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设教”是儒教的基本教义之一,简单地说,神道设教就是以鬼神之道立教。“神道设教”一词最初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形成的《周易·观卦》:“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从这里看,神道是“天之神道”,表现为四季循环等自然秩序。圣人制立敬天祭祖的礼仪,将天之神道彰显出来,意义在于实现人道教化。钱钟书先生曾说过:“神道设教,乃秉政者以民间原有信忌之或足以佐其为治也,因而损益依傍,俗成约定,俾用之倘有效者,而言之差成理,所谓‘文之也’。”(《管锥编》第一册)意思就是说设道设教是统治者借用民间已有之宗教信仰,对其加以改造后,用作治民的工具。
神道设教作为一种社会教化形式有着十分久远的历史,可以说它与鬼神观念的出现同步。原始时期,世代相传的敬神事鬼的形式中就包含着神道设教的意义,但那时的“神道设教”并非由统治者命令所形成,而是社会习俗的表现。商周时代众神所在的“天国”观念的发展使得神道设教有了更强大的思想背景,“百众以畏,万民以服”,神道设教影响巨大。后来,儒家学派将神道与礼俗融汇。由于儒教历来被统治者所重视,这就使得神道设教对中国的社会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
儒教的一些圣贤人物对“神道设教”思想的建立与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他认为“君子有三畏”,首先就是“畏天命”。他对弟子这样说:“如果懂得祭天祀祖的意义,就可以运天下于手掌之上。”而另一儒家代表人物荀子虽不信天命之说,但是他也认为圣人必须借鬼神以为治。儒家的“五礼”(吉、凶、军、宾、嘉)要以祭礼(吉礼)为首。汉代董仲舒在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时,也是从天人合一的宗教观念来论证儒家伦理道德的现实合理性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许多儒教圣贤非常重视祭祀的宗教仪式,但是对于鬼神的有无他们却持着一种“存而不论”的折中主义态度。如孔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在《中庸》他又说:“鬼神之为德,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可见孔子对于鬼神,措辞含蓄,不绝对主张其有,亦不绝对主张其无。在圣贤们看来,“神道”只是一种策略,一种工具,“设教”才是目的。关于“神道设教”之目的,钱钟书以为有二:一是“为治人者言,法令之力所不逮,得宗教以裁约之”;二是“治于人者……,遭荼毒而不获申于人世,乃祷诸鬼神以冀疾苦之或苏”。也就是说,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用“神道设教”之法治天下很是得心应手;从被统治者的角度来看,则为解脱疾苦的途径之一。这就是“君子以为文,小人以为神”(《荀子·天论》)的最直接体现。
儒教“神道设教”的思想对中国社会的影响,可以说上至帝王圣贤,下至黎民百姓,几乎无处不在。历代帝王在登基时都会称“受命于天”,并且会创造出许多帝王传说来加以神化。如汉高祖刘邦是他的母亲梦见蛟龙,与蛟龙交合而产下;明朝朱元璋诞生时则是红光满室、夜如白昼。历史上一些揭竿起义的英雄们,如陈胜、洪秀全等都是通过装神弄鬼等活动来建立自己的威信与权力的。
儒教最隆重的宗教仪式泰山封禅也是“神道设教”的一种体现。中国古代帝王宣传“君权神授”的理论,为了使这种理论得以证明,便有了封禅泰山的活动。关于封禅,班固在《白虎通义》说:“王者受命,易姓而起,必升封泰山。何?教告之义也。始受命之时,改制应天,天下太平,物成封禅,以告太平也。”这表明封禅是用来表示帝受王命于天,向天告太平,对佑护之功表示答谢,亦要报告帝王的政绩如何显赫等。班固《白虎通义》又说:“故升封者,增高也;下禅梁父之基,广厚也;刻石纪号者,著己之功绩以自效也。天以高为尊,地以厚为德,故增泰山之高以报天,附梁父之阯以报地,明天地之所命,功成事遂,有益于天地,若高者加高,厚者加厚矣。”可见,帝王封禅的目的与象征,都包含着王命在天、君权神授意识;沟通天人关系,使之达到上帝意志与人君的和谐统一,使君王更有威权。
帝王借泰山封禅这样一种“神道设教”的形式来巩固皇权,也使得泰山在民众眼里变得更加伟大、崇高。后世也出现了许多与泰山有关的熟语,如“重如泰山”、“稳如泰山”、“有眼不识泰山”、“泰山北斗”等。在民间习俗上,人们还把泰山看做是扶正压邪、保佑平安的神灵,如设有“泰山石敢当”、“泰山在此”等碑碣。从这一侧面我们也可知儒教“神道设教”的影响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