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故里,罗梅锡恍然大悟,家里已经为他物色了一位新娘,订下了结婚日期。他父亲巴拉吉·莫罕童年时代的朋友伊香钱德拉当律师时,巴拉吉·莫罕穷困潦倒。多亏他这位朋友的提携,巴拉吉·莫罕才时来运转,发迹起来。
但是,那位伊香钱德拉不幸过早谢世,不仅身无遗物,还欠了一大笔债务。他孀居的妻子带着幼女,陷入贫苦无依的境地。如今,那个女孩正值豆蔻年华,到了该婚嫁的时候。于是,巴拉吉·莫罕决定提亲,让罗梅锡与她结成伉俪。
罗梅锡的亲朋中,有人反对这门亲事:“听说,那女孩长相不漂亮。”巴拉吉·莫罕听后嗤之以鼻,说:“我不懂这些论调,人又不是花朵或彩蝶,一谈起对象就先提及‘标致好看’诸如此类的问题。那位女孩若是像她妈妈那般忠贞守节,罗梅锡就应该庆幸自己的好运!”
罗梅锡被“美好婚姻”的沸沸扬扬的议论弄得心烦意乱,成天东窜西窜,希望找出一个口实,推掉这门亲事,但他设想了各种各样的计谋,没有一个经得住推敲。最终他鼓足了勇气,向父亲挑明:“爸爸,我无法答应这门亲事。我已和别的姑娘立下誓约。”
巴拉吉·莫罕感到意外,说:“你胡诌什么!女方为你举行过点红痣仪式了?”
“没有,没有点过红痣,但……”
“跟女方亲家谈了,一切都已经敲定了吗?”
“没有。还没有和她家提及,这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不过……”
“哦,没谈过?那好办。既然这么多日子你都没有开口,日后你更可以保持缄口不语。”
罗梅锡沉默片刻,又说:“但是和另外一个姑娘结婚,我做得太缺德了。”
“不与这个女孩成婚,你恐怕做得更不仗义了。”
罗梅锡再也无言对答。他暗自祈愿,这桩婚事能因某件突发事件而被推掉。
已请算命先生选定了举办婚礼的良辰吉日,这以后整整一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吉祥日期。罗梅锡心里盘算,要是因意外之事能敷衍过去那一天,婚礼至少可往后推缓一年。
亲家住得很遥远,又只有水路相通,迎亲队伍只得坐船去。途中,船只需要穿行两三条大小不等的江河,约莫有三四天行程。
巴拉吉·莫罕老爷怕有意外耽搁,宁可把时间打得宽裕,于是,提前一周选定一个黄道吉日,老大爷带着全班人马驾船出发了。
路途上一帆风顺。迎亲队不到三天抵达赛默尔码头。距正式举办婚礼日期尚有四天时间。
巴拉吉·莫罕老爷原本打算提前两三天到达目的地。他未来的亲家在赛默尔过着十分凄苦的生活。他早有意把她接到自己村子,让她过上舒坦日子,以聊尽朋友之道。过去两家还没有结成亲家,他不便贸然启齿提出这种建议。这次趁操办婚礼时机,他说服了亲家。老太太在家乡除女儿外没有别的亲戚,因而,她没有理由拒绝去女婿家与女儿生活在一起,况且,她还乐意给丧母的女婿以母亲般的关怀。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说:“谁爱饶舌,就去饶舌吧,我认定了,女儿女婿的居住地就是我的家。”
于是,巴拉吉·莫罕提前几天来赛默尔,为老太太收拾清点,以便把她的杂物一起搬到她新居去。最后商定,待婚礼结束,大伙一起动身起程。所以,他特意从家乡带来几位女眷,以便途中有个照顾。
婚礼上,罗梅锡没有正确地念诵神圣的咒辞,而行“吉瞻礼”(新郎新娘互相对望,互讨吉祥之礼)时,他却故意低垂眼帘,露出沮丧的神情;洞房之夜,他始终不欢不言,听凭妯娌姑嫂说笑戏谑,闹着新房。通宵,他背向新娘睡在另一床头。次日天蒙蒙亮,他起身悄然步出新房。
完婚后,迎亲队踏上归程。女眷们坐一条船,男性长辈坐另一条船,新郎和年轻男宾坐第三条船;第四条船载着一班鼓乐手,时不时闹哄哄地摆弄乐器,吹奏一些小曲,供人消遣解闷。
烈日当空,异常闷热。天空没有云丝,但远处四周,弥漫着一种离奇的雾霭。沿河两岸的树木,一片灰蒙蒙,树叶纹丝不动。船工们汗流浃背,叫苦不迭。天色尚未全暗,船工们恳求:“老爷,现在最好靠岸停泊——前面好大一段路没有个泊船的好地方。”
但是巴拉吉·莫罕不愿在路上多耽搁时日。
“我们决不能在这里靠岸停泊。”他执拗地说,“今日上半夜会有月亮的,趁着月光,船驶到巴罗码头,再靠岸歇息。到时我会赏钱给你们的,继续行驶吧!”
船队离开村落,继续向前驶去。河岸一边,沙石闪闪泛光,另一边是陡峻的岸壁,随时都有下塌的危险。月儿钻出雾霭,但月光却像一双醉眼,朦朦胧胧的。
天空,没有一点云丝,但蓦然间,不知从何方,传来一阵似雷鸣般的低沉轰隆声,打破了天地间的寂静。大家回头一望,只见一股如柱的狂暴旋风,挟带着残枝败叶,卷席着黑黑魆魆的沙尘,树皮草根像被一把巨帚扫起似的,向他们扑将过来。
“停船,快停船!不要慌,稳住!糟了,天哪!救命啊!”人们疯狂地喊叫,但谁都没有明白过来,转瞬间所发生的一切。
正如人们所常见的一样,一股强暴旋风,在横扫一切的道路上,向前滚出,滚过那些船只,将它卷起又摔下,把挡在它道上的一切摧毁无遗;顷刻间,一支小船队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