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者:马丁·路德(1483~1546)
演讲时间:1521年
演讲地点:沃姆斯帝国会议
演讲者身份:著名的宗教改革家
马丁·路德像
最尊贵的皇帝陛下、各位显赫的亲王殿下和仁慈的国会议员们:
遵照你们的命令,我今天谦卑地来到你们面前。看在仁慈上帝的分上,我恳求皇帝陛下和各位显赫的亲王殿下,聆听我为千真万确的正义事业进行辩护。请宽恕我,要是我由于无知而缺乏宫廷礼仪,那是因为我从未受过皇帝宫廷的教养,而且是在与世隔绝的学府回廊里长大的。
马丁·路德,出生于德国萨克森州的埃斯勒本,两岁那年举家迁往曼斯费尔德。18岁时,马丁·路德进入爱尔福特大学攻读法律,四年后获硕士学位。1505年,22岁的马丁·路德进入圣奥古斯丁修道院当修士。1512年,他获得维登堡大学的神学博士学位,并成为该校的一名教授。1517年万圣节前夕,教皇派人到德国大量兜售“赎罪券”,宣称只要交钱上帝就会免除其罪行。马丁·路德对教皇的做法非常不满,于是写了《九十五条论纲》张贴在维登堡卡斯尔教堂的大门上,引起了强烈反响,由此拉开了德国宗教改革的序幕。1519年,马丁·路德在莱比锡与天主教神学家艾克进行了一场大辩论,他借机宣传自己的宗教改革主张。为了避免遭到教会的迫害,他隐居到瓦特堡,从事《圣经》的德文翻译工作。1546年2月,因病去世,被葬于维登堡大教堂墓地。
昨天,皇帝陛下向我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我是否就是人们谈到的那些著作的作者;第二个问题是:我是想撤回还是捍卫我所讲的教旨。关于第一个问题,我已经做了回答,我现在仍坚持这一回答。
在这幅16世纪的肖像画中,那位身材魁伟、表情坚定的人是萨克森选侯约翰·弗雷德里克一世。他身后是他庇护的宗教改革者,最左边即是马丁·路德。
关于第二个问题,我已经撰写了一些主题截然不同的文章。在有些著作中,我既是以纯洁而明晰的精神,又是以基督徒的精神论述了宗教信仰和《圣经》,对此,甚至连我的对手也丝毫找不出可指责的内容。他们承认这些文章是有益的,值得虔诚的人们一读。教皇的诏书虽然措辞严厉(指利奥十世1520年6月签发的《斥马丁·路德谕》,限路德60天内取消自己的论点,否则施以重罚。路德当众烧毁诏书,与教廷公开决裂。),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此,如若我现在撤回这些文章,那我是做些什么呢?不幸的人啊!难道众人之中,唯独我必须放弃敌友一致赞同的这些真理,并反对普天下自豪地予以认可的教义吗?
其次,我曾写过某些反对教皇制度的文章。在这些著述中,我抨击了诸如以谬误的教义、不正当的生活和丑恶可耻的榜样,致使基督徒蒙受苦难,并使人们的肉体和灵魂遭到摧残的制度。这一点不是已经由所有敬畏上帝的人流露出的忧伤得到证实了吗?难道这还未表明,教皇的各项法律和教义是在纠缠、折磨和煎熬虔诚的宗教徒的良知吗?难道这还未表明,神圣罗马帝国臭名昭著的和无止境的敲诈勒索是在吞噬基督徒们的财富,特别是在吞噬这一杰出民族的财富吗?
如若我收回我所写的有关那个主题的文章,那么,除了是在加强这种暴政,并为那些罪恶昭著的不恭敬言行敞开大门外,我是在做些什么呢?那些蛮横的人在怒火满腔地粉碎一切反抗之后,会比过去更为傲慢、粗暴和猖獗!这样,由于我收回的这些文章,必须会使现在沉重地压在基督徒身上的枷锁变得更难以忍受——可以说使教皇制度从而成为合法,而且,由于我撤回这些文章,这一制度将得到至尊皇帝陛下以及帝国政府的确认。天哪!这样我就像一个邪恶的斗篷,竟然被用来掩盖各种邪恶和暴政。
宗教改革时期,路德派与天主教正在讨论一些分歧的观点。
宗教改革时期,德国的政治舞台上形成了三派势力:保守派支持罗马教廷,反对宗教改革;温和改革派支持路德,主张没收教产,取消教会特权、等级制和繁琐的崇拜仪式,要求建立一个摆脱教皇控制的国家教会,但反对暴力;激进改革派在宗教改革的旗帜下要求变革整个社会制度。
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我曾写过一些反对某些个人的书籍,因为这些人通过破坏宗教信仰来为罗马帝国的暴政进行辩护。我坦率地承认,我使用了过于激烈的措辞,这也许与传教士职业不相一致。我并不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圣徒,但我也不能收回这些文章。因为,如果我这样做了,就定然是对我的对手们不敬上帝的言行表示认可,而从此以后,他们必然会乘机以更残酷的行为欺压上帝的子民。
然而,我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我不是上帝,因此,我要以耶稣基督为榜样为自己辩护。耶稣说:“如若我说了什么有罪的话,请拿出证据来指证我。”(《圣经·新约全书·约翰福音》第18章第23节)我是一个卑微、无足轻重、易犯错误的人,除了要求人们提出所有可能反对我教义的证据来,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因此,至尊的皇帝陛下,各位显赫的亲王,听我说话的一切高低贵贱的人士,我请求你们看在仁慈上帝的分上,用先知和使徒的话来证明我错了。只要你们能使我折服,我就会立刻承认我所有的错误,首先亲手将我写的文章付之一炬。
我刚才说的话清楚地表明,对于我处境的危险,我已认真地权衡轻重,深思熟虑,但是我根本没有被这些危险吓倒,相反,我极为高兴地看到今天基督的福音仍一如既往,引起了动荡和纷争。这是上帝福音的特征,是命定如此。耶稣基督说过:“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圣经·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10章第34节)上帝的意图神妙而可敬可畏。我们应当谨慎,以免因制止争论而触犯上帝的圣诫,招致无法解脱的危险,当前灾难以至永无止境的凄凉悲惨。我们务必谨慎,使上天保佑我们高贵的少主查理皇帝不仅开始治国,且国祚绵长。我们对他的希望仅次于上帝。我不妨引用神谕中的例子,我不妨谈到古埃及的法老、巴比伦诸王和以色列诸王。他们貌似精明,想建立自己的权势,却最终导致了灭亡。“上帝在他们不知不觉中移山倒海。”(《圣经·旧约全书·约伯记》第9章第5节)
我之所以这样讲,并不表示诸位高贵的亲王需要听取我肤浅的判断,而是出于我对德国的责任感,因为国家有权期望自己的儿女履行公民的责任。因此,我来到陛下和诸位殿下尊前,谦卑地恳求你们阻止我的敌人因仇恨而将我不该受的愤怒之情倾泻于我。
既然至尊的皇帝陛下、诸位亲王殿下要求我简单明白,直截了当地回答,我遵命作答如下:我不能屈从于教皇和元老院而放弃我的信仰,理由是他们错误百出,自相矛盾,犹如昭昭天日般明显。如果找出《圣经》中的道理或无可辩驳的理由使我折服,如果不能用我刚才引述的《圣经》文句令我满意信服,如果无法用《圣经》改变我的判断,那么,我不能够,也不愿意收回我说过的任何一句话,因为基督徒是不能说违心之言的。这就是我的立场,我没有别的话可说了。愿上帝保佑我。阿门!
路德的演说在语言上修辞非常谨慎,但是充满了毋庸置疑的正义感,演讲直接针对问题,非常有条理地回答了德皇向他提出的两个问题,并重点针对第二个问题作了阐释,其核心主题是他坚持自己的论点的理由,在自己的立场上,路德认为,他不能收回自己论点是因为它们是“敌友一致赞同的真理”和“普天下自豪地予以认可的教义”。也就是说,他不能够背叛自己认定的真理;路德认为自己所写的反对教皇制度的文章是抨击“诸如以谬误的教义、不正当的生活和丑恶可耻的榜样,致使基督徒蒙受苦难,并使人们的肉体和灵魂遭到摧残的制度”,如果他收回有关这些主题的文章,就会成为“邪恶的斗篷”;路德认为自己写过反对某些个人的文字,是因为这些个人“通过破坏宗教信仰来为罗马帝国的暴政进行辩护”,如果收回这些文章就等于对不敬上帝的人的言行表示认可,他坚持自己的论点是在充分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的基础上作出的选择,但是他缜密理性的演说表明他的立场是坚定不移的,不可动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