备才成就大业。
最后,领导者还应有“使民义”的素养。其实,这和孔子此前提到的“使民以时”的意思非常相近。好的领导都懂得合理调用下属的意义,若是只知道用强,采取一些不合理的手段,迫使下属做些自己不情愿或是超过他们能力限度的事情,这都是些不明智的选择,并非优秀领导者的所作所为。
子产就有着这几项素质,上能辅佐君主,下能庇佑子民,力保郑国在晋国和楚国两个大国之间不失,不负德才兼备之名臣的盛名。难怪孔子会对其如此推崇,倘若天下都由这种贤人治理,何愁不能长治久安。
【原文】
5.17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 [1] ,久而敬之。”
【注解】
[1]晏平仲:名婴,谥号为“平”,齐国的大夫,曾任齐景公的宰相。
【译文】
孔子说:“晏平仲善于与人交往,相识时间久了,别人更加尊敬他。”
【原文】
5.18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 [1] ,何如其知也 [2] ?”
晏子善于与人交往,很受他人尊敬。
【注解】
[1]臧文仲:姓臧孙,名辰,“文”是他的谥号。春秋时鲁国大夫。居蔡:居,作动词用,藏的意思。蔡,国君用以占卜的大龟。蔡这个地方产龟,因此把大龟叫“蔡”。臧文仲藏了一只大龟。山节藻棁(zhuō):节,柱上的斗拱。棁,房梁上的短柱。山节藻棁即指把斗拱雕成山形,在棁上绘上水草花纹。古时是装饰天子宗庙的做法。
[2]知:同“智”。孔子认为臧文仲为大龟盖豪华的房子,为僭越行为,不智。
【译文】
孔子说:“臧文仲为产自蔡地的大乌龟盖了一间房子,中有雕刻成山形的斗拱和画着藻草的梁柱,他这样做算是一种什么样的聪明呢?”
【原文】
5.19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 [1] ,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 [2] 。陈文子有马十乘 [3] ,弃而违之 [4] 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
【注解】
[1]令尹:楚国的官名,相当于宰相。子文:姓斗,名彀(ɡòu)於(wū)菟(tú),字子文,楚国贤相。三仕三已的“三”不是实指,而是概数,可译为“几”。
[2]崔子:崔杼,齐国的大夫,曾杀掉他的国君齐庄公。弑(shì):古代在下的人杀掉在上的人叫“弑”。
[3]陈文子:齐国大夫,名须无。
[4]违:离开。
【译文】
子张问道:“楚国的令尹子文几次担任令尹的职务,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几次被罢免,也没有怨恨的神色。他当令尹时的政事,一定交代给下届接位的人。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可算得上对国家尽忠了。”子张问:“算得上有仁德吗?”孔子说:“不知道,这怎么能算仁呢?”子张又问:“崔杼杀了齐庄公,陈文子有四十匹马,他都丢弃不要,就离开了。到了另一个国家,说:‘这里的执政者和我国的崔子差不多’,又离开了。再到了一国,说:‘这里的执政者和我国的崔子差不多’,还是离开了。这人怎么样?”孔子说:“很清高。”子张说:“算得上有仁德吗?”孔子说:“不知道,这怎么能算有仁德呢?”
【精读《论语》】
这一章在《论语》中很重要,他为我们全面理解孔子的“仁”提供了重要线索。我们都知道,“仁”在孔子的思想体系中居于核心地位,但是,关于什么是“仁”,孔子并没有给出明确和完整的定义,所以,关于“仁”的内涵,后世无法形成一个公认而权威的看法。而孔子答子张所问,则为“仁”的含义作出了一些较为明确的界定。
在这则短文中,子张以两个人为例向孔子问仁,第一个是楚国忠臣令尹子文,另一个是品行高洁的齐国大夫陈文子。在讲述完两人的事迹后,子张问老师,这两个人达到“仁”的境界了吗?孔子的回答很明确,没有一点含糊,他说令尹子文“忠”,陈文子“清”,都有着高尚的品德,但不能说已经达到“仁”的境界。在孔子看来,不论是“忠”还是“清”,都是单一的美德,这种单一的美德不等于“仁”。前文在孟武伯向他咨询的时候,孔子也明确表示,子路、冉求等人虽有才能,但才能不等于“仁”。在孔子的思想里,“仁”具有人类情感和道德上的本体性质,不能等同于某种外在品德、才能或行为,也不是某种现实表现所能解释的。一种行为,一个美德,一种才能,最多只能是构成“仁”的某一侧面。“仁”乃形而上的概念,具有抽象性、整体性和超越性,不可以具体化。
“仁”是孔子哲学的最高范畴和理论核心,是儒学道德规范的最高原则。“仁”由“人”和“二”组成,“二”当指天和地,“天地人”三者并重,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的“三才”思想。但是,天地比人类产生更早,并养育人类,所以与人有先后施受之分。孔子的“仁”,含有天地本体的德行,客观而无私,此为“仁”的最深奥要义。所以,只有具备了天地恒定久远、周流不息、无私给予的德行,方能称得上“仁”。落实到人世间,“仁”是指泛爱众,友爱亲人,忠诚君友,关怀社会和关爱他人道德自觉。其关键的着眼点在于求“仁”的主动性和行“仁”的自觉性,这种主动性和自觉性指导着人的一切行动,造就的是一个人的全面思想与行为,而不是某一方面的品德、才智和行为。
由此,我们应该明白,单一的美德并不等同于“仁”,比如,忠诚、宽容、善良、勤劳、孝顺、节俭等,每一项都是美德,但每一项都称不上“仁”。当然,任何一项美德,都是“仁”的一种外在表现,是“仁”的一个侧面,“仁”不能脱离这些美德而单独存在。所以,当我们内心产生完全无私和关爱全人类的伟大情感,并用这种情感和思想指导自己的全部行为,而且全部行为表现为种种美德,从不偏离道德自觉时,才算达到“仁”境。
【原文】
5.20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 [1] 。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注解】
[1]季文子:鲁国的大夫,姓季孙,名行父,“文”是谥号。
【译文】
季文子办事,要反复考虑多次后才行动。孔子听到后,说:“考虑两次就可以了。”
【原文】
5.21 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 [1] ;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注解】
孔子评论宁武子大智若愚。
[1]宁武子:姓宁,名俞,谥号为“武”,卫国的大夫。
【译文】
孔子说:“宁武子这个人,在国家政治清明时就聪明,当国家政治黑暗时就装糊涂。他的聪明是别人可以做得到的,他的装糊涂,别人是赶不上的。”
【精读《论语》】
大智若愚,是一种潜藏不露的大智慧。大智若愚者,注重的是内心的修养,他们为人宽厚、达观大度,更不会为了眼前的得失而斤斤计较。有些时候,他们看似木讷,实则胸藏锦绣。这种大智慧表现的是内在的涵养,并非一些耍小聪明的人所能比得了的。
在本章中,孔子对宁武子的评价极高,他觉得在政治开明的时候,宁武子外露的智慧很多人都能做到。可在政治昏暗之时,能够做到明哲保身,不为功名利禄而装糊涂的人却少之又少。这种“大智若愚”的智慧,可以说是做人的智慧中最高、最玄妙的一种境界,如果有人做到如此地步,那在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可以对他构成威胁了。因为在这种智慧面前,其他的谋略、才智等,都只能乖乖地“甘拜下风”。
从表面上看,拥有这种智慧的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愚、拙、讷,无论怎么看都很消极、无能,很难让人对其产生不错的印象。可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愚、拙、讷只是一颗烟幕弹而已,这样可以为他们减少一些来自外界的压力和攻击。其愚钝的外表,虽然让外界降低对自己的期待,但其实际表现却能让别人对其刮目相看。
在殷商末期,商纣王荒淫无道、暴虐残忍。有一次他与群臣一起喝酒,过了一会儿,他问身边的人喝了有多久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此时,只有箕子一人清醒,纣王便问他,箕子想了想回答道:“臣喝多了,不知道现在是何时辰。”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当时的时辰,轻则免官去爵,重则性命不保。在这进退两难之际,装傻充愣就是最好的选择。
战国时的信陵君,在他“窃符救赵”,违背了魏王的意志之后,他也深知自己难容于魏王,在秦国的反间计下交出了自己的权力。后来,他还称病不再上朝,并彻夜寻欢作乐,以此消除了魏王对自己的猜忌,保得了自身的周全。他运用的便是这种大智若愚的韬晦之术,否则的话,恐怕等着他的将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在我们的生活中,做个聪明人很难,但是想要做个聪明的糊涂人更难。有许多人在刚开始的时候都在想方设法让自己聪明起来,等到自己的聪明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开始收敛自己的聪明才智转入“糊涂人”的行列。不过,真正能够转型成功的人却不多见。因为学糊涂要比学聪明困难多了。这就像一个人向前走和退着走一样,无论你后退的步伐有多么娴熟,始终都不会有前行的步伐那么协调。这也是孔子为什么说宁武子的聪明易学,糊涂难学的原因。
【原文】
5.22 子在陈 [1] ,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 [2] ,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注解】
[1]陈:国名,大约在今河南东部和安徽北部一带。
[2]吾党:我的家乡。党是古代地方组织的名称,五百家为党。狂简:志向远大而行为粗疏。
【译文】
孔子在陈国,说:“回去吧!回去吧!我家乡的那帮学生志向远大而行为粗疏,文采虽然很可观,但他们不知道怎样节制自己。”
孔子望着故乡的方向大发感慨。
【精读《论语》】
孔子认为,一个人要想成才必须经过三个阶段才行。即树立起远大的志向、经过不断地努力与学习,以及适当的磨砺与剪裁。这三个阶段是一个统一的整体,无论将其中哪一个步骤剔除掉,都是很难成大器的。
首先,若想成才,就得有远大的志向,这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无论是谁,若想做成一件事,就得先有着明确的目标,这样才会有动力激励自己奋进。不仅如此,建立起远大的志向还能让人严格要求自己,逐渐提高自身的道德修养。只有大志向才能体现出大智慧,而在大智慧中则蕴涵着大境界以及高尚的情操。一个人,若是没有志向的话,只是在虚度光阴,永远也成不了大器。这就像一盏没有灯芯的油灯一样,里面的灯油根本就不是燃尽的,而是随着时光的流逝白白挥发掉的。因此,没有给自己设定志向的人是不可能成才的。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其次,若是仅仅设立了志向,而不付诸实际行动的话,也只能成为挂在嘴边上的口头禅而已。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你就得洒下足够的汗水。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凡事只有经过努力和实践,才有可能获得成功,做人做事皆是如此。而且,学习与成长一样,都是没有捷径的,除了“勤”和“苦”二字外,别无他法。若是只知道在学业上偷懒耍滑,或者是说大话、空话,根本就学不到真正的学问。
最后,想要成为一个大器之才,还需要多番打磨才行。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再好的美玉若是不经过雕琢和打磨,都只是一件凡品而已,只有经过细心的琢磨之后,才能成为无价之宝。苏轼在年少时,觉得自己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就有些看不起旁人。有一天,他在自家的门口挂上了一副对联,借以标榜自己的才学。对联为:识遍天下字,读尽人间书。此时,正好有一老者看见了,他觉得苏轼有些狂妄,便写了一个生僻的字让他读。苏轼竟然不认识那个字,顿觉自己夸下了海口,一时羞愧难当。后来,他将对联改成了“发愤识遍天下字,立志读尽人间书”,并在家中更加努力学习,终成一代文学大家。假如说当时没人及时地将其“嚣张的气焰”给打击下去,也许大家在史书上就找不到满腹经纶的苏东坡了。
凡是大器之才,都有着远大的志向、渊博的知识、超强的能力以及高尚的品德和顽强的毅力。一个人成才与否,与这些方面的因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你能懂得其中的道理,就不怕实现不了自己的抱负。
【原文】
5.23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 [1] ,怨是用希。”
【注解】
[1]伯夷、叔齐: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父亲死后,互相让位,都逃到周文王那里。周武王起兵伐纣,他们以为这是以臣弑君,拦在马前劝阻。周灭商统一天下后,他们以吃周朝的粮食为耻,逃进山中以野草充饥,饿死在首阳山中。
【译文】
孔子说:“伯夷、叔齐这两兄弟不记旧仇,因此别人对他们的怨恨很少。”
【精读《论语》】
要想获得快乐的生活,做人就应当大度一点,不要总对他人怀恨在心。否则的话,冤冤相报只会没完没了,永远都等不到安宁的那一天。
为了推行自己的政治理念,孔子周游列国。在游历诸国之时,因为政见不同,孔子多次遭到各国权贵的暗害,有好几次都险些丧命。宋国大夫桓魋因为没有追赶上孔子师徒一行,将孔子师生曾经研习礼法之处的大树给拔掉了,还一再扬言非要杀了孔子不可。齐国也有贵族想要除掉孔子,逼得孔子只能四处逃亡。可以说,在孔子的一生之中,与其对立的政敌并不在少数,但是对这些人孔子却没有多少怨恨,甚至还非常理解,这就是不念旧恶的美德。不念旧恶作为一种美德,它可以为人们的生存创造出一个宽松、和谐的环境。而且,这种美德也不需要成本,人们只需通过自身的努力,保持谦让、宽容的态度,就能让大家受益无穷。
另外,不念旧恶还是成功者应当具备的素养之一。想当年,管仲曾箭创公子小白,但是齐桓公即位之后却不念这一箭之仇,反而重用管仲为相,才成就了齐国的霸业。汉高祖刘邦,宽恕了曾经在战场上追杀过他的季布,并对其委以边防重任,巩固了汉室王朝的根基。不念旧恶,不怀恨于人,宽恕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就能消除自己与他人的仇怨。这样一来,有些人就会受到感化,转而支持你的事业。不过,有一点大家应当清楚,即便是宽恕别人的过错也是有限度的,不能不讲原则地宽容其犯下的所有错误。否则,宽容就会变成纵容,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对人对己均有害而无益。
不念旧恶、宽容大度,不仅是一种仁恕、宽厚的德行修养,也是人们获得成功的重要保障。反观那些只想着伺机报复他人的人,不是心胸狭窄之徒,就是品德低下之人。他们不仅缺乏必要的道德修养,还不懂得为人处世的技巧,等着他们的除了失败,恐怕就没有其他的了。在生活中,如果我们都用善良、宽容和友好的心态去对待别人,心中没有那么多的怨恨,就能带着宽容和愉快的心情,在和谐的氛围中与他人交流,更不会陷入那以恶制恶、冤冤相报的恶性循环之中。而且,用仇恨解决问题只会滋生出更大的仇恨,斗争也会一代又一代地持续下去,没有尽头。大家只有放弃旧恶,既往不咎,并通过宽恕和仁爱的手段,才能将天下置于和平之中。
【原文】
5.24 子曰:“孰谓微生高直 [1] ?或乞醯焉 [2] ,乞诸其邻而与之。”
【注解】
[1]微生高:姓微生,名高,鲁国人,以直爽著称。
[2]醯(xī):醋。
【译文】
孔子说:“谁说微生高这个人直爽?有人向他求点醋,他却向自己邻居那里讨点来给人家。”
【精读《论语》】
孔子评价别人善于从小事入手。这则短文是他对鲁国直人微生高的点评。据说,微生高是鲁国有名的正直之士。后来,曾有人对他进行过研究,指出在《庄子》和《战国策》中所描写的那个以正直守信著称的鲁国人“尾生高”与孔子所言的便是同一个人,历史上有尾生抱柱的传说,就是盛赞尾生正直而守信。
微生高向邻居讨醋。
当人们都说微生高是个正直诚恳的人时,孔子却怀疑他做人有些讨巧、虚伪。对此,孔子还举出了他在生活中的一个小例子,即有人向他借点醋,可能是他家没有了,他就到邻居家给别人借了点儿。在孔子看来,有就说有,没有就说没有,这才叫“直”,完全没有必要绕那么大的弯子。做人最重要的便是真实,只有实事求是,不能弄虚作假,才不会让人觉得虚伪。孔子的这种评价,基于自己的道德与价值的标准。不管在外人眼里微生高多么正直,这个生活细节足以暴露他的本性。
所谓正直,是指公正无私,刚直坦率。按这个意思来看,微生高确实称不上正直。首先,他没有实事求是,有所隐瞒。其次,他到邻居家借醋给别人,这里面有私心在。所以,孔子一点也没冤枉他。正直的反义词是虚伪和屈枉,做人如果不正直,虚伪屈枉,结果往往是害人害己。几乎每个人都知道酒喝多了会很难受,但是,有时为了应付却不得不喝,甚至还得大喝特喝。说到底就是为了让他人说自己够朋友。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结果只会害了自己。
有的人虚伪屈枉,是为了个人私利,这种行为能得逞于一时,但事实暴露之后,往往是得不偿失。比方说,有些人顶着“专家”、“学者”的头衔到处招摇撞骗,甚至还牵涉到了“抄袭门”事件,拿着自己弟子的学术见解给自己脸上贴金。事情败露后,这些人往往会身败名裂。
在人际交往的过程中,有时确实也需要一点技巧,但这并不代表就能运用浮夸、欺骗的手段。若是有人看到了自己的缺点,坦白承认就好了,没有必要掖着藏着,做人还是真实一点好。而且,有些时候你越是掩盖,就越能说明你的虚伪,反而会得不偿失。记得曾有人说过,与人交往的最高境界并不是竭力掩盖住自己的缺点,而是尽量放大自己的优点,进而让别人主动地忽略你的缺点,这才是交往的艺术。
【原文】
5.25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 [1] ,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注解】
[1]左丘明:鲁国史官,姓左丘,名明。一说姓左,名丘明。相传是《春秋左氏传》和《国语》的作者。
【译文】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孔子说:“花言巧语,面貌伪善,过分恭敬,这种人,左丘明认为可耻,我也认为可耻。把仇恨暗藏于心,表面上却同人要好,这种人,左丘明认为可耻,我也认为可耻。”
【原文】
5.26 颜渊、季路侍 [1] 。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 [2] ,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3] 。”
【注解】
[1]季路:即子路。
[2]伐善:夸耀功劳。伐,夸耀。
[3]怀:关怀,照顾。
【译文】
颜渊、季路在孔子身边。孔子说:“你们为什么不各自谈谈自己的志向?”子路说:“我愿意拿出自己的车马、穿的衣服,和朋友们共同使用,即使用坏了也不遗憾。”颜渊说:“我愿意不夸耀自己的长处,不宣扬自己的功劳。”子路说:“我们希望听听老师的志向。”孔子说:“我愿老年人安度晚年,朋友之间相互信任,年幼的人得到照顾。”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
【精读《论语》】
这则短文很有意思,也很让人感动。师徒几人闲来无事,孔子便让自己的弟子谈谈志向。性急的子路首先表态,直言不讳,接下来是一向谦恭的颜回。两位弟子谈完自己的志向,子路便让老师也谈谈志向。孔子很坦率,把自己的志向和盘托出。整个场面温馨动人,精彩传达出师徒三人的鲜明个性和亲密无间的情感。
这三人的志向各有不同,概括起来,可以说子路的志向是“义者之志”;颜回的志向是“谦者之志”,而孔子的志向则是“仁者之志”。他们的志向,既有相同点,又有不同点。相同之处在于,三人的志向都是积极向善、有益于社会大众的高尚志向;不同之处在于,三人的志向有高低深浅之分。
子路性情豪爽,讲义气。从他的言谈中不难看出,他热衷于帮助别人,与朋友分享的财富。但是,拿他的志向和颜回、孔子相比,我们会发现,他的修为尚处在“舍物”层面。也就是说,他能与朋友分享的财富乃是身外之物。而颜回的修养显然要比子路深,他已经摆脱了身外之物的束缚,进入到内在心志的修养上,到达“舍己”层次。孔子曾说过,“克己复礼为仁”,可见颜回的感悟修养要比子路要深。
志向最高远的是孔子。仔细品味孔子的话,我们就会发现,他的修养已经超越了“外物”和“自我”两个层面,达到了泛爱无私的仁道境界。他的目光既没有关注外在的一切事物,也没有关注个人的得失,而是落在对社会大众的关怀上。这种情感,就像阳光雨露,温暖和滋润着世间万物,而不求一点回报,这就是“仁”。所以我们说,孔子之志乃是“仁者之志”,孔子志向之高远,修养之深湛,是子路颜回远远不及的。
也许有人会说,辨别三人志向的高低远近有意义吗?回答是有意义。诸葛亮曾说过,一个人要想有所成就,“志当存高远”。只有在伟大志向的召唤下,一个人才会投入所有的精力,发挥出全部潜能,创造出不凡的业绩。如果没有志向,或者志向低浅,是不可能有所成就的。这一点,相信所有的人都明白。所以,我们要创建自己的功业,实现人生价值,就应当像孔子那样,树立远大的“仁者之志”。
【原文】
5.27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译文】
孔子说:“算了吧!我从未见过看到自己有错误便能自我责备的人。”
【精读《论语》】
在本章中,孔子再次提到了自我检讨的问题。他觉得每个人都有可能犯错,但是面对自己的错误应当如何处理,不仅直接关系到个人修养的高低,更关系到事业的成败。如果一个人在发现自己的错误后,置若罔闻,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若是能够在内心进行自我批评,积极地去改正自己的错误,则能使事业转危为安。
真正的伟人对自己都有清醒的认识,并能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加以检讨和改正。汉武帝穷兵黩武,又喜好神仙方士,还曾大造宫室,挥霍无度,导致民力枯竭,四方寇盗并起,引起天下动荡。到了晚年,更是兴起巫蛊大狱,连卫皇后和太子刘据都因此而丧命。后来,他才得知太子是无辜的,就建造了“思子宫”,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自责悔过。到了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他又当着群臣的面自责道:“我自从即位以来,做了不少的错事,令天下百姓受苦了,有愧于民啊!但是,从今往后,我保证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随后,他又驳回了大臣桑弘羊等人屯田轮台的奏请,决定“弃轮台之地,而下哀痛之诏”,即历史上有名的《轮台罪己诏》。他以实际行动进行了自我批评,及时地弥补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为昭宣中兴的盛世奠定了基础。
多数人面对自己的错误会出现两种心理,第一是“暗于自见,谓己为贤”。意思是说,人们只看到自己好的一面,却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和错误,或者是看到了也不愿意承认,总是习惯性地将自己说得更好、更优秀,而不是更差、更坏。第二,有些人在明知道自己犯下错误,但却不以为然,甚至还会千方百计地为自己找借口开脱。这两种人,一种是缺乏自知之明,一种是不愿自我批评,这两种人都是成不了大事的。
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个道理可能人人都懂,但在现实中却有一个知易行难的问题。也许有些人从发现自己的错误,到承认错误,再到说出来都比较容易,可是若想让他改正却很困难。正确的做法是听从孔子的指导,如果发现自己犯错,首先就得承认自己走错了道,其次是在内心深刻检讨,设法改正错误。若是没有这种自我批评的勇气,只会一错再错下去,很难再走回正途。
自我批评是一个反省自己、解剖自己、检讨自己的过程,人们只有从这些错误中吸取到足够的经验和教训,才能不断地完善自己、提高自己,实现自我的价值。随着思想境界的提升,我们的事业也会绕过激流险滩得以顺利前进。
【原文】
5.28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译文】
孔子说:“就是在只有十户人家的小地方,一定有像我这样又忠心又守信的人,只是赶不上我这样好学罢了。”
孔子以自身为例,勉励弟子们努力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