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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谭与小梅

谭老不光注重自身艺术的培养,还注重艺术的传承。梅兰芳曾多次与谭老先生合作,受到了谭老先生的诸多指导与提携。

1912年冬,王君直为正乐育化会筹措基金组织义务演出。演出时谭鑫培要唱《桑园寄子》,让王君直约梅兰芳陪他唱。梅兰芳听后,忍住内心的激动,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他因为要与谭老演对手戏,心情有点儿紧张,怕辜负了谭老的提携,但他自知有些材料,又因为曾与唱谭派的贾洪林唱过这出戏,所以心里还是有些谱的。

到了演出那天,梅兰芳和谭鑫培在后台对词。对词前,谭鑫培问梅兰芳:“你是跟谁学的戏,跟谁对过戏?”梅兰芳恭敬地答道:“我的师傅是吴菱仙、我曾跟贾洪林唱过戏。”谭老一听,边点头边“嗯”了一声,然后说:“那就甭对啦,就冲你这位老师,和你这曾经的搭档,不对戏绝对没问题。”

在当天的演出中,无论是唱、念、盖口还是身段、部位,老谭给梅兰芳留的尺寸都恰到好处,如同丈量过一样。梅兰芳因此心情非常愉悦,还有一种路遇伯乐的激动之感,总之,戏是演的酣畅淋漓。同样地,谭老也因为与这样一个天赋极高、出色非常而又十分谦恭的年轻人演戏而十分高兴。

功力深厚的老艺人不仅技艺高超,性格也十分随性。1916年初,梅兰芳搭了春合社,在吉祥园唱日场。巧的是此时谭鑫培也在吉祥园演出,因此梅兰芳经常能与老谭同台,两人合作机会也就多了起来。合作的机会一多了,就更默契了,谭老先生这个“老顽童”也耍起小孩脾气来,经常“淘气”。有一次在段宅堂会上,梅兰芳陪老谭演出《汾河湾》时,老谭就“淘气”地加了一点词儿。

戏中薛仁贵进得窑里,先跟柳迎春吵嘴,吵完架还向柳迎春要饭吃:“口内解渴,可有香茶?拿来我用。”

柳迎春答:“寒窑之内哪里来的香茶,只有白滚水。”

薛仁贵说:“拿来我用。”

原本这样演就结束了。不料“老顽童”谭鑫培在“柳迎春”说“只有白滚水”之后,临时加了一句:“什么叫白滚水?”梅兰芳十分机敏,又与谭老配合默契,当即随口答道:“白滚水就是白开水。”

接着“薛仁贵”又问:“为丈夫的腹中饥饿,可有好菜好饭?拿来我用。”“柳迎春”答:“寒窑之内哪里来的好菜好饭。”此时老谭又加了一句“你与我做一碗‘抄手’来!”梅兰芳听了,也临时加词,问道:“什么叫做‘抄手’呀?”

老谭冲着台下的观众指着梅兰芳说:“真是乡下人,连‘抄手’也不懂,‘抄手’就是馄饨呀!”老谭是湖北人,“抄手”乃是湖北土话。这一段临时发挥的插科打诨,不仅活跃了现场气氛,且未超出剧情,既合情又合理。

谭鑫培虽是元老级人物,却从不拿架子,演戏认真负责,绝不在演戏上留有遗憾。有一次,梅兰芳与谭鑫培又合演一出《四郎探母》,但当天早晨谭老先生突感身体不适,饭后试试嗓音也不大对劲,远失平常水准,就派人到戏馆接洽能否“回戏”,(也就是因特殊原因而取消演出)。但因为谭鑫培和梅兰芳这对老搭档名气太大,刚刚贴出海报,戏园子的票就已售罄,座位早已坐满,没座的还想加塞来个“站票”,根本无法“回戏”。老谭知道后,只好晚上硬撑着身体去演戏。

到了后台,梅兰芳见谭老先生精神不太好,问他可要对对戏词,谭老先生说不用了。梅兰芳见谭老先生精神不济,怕自己应付不过来,再三请谭老先生在台上小心点儿,老谭强撑着安慰说:“孩子,没事儿,都有我哪!”

他上场后,那段西皮慢板没有往常唱得那么精彩,喝彩声都比往常少了许多。等公主盟誓完了,他接唱:“未开言,不由人泪流满面”这句倒板,嗓子突然哑了,后面的对口快板也非常吃力,一场“坐宫”只能草草结束。底下的听客听到这,见谭老先生演的远不如往日精彩,不禁有些骚动。谭老先生见此状,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于是唱到出关被擒那段,老谭拼尽全身力气抖擞精神,翻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吊毛”,才得了个满堂彩。老谭虽敬业,但终究体力不支,戏演到见了杨六郎后只能半途终场。好在老谭口碑好,人缘好,观众知道缘由后,不仅没有起哄为难戏园子的人,要求退票,还颇为关心老谭的身体,希望老谭不要着急好好养身体。

但敬业爱岗老谭的心中觉得十分遗憾难过,他对陪伴在旁的梅兰芳说:“孩子,等我养息几天,咱们再来这出戏!”

一个多月后,老谭果然与梅兰芳在丹桂茶园重新出演《四郎探母》。知道这一消息的戏迷,早早的就来占座,没座的自带座椅,将丹桂茶园挤得满满当当,连下脚的地都没有。台上打着小锣,他一上场就是一个开头彩。头一段西皮慢板,老谭唱得满宫满调、神完气足,引起了满堂喝彩。等到又唱到“未开言……”的那句倒板时,他的唱腔蜿蜒转折,高可遏云,又大方又好听,他那条“云遮月”的嗓子愈唱愈亮,愈唱俞热烈,犹如鼓槌敲上一面牛皮鼓面的大鼓,声音高亢饱满,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在剧场里久久回响,在来回撞击中震颤着人心------观众如呆住一般,久久未回过神来,过一会儿雷动般的掌声响了许久。再往下“扭回头来叫小番”的一句嘎调,高亢中微带沙音,特别动听。

后面的演出同样紧凑严密,步步推进,使观众自始至终都像沸腾的水一般处于情绪激昂之中。观众都说这场戏没白等了一个月,真是精彩的难以忘记。唱完戏,伴着雷鸣般的喝彩声与掌声,老谭回到后台,满脸笑容,这是对艺术创造受到热烈称赞,非常成功的喜悦。 TFjE5gB28bKIdiuQbTTvOkwMpAKZzfPMGyiRjL86/B+QaYJkSr0hoVIdmcY5QSm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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