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和大家说了怎样去发现一个人物心中最深、最真的东西。刚才有同学问我,做了那么多年记者,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感动呢?
我觉得,首先我非常感动于记者这个职业。我常说,这个职业吸引我的最大魅力,就是给了我机会和平台去接触生活中各种各样美好的、优秀的、善良的人,每个人可能都只有这样或那样的闪光点,但正是这些闪光点汇聚成一种丰厚的精神滋养着我。他们对生活的态度,他们对生活的感悟,他们生命中的闪光,都在点点滋养着我,让我永远怀着一颗热爱生活的心。所以,我做了那么多年记者依然怀有真诚的热情。相信同学们做了记者以后,也会有同样深刻的感动。当然,这种感动是互动的。你愿意去感动,愿意去探寻他,愿意去接触他,这个非常重要。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可以从采访对象身上得到呼应。
同学们对我去年写的《穆青传》比较感兴趣,那就借这本书来谈一点感受。写这本书之前,我从来没有写过书,因为一直在做记者,写书是新华社党组交给的任务。当时我很犯愁,如何写书、特别是如何写传记,我一点也不清楚。结果写下来以后,得到大家的肯定,特别是范敬宜先生给了很高的评价,使我非常感动。我想写书的过程,也正是一个走进人物心灵的过程。传记我认为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流水账式的,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平铺直叙,读者读完以后常常感觉并没走进人物之中。再一种就是还原人物灵魂的传记,一部传记就是一部生命的成长史,一部人物的心灵史,最经典的莫过于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所以我当时写穆青的时候,对自己就提出一个最起码的要求,努力不写成流水账式的传记。
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社会中,他的历史都是一部心灵史。因为人要生活,心脏要跳动,血液要流淌,要唱歌要跳舞,要笑要哭,这一切的本源都是他的心灵。所以写一个人物,就要写他的心灵史。无论是怎样的人,无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会有心灵的跳动。我当时给自己定了这样一个目标,就是以这样的要求去写作,所以在写作过程中,在采访大量细致的事实时,努力去了解的这些事情背后的成因。有时采访一天,基本上没有谈什么具体事情,我总是在问:“什么事会让穆老头生气?”“他常常在什么情况下落泪?”“他感觉压力最大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等等。这完全是一个“漫谈”一样的采访,我就是想更多了解穆青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觉得真正了解到这些比采访到一两件具体事情更重要,因为只有知道了这些内在的东西,这个人才能在你心中活起来。
事实只是平面的东西,当你了解一个人的内心之后,你才能对他所做的事情有一个立体的定位和把握。灵魂是树干,具体的事情是叶子,是果实。只有当你真正了解了他,才能知道他所做的事情应该“挂”在树的哪个地方。否则,如果不知道他的心是如何的,不懂得他的灵魂,那么采访来的事情——这些果子、叶子就会挂得不合适,就会安错。深入采访的例子可以说上很多很多,这种深入不仅仅是需要了解细致的事件,更重要的是“心的深入”。你必须了解这个人物最真实的、最原始的思想脉搏,然后才能知道他的事情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他会走到这个地步,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笑。只有这样,人物在你心里才会是很真实的,不然这个人物就会非常空洞。
记得我采访穆青,到他家里去,当时对他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谈起,却又非常迫切想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就问他:“老头(这是大家习惯的称呼),如果让你自己来为自己画一幅像,你会怎么画?”他半天没说话。当时我有点忐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蠢,提了这样一个不能称之为问题的问题。正在我不安的时候,穆青突然说道:“糟糕透了,我欠债欠得太多!”说完这句话,他已经满眼泪水。他说:“我这一辈子,还有很多很多基层的干部、老百姓没有写出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说完,就一下子哭了出来,泣不成声。这个画面,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我,但是从这样的回答中,我对他有了非常深刻的理解和认识。穆青当时也知道自己的生命不会有太长时间了,在这样的时刻,他没有想到别的,没有想到自己,没有像我提的那个愚蠢的问题那样为自己画一幅像。而是想到自己“欠债太多”,用这样一种愧疚的心灵来面对他热爱的百姓和人民,这对我的震动实在太大了。而也正是顺着这样一条心灵的线索,我才最终走进了穆青的世界。
所以说,对人物内心的把握,我认为就是要用自己的心,去靠近他的心,这样就会体会很多。每个人都会有很美好的东西,更何况这些优秀的人物,他们的世界、他们的生活太丰富了。还有一次,穆青和我讲了一些当年坎坷的经历,我就问他:“你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你对你曾经信仰过的东西,经过那么多年,有没有过一点点动摇?哪怕是一点点。”穆青信仰的是共产主义,我本人曾经会有一些彷徨,如果他能说出一点点来,可能就符合我的想法了。老头平静地,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没有。我问:为什么?他依然平静地回答,“只有两条:第一条,我相信我们党,不但能战胜外来的敌人,也能战胜自己的失误和失败。这已被历史反复验证,是不可怀疑的。第二条,我还是相信那句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他说得非常沉稳,非常平静,似乎在我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我当时很久没有说话,我觉得已经没有话说了。这些东西,包括上面提到的那个“画像”,都没有写在书中,但却永远写进我的心里。它帮助我认识了穆青,认识了这个老头,对我了解他的追求、他的信仰、他的爱、他的恨、他为什么是穆青等等,太重要了。如果不了解这些东西,就写不出穆青来。穆青之所以是穆青,就在于他的这颗心灵,他之所以写出一个又一个感动几代人的典型人物,就在于他有这样的一颗喷涌着理想、激情和一生燃烧的心。
对穆青的采访写作,对我的影响是非常深刻的,其中也包括对穆青相知相交多年的老一代新闻工作者的采访,他们给予我很多帮助。我印象非常深的是采访范敬宜先生,他和我谈了一上午。这一上午,范先生几乎没有谈什么具体的事情,完全是谈他对穆青的认识、感受、理解,谈他眼中的穆青。这次谈话是在我已经进行了多日采访,脑子里塞得满满的却不知道如何把握的时候进行的。我就像一个站在岔路口的远行者,不知道该从哪一条路上去寻找真正的穆青。而正是这个上午和范先生的谈话,我才真正找到那条路,知道应该怎样去看穆青,非常真实的穆青。当时,范敬宜先生对我说了一句重要的话,他说,“一定要真实,实事求是,包括穆青的失误和不足也不要回避,回避了就没有说服力。而关于穆青精神的东西,更不能偏失,主导的东西一定要写出来”。那天上午我对穆青的理解就像是敞开了一扇亮堂的窗子。
这样的体会在采访中还有很多。我想说的是,对一个人的把握太重要了,真实不仅仅是事情的真实,如果感觉不真实、心灵不到位、心没有深入,事情本身也会模糊起来。
后来《穆青传》出版后,社会上的很多读者都有比较好的评价,我深受鼓励。《穆青传》给我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书中表达的东西都是穆青本人和他们那代人所具有的一种高度,我只是把它如实地表达出来,当然还有很多表达不出来。
在20多年的记者生涯中,让我铭记的人很多,我常常在静下来的时刻,脑子里便会浮现出一张张面孔——那些我曾经采访过的、并给我以深刻影响的一个个活着的和死去的人们。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却与我有着亲人一般的情愫。回想自己生命成长的许多时刻,都与他们息息相连。我知道,无论岁月的潮水如何冲刷,他们在我心中永远不会褪去。只要我的生命还在,他们就是我一生的思念。
我忘不了郭秀明——原陕西铜川市惠家沟村党支部书记。受命去采访他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一年多,是村里老老少少对他痛彻心骨的怀念,引我走进了他的世界。那些日子,我常常在老百姓为他建造的墓碑前长久地徘徊,思考……渴望着与他有灵魂的对话。他不仅让我感动,更让我昂扬,他让我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里看到了共产党人的光芒。当这位优秀的农村党支部书记随着新华社播发的长篇通讯《山沟沟里的共产党人》终于走向全国的时候,他也在我心中筑起了一片精神的高地。
我忘不了汪洋湖——原吉林省水利厅厅长。采访时,这个性格刚硬的人在谈到老百姓的养育之恩,谈到老百姓的艰难时无法控制的泪水,让我感到了心灵的震颤。我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才是有着鲜红底色的共产党人。我们通讯的题目就是《共产党人汪洋湖》。
我忘不了张云泉——江苏省泰州市信访局长。一见到他,我最想弄明白的就是,几十年在信访这个岗位上,每天都是做不尽的烦事难事窝囊事,他靠什么保持了对事业对老百姓始终不渝的真情?当我从一位又一位曾经上访过的人的口中听到他们流着泪说出的“共产党好”四个字时,我终于懂得了张云泉,这是一个为理想为信仰而战斗的人。通讯《爱因信仰而璀璨》,让无数的人感受到了共同的信念。
我忘不了白芳礼——一位以93岁高龄谢幕人世的天津蹬三轮的老人。他弥留之际那双清亮的眼神,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爱;他靠蹬三轮所得资助贫困学生的义举,让我深深感受了植于社会底层的崇高。通讯《一位老人与300名贫困学生》播发后,无数的读者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我心底从此也镌刻下一道生命的壮景——他像流星一样划过,但却给世界留下了最后的光芒……
我忘不了华益慰——北京军区总医院一位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的医生。他一辈子没收过病人的一个“红包”,一辈子没出过一次医疗事故,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对不起病人的事,他被病人们称为“可以托付生命的人”。他让我看到了,一个挣脱了私欲羁绊的高尚灵魂能走多远?他给了我们通讯的一双眼睛——《大医有魂》。
我忘不了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官兵——巴丹吉林沙漠里做着飞天梦的军人们。为了祖国和民族的梦想,他们一代又一代人把青春、生命、爱情、智慧……永远地写在了戈壁大漠之中,蓝天太空之上。《发射架下的花环》是我们对这些航天英雄们永远的祭奠。
有同学问我:记者这个职业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我想,每个记者肯定都有自己的燃烧点,而对于我,记者这个职业最让我神往、让我一直停不下脚步的是它让我有机会走进一个又一个优秀的、高尚的、平凡而伟大的心灵。正是这样一颗颗心灵,让我领悟着生命的意义,感受着民族的灵魂。我写出他们,不仅让更多的人因为他们而感动和受到激励,同时,我的生命也在他们的心灵中得到丰厚的滋养。一个内心有阳光的人,才能感受我们社会的阳光;一个内心有阳光的记者,才能传达出蕴于千千万万人心中的阳光。深深地感恩记者这一份工作,它让我领悟了太多人生的意义;它让我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始终朝向前进的方向;它让我内心始终充满热爱与阳光……
最后我想说,我非常羡慕同学们,你们这样年轻,生活在这样一个蓬勃鲜活的时代,而且从交流中也感到同学们的热情、敏感和活力,你们将来能够进入记者这个职业,我将引你们为自豪。
对话
问 :以前对记者的印象非常肤浅,认为记者都被光环笼罩。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印象特别深的事情,就是美国轰炸我国驻南联盟大使馆,三位记者都牺牲了,于是对记者这个职业有些动摇。报志愿的时候,家长也觉得太危险了。但是听了您的演讲之后,真的感觉您是义无返顾的。在社会中,好像每个人都在光明和黑暗,在美和丑之间去生活、挣扎。有时候我们会变得非常焦虑。我想问的是,面对社会上一些黑暗的东西时,应该怎么去抉择?
答 :这位同学问的问题,是我经常经历的。我有很多弱点,遇到不理想的时候,我也会彷徨、动摇。我刚才讲到很多美好的东西,实际上我也看到很多不美好的东西,我经常在这种美好与不美好的痛苦中挣扎。
我只想告诉这位同学,不要害怕痛苦,也不要去回避你所遇到的不美好的东西。这都太正常了。永远不要期望社会是个单纯的颜色。这个社会有各种各样的颜色,这才促成了一个生态的、真实的社会。
而且这些不美好的东西遇到了,也是件幸运的事情,从这里你才会更强烈地、敏锐地保持一种对美好的感觉。关键是不要被这种不美好的东西淹没。你可以痛苦,但要从美好的东西中吸取力量。在这对比中,你会更渴望那种美好的东西。
归结到底,我的感觉就是,你只要不被这些不好的东西所淹没,你努力地做起来,就会更热烈地投入美好的东西中,你就会更加热爱生活。很多东西需要自己体会,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只要不被淹没,你永远都会热爱这种美好。
问 :如果有个事情,报道出来会引起不好的影响,不报道出来又会对人民、国家不负责任。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呢?
答 :这是记者经常遇到的问题。我觉得,作为一个记者,要看你站在怎样的角度报道。如果你认为这个事情报道出来,非常有必要,应该让社会、政府和老百姓知道,而且知道以后要去解决,那么你就去报道,即使掀起波澜也义不容辞地报道。记者就应该去发现社会上那种特别需要关注的、需要敲警钟的东西。正面报道很重要,揭露性报道也非常重要。这些报道常常会更快地推动社会的进步。这种时刻,不要考虑个人会怎样,只想对国家、对社会怎样,是不是有所促进。如果有促进,那就一定要报道。
问 :您在对先进人物的采访报道中会不会发现一些他的缺点。如果发现了,您愿意在自己的稿子中表现出来吗?
答 :这个问题提得非常敏锐。我可以坦白地讲,在我采访的任何一个人中都不是完人,包括穆青都有缺点,而且我觉得非常真实。不过一般的人物报道是作为一个典型推出来的,只需要报道他最闪光的东西,是生命的一个横断面,所以是不需要把他的缺点也做一个全面介绍,那是传记的事。但是,在我的内心,一点都不回避他们的缺点,我看得非常清楚。这样我在写报道的时候,对人物的分寸就能有一个比较准确适度的把握。
问 :您刚刚说过,作为一个记者,应该爱国家、爱人民,应该有责任感。但是,现实社会中,黑暗的事物好像比美好的事物更多,作为一个记者是不是应该更多地把黑暗的事物揭露出来呢?
答 :我不认为黑暗的东西比美好的东西多。否则,社会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历史就没有必要发展。何况,即使无边的黑暗,也无法掩盖一根蜡烛的光明。在我的心中,揭露黑暗并不表示排斥美好。揭露黑暗,也是带着一种理想,带着追求光明的希望。解放前,很多进步记者揭露国民党的黑暗,就是想使这个社会进步。这种揭露并不是漠不关心的,而是因为你有爱,有理想,才会去揭露。只要你带着理想,爱着社会,爱着生活,你的揭露也是表达光明和美好的一种方式。
问 :您采访了这么多人物,是不是对每一个人您都走进了他们的生活?这样走进另外一个人的世界、生活,会不会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
答 :走进生活是个大的概念。我不可能和每个人一起去生活,走进每个人的生活,但你不能放弃每一个能和他接触的机会。其次,关键就是你要带着内心想了解他的态度,非常真诚地同他去交流。另外,感悟非常重要。同样一个采访对象,去两个记者,可能写出来的是完全不同的稿子。对生活,要尽可能去接触,去感悟,同时去思考。
问 :一个新闻工作者对事物的客观、公正是非常重要的。在介入人物生活的时候,会有主观的思想传达给读者。作为一个记者,和报告文学的作家有什么区别呢?怎样把握这个度呢?
答 :这里有一个风格的问题。有的记者完全是白描风格,我也非常欣赏,比如西方有些记者。不过,其中你照样能感觉字里行间想要表达的东西,只是他的形式更冷静。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尝试这样的写作,但总的说我的风格可能更带有感情色彩,这与我的性格有关。但是,这并不会影响我的客观。我不会绞尽脑汁去编造美好,美好不是我给赋予的,我不会把自己的意见强加在某个人的身上。美好不是我们自己想编造就能编造出来的,而是客观存在的。我的感动不是我主观的东西,而是我的感受力对客观事物的反应。
问 :我以前觉得,作为一名战地记者,更能接近真实。今天听了您的报告,我觉得生活中也能很接近真实,非常感人。我的问题就是:在您的记者生涯中,最感动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答 :我有很多很多的感动,谈不上是最感动的。刚才我讲了很多很大的人物,我要谈一个很小的人物,也让我非常难忘。我采访过一个女孩子杨柳。那年在新疆发生过一次大火,烧死了一批孩子,这个女孩子就是那次火灾中的幸存者。我要去采访的时候,她的父母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个孩子烧得不轻。我想象不出她烧成什么样子。
当我一进病房,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孩,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的脸非常漂亮,大眼睛。她以前是文艺骨干,但现在除了脸,身体全部烧坏了。她的身体就像一段烧焦的黑木炭,脸以下你都想象不到那是有生命的躯体。
让我感动的是,她的躯体已经这样,但这个12岁的女孩对未来的梦想却并没有泯灭。她告诉我,她还想继续找老师学音乐,学钢琴。大火烧坏了她的身体,没有烧坏她的梦想,她还在想今后的生活。如果我像她那个样子,我会像她一样还充满梦想吗?她给我传达了一种很庄严的生命的意义,一种永远对生活不放弃的态度。有时候我觉得特别难的时候,就会想到她,想到那双美丽的眼睛。
问 :很多人对记者这个行业有很多片面的不好的看法,您怎么看待这种看法?
答 :我觉得记者这个职业外表上总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可能是来自电视电影中的一些形象,有时候我也觉得很可笑,电视电影中记者的形象总有很不真实的感觉。比如某个女记者,长得很漂亮,特别风光,走哪儿都呼风唤雨。其实记者并不是这个形象,而是被很多电视里的形象“误解”了。一方面,我不否认在我们的记者队伍中也不是那么整齐划一,现在的新闻业很发达,记者的队伍迅速膨胀,一些素质不高的人也进了记者圈,他们按自己格调不高的想象来指导他们的行动,有些人甚至做了很多违背道德的事情,给社会造成的影响很坏。
另一方面,记者风光的一面其实只是表面的东西,本质上记者是个很沉重的差使。要当一个好的记者,你必须考虑好多问题。比如,穆青就经常想,记者要当一个政治家,要考虑总理的问题,记者的脑子要不断地思考。记者是一个很沉重的职业。在我的周围,我看到许多真正的好记者都是一些很朴实、很踏实的人,甚至有些在交际场合中并不善于言谈。但他们有一个重要的特质:善于思考。
问 :作为一个记者,应如何保持理想主义,不被世俗的金钱所左右?
答 :现在我们这个年代,讲理想,好像很空洞,大家都厌烦了。我曾经是个非常理想主义的人,当我看到社会的现实和我的理想不完全一样的时候,我就走上另一个极端,不相信任何理想。但是,度过低谷走过来以后,我想跟同学们讲,理想是永远存在的,就存在于你的心里。这个理想就在你看了这么多黑暗、这么多痛苦之后,仍然在生活中看到那么美好的心灵,这个理想使你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人类是一种高尚的动物。
莫颖怡 唐超 王魏蔚 欧阳姗姗 段祖贤 刘紫薇 曹姗姗/记录整理
(200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