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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扬州府大堂

脱下官服的田文镜昂起头大步向衙门外走去。

胤禛使了个眼色。

站在大堂口的一名侍从会意,跟着田文镜走了出去。

匆匆穿好官服的车铭扑通向胤禛、胤祥跪下:“卑职叩谢四贝勒、十三贝子再造之恩……”

胤禛:“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车铭一惊:“什么?贝勒爷还要再、再借?”

胤祥终于按捺不住了,敲着公案说道:“再借!再借这一辈子也就休想还给你了!”

2.扬州府后堂

胤禛、胤祥正在更换行装。

胤祥:“四哥,我真弄不懂,你为什么要把顶戴袍服还给那个狗官!”

胤禛叹了一口气:“咱们大清朝车铭这样的官还少吗?你能都把他们免了?再说,咱们是来筹款赈灾的,不经报准朝廷就擅自任免地方官员,不是正好留个把柄给人家?”

胤祥:“可是田文镜……这样做不是太叫人寒心了吗?”

胤禛:“对!咱们没法不让坏人都不得意,但绝不能让好人都太寒心!”

胤祥:“你的意思是?”

胤禛:“我的意思是让田文镜先到灾区放粮,再到北京论功任职。你看怎样?”

胤祥笑了。

3.一条小巷中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田文镜正漫无目的向小巷尽头走去。

那侍从加快脚步向前追去,喊道:“田大人,请留步!田大人,请留步……”

田文镜木然地止住了脚步,又木然地回过头来:“你叫我?”

那侍从向田文镜一揖:“不是小的叫您,是贝勒爷请您。”

4.扬州城外三岔道口

那侍从领着田文镜匆匆走来。

不远处停着长长的一溜装满粮米的大车旁,胤禛、胤祥都牵着马缰立在道旁等候。

年羹尧和众侍从以及众马步兵丁则挎刀提枪在两旁肃立。

田文镜走上前去深深一揖:“革员田文镜参见四贝勒、十三贝子。”

胤禛一笑:“你的署理扬州知府虽然丢了,可是钦差行辕会办的职务还在呀,怎么自称革员了呢?”

田文镜:“贝勒爷?”

胤祥:“四爷和我,让你和年羹尧把这些粮米押运灾区。你敢不敢去呀?”

田文镜眼一亮,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胤禛:“田文镜,你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哪!我和十三爷再糊涂也不会放着你这样的好官不用呀!只望你和年羹尧顺顺当当地把这些粮米尽快送到灾区,为朝廷办了这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你们也就是我和十三爷的恩人。在这里,我和十三爷先向你们道谢了!”

胤禛和胤祥向田文镜和年羹尧深深一揖。

田文镜和年羹尧大惊,连忙跪倒。

田文镜眼睛潮红,哽咽着说道:“贝勒爷和贝子爷放心,我田文镜就是丢了性命,也要把粮米运到灾区,发放到灾民手中!”

年羹尧也大声说道:“主子,这些粮米如果在路上出了一点纰漏,奴才到北京提头见您!”

胤禛:“好!好!咱们一言为定,我和十三爷去巡视河工,你们二人去发放赈粮,完了就到河南来找我们。”

胤祥:“四哥,还有李卫他们呢?”

胤禛:“哦对了。我们马队快,我的几个小厮跟不上,就让他们跟你们一路走吧。”接着,他朝旁边的马车喊道:“李卫、高福、翠儿,你们下来!”李卫、高福和翠儿苦着脸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胤禛:“你们三个跟着田大人和年大大,一路上不许淘气。”

三人怏怏应道:“是。”

胤祥:“只要你们听话,十月到了北京,我带你们去看皇宫。”

三人喜道:“真的?”

胤禛:“天色不早了,咱们分头上路吧。”

田文镜、年羹尧应道:“是。”

一行车队,一行马队,分别向两条路上行去,渐行渐远……

5.北京·毓庆宫

胤礽看罢扬州发来的奏折,兴奋得将奏折一合,赞道:“好老四!干得不错!柱儿呀。”

何柱儿:“奴才在。”

胤礽:“摆驾,见万岁爷去!”

何柱儿:“嗻!”

6.养心殿

康熙把奏折往御案上轻轻一扔,叹了口气,接着拿起另外一份奏折说道:“我这儿也有一份奏折,说胤禛他们在扬州纵容灾民闹事,逼迫士绅捐款。这样做‘虽赈款得手近于聚敛,灾民安抚而士绅寒心’。胤礽,你怎么看?”

胤礽一怔,思索片刻答道:“儿臣以为,四弟的才具是有的,干事也肯尽心尽力。这次筹到了款购到了粮,也算解了朝廷的一次燃眉之急,功不可没。但是……”

康熙:“说下去。”

胤礽:“是。皇阿玛经常开导儿臣们要‘以德为本,以仁导行’,狡猾奸诈的手段终非立身之本,治国之道。要说不足,四弟这方面是欠缺了点儿……”

康熙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和鄙薄,又飞快地回复原来的神态:“胤禛、胤祥的家里怎么样了?他们奔波在外,不能顾家,你要多关照关照。”

胤礽已来不及揣摸康熙的思路,只得答道:“是。”

7.江夏镇外

夕阳西下。

胤禛、胤祥一行驰马而来,骤至一块界碑前停住。

驿道旁,那块半掩在荒草丛中的界碑上依稀可见“江夏镇”三个大字。

胤禛抬头远望,眼中闪出迷惘的神色。

若有若无的鼓乐吹奏声,无数人响彻云霄的山呼“万岁”声在他耳际响起……

化入:

人烟辐辏的繁华市镇,夹道两旁跪满了百姓。

岁在中年的康熙面带微笑徐徐步过跪迎夹道。

年仅弱冠的胤禛紧随在康熙身后,被万民拥戴的情景激动得兴奋不已。

随侍在后的百官……

化出:

太阳已经落山,暮霭中,人烟辐辏的市镇变成了宛若蹲伏着的巨兽般一座偌大城堡!

胤祥轻声问道:“四哥,是这儿吗?”

胤禛从怅惘中回过神来:“应该是这里。可是十几年时光,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下马吧!”说着,从马上跳下。

胤祥和众侍从纷纷下马。

胤禛对众人肃然说道:“前面就是万岁爷第三次南巡时临幸过的江夏镇!万岁爷在这儿住过一夜,还亲笔题写过匾额,是钦封的德化之地!咱们今儿晚上就在这儿留宿。记住,不许暴露身份,更不得招惹是非!”

众侍从肃然答道:“是!”

8.江夏镇城堡下

好大一座庄园!

一溜的青砖高墙,相隔数丈便是一座碉楼,俨然一座城池。

胤禛一行牵着马来到城门般大小的庄堡门前。

两名庄丁横枪拦住,喝道:“什么人?就敢往里面闯!”

胤禛:“我们是北上的客商,到这儿投宿的。”

一名年轻的庄丁:“投宿?你没长眼?这里是你投宿的地方吗?”

胤祥见他出言便如此无理,就欲上前。

胤禛拦住胤祥,仍然温言说道:“十多年前我到过贵地。记得当时镇子里客店、马站俱全,本是接待来往客商的处所。”

那庄丁:“十多年前这儿还住过皇上呢!说过了,这儿不准投宿,走吧!”

胤祥:“住一宿,房钱照付,为什么不行?”

那庄丁又欲相斥,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庄丁说话了:“客商,不是我们不行方便,实在是我们庄主规矩大,未经他老人家许可,不得擅自放外人进庄。”

胤禛:“那就相烦通禀贵庄主。”

那庄丁笑了起来:“叫我们通禀庄主?告诉你吧,我们这些人都是外院守庄的,离着我们庄主爷的二管家都还隔着好多层呢!”

正在这时,一个腰悬挎刀的精壮青年走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那庄丁:“回五哥,这一行客商要进庄投宿,小的们不敢做主。”

那“五哥”看了看胤禛一行,又看了看天色,说道:“看模样他们也不是歹人,天又这么晚了,谁顶着房子走路呀?就让他们进庄留宿一晚吧。”

那中年庄丁:“有张五哥担待,我们自无话说。”

那青年庄丁:“那也不行!胡教头说过,这几天任二爷来了,还带着一群苏州姑娘,天这么热,来来往往的,外人一律不许进庄。”

张五哥:“胡教头的话就是圣旨吗?放他们进庄,到我们那所下院去住!”说着,转对胤禛一行:“众位客商,随我来吧。”

胤禛、胤祥:“有劳了。”

9.下院的几间矮屋前

张五哥:“这是我们打更护院几个庄户的下处,原是简陋了些,你们将就着住一晚吧。”

胤祥:“多谢。”转身对众侍从吩咐道:“四爷和我住这两间,你们几个在那几间挤一宿。”

众侍从:“是。”

答毕,众侍从纷纷拴马。

胤祥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对张五哥:“这位大哥,我们多有打扰,这点钱……”

那张五哥脸显肃容:“客官,你当我留你们住宿是为了图你们的钱吗?”说罢,转身欲去。

胤禛从胤祥手中接过银子,拦住张五哥:“我们因赶路还没有吃饭,这点钱烦劳你买些吃的,并请备些马料……”

“那也不能要!”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咳嗽着走来。

张五哥连忙迎上前去,扶住那老者:“爹,您老人家正咳嗽着,怎么走出来了?”

张老汉:“听说来了客人,我过来瞧瞧。”向胤禛、胤祥走了过来。

胤禛、胤祥连忙见礼:“老人家,我们来打扰了。”

那老者:“哪里,哪里,我们这儿许久没有来客人了咳咳咳咳……”

张五哥连忙在他爹背上轻捶。

张老汉:“五哥呀,我们这儿是万岁爷赐过匾的地方,他老人家都夸我们这儿是‘礼义德化’之区呀。如今……唉!去,叫你妹子把那只鸡煮了。有什么尽管拿出来待客。记住,不许收人家的钱。”

张五哥:“孩儿记住了。”

胤禛、胤祥不禁肃然起敬。

突然,一阵悠扬的乐声从远处飘来。

10.梨花院花厅

灯火通明,乐声悦耳。

几名苏州来的艺伎正一溜儿排坐在大厅前的红氍毹上演奏“八音联弹”绝技。

屏风前案桌旁,满脸嫩肉却缀着两只闪光小眼的刘八女正给一位相貌酷似任伯安的精瘦男人斟酒。

刘八女斟罢酒,赞道:“二爷,我敢担保,这几个女子送到北京,九爷一定‘龙心大悦’。我姐夫的官准得往上升!”

那二爷——任季安已经微醉,将酒杯一墩:“升个屁!不降也就好了!”

刘八女:“怎么了?出什么漏子了?”

任季安:“倒了大霉了!来了个什么四贝勒和十三贝子,变着招从我大哥和那些盐大爷手里弄走了二百万银子——其中一百万是准备孝敬九爷的。你说,就凭送这几个婊子,能将功赎罪吗?”

刘八女:“哦?!”

11.梨花院内墙门里

一个肥壮的黑汉领着一群庄丁正借着护卫的差使远远偷看着艺伎们演奏。

那黑汉两只豹眼睁得溜圆,闪着淫光不住地来回扫视。

艺伎们一只只粉白的颈脖。

艺伎们那包在蝉翼般轻纱内若隐若现的丰臀。

那黑汉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门外,那个阻拦胤禛一行进庄的青年庄丁小媳妇般正在向内张望。

门内一名庄丁发现,斥道:“阿癞,你作死呀!这儿是你来的地方吗?”

那阿癞:“我有事禀告胡教头。张五哥放外人进庄了。”

12.下院的厨房里

胤禛和胤祥一边一个,搀着张老汉走了进来。

一阵火光,照得胤祥眼睛一亮。

一个姑娘正坐在灶旁炊爨,灶膛里的火光映得她汗润额颊,亮艳异常!

张老汉:“这是老朽的女儿,名叫阿兰。阿兰啊,快来见过二位客官。”

那阿兰连忙站了起来,两眼望地,腼腆地轻声说道:“二位客官……”

张老汉歉然笑了:“我真是老了!这许久竟还没有请教二位的名讳呢。”

胤禛:“我们姓艾,我排行第四,他排行十三。”

张老汉:“尊姓倒不常见。阿兰,给艾四爷、艾十三爷倒杯水喝吧。”

阿兰:“嗯。”答着,放下火钳,给二人上水。

张老汉指着一张小食桌旁的凳子:“二位请坐。”

胤禛遵言和张老汉相对坐下。

胤祥却仍在目不转睛地望着阿兰。

那阿兰一边飞快地往灶膛里续火,一边飞快地从缸里舀水淘米做饭。只见她腰肢轻挪,一条黑长的大辫不住地在身前身后甩动,端的翩若惊鸿,却也香汗淋漓。

胤祥大步走到灶边,说道:“我来帮你烧火。”说着,就在灶膛边坐了下来。

张老汉连忙说道:“这如何使得?”

胤祥:“使得,使得。”边说边拿起一大把柴往灶膛塞去。

阿兰见状忙说:“不对!”

话未落音,一股浓烟便从灶眼中冒了出来。

一转眼满屋的浓烟呛得四人一齐咳嗽。

张老汉一边剧咳,一边忙说:“客、客官,快……出去。”

胤禛也一边咳着一边扶着张老汉走了出去。

胤祥也咳嗽着退了出来。

胤禛一边揩着眼泪一边说道:“老十三啊,不会干逞什么能?”

胤祥也一边揩着眼泪一边说道:“这柴火怪,怎么续得多反而不冒火直冒烟?”

正在灶膛边退着柴火的阿兰闻言扑哧一声笑了。

13.胤禛、胤祥下榻的房间

胤禛、胤祥和张老汉重新落座。

胤禛:“听说十几年前皇上曾经临幸过这个镇子,您老人家知道吗?”

张老汉眼中放出光来,激动地说:“岂止知道,老汉就在跪迎的人群中啊!那场面!那阵势!不是老汉夸口,二位客官,经历过一次,也算没有白到这人世间走一遭了!”

胤祥:“听说皇上还为贵镇亲笔题写过匾额?”

张老汉:“是啊,那匾额现在还挂在庄主的大堂上呢。”

胤禛:“十几年前,我也到过贵镇,记得这儿的庄主是顺治爷那一朝第一科的进士,你们都叫他刘老太爷,他还在吗?”

张老汉叹了口气:“早过世了。他可是个好人哪……”

胤禛:“那现在的庄主呢?”

张老汉:“是刘老太爷的小儿子,名讳刘八女。”

胤祥:“怎么取了个女人的名字?”

张老汉:“刘老太爷前面生的七个都是女儿,六十五岁上才生了这个儿子。晚年得子,担心带不大,因此取了这个名字。”

胤禛、胤祥:“哦……”

胤禛:“那年我到贵镇的时候记得不是现在的模样哪?”

张老汉又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时候虽说也有庄主管着,可镇上一千多户人家大多都有自己的田土产业,后来现任庄主和他的姐夫出钱把众人的田土产业都买了去,改建了现在这座城堡。”

胤禛、胤祥都是一惊。

胤禛:“那得要多少钱?”

张老汉:“说到钱,除了当今皇上,只怕就算咱们的庄主和他的姐夫了。说句笑话,客官们在这儿吃的饭喝的水,骑着马走上一天一夜方便的时候还得拉在我们庄主的地里呢。”

胤禛:“你们镇上的人都是心甘情愿把田土卖给他们的吗?”

张老汉:“不情愿又怎么样?一点田土,纳了税,交了皇粮就所剩无几了。”

胤禛:“你们庄主不要交税纳粮吗?”

张老汉:“庄主的老太爷是士绅,他姐夫又是现任官,当然不要交税纳粮。”

胤禛:“他姐夫当的什么官?”

张老汉:“您不知道?就是现任江南盐道任伯安任大人哪!”

胤禛和胤祥目光一碰。

14.梨香院内墙门口

大厅内的“八音联弹”已经曲终,换成了曲笛悠扬,轻歌曼啭。

那黑汉拉长着脸腆着肚子走了过来,对前来报信的阿癞:“你他娘什么事非到这个时候来找我?”

阿癞一脸涎笑,轻声禀道:“教师爷,那张五哥把几个外人带、带到下院去了。”

那黑汉:“唔?都是些什么人呀?”

阿癞会意:“衣着不俗,包袱、褡裢都沉甸甸的。不过都带着家伙。”

那黑汉眼中冒出火来:“好!娘的!这一票看样子有点油水!”骂着,将手一招。

几个庄丁连忙凑了过来。

那黑汉:“留几个在这儿当差,其余的跟老子抓人去!”

15.胤禛、胤祥下榻的房间

张五哥和阿兰端着一只鸡,一盘馍,还有一壶酒走了进来。

胤禛:“如此打扰,真不敢当。”

张五哥:“自家养的鸡,现杀现做,也谈不上打扰。倒是这壶酒,本是几个弟兄夜晚打更巡庄喝的,听说来了客人就让出来了。”

胤祥倒不客气,立刻倒了一杯,一口饮干,大声赞道:“好酒!老伯,五哥,还有……阿兰,咱们一块儿喝一杯,如何?”

张老汉站了起来,说道:“老朽早用过了,阿兰女儿家怎么能上席?五哥,你陪客人喝一杯吧。”说着,转对阿兰,“阿兰,再去给客官们烧点热水,好让他们洗脸热脚。”

阿兰:“嗯。”答着,便扶着她爹走了出去。

16.上院通往下院的路上

那黑汉挎着刀领着一群执枪拿棒打着火把的庄丁气势汹汹地大步走来。

17.胤禛、胤祥下榻的房间

胤祥举起酒碗:“四哥,五哥,咱们先干了这一碗!”

胤禛:“我正吃着斋呢。你和张五哥喝几杯吧。”说着,拿起一只馍,就着开水,慢慢地嚼了起来。

胤祥:“那好,五哥,咱们喝!”

张五哥歉然一笑,说道:“酒不多,您慢慢饮吧。”

胤祥:“你敢情不能喝?”

张五哥又笑了:“客官既然这样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端起酒碗,昂头张嘴将酒直接倾到喉中。

胤祥大声赞道:“好汉子!”接着也昂头张嘴将酒直接倾到喉中。

两人眼光一碰,相对大笑。

胤禛也赞许地笑了。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炸雷般一声大吼:“张五哥,你滚出来!”

张五哥闻声一惊。

胤禛、胤祥也是一怔。

张五哥:“二位客官稳坐,我去去就来。”

18.屋外坪中

张五哥走了出来。

坪中那黑汉领着众庄丁凶神恶煞般摆开阵势,候在那里。

张五哥迎上前去,抱手一揖:“胡教头,您有什么事吗?”

胡教头:“呸!还问我?谁叫你把外人带进庄来的?!”

张五哥淡淡一笑,答道:“就为这个?几个客商错过了宿头,在我们下院借宿一晚,也犯得着您生这么大的气吗?”

胡教头一声冷笑:“借宿?是跟你妹子宿吧?”

众庄丁哄笑起来。

张五哥红了脸:“胡教头,您的嘴放干净些!”

胡教头:“狗娘养的!勾结外人,无视庄规,还敢顶撞老子!来呀,把这狗娘养的先绑起来!”

几个庄丁一声暴应,围了上来。

张老汉气喘吁吁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不住地向那胡教头作揖:“胡大爷,他年轻不懂事,冒犯了您老,求您看在老汉的薄面,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胡教头:“看你的薄面?你他娘一个犯贱的下人也有什么狗面!滚开些!”骂着,用手一推。

张老汉被他推倒在地。

张五哥连忙上前扶起他爹,转过身来眼中喷着怒火:“姓胡的,你敢打我爹!”说着将辫子往颈后一甩,大步向胡教头冲去。

胡教头:“好小子,有种!老子早就想收拾你了!”说着,张开大手便来抓张五哥的头顶。

张五哥身子一沉,双掌推出,击在胡教头的胸间。

胡教头猝不及防,“蹬、蹬、蹬”,向后趔趄了三四步方才站住。

胡教头吃这一击,既惊且怒,再也不敢小看张五哥,也将辫子向脑后一甩,然后气运双臂,迅猛异常地双掌连击,冲向张五哥。

19.众侍从的房间

听见外面打斗,众侍从大惊,纷纷爬起,向外奔去。

20.屋外空坪上

胡教头与张五哥斗得正酣。

众侍从见胤禛、胤祥不在屋外,又连忙奔向他们的房间。

21.胤禛、胤祥寄宿的房间

胤禛正铁青着脸坐在那儿,眼中闪着寒光。

胤祥则红着脸在屋里大步来回疾走,将手指捻得叭叭直响。

看见仓皇奔进来的众侍从,胤禛喝道:“不关你们的事,都回到屋里去!”

众侍从放下心来,退了出去。

胤祥倏地站住:“四哥,让我去教训教训那条狗!”

胤禛:“不急,再看看。”

22.屋外空坪上

张五哥显然落败,已被几名庄丁按住。

胡教头:“狗娘养的!把他们两个都绑在骡柱上!”

几名庄丁将张五哥和张老汉拧住就往骡柱上绑。

阿兰哭着跑了出来:“你们不要伤我爹,不要伤我哥!”哭着扑上去抱着她爹。

胡教头眼中闪着淫光,走上前去一手拉过阿兰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端起她的下巴,淫笑道:“要老子放了他们也行,你侍候老子睡觉去!侍候好了,我就放了他们。”

23.胤禛、胤祥的房间

胤禛忽地站起:“老十三,去管教管教那畜生!”

胤祥早已憋足了怒火,操起马鞭,像离弦的箭,嗖地向屋外冲去。

24.屋外空坪上

胡教头已经扯下阿兰的外衣。

当他正要伸手再扯阿兰的内衣时,啪的一声脆响,一条鞭影从他脑后挥到。

接着是噗的一声闷响,胡教头脸颊上重重地着了一鞭。

胡教头像一只绳抽的陀螺,在原地打了几个圈圈,才跌跌撞撞站稳。

等他站稳,胤祥的鞭子又如闪电般抽来。

胡教头被这一路忽左忽右的“幻影十三式”鞭法抽得晕头转向。

终于,那胡教头再也站立不住,塌山倒树般向后仰天倒下。

两名庄丁立刻上前吃力地扶起胡教头。

胡教头那本就挤满横肉的脸此时已被鞭子抽得肿如笆斗。

胡教头皮肉受苦筋骨未伤,从一名庄丁手里抢过腰刀。

其他庄丁也纷纷操起兵器。

胤禛、胤祥的侍从们何等警觉,此时都已走出屋来,拿着剑站在胤祥身后。

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那名被抢去腰刀的庄丁乘机溜了出去。

25.梨香院大厅

那名来报信的庄丁边跑边喊:“八爷!八爷!”

刘八女忽地站起。

乐声立止。

刘八女:“什么事?”

那庄丁:“教师爷被一群外来的野种打了!这时正吃紧呢。”

刘八女:“哦?都是些什么人?”

那庄丁:“操着京腔,来头不小!”

刘八女:“唔?来呀!”

管家:“在!”

刘八女:“召集所有庄丁,不许放了一个!”

管家:“是!”答着,跑了出去。

刘八女也正欲动身,坐在一旁的任季安拦住他说道:“老八,这事有些蹊跷。这些人该不会和北京来的四贝勒、十三贝子有什么关系吧?”

刘八女闻言一惊,两只小眼滴溜溜转了几转,阴沉地说道:“哼!就是四贝勒、十三贝子亲自来,在这江夏镇也讨不了好去!”

26.屋外空坪上

那胡教头形似疯虎,一把腰刀舞得虎虎生风,连连向胤祥的上路、中路劈来。

胤祥却好整以暇,上身纹丝不动,只挪动脚步变换方位,便轻巧地闪开了胡教头的刀风。

胡教头急了,身子一矮,使开地膛刀法,滚动着专取胤祥的下路。

胤祥闪转腾挪,不时挥出一鞭。

胡教头未能劈中对方,又接连挨了几鞭,更加恼羞成怒,心一横,挺着挨了胤祥一鞭,左手一把抓住鞭鞘,右手举刀一砍。

那鞭子被砍成两截。

胡教头一声狂笑,呼地跃起,向赤手空拳的胤祥左抹右劈,连连进击。

胤祥失去鞭子,只得跳跃闪避。

一名侍从见状,大喊一声:“十三爷,接剑!”

那侍从连剑带鞘抛向胤祥。

胤祥一个空翻跃在半空,左手接鞘右手抽剑,“铮”的一声脆响,人未落地,剑已出鞘。

众侍从雷鸣般暴喝:“好!”

27.镇中一条街上

火把如长龙般向前流动。

管家骑在马上带领一大群护院庄丁举刀执枪急速赶来。

28.屋外空坪上

胤祥宝剑在手,游刃有余,已将胡教头捉弄得气喘吁吁,左支右绌。

“嚓”的一下,胡教头的辫梢被宝剑刺开。

胡教头辫发蓬散,更加狼狈不堪,此时已经分不清刺来的剑路,只是吃力地舞着腰刀,漫无目的地在身前乱砍。

胤祥再不犹豫,宝剑一绞,将胡教头的腰刀绞上半空,然后上前一步,飞起一脚将他踢倒。

胤祥一脚踏在胡教头胸前,一手将剑尖指向胡教头喉间。

突然,一只大手搭在了胤祥的肩头。

胤祥猛地回头。

背后,胤禛神情凝重地看着他,低声说道:“不能动手。”

胤祥:“为什么?”

胤禛:“你看!”

胤祥站直身子向四周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坪四周层层叠叠站满了手举火把执着刀枪的庄丁。

接着头顶又一亮,胤祥猛地抬头一看。

四周的屋顶上也竖起了无数火把,一排一排的庄丁正拉弓搭箭瞄准站在坪中的胤禛、胤祥和侍从们。

这时,那管家跳下马来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丢下兵器!”

胤祥岂肯屈服,反而昂起头将手中的剑一紧。

众侍从也随着围了上来,将胤禛、胤祥团团护在当中,挺剑而立。

那管家一声冷笑,随之喊道:“弓箭手!”

屋顶上的弓箭手齐应:“在!”

管家将手一举!

胤禛:“慢!”说着,示意侍从让开,接着稳步走到那管家面前站住。

胤禛:“你就是这儿的庄主吗?”

管家:“就凭你也配和我们庄主说话!”

那管家被胤禛的气势慑得一愣。

胤禛威严地喝道:“快去!”

那管家正犹豫间,身后传来了刘八女的声音:“是谁要见我啊?”

那管家和众庄丁闻声一齐肃立躬身:“八爷!”

人道中,刘八女摇着折扇,踱着方步,慢慢走了过来。

刘八女眯细着小眼紧紧地盯着站在面前的胤禛。

胤禛两眼闪着寒光,直视刘八女的眼睛。

空气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凝固,一片鸦雀无声。

刘八女似乎从胤禛那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面庞上看出了不凡的来历,渐渐放松了挤紧的面部肌肉,露出一丝并非情愿的笑容。

正在这时,那胡教头爬了起来,跑到刘八女面前:“八爷,他、他们……”

话未落音,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打得那胡教头一个踉跄。

刘八女打罢胡教头竟不再睬他,径直对胤禛问道:“请问……”

胤禛:“你就是刘焕之的小儿子刘八女?”

刘八女一怔。

胤禛:“九阿哥的门人任伯安是你的姐夫?”

刘八女更是一惊。

胤禛:“我知道你很想明白我是谁。那么,我明白地告诉你,我的姓名你不配问。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这江夏镇再厉害也是大清的天下!你要好好地遵行我大清的王法,管教好你的奴才,不要鱼肉乡民!去,叫你的手下把张老汉一家放了。”

刘八女两只小眼不住地闪眨着,显然在急剧思索。少顷,竟亲自走到张老汉面前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您老受委屈了。”接着又去解开张五哥身上的绳索。

两名仍然抓着阿兰的庄丁见状连忙松开阿兰。

张五哥和阿兰一齐跑到张老汉身边将他扶住。

刘八女森冷地问道:“都是谁干的呀?”

那几名绑人抓人的庄丁面面相觑。

刘八女:“谁干的?!”

那几名庄丁和胡教头扑通一声一齐跪倒。

刘八女:“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关到后院柴房里去。”

管家:“是!”将手一挥。

一群庄丁拥了上来,把胡教头和那几名庄丁抓住带了下去。

刘八女转过身笑着对胤禛问道:“这下您该告诉我您的尊姓大名了吧?”

胤禛嘴角掠过一丝笑纹:“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我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刘八女的脸阴沉下来:“既然你不肯相告,那么不知者不罪,倘有失礼之处也就怪不得我了。请你们立刻离开庄子!”

众庄丁闻言一齐举起火把挺着刀枪往两旁一站,形成一条通道。

胤祥和众侍从见此阵势一齐望着胤禛。

胤禛强忍着愠怒低声说道:“上马!”

众侍从:“是。”纷纷牵马。

众人方欲上马。

刘八女:“慢。你们还想骑着马在我这儿耀武扬威吗?”

胤祥怒火直冲,一声大喝:“上马!”率先翻身上马。

众侍从一齐上马。

胤禛也从容地跨上马去。

刘八女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罢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有多大的来头。可我已经说了,你们想从我江夏镇出去都得给我乖乖地下马!”

胤禛、胤祥哪里理会他的恫吓,同时将两腿一磕,两匹马慢慢向前走去。

众侍从随之抖辔紧随。

刘八女一声大吼:“抬上来!”

话音刚落,两名庄丁从人道那头抬着一块覆盖着黄绫的大匾走了过来。

胤禛见状一怔,不觉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两名庄丁将大匾抬到刘八女面前站定。

刘八女唰地将黄绫扯下。

一块黑底金字的大匾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光,大匾上写着“礼义德化”四个大字!

胤禛大惊,连忙下马。

胤祥和众侍从急忙随着跳下马来。

刘八女将手一抬。

两名庄丁将大匾高高举起,恰好在人道中形成一道矮檐。

刘八女将手一伸:“请吧。”

胤禛咽了一口气,低着头牵着马徐徐地从那块匾下走了过去。

胤祥和众侍从皆铁青着脸低头牵马从匾下走了过去……

29.江夏镇外的河边

一弯月亮白白地照着那条河流蜿蜒地流向远方。

胤禛、胤祥和侍从们牵着马在沿河的驿道上默默地走着。

胤祥:“我真不明白,皇阿玛怎么会给江夏镇这样的狼窝子赐匾?”

胤禛没有搭腔,仍然默默地走着。

胤祥:“如果没有那块匾,我……”

胤禛突然站住,低声断喝:“住口!”

胤祥一怔,将一口粗气狠狠地咽下。

胤禛望了一眼胤祥,又把目光转向众侍从,森严地说道:“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提‘江夏镇’三个字!记住了吗?”

众侍从轻声齐应:“是。”

胤祥突然抬起头,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在夜空中回荡。

“扑喇喇”,河边的水草丛中一群宿鸟被惊得腾空乱飞。

胤祥翻身上马,双脚猛地一夹。

那马扬起四蹄,飞一般向前跑去。

胤禛不再说话,跨上马背。

众侍从纷纷上马。

马队齐奔,逐渐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之中。

30.北京·胤禛府大门内

府门大开。

大院里灯火明亮,站满了管事仆人,一个个神情紧张鸦雀无声。

大门外传来了急速的马车声,众人一听皆一振,一齐注目府门。

高勿庸领着太医院医正凌国康快步走了进来。

凌国康提着药箱边走边问:“世子在哪儿?”

高勿庸:“别问了,别问了,快随我来!”

31.弘时的卧室

小弘时躺在床上,额头上搭着一条热毛巾,两眼紧闭,双颊潮红。

胤禛的福晋那拉氏脚踩花盆底,在床前到门边惶急地来回走着:“太医请到了没有?快去看看!”

一名婢女:“是!”

突然,门外传来了高勿庸的声音:“主子!太医来了!”

话音未落,高勿庸一阵风跑了进来,飞快地请了个安:“禀主子,太医院的医正凌国康亲自来了。”

那拉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是太子爷派的吗?”

高勿庸:“太子爷不见人,多亏了李公公从床上惊醒了万岁爷。是万岁爷亲旨派的凌太医。”

那拉氏眼睛潮润了,出了一会儿神接着连忙问道:“凌太医呢?”

高勿庸:“回主子,凌太医说,内眷们在这儿不方便,是不是……”

那拉氏:“这个时候还弄这些虚文干什么?叫他快进来给弘时看病!”

高勿庸:“嗻!”接着,大声喊道:“进来吧!”

凌国康低着头提着药箱快步走了进来。

32.养心殿

窗外已经发亮。

康熙披着衣靠坐在龙床上。

李德全轻步走了过来。

康熙:“四阿哥的儿子病情怎样了?”

李德全:“回万岁爷,已经不碍事了。”

康熙松了一口气接着问:“太子到四阿哥府上去了吗?”

李德全:“没有。听回来奏事的太监说,八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倒是去了。”

康熙的眼睛又望向了远方:“嗯……”

33.弘时的卧室

躺在床上的弘时已经张开了眼睛,脸上的潮红也退去了不少。

站在床边的胤祀弯下腰去摸了摸弘时的额头,然后站直身子对弘时说道:“乖孩子,躺在床上好好养病。等你的病养好了,八叔带你到野外放鹰儿去。”

小弘时微微地点了点头。

两眼熬得通红的那拉氏对站在床边的胤祀、胤禟、胤䄉和胤禵说道:“八叔、九叔、十叔、十四叔,弄得你们也在这儿守了半夜,真不敢当……”

胤祀:“四嫂,一家人怎么说出两家子话来了?四哥为了赈灾修河的大事奔波在外,孩子病了,我们能不管吗?”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转对凌国康:“你的差事当得好,这是一千两银票,赏给你,拿去买几只好鸟儿玩玩。”

凌国康双手接过银票笑着说道:“八爷也知道奴才喜欢玩鸟儿?什么时候请八爷的大驾到奴才的家里去,奴才还真有几只好鸟儿,请八爷观赏。”

胤䄉:“看你美的。滚回去睡觉去吧!四嫂,我们也困了,就不在这儿待了。”

那拉氏:“我叫厨房熬了一锅雪鸡西米粥,几位叔叔用了早点再走吧。”

胤祀:“不了,四嫂您也歇着去吧。”

34.养心殿

康熙向胤礽问道:“四阿哥的儿子得了重病你知道吗?”

胤礽一怔,答道:“哦?儿臣这就派太医去看。”

康熙闭上眼往椅背上一靠:“等你这会儿派太医不是太晚了吗?”

胤礽:“……”

康熙:“告诉你吧,我已经派凌国康去了,孩子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传话下去,这个事叫他们不要派人送信给胤禛,让他一心一意把赈灾修河的事办好。”

胤礽轻声应道:“是……”

35.退洪后的黄河

河床正中浑浑汤汤的河水仍在呜咽流淌。

河床接岸两边留下的是大片淤积的黄浆。

这黄浆从冲缺的堤口一直延伸到堤内。

堤内到处是冲毁的房屋和被黄浆覆盖的一望无际的田土……

36.大堤缺口旁的贮料场

入场口,一道用整根圆木做成的栏杆将一辆辆装满秫秸的牛车挡在场外。

几个送料的乡民正围向靠坐在栏杆内的收料委员求情。

一老年乡民:“老爷,俺们是茂县来的。四百多里,走了三天才赶到这里。您不收工料,不给回票,俺们回去没法向县太爷交差呀。”

那委员两眼向上一翻,对把守栏杆的河工吩咐:“念在他们路远,每辆车收两千文。”

河工甲:“是。听到了吧?朱大老爷开恩了,每车少收你们一千文。”

那老年乡民赔笑道:“老爷,俺们是各乡派来送料的,照例,工钱都没有。一路上吃的都是自带的干粮。”说着,从怀中掏出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甭说每辆车交二千文钱,就是二十文钱俺们也交不出呀。”

那委员呼地站起:“没钱,就把工料拉回去!”

说罢,那委员掉头向场内走去。

河工甲、乙立时挥起鞭子,大声吼道:“把车赶开,别耽误人家交料!”

37.河堤上

那弯白白的月亮又照着浑浊的流水和蜿蜒的河堤。

一辆辆装满秫秸的牛车像一座座草垛,黑黢黢地矗立在河堤上。

突然,一星火光亮闪。

一堆用秫秸和枯枝架起的篝火燃了起来。

另一堆篝火也燃了起来。

篝火映出送料乡民一张张憔悴疲乏的面孔。

那老年乡民唱起了古老的歌谣:

你晓得,天下黄河在什么时候浑呢?

在什么时候清呢?

在什么时候它不淹俺庄户人呢?

一个青年乡民接唱:

俺晓得,天下黄河在哭的时候浑哩!

在笑的时候清哩!

在圣人出来的时候,不淹俺庄户人哩……

38.另一段河堤上

戴月而来的胤禛、胤祥一行被远处传来的歌声吸引了,纷纷勒住马缰侧耳聆听。

歌声停了,胤禛翻身下马:“走,看看去。”

39.河堤的篝火旁

听完乡民倾诉以后,被篝火映得血涌目张的胤祥猛地站起,怒道:“岂有此理?我去宰了……”

胤禛微嗔地瞟了胤祥一眼。

胤祥愤愤地又坐了下来。

胤禛对乡民们说道:“我们同河督衙门的人认识,今晚我们就去替你们求情。你们明天上午再把工料运去,他们一准会收。”

那老年乡民闻言立地跽跪,说道:“两位客官若能代俺们缴了工料,让俺们能够回家交差,就是俺们的大恩人。俺这里给两位客官叩头了。”说毕便拜。

众乡民一齐跽跪叩头。

胤禛激动地说道:“错了!错了!你们为修河堤辛辛苦苦送来工料,你们才是河督衙门的恩人哪!”

众乡民闻言皆是一怔。

那老年乡民:“客官,可不敢这么说呀。让衙门的人听见了,不是吃板子,就得坐班房哩!”

众乡民:“是呀。客官,千万不能这么说呀!”

望着惶急的乡民,胤禛叹了一口气:“好,我不说了。”

40.通往贮料场的路上

穿着便服的胤禛、胤祥大步在前面走着。

穿着官服的河督和治河官员们提着袍服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跟着。

贮料场就在前面,场外挤满了送料的牛车和乡民。

胤禛、胤祥停住了脚步。

河督等官员们追了上来,犹自气喘吁吁。

胤禛对河督问道:“王命旗牌准备好了吗?”

河督喘着气答道:“准、准备好了。请问四爷,这、这是要杀谁?”

众官员一齐惊疑地望着胤禛。

胤祥一声吼道:“杀贪官!”

河督和众官员惊得一怯。

胤禛:“你们在这儿候着。待会儿叫你们过去才过去。”

41.贮料场外

装满秫秸的牛车等在贮料场外。

众乡民看见大步走来的胤禛、胤祥,欣喜地喊道:“来了!来了!”

胤禛、胤祥走近众乡民。

胤禛:“说好了。你们去送吧。”

众乡民驱动牛车走近栏杆。

河工甲、乙走了出来。

河工甲对着众乡民问道:“送料的钱准备好了吗?”

众乡民一齐回过头去望着胤禛、胤祥。

胤禛、胤祥分开众人,走上前去。

胤禛问道:“请问,这送工料还要收钱,是谁定的规矩?”

河工甲上下打量着胤禛,见他衣着粗旧,气度却是不凡,收敛起几分骄横,反问道:“你也是来送工料的?”

胤禛:“不是。我是过路的客人。见他们可怜,想同你们这儿的老爷求个情。免了他们的送料钱。”

河工乙:“哟吙!谁的裤带没系紧,露出这么个鸟儿?竟敢管起咱河督衙门的事来了!滚开!”骂着,扬起鞭子就朝胤禛头上抽来。

胤祥出手更快,一把捞住鞭梢奋力一扯。

那河工乙立时栽倒在地,胤祥一脚将他踩住。

河工甲见状又惊又怒,连忙挥起鞭子向胤祥抽来。

胤祥一脚踏住河工乙,一手又捞住了河工甲的鞭梢。

河工甲鞭梢被捞,双手抓着鞭柄奋力后拉。

胤祥屹立如山。

河工甲惊怕,大声喊道:“造反了!来人哪!”

霎时间,一对兵丁从贮料场内跑了出来。

接着,穿着官服的河工委员气势汹汹地赶了出来。

42.不远处

河督见状大惊:“不好了!快、快去!”

河督和众官员带着亲兵仓皇赶去。

43.贮料场外

众兵丁挺着枪把胤禛、胤祥围住。

河工委员大声喊道:“都抓起来!”

“住手!”河督率着众官员和亲兵们气急败坏地赶了过来。

河工委员见状一惊,连忙迎上前来揖道:“大帅,您、您怎么来了……”

话未落音,“啪”的一声,河督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骂道:“瞎了眼的东西!你干的好事!”

河工委员:“卑、卑……”

河督:“卑个屁?还不给四贝勒、十三贝子跪下!”

河工委员一震,抬起两只惊惶的眼睛寻视。

胤禛、胤祥闪着寒光的眼睛。

河工委员两腿一软,瘫了下去。

河工甲和执枪的兵丁一齐跪了下去。

众乡民也齐齐跪了下去。

河督:“奴才管束不严,得罪了贝勒爷和贝子爷两位钦差大臣。奴才向二位爷请罪。”

胤禛:“得罪了我们?”接着大笑起来,笑罢,脸一冷:“百年不遇的大灾!百万待救的灾民!我和十三爷千里万里的讨银子修河工,他却在这儿发国难财!这是得罪我们吗?你说,该怎么处置?!

河督:“奴才立刻撤他的职,罢他的官。”

胤禛:“撤职?罢官?他是你什么人?”

河督面显难色:“这……”

胤祥喝道:“说!”

河督苦笑了笑:“他要是奴才的人,奴才就亲手把他宰了。他……”

胤禛:“不要说了!这样的人不杀,是无天理!来呀,请王命旗牌!”

两名亲兵捧着王命旗牌应声走了过来。

那河工委员吓得魂飞魄散,爬跪到胤禛面前抱住他的腿嚎道:“四爷!四爷!求您瞧在太子爷的面上,饶了奴才吧……”

此言一出,胤禛、胤祥都是一怔。

胤禛的目光转询河督。

河督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胤禛目光一转喝道:“太子爷何等贤明,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奴才!来呀!”

二亲兵齐应:“在!”

胤禛:“斩!”

一道寒光,一阵溅血喷向画面!

众乡民齐声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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