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记者,要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每写一个报道,做一个版,一个节目,都要考虑社会效果。“这样报道对社会是有好处,还是有坏处?是积极效果,还是消极效果?”这听起来似乎是老生常谈,但要做到很不容易。我在当总编辑的过程中,在这个问题上要对年轻同志费很多唇舌。我对他们讲,不能只看到一个表面现象,拿过来就写。实际上你只了解了一面,没有了解另一面。即使事实是准确的,也不一定是应该传播的,要考虑社会效果。很多年轻同志在学校里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不了解西方新闻学与马克思主义新闻学的区别,进报社后不得不“回炉”学习。你们应该在学校里就解决好这个问题。
西方新闻学老讲新闻自由。新闻自由这个概念是中性的,问题是如何理解。我们不反对新闻自由,只是毫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我们的新闻事业就是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
有一次,一个美国新闻团来人民日报社,走时有个人看见江泽民总书记视察人民日报社的照片,问我:“江泽民主席来说什么?”
我说:“要求我们把《人民日报》办得更好。”
他傲慢地说:“任何国家的领袖都会这样要求报纸,可是我们总是朝相反的方向去做。”
他要说明他们办报有自由。我说:“你可能不必听克林顿的,但你敢不听你们董事长的吗?”
他耸耸肩膀笑了。
我到韩国访问时,一位报纸总编辑陪我去见韩国总理。在总理面前,这位总编辑跷着腿,表现得很傲慢。但当天晚上他的董事长来了,他立刻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董事长因为对当天的报纸不满意,把报纸“刷”的一声扔给他,他也是点头哈腰的。
绝对的自由是没有的,这世上的人,都是生活在一定的框框里面,比如说房子就是一个限制,如果不要这个“框框”,那只有冻死。我们的新闻有我们的要求,但这并不能限制新闻工作者的创造性。就算有框子,也要提高水平,提高了水平,照样能很好地发挥。京剧大师盖叫天的武功高超,到了晚年,仍可以在一张八仙桌底下打完一套猴拳而碰不到桌子腿,这说明技艺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我对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也有个认识过程。第一阶段是在《辽宁日报》当副总编辑。那时候我对总编的理解是:“总编总编,总是在编”,就是说要身体力行,我要求编辑记者做到的,我首先要做到。比如提倡写“好而短”的新闻,我就做样子,把本来可以写成五六千字的,写成五六百字。
第二阶段是在《经济日报》当总编辑。那时候认为总编辑的主要任务是出好点子。而且,光靠一个人,甚至光靠编委会那几个“头头”,是出不来多少好点子的,要把所有的人都动员起来,才能有用不完的点子。所以那时候北京新闻界有个说法,是“《人民日报》的牌子,《经济日报》的点子”。对此我很得意。
但做到这一点还很不够。第三阶段,我到了人民日报社后,才意识到老总最重要的素质是把握导向,把握“度”。这就像一个船长,当风平浪静的时候,你可以优哉游哉,但一旦海浪翻涌,你就要掌好舵,否则也许会全军覆没。这时你再能带头写稿子,再能发动大家想点子,也不管用了。
江总书记曾说过:“舆论导向正确,是党和人民之福;舆论导向错误,是党和人民之祸。”这句话的分量很重。没有经历过前面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很难理解,我听了这话之后,感觉特别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