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实事求是。但现在这种传统受到了冲击。我们提倡生动活泼的文风,但现在的新闻炒作、夸大,有很多的痞子味、流氓气。很多的人想采访我,但我一个也不接受。为什么?我怕!以前有人写我,说我“潇洒”,我像土豆一样,有什么“潇洒”?有人在文中描写我“沉思”,“向窗外看了一下”,我不会“沉思”,也没向窗外看。
有些报道夸大到荒谬的地步。以前有些报纸联合采访优秀法官谭彦。有的写:“一辆救护车呜呜叫着,从法院里开出来。路上的行人停下脚步,担心地说,恐怕是我们的谭法官又病了。”真是胡说八道。还有的说他“肺部烂得像蜘蛛网一样”,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人要那样还能活吗?还有的说他身体虚弱,“办公室在5楼,他每天上班就像爬万里长城一样。”那可见了鬼了,每天都要爬万里长城?如果真是那样,那他的领导也太不是人了,就不能给他调换到一楼来?
有一次,爱泼斯坦特别气愤地问我:“老范,写报告文学能虚构吗?”
我说:“不能吧。”
他告诉我,有一个记者采访他,写了一篇《爱泼斯坦的爱情生活》,3000来字,错了25处。“他说我结婚,宋庆龄来证婚。真是见鬼,造谣造到宋庆龄头上了。”
现在报纸上有很多不真实的东西,任意粉饰、拔高,想象还说是“合理想象”。
我自己也有教训。1956年辽宁省举办一次文艺汇演,省委宣传部的领导说瓦房店纺织厂的歌咏队不错,让我去采访一下。当时时间来不及了,无法去现场采访,他便让我去找歌咏队的队长。那位队长能说会道,说什么“我们车间里到处能听到歌声”。我就写了一篇稿子《车间处处闻歌声》。
很快那个纺织厂的群众就来信举报,说这篇报道的作者根本在胡编,第一,他没来厂里采访;第二,车间里根本不允许唱歌,那样是违反劳动纪律的。那时我刚刚被评为一等先进工作者,马上就被取消了资格。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教训,后来写稿件,一点也不敢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