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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利忘义,吕奉先认贼作父

却说十常侍手握重权,互相商议:但有不从己者,诛之。张让、赵忠差人问破黄巾将士索要金帛,不从者奏罢职。皇甫嵩、朱 皆不从,赵忠等奏罢其官。帝又封赵忠等为车骑将军,张让等十三人皆封列侯。朝政愈坏,人民嗟怨。于是长沙区星作乱;渔阳张举、张纯反。表章雪片告急,十常侍皆藏匿不奏。

一日,帝在后园与十常侍饮宴,谏议大夫刘陶、司徒陈耽哭奏国家危急,十常侍卖官害民,欺君罔上。十常侍跪伏痛哭哀号,反诬大臣不相容。帝怒斥刘陶,令武士推出斩之。司徒陈耽入宫为刘陶辩驳,并曰:“天下人民,欲食十常侍之肉,陛下敬之如父母,身无寸功,皆封列侯;况封谞等结连黄巾,欲为内乱:陛下今不自省,社稷立见崩摧矣!”帝仍信十常侍,陈耽以头撞阶。帝怒,命与刘陶皆下狱。是夜,十常侍即于狱中谋杀之。

十常侍假帝诏以孙坚为太守,讨区星。不五十日,报捷,江夏 平,诏封坚为乌程侯。又封刘虞为幽州牧,征张举、张纯。代州刘恢荐玄德见虞。虞以玄德为都尉,引兵直抵贼巢,旋即平定叛乱。刘备以军功免鞭督邮之罪,除下密丞,迁高堂尉,公孙瓒又表玄德前功,荐为别郡司马,守平原县令。玄德在平原,颇有钱粮军马,重整旧日气象。刘虞平寇有功,封太尉。

中平 六年夏四月,灵帝病笃 ,召大将军何进入宫,商议后事。那何进起身屠家;因妹入宫为贵人,生皇子辩,遂立为皇后。进由是得权重任。帝又宠幸王美人,生皇子协。何后嫉妒,鸩杀王美人。皇子协养于董太后宫中。董太后乃灵帝之母,解渎亭侯刘苌(cháng)之妻也。初因桓帝无子,迎立解渎亭侯之子,是为灵帝。灵帝入继大统,遂迎养母氏于宫中,尊为太后。

董太后与帝欲立皇子协为太子。蹇硕奏曰:“若欲立协,必先诛何进,以绝后患。”帝然其说,因宣进入宫。进至宫门,司马潘隐告知实情。进大惊,急归私宅,召诸大臣,欲尽诛宦官。典军校尉曹操出曰:“宦官之势,起自冲、质之时;朝廷滋蔓极广,安能尽诛?倘机不密,必有灭族之祸:请细详之。”进叱之,轻其言。正踌躇间,潘隐至,言:“帝已崩。今蹇硕与十常侍商议,秘不发丧,矫诏宣何国舅入宫,欲绝后患,册立皇子协为帝。”话音未落,使命至,宣进速入,以定后事。操曰:“今日之计,先宜正君位,然后图贼。”进曰:“谁敢与吾正君讨贼?”袁绍请命。袁绍者,字本初,现为司隶校尉。乃司徒袁逢之子,袁隗之侄。何进大喜,遂点御林军五千。绍全身披挂。何进引何顒(yóng)、荀攸、郑泰等大臣三十余员,相继而入,就灵帝柩前,扶立太子辩即皇帝位。

百官呼拜已毕,袁绍入宫收蹇硕。硕慌走入御园,花荫下为中常侍郭胜所杀。硕所领禁军,尽皆投顺。绍谓何进,当乘势尽诛中官。张让等慌入求告何后。何太后传旨宣何进入密议一番,遂只族灭蹇硕一家,余不问罪。袁绍曰:“若不斩草除根,必为丧身之本。”进曰:“吾意已决,汝勿多言。”众官皆退。

次日,太后命何进参录尚书事,其余皆封官职。何太后威势日重,董太后宣张让等入宫商议应对之策。次日董太后即临朝听政,降旨封皇子协为陈留王,国舅董重为骠骑将军,张让等共预朝政。何太后见董太后专权,于宫中设宴,请董太后赴席。酒至半酣,遂起口角,不欢而散。何后连夜召何进入宫计议。来早设朝,何进使廷臣奏董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宫中,合仍迁于河间安置,限日下即出国门。一面遣人起送董后;一面点禁军围骠骑将军董重府宅,追索印绶。董重自刎于后堂。张让、段珪见董后一支已废,遂皆以金珠玩好结构何进弟何苗并其母舞阳君,令早晚入何太后处,善言遮蔽:因此十常侍又得近幸。

六月,何进暗使人鸩杀董后于河间驿庭,举柩回京,葬于文陵。进托病不出。袁绍谏言再诛十常侍,进犹疑。张让等得密报,贿赂何苗。苗入奏何后。少顷,何进入宫,言欲诛中涓 。何后止之。进唯唯而出。袁绍曰可召集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进便发檄至各镇,召赴京师。主簿陈琳曰:“不可!俗云: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家大事乎?今将军仗皇威,掌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若欲诛宦官,如鼓洪炉燎毛发耳。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却反外檄大臣,临犯京阙,英雄聚会,各怀一心: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生乱矣。”何进笑曰:“此懦夫之见也!”曹操在旁鼓掌大笑曰:“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议!”又曰:“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若欲治罪,当除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败也。”何进怒叱曹操。操退曰:“乱天下者,必进也。”进乃暗差使命,赍 密诏星夜往各镇去。

却说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先为破黄巾无功,朝议将治其罪,因贿赂十常侍幸免;后又结托朝贵,遂任显官,统西州大军二十万,常有不臣之心。是时得诏大喜,点起军马,陆续便行;使其婿中郎将牛辅守住陕西,自己却带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提兵望洛阳进发。

董卓上表,以诛十常侍一党为由入京。何进得表,出示大臣。郑泰、卢植等皆谓董卓狼子野心,面善心狠,乃豺狼也,引入京城,必食人矣。进不听,郑泰、卢植皆弃官而去。朝廷大臣,去者大半。进使人迎董卓于渑池,卓按兵不动。

张让等知外兵到,先伏刀斧手五十人于长乐宫嘉德门内,又入告何太后降诏宣进。进得诏便行。众臣谏阻,进又一笑置之。于是袁术领精兵一千,布列青琐门外。绍与操带剑护送,被阻于宫门外。

何进昂然直入。至嘉德殿门,张让、段珪迎出。让厉声责进鸩死董后之罪,伏甲齐出,将其砍为两段。

让等既杀何进,将何进首级从墙上掷出,宣谕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其余胁从,尽皆赦宥。”袁绍、吴匡、袁术、曹操等大怒,引兵斩关入内,但见阉官,不论大小,尽皆杀之。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个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张让、段珪、曹节、侯览将太后及太子并陈留王劫去内省,从后道走北宫。时卢植弃官未去,见宫中事变,擐 甲持戈,立于阁下。遥见段珪拥逼何后过来,救下何后,段珪反走。吴匡见何苗欲走,四面围定,砍为齑粉。绍复令军士分头来杀十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多有无须者误被杀死。时宫中火焰冲天,曹操一面救灭宫中之火,请何太后权摄大事,遣兵追袭张让等,寻觅少帝。

且说张让、段珪劫拥少帝及陈留王,冒烟突火,连夜奔走至北邙山。约二更时分,河南中部掾吏闵贡带人马赶至,大呼:“逆贼休走!”张让遂投河而死。帝与陈留王未知虚实,伏于河边乱草之内,不敢出声。四更后,露重夜寒,腹中饥馁,二人以衣相结,爬上岸边。满地荆棘,黑暗之中,随萤火而行,渐渐见路。行至五更,脚痛难行。栖于一所庄院之外,被庄主崔毅所救,崔毅乃先朝司徒崔烈之弟。遂扶帝入庄,跪进酒食。却说闵贡赶上段珪,拿住问:“天子何在?”珪言:“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贡遂杀段珪,悬头于马项下,随路追寻,偶至崔毅庄,崔毅引贡见帝,君臣痛哭。遂合众将士,接引二人回京。

车驾行不到数里,忽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支人马到来。百官失色,帝亦大惊。袁绍骤马出问:“何人?”绣旗影里,一将飞出,厉声问:“天子何在?”帝战栗不能言。陈留王勒马向前,叱曰:“来者何人?”卓曰:“西凉刺史董卓也。”陈留王曰:“汝来保驾耶,汝来劫驾耶?”卓应曰:“特来保驾。”陈留王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卓大惊,慌忙下马,拜于道左。陈留王以言抚慰董卓,自初至终,并无失语。卓暗奇之,已怀废立之意。是日还宫,见何太后,俱各痛哭。检点宫中,不见了传国玉玺。

董卓屯兵城外,每日带铁甲马军入城,横行街市,百姓惶惶不安。卓出入宫廷,肆无忌惮。后军校尉鲍信,来见袁绍,言董卓必有异心,可速除之。绍曰:“朝廷新定,未可轻动。”鲍信见王允,亦言其事。允曰:“且容商议。”信自引本部军兵,投泰山去了。

董卓招诱何进兄弟部下之兵,尽归掌握。私谓李儒曰:“吾欲废帝立陈留王,何如?”李儒曰:“今朝廷无主,不就此时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于温明园中,召集百官,谕以废立;有不从者斩之,则威权之行,正在今日。”卓喜。次日大排宴会,遍请公卿。公卿皆惧董卓,谁敢不到?卓待百官到了,然后徐徐到园门下马,带剑入席。酒行数巡,卓教停酒止乐,乃厉声曰:“吾有一言,众官静听。”众皆侧耳。卓曰:“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吾欲废帝,立陈留王,诸大臣以为何如?”诸官听罢,不敢出声。

座上一人推案直出,立于筵前,大呼:“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发大语?天子乃先帝嫡子,初无过失,何得妄议废立!汝欲为篡逆耶?”卓视之,乃荆州刺史丁原也。卓怒叱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遂掣佩剑欲斩丁原。时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生得气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方天画戟,怒目而视。李儒急进曰:“今日饮宴之处,不可谈国政;来日向都堂公论未迟。”众人皆劝丁原上马而去。

卓问百官曰:“吾所言,合公道否?”卢植曰:“明公差矣。昔太甲 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 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故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上虽幼,聪明仁智,并无分毫过失。公乃外郡刺史,素未参与国政,又无伊、霍之大才,何可强主废立之事?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卓大怒,拔剑向前欲杀植。侍中蔡邕 、议郎彭伯谏曰:“卢尚书海内人望,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卓乃止。司徒王允曰:“废立之事,不可酒后相商,另日再议。”于是百官皆散。

卓按剑立于园门,忽见一人跃马持戟,于园门外往来驰骤。卓问李儒:“此何人也?”儒曰:“此丁原义儿:姓吕,名布,字奉先者也。主公且须避之。”卓乃入园潜避。次日,人报丁原引军城外搦战。卓怒,引军同李儒出迎。两阵对圆,只见吕布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 铠甲,系狮蛮宝带,纵马挺戟,随丁建阳 出到阵前。建阳指卓骂曰:“国家不幸,阉官弄权,以致万民涂炭。尔无尺寸之功,焉敢妄言废立,欲乱朝廷!”董卓未及回言,吕布飞马直杀过来。董卓慌走,建阳率军掩杀。卓兵大败,退三十余里下寨,聚众商议。卓曰:“吾观吕布非常人也。吾若得此人,何虑天下哉!”帐前一人出曰:“主公勿忧。某与吕布同乡,知其勇而无谋,见利忘义。某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吕布拱手来降,可乎?”卓大喜,观其人,乃虎贲中郎将李肃也。卓曰:“汝将何以说之?”肃曰:“某闻主公有名马一匹,号曰赤兔,日行千里。须得此马,再用金珠,以利结其心。某更进说辞,吕布必反丁原,来投主公矣。”卓问李儒曰:

“此言可乎?”儒曰:“主公欲破天下,何惜一马?”卓欣然与之,更与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

李肃赍了礼物,投吕布寨来。伏路军人围住。肃曰:“可速报吕将军,有故人来见。”军人报知,布命入见。肃见布后,二人寒暄一番,李肃奉上赤兔马,布便令牵过来看。果然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后人有诗单道赤兔马曰: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布见了此马,大喜,谢肃曰:“兄赐此龙驹,将何以为报?”肃曰:“某为义气而来,岂望报乎?”布置酒相待。酒酣,李肃以丁原作吕布父称,以此相激,布惶恐曰:“某在丁建阳处,亦出于无奈。”肃曰:“贤弟有擎天驾海之才,四海孰不钦敬?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何言无奈而在人之下乎?”布曰:“恨不逢其主耳。”肃笑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见机不早,悔之晚矣。”布曰:“兄在朝廷,观何人为世之英雄?”肃曰:“某遍观群臣,皆不如董卓。董卓为人敬贤礼士,赏罚分明,终成大业。”布曰:“某欲从之,恨无门路。”肃取金珠、玉带列于布前。布惊曰:“何为有此?”肃令叱退左右,告布曰:“此是董公久慕大名,特令某将此奉献。赤兔马亦董公所赠也。”布曰:“董公如此见爱,某将何以报之?”肃曰:“如某之不才,尚为虎贲中郎将;公若到彼,贵不可言。”布曰:“恨无涓埃 之功,以为进见之礼。”肃曰:“功在翻手之间,公不肯为耳。”布沈吟良久曰:“吾欲杀丁原,引军归董卓,何如?”肃曰:“贤弟若能如此,真莫大之功也!但事不宜迟,在于速决。”布与肃约于明日来降,肃别去。

是夜二更时分,布提刀径入丁原帐中。原正秉烛观书,见布至,曰:“吾儿来有何事故?”布曰:“吾堂堂丈夫,安肯为汝子乎?”原曰:“奉先何故心变?”布向前,一刀砍下丁原首级,大呼左右:“丁原不仁,吾已杀之。肯从吾者在此,不从者自去!”军士散其大半。次日,布持丁原首级,往见李肃。肃遂引布见卓。卓大喜,置酒相待。卓先下拜曰:“卓今得将军,如旱苗之得甘雨也。”布纳卓坐而拜之曰:“公若不弃,布请拜为义父。”卓以金甲锦袍赐布,畅饮而散。卓自是威势越大,自领前将军事,封弟董旻 为左将军、鄠[hù]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 imN64HtWZSeM320mmirn7qDOeb21UxRtfvxBHZqcrXxZB5MVB3OgK6E56l/dKEY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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