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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
被刺激的欲望

西伯利亚冰箱门和沙特商场如何针对俄罗斯女性开创网站

想想你心中的世界,你会发现所谓的世界,完全是在围着自己的小世界转。我们都无能为力,因为这是不由自主的。我们描绘的宇宙地图上,也包含了你和我。这幅地图形成了无意识的导航系统,它犹如GPS(全球定位系统)一样,每天引领着我们。无论我们晚上是左侧位睡,还是右侧位睡,都要受到心灵地图的指挥。它决定了跟朋友或伴侣走在街上时,我们会靠哪边走。是走到他们右边,还是他们左边?是靠近路边走,还是靠近大楼走?上升到文化层面,我们的小世界也决定了我们的时间观念。比如说,在澳大利亚,客人肯定会迟到30分钟,通常还会带来一堆朋友,事先也不会通知你。在瑞士,客人总是按时到场,即便要迟到5分钟,也会提前告诉你。在日本,客人则会提前半小时到场。到了以色列,客人就要迟到45分钟了。

心灵地图甚至决定了我们的调味习惯。

西方的许多地区,在厨房和起居室的桌上,食盐罐和胡椒罐占有相当大的空间。众所周知,这样的瓶瓶罐罐大多是一样的:盐罐上有3个漏孔,胡椒罐上有1个漏孔。可是,如果你到了亚洲,由于亚洲国家对胡椒的钟爱和对酱油的文化偏爱,两种罐子的漏孔数会刚好相反:胡椒罐有3个,盐罐有1个。

这一发现,加上我几年来的记录,让我清晰地意识到:家里家外,物各有主。花园有花园的故事,小路有小路的故事,阳台有阳台的故事,邮箱有邮箱的故事。更不用说,围墙也有围墙的故事。石子、牡丹、插图、石像,都在诉说它们的归属。我要做的就是破译它们的语言。为什么油画或海报挂在这儿,而不是挂在那儿?还有玩偶、勋章、猫头鹰像、毛绒驴玩具、墙上的祖先照片,它们又有什么故事?

我们很容易把这些线索归结为个别现象,但它们却是普遍存在的。而在数字时代,它们甚至是难以磨灭的。我发现的一个现象,引出了这两个结论。

大约10年前,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大量出现。很显然,对40多岁的男女来说,使用触摸屏是个挑战。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按键上打字,按下“开机”和“关机”键,拉动控制杆,扭动旋钮。他们成长的时代,不仅要比现在的触摸用力,甚至还要使劲敲打。但今天的触摸屏操作,通常不能浅尝辄止。世界各地的机场里,总有一两代人无助地围在触摸屏前,不知道怎么操作,或者按哪个键。这时,周围的5岁孩子却在熟练地点屏幕。看看一部手机或平板上的指印磨损分布,就能推断出主人的大体年龄。

从旋钮按键时代,跨越到触摸屏时代,产生了一些影响。首先,由于电脑和触摸屏记事程序的出现,我们的手写能力正在退化。其次,为了握紧智能手机,越来越多的青少年小拇指上出现了压痕。最后,我发现,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双手开始变得越来越无力。你会发现,高中生或者大学生握手时,常常双手无力。在男人中间,一次握手能反映出的微妙信息——有无活力、干燥程度、湿润程度、手掌大小——再也不重要了。

人们手上的力气都在变小。快速发展的消费品行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个行业就等同于廉价饮料和快速消费品,包括软饮料、加工食品和非处方药。制造商放松瓶盖的咬合力,让现在的车门更容易打开,让厨房抽屉开合不费力,主要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数字化的习惯甚至影响了我们吃东西的习惯。我自小在丹麦长大,我和朋友会在大热天里吃冰激凌蛋卷。我们先一圈圈地舔着吃,好像要把冰激凌封进蛋卷里。我们继续舔下去,等冰激凌吃完了,就从上往下啃,或者从下往上啃,直到全部吃光。

如果我们当今文化的一部分是直接获取,那么对即时满足的欲望转移到冰激凌蛋卷上,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我在环球旅行时,尤其关注数字环境下的孩子是怎么吃冰激凌蛋卷的。等的时间短了,也就没了“期待感”。孩子们不再一圈圈地舔着吃,许多孩子直接一口吞下。他们已经习惯了快速加载网页,几秒收发短信和邮件。于是,他们也要马上吃掉冰激凌。

缺少期待会对现在和将来的年青一代产生怎样的影响?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想看见商店里的一件衣服或邮筒里的一封信,要等上几周,甚至是几个月。所以,等待很容易就带上了浪漫色彩。今天,我们马上就能得到,然后呢?期待被缩短了,满足也随之减少了。我不由得想,今天的冰激凌与三四十年前的冰激凌相比,带给孩子的满足感是否一样?我把今天的青少年称为“电源插头一代”或“屏幕少年”。因为,他们经常在找最近的壁式插座。他们害怕没电,就像害怕丢掉手机,远离朋友,被流放到荒岛上,还不得不面对自我。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智能手机的出现,让人们在饭店用餐的时间变长了。一位纽约市的餐厅所有人分析了21世纪初的情况,在克雷格列表网上匿名发表了一份研究报告。根据报告估算,在2004年,用餐者平均用餐时间为65分钟。到了2014年,这个数字上升到1小时55分钟。在2004年,用餐者走进餐厅,以45人为样本组,3人要求换个地方坐。样本组点餐平均花费8分钟,开胃菜和主菜会在6分钟内上桌。45位顾客中,有2人抱怨菜凉退了回来。用餐者付款后,平均在5分钟后离开。

10年后,一切都变了。现在,45位顾客中,有18人走进餐厅后,要求换个地方坐。从那一刻起,数字化生活就占据了主导作用。用餐者拿出手机,连上最近的Wi-Fi(一种无线数据传输技术),开始搜索信息,或者查看有没有人给他们的脸书状态“点赞”。他们常常忘了桌上的菜单。于是,当服务员问他们要不要点餐时,大多数人会说再等等。21分钟后,他们才准备点餐。其中,有26人花上3分钟时间给食物拍照。有14个人相互拍下吃饭的样子,要是照片照模糊或者照得不好看,还要重照一遍。在所有用餐者中,有将近一半的人会请服务员帮他们照合影。服务员照相时,会不会再多照几张呢?剩下的一般人把菜退回厨房,抱怨菜凉了。(其实是因为,他们10分钟都只顾玩手机,不记得吃饭。)等他们结完账,不像2004年那样要等5分钟,而是要等20分钟才会离开。用餐者出门时,有8个人因为思想不集中,撞上其他用餐者、服务员或桌椅。

失衡点出现了?没错,这也是美国现在非常盛行的现象。我在职业生涯中一直在探索的文化夸张现象,不仅存在于不同社群中,也存在于几代人之间。几乎可以预测,不同的社群总会呈现不同的特点。大体说来,在美国,共和党政府后就是民主党政府;在英国,保守党执政后,就是工党接管。纠正“不平衡”的这种无意识反映,也影响了我们的穿戴。这一代喜欢修身牛仔裤和宽领带,下一代就会喜欢宽松裤子和窄领带。这一波年轻人在青少年时期不留胡子,下一波年轻人就会一脸胡茬或者留着乱乱的络腮须。我曾在世界最偏远的地区之一——俄罗斯——执行复杂的工作任务。想想柏林墙倒下后的俄罗斯历史,我不由得想起“不平衡”这个话题。

在接到一个电话后,我开始了一次俄罗斯最东部地区的旅行。整个通话过程像拍电影,不过,写台词的一定是个糟糕的网络作家。电话那头是位俄英口译员的声音。他身后是自己的老板——一位莫斯科商人。那位商人想在俄罗斯开展一项新业务,目标是每年至少产生10亿美元的收益。我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什么业务?那人说全看我自己。几天后,我和那位商人达成一项协议:我飞到俄罗斯,花几周时间采访俄罗斯消费者,看看能不能开发新业务。也许,我甚至要看看,能不能发现未知的国家需求或欲望。我的任务就是如愿以偿地发现一项能盈利的新业务。消费者需求和国家需求之间有什么区别?这要看情况。不过,这二者通常是交叉的。一项新业务通常源于文化失衡或夸大——某样东西太多或太少——这意味着,在社会上,这样东西不是缺失了,就是受阻了。就这样,把小数据一点点地搜集起来,我要一个人发现需求,想想怎么满足需求。

要找出产生这些失衡的欲望是个精细的过程。花的时间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一个月,更可能是六个月。搜集线索的过程几乎从来都不是循序渐进的。有些线索行不通。另一些线索离奇古怪,还有点意思,可跟我的工作没有关系。这不是说,它们没有价值。因为即便是一次随机观察,在将来某一天,也可能让几千英里外的国家出现一个新产品。而另一个线索可能更有意义,最终构成了完整概念的基础。有时,我会把事情完全搞砸。或者,我效力的公司觉得,我的想法代价太高或不切实际。于是,我不得不再重新开始。不过,所有见解和知识都不会白费。我们的所见所闻、所触所感,都有其他作用。或者,一年、两年甚至五年过后,还会产生一种新视角。

在进入一个不熟悉的国家前,我要问自己几个问题。在遇到危机时,这个群体会不会联合起来?——比如说,意大利人、澳大利亚人或法国人。(比如说,不同的文化怎样展示自己的旗帜?瑞典人几乎从不展示国家色彩。相比之下,挪威人和加拿大人会在背包上贴国旗贴纸,后者是想确保自己不会被误认为美国人。)回答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看看这个群体在国外旅行时的样子。当他们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服饰时,美国人、德国人和加拿大人会走过去,还是转身离开?如果在国外不愿意相认,通常出于两个原因:国家面积较小(例如,挪威人在国内时就是一个挨一个)或在国内的社会经济地位不同。通常情况下,我看到的一个国家的方方面面,是大多数游客看不到的。穷人遇到权贵会有什么表现?他们周围的气氛是怎样的——恐惧还是轻松?

抵达一个机场后,我做的另一件事是,选一辆外国人开的出租车。外国人会告诉你这个国家和这个群体的真实情况,这是本国人不可能说,也不愿意说的。一位在洛杉矶开出租的尼日利亚司机告诉我,他发现洛杉矶市的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买圣诞礼物,送给他们大多不了解的人。他不用告诉我,美国人的友谊屈从于无声的负罪感和功利性,尤其是在电影行业。丹麦通常被杂志和网络评为“地球上最幸福的国家”。然而,每年有成千上万的商务人士离开这个国家。在一个只有560万人口的国家,1/4的丹麦女性承认承受高压。这不由得让人相信,有些评选可能有误导性。

而且在丹麦,每家每户的起居室里,都会摆着一套布里奥铁路模型。布里奥是一家瑞典玩具制造商,主营高质量的非机动木质火车和轨道模型。乍一看,丹麦家庭不仅生活幸福,给孩子的不是iPad(苹果平板电脑)和电脑游戏,而是做工精良的传统玩具。而且,孩子的到来让他们混乱并幸福着。可时间一长,我开始注意到,丹麦家里的模型,根本没有破坏或老化的迹象。也就是说,根本没人玩过。充满童趣的轨道模型、漂亮的小火车,就像舞台上的小道具一样。表面的和谐其实显示了深层的民族焦虑。我再补充一句,丹麦制造商常常会提到“社交厨房”这个词。这是指一间造价昂贵、设施完善的厨房,却不常用来做饭,只是用作宴请宾客的背景。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到俄罗斯旅行和工作过很多次。这个国家有很多我喜欢的地方。我很欣赏俄罗斯人,尤其是他们的率真。在俄罗斯开展业务时,你会很明白自己的立场。我跟俄罗斯CEO和员工吃过几次饭,那场面有点让人不安。当时,CEO以第三人称谈论在场的人们,好像他们不在场一样。而其他人坐在桌前点点头,没人表示反对,也没人露出任何表情。打个比方说,要是你们正在谈判,俄罗斯人会从手边的抽屉里拿出刀子来,告诉你刀子就在手边。在美国,谈判时不用刀子。他们只是把刀放在手边,一直等到几天、几周或几个月后再用。在英格兰,英国人采取的方法,撒切尔夫人称之为“厨房内阁法”。他们笑容迷人,彬彬有礼,直到几个小时后,才到后厨开始真正的对话。经过分析全球10亿多条表情符号,我们发现,在种类繁多的数据中,英国人最喜欢使用“眨眼”的符号。这大概是要平衡他们的保守风格。 (对我来说,表情符号就是浓缩版的情绪,是社会情绪状态、社会失衡和社会补偿的客观反映。)

俄罗斯最大的缺点是缺乏色彩,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到了俄罗斯后,好像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我一登上去俄罗斯的飞机,就感觉头顶全是阴影。没人是生机勃勃的,也没人微笑或大笑。如果问俄罗斯人,到了其他国家,他们最喜欢的是哪一点。他们会说,最喜欢看别人娱乐。

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俄罗斯女人是“不允许”化妆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这却是一个不成文的准则。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柏林墙倒塌后,一切都改观了。玫琳凯、美宝莲等化妆品公司首次进入俄罗斯,随之而来的还有夜店、舞厅、饭店、游戏公司、汽车代理商和范思哲等高端品牌店。俄罗斯迎来了现金流。从机场一直到莫斯科,高速公路上闪亮的广告牌和氖光灯,就像《生活多美好》中多彩的波多斯维尔市落入俄罗斯凡间。

2006年,这样的局面突然结束。弗拉基米尔·普京宣布,赌博与酗酒、吸毒一样,都会引发共同犯罪。他还把赌场和老虎机店迁到边远地区,包括亚美尼亚、白俄罗斯、格鲁吉亚和克里米亚。一夜之间,莫斯科的色彩不见了。人们就像做了一场黄粱美梦。以前的晦暗换了副面孔,又回来了。很快,俄罗斯多多少少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但是,我后来发现,色彩的消失,还有别的联想和意义。

仲夏时节,那位俄罗斯商人租了一架私人飞机,让我和两个助理从苏黎世飞到莫斯科。我们花了几天时间,采访莫斯科的消费者。在那里,我们的瑞士飞行团队中加入了一位当地空勤。我们坐着飞机,穿越西伯利亚和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某些军事敏感地区。飞过4000多英里后,我们降落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市。在那里,我们见到了俄罗斯翻译、司机和一辆车。在接下来的10天里,我们在西伯利亚,从一个城市开到另一个城市,从一栋公寓开到另一栋公寓。到了晚上,司机开车送我们回机场坐飞机。在这四五个小时内,我们三个人分析了白天的发现,然后降落在另一座偏僻的俄罗斯城市。在大约10天时间中,我们穿越了10个不同的时区。在某一时刻,我们离东京只有不到45分钟的路程。

在2010年《西伯利亚之旅》一书中,伊恩·弗雷泽写道,在俄罗斯境内,没有一个政治实体或一块领土可以用“西伯利亚”命名。弗雷泽写道,世界人民把西伯利亚当作一个比喻。它暗示着被拒绝、被漠视的地理条件或社会条件。西伯利亚是饭店厨房门口的桌子,是家里看不到电视比赛的座位,是一场没人出现的聚会。从地理概念上讲,西伯利亚是指从北冰洋到哈萨克斯坦山区,再到蒙古和中国边境大约800平方英里的大陆块。美国作曲家欧文·柏林生于西伯利亚的秋明市,并一直长到5岁大。他的一位传记作者写道,柏林长大后,只留下一个儿时记忆:一场大屠杀后,他记得自己躺在路边的毯子上,望着哥萨克人把他家烧成灰烬。也难怪,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他的父母移民到了纽约下东区。

俄罗斯远东地区毗邻西伯利亚最东部,再往北就是北极圈。在这里,天气极端,生活艰苦,外貌就没那么重要了。冬天的气温降到零下五六十摄氏度,夏天温暖而短暂。从7月中旬到12月,白天的长度由21小时变成3小时。政治正确性 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到了冬天,只有皮毛大衣、皮毛帽和靴子,才能抵御寒冷。最佳的防寒手套是狗毛制作的。一位俄罗斯时尚顾问告诉我,在西伯利亚边界,是没有时尚可言的,因为这里的天性是生存,而不是炫耀。

在莫斯科或圣彼得堡,游客们还能看到点色彩。到了俄罗斯远东的城镇,连那点色彩都没了。天空、湖泊、商店、街道、建筑、人行道和人行天桥似乎都没有一点生机,仅有的几棵树也是很久以前匆匆种下的。街道和人行道上,是齐踝深的雪白花粉。冬天,当地人的车一整天都不熄火。因为他们知道,不然的话,车子就启动不了了。时不时能看到爆了胎的废弃汽车,底盘已经生锈了。

一般情况下,我喜欢颠覆规则来跟人交流。如果不能跟本国人交流,就没法深入了解这个国家。谁都知道,人们会不自觉地传递出一些信号。我本质上是个“变色龙”。我会“变成”跟聊天对象类似的人,因为我们都喜欢回应最像自己的人。

在俄罗斯,人与人之间基本上缺乏信任,这就变得比往常更加困难了。大多数人不会直视你的眼睛。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忧虑和迷离。十几年前,朱利安·阿桑奇和爱德华·斯诺登还没成为新闻头条。当时,俄罗斯人就知道,他们的电话线正在被人窃听。我那位莫斯科的雇主经常带十几个手机。最重要的联系人,他一般都配有专门的手机。要是有电话响起,他就得翻包找出来。他接电话时声音很小,还会把手挡在嘴上,以防有人能读懂唇语。

我总在寻找确定一种文化的主题、标志、动作和行为。这些也将成为连接当地人和我这个陌生人的桥梁。我会出现在一个酒吧里或者露天农贸市场里。我会跟当地的政界人物待上一两个小时。我会立马出现在一个人烟稀少的俄罗斯偏远城市。所以,我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要证明我很安全,即使得不到友谊,也该获得交友的机会。

我注意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市的大广场上,大多数的午后时光,老年人都在玩国际象棋。很明显,人们通过相互关心,达到了一种良性的社群、友谊和实际互动。根据我的经验,人与人之间的实际接触越多,这个国家就越健康。这一点我稍后会再讨论。

在翻译的帮助下,我跟一位老人下起了棋。不一会儿工夫,周围就来了一堆人。随着棋局的继续,我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融入俄罗斯人。至少,在当地人看来是这样。人群的表情越来越柔和,眼神中时不时还表达耐心或幽默。在某一刻,对弈的老人会抓住我的手指,替我走一步棋。几分钟后,人群里有人坐在了我身后。

我知道,一个陌生人来到我身边后,代表我已经通过了考验。虽然没一个人说话,但每个人都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如果我赢了棋,或者体面地输了,别人就会认为我值得信赖。他们会认为,别管我做什么,都有权在他们的城市里工作。幸运的是,我棋艺一直不错。赢了一两局棋后,我知道,我已经放下了外来者的身份。

俄罗斯有一部标志性电影,讲的是主角下班回家后,发现走错了城市、公寓和房间。但是,由于俄罗斯的一切看起来都一样,他没有意识到走错,也不知道怎么回家。无论我去俄罗斯远东的哪个城市——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萨马拉、雅库茨克(俗称地球上最冷的地方)和西伯利亚最大城市新西伯利亚——95%的人口居住的公寓楼都是一样的。并不是类似,而是完全一样。大多数公寓楼建于“一战”和“二战”期间,楼高都是25层。楼边的铁栅栏一样高,一律刷着绿漆和黄漆。每栋楼周围,树木都建在相同的位置。楼前小草坪、楼边人行道上,是锈汤罐做成的烟灰缸,里面全是烟蒂。我偶尔看到大日头底下晾晒的一排衣服。几只猫在人行道上徘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动物死尸的味道。公寓大厅看起来很粗糙。不过,我后来发现,比公寓外部和大厅更重要的是内部陈设。如果住户把时间花在拾掇公寓外面,还可能受人攻击。最好还是不要在意了。

我首先注意的是西伯利亚人的门。门外会有好几道锁。我去过的每间公寓,每道门都装着厚厚的垫子。这是为了制造一个隔音空间,把住户与外部世界隔绝开。楼里的每间房都很注重功能。里面空间狭窄,简简单单。很少有住户花时间去装饰。大多数公寓只有两把椅子、一个沙发、一台电视机,或者还有一台电脑,就这么简单。

我走进一户人家,关注的第一件事就是艺术品。在我采访的人中,约有90%会在墙上挂艺术品。如果把一个住处比作一座城市,墙上有没有艺术品就是对城市近郊的第一印象。艺术品是城市界限开始的标志。进了卧室,你就更深入城市。随后,你进了厨房和浴室,进入一个人居住空间的“市中心”。我在获得允许后,通常会看看女人的手包,甚至是她们的衣橱。挂在她们手边的衣服是什么样的?挂得最远的衣服又是什么样的?

我后来发现,在俄罗斯,负责当家的是女人。因此,可以肯定,卧室里或衣橱里男人的衣服怎么放,反映的是女人的喜好,而不是男人的喜好。接下来的几周里,我碰见许多穿得破破烂烂的俄罗斯丈夫。他们似乎不关心外表,穿着脏兮兮的裤子、朴素的T恤和破旧的鞋子。卧室的衣橱里可能挂着时髦的男装,但是却从没穿过。那是妻子的意思。虽然她们从没那么说过,但那样挂衣服,似乎是为了唤回丈夫的浪漫。

如果你没养大过俄罗斯男人,你就没资格谈论俄罗斯女人。在俄罗斯境内,女人的寿命要比男人长很多,一个简单的原因是:酒精。2014年,美国医学杂志《柳叶刀》上的一项研究中,以俄罗斯三个城市为范围对象,花十多年跟踪研究了15.1万人。结果表明,25%的俄罗斯男人寿命不到55岁。其中,最主要的死因是肝病和酒精中毒。酗酒及酒精中毒发病率也与政治波动有关。1985年,当时的苏联共产党总书记是戈尔巴乔夫。他缩减全国的伏特加酒生产,立法规定商店在正午前都不准卖酒。酒类消费和整体死亡率都由此下降。苏联解体后,伏特加再次进入公众的视线。酒类消费率和酒精中毒死亡人数相应提升。无论怎么看,俄罗斯女人都不是禁酒主义者。但是,俄罗斯男人现在的平均寿命约为64岁。除了非洲国家,俄罗斯成为全球男人寿命最短的国家。

重要的不是俄罗斯人喝酒,而是喝酒的方法:就像兄弟会第一年的誓言。俄罗斯到处都是酒瘾君子。当地人似乎认为,这是俄罗斯人的必然选择,并且已经渗透国家的基因中。其他人就指责酗酒对寿命的影响。无论什么季节,跟我聊天的人手边几乎都有十几种不同的伏特加。在雅库茨克的一间公寓里,起居室沙发的夹层里甚至有一个隐藏隔间,打开后是一个神奇的小王国,里面装着伏特加、玻璃杯和一堆瑞士巧克力棒。看看巧克力包装上的日期,15年前已经过期了。但那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主人拥有一个私人空间,那不只通向他们的梦想,也通向瑞士所代表的安全、高效、干净和秩序。

我把这条小数据写在记事本上。当时,我还不知道,它后来会起到关键作用。

俄罗斯到处都是酒精,尤其是我进入一间公寓时。我很容易感觉到两种生活——一个是看得见的,另一个是看不见的。一天,我采访一个俄罗斯女人,她问我想不想喝水。我抿了一口,全是盐水和泡沫,差点没吐出来。我像是吞了一口海水。当时,我不知道居然有人卖那种味道的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客人喝那种水。(我后来发现,那种盐水来自附近的湖里。西伯利亚人认为它干净清爽,营养丰富。)那天晚上,回到酒店后,我意识到,盐水可以说是酒精的日常替代品。跟酒精一样,盐也很容易上瘾。如果酗酒者不能大口喝酒,他们就通常沉迷于别的东西——抽烟或咖啡——同样能给他们带来兴奋,但伤害会小一点。

我从这儿弄一条线索,那儿弄一条线索:不受重视的公寓外观、毫无生气的公寓大厅、隔音效果良好的大门。隔音门自然可以阻挡冬日严寒,但是,把门裹得那么严实,真的只有这一个原因吗?鉴于较高的酗酒率,女主人给我上了碳酸盐水。在俄罗斯,盐水是对酗酒者唯一的补偿吗?或者还有别的方式?如果酗酒行为是对封闭文化的伪装或掩饰,那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化?

在俄罗斯,几乎跟我聊过的人都说,如果有机会,他们会住到其他地方。他们列举最多的地方有意大利、法国和瑞士。为什么选意大利和法国?因为食物。为什么选择瑞士?因为人们认为那里安全。许多俄罗斯人从没到过这几个国家,也不知道那里的生活怎么样。不过,那也没关系。重要的是,那里象征着美味、休闲、浪漫、美女、调情、自由和微笑的人们。如果第一条线索解决了欲望和不满,第二条线索就要解决志向的问题。这就引出了另一个话题,在生活艰苦、生存至上的俄罗斯,当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我之前提到过,我一直在寻找某种文化中的夸大因素,也叫突出因素。我几乎马上想到了两个商业创意。第一个创意,开一个网络诊所,在某个时段,医生会为病人提供在线诊断服务。但是,我很快发现,俄罗斯的医疗设施款款俱全,网上诊所几乎无法生存。第二个创意,我发现几乎每个人都会养一只狗,或养一只猫,或者一样养一只。那为什么不开一家网上宠物店?然后,我发现,宠物主人很少为猫狗花钱,通常只是拿剩饭喂宠物。我只好再做些深入研究。

接下来的一条线索,不如说是一种观察结果。我参观的每一栋公寓,都那么平淡无奇。相比之下,我采访的每个女人都涂着红红的嘴唇。为什么俄罗斯女人要化那么浓的妆?她们把嘴唇涂成那样,到底想传达什么信息?那是我们需要关注的信息吗?如果是这样,又是为什么?什么样的文化或环境,让女人认为没得到应有的关注?

这件事听起来可能太夸张了。但是,人们都喜欢反抗自己国家的不平衡问题。他们在有意无意中就这么做了。比如说,每次去美国时,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没人会碰别人,尤其是男人。在美国,肢体接触被认为是性暗示。同时,美国文化过分重视体育运动,尤其是橄榄球。在橄榄球场上,男人可以相互触摸、击掌、摔跤和拥抱。在法国,最著名的是精美食品和饕餮盛宴。然而,法国也是快餐第一大国。这些快餐中,也包括速冻食品。法国是世界上麦当劳收入排第二的国家。再说说世界上最有礼貌、最克制的国家之一——日本。在这里,如果你跟女人提起性话题,她通常会脸红。但是,日本也是“性爱酒店”最多的国家。为了保护女性不受骚扰,日本的火车上还设有女士专用车厢。

再回到西伯利亚,我忽然明白了,红嘴唇象征着女孩的内在——她内心渴望表达,却无法让别人看到。红嘴唇也是女性控制家庭的方式。它代表了一位声情并茂、口无遮拦的“大嘴巴”。它代表了放大的女性特征和对抗特征。我采访过一位俄罗斯女士。她穿着黑色T恤,胸前印着一只握着MK-47的白色波斯猫。这T恤似乎在告诉全世界,它的主人可能内心温柔,但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我让另一位俄罗斯女士画张像,她画了一群鱼儿游泳的美丽壁画。那种鱼是我以前从没见过的。那是一种风格化的动物,有着贝蒂娃娃 一样的眼睛,不过眼神更加肯定。但是,那种肯定来自哪里?——像花朵盛开似的红嘴唇。一天后,另一位女士画了一头老虎,也是大红嘴唇。

女人是猫,女人是老虎,女人是大红嘴唇。在那种场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是,我全都记了下来。一起记下来的,还有另一个奇怪的事实:哪个地方都没有镜子。

在一些人家里,镜子通常挂在衣橱、床边或浴室墙上——里面还有在游乐园看到的厚纸板。在游乐园,孩子们把头伸进硬纸板洞里,就能装上王子、勇士或肌肉男的身体,成为他们或他们父母最喜欢的角色。

在别处,没有镜子的房子是很罕见的——事实上,这样的房子几乎是不存在的。许多人习惯每天照几次镜子。(在我所在的公寓楼,工人们最近把直梯里的镜子裹上了塑料膜,准备迎接新住户。我注意到,有人会在塑料膜上戳个洞,这样她回家前还能在电梯里照照镜子。)但是,我看到,连浴室的镜子都是模糊的。有的镜子碎了或者凹陷了。如果镜子是人类艺术品,那么我看镜子就像是回忆。我看见,许多卧室的抽屉里藏着木柄的小镜子。镜子的木柄纹理平滑,应该不常用。镜子的缺乏,让我开始认为,俄罗斯女人小心地保持沉默,是为了满足别人的需求。鲜艳的红唇是为了引人注目。但同时,这些女人却尽量不照镜子,这讲不通。或者说,这讲得通吗?

我和许多俄罗斯女人聊过天。几乎每一次,我都能亲身见证两种现象:一个是女人的红嘴唇,另一个是文化赋予当地人的“男性”特征。从外表和交谈来看,俄罗斯女人实际、果断、严肃。当丈夫们从事矿业、石油和林业等体力劳动时,显然是妻子们维持了家庭的完整。她们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不让丈夫沦为酒精的牺牲品。更多的证据表明,俄罗斯女人在当家做主:我进入的每一间浴室,女人们都会把牙刷头朝上,放在同一个杯子里。相比之下,男人的牙刷通常头朝下放着,好像在说,他们会把脑袋埋在沙土里。

我不由得想起一位俄罗斯女人。我管她叫“橙色女士”,只是因为她的小公寓里全是橙色。桌巾、腕带、袜子、冰箱贴,甚至是小玻璃缸里的鱼儿,都是鲜艳的橙色。直到看见她起居室墙上挂的一幅画,我才开始把橙色与更多事联系起来。画上是一个小女孩,从头到脚都穿着橙色,站在灰褐色的街上。我意识到,那就是我眼前的女人,只不过是她小时候。

想到这里,我问起她的童年。她告诉我,她从小在雅库茨克长大,从来都没离开过。小时候,她想要一个玩具屋,可她父母负担不起。每当她要玩具时,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她心里的玩具屋和玩具都是橙色的。于是,她最想要却得不到的两种东西都是橙色的。

跟我见过的所有女人一样,“橙色女士”似乎急切地想表现自己女性化的一面。在俄罗斯,创造性通常被抑制了。学校告诉孩子,几乎所有问题的答案都能从公式里找到。在这样一个刻板的理性社会,对创造性和情绪化多少有一种敌对态度。人们喜欢灰色,如果不接受灰色,喜欢色彩和想象力,就可能被视为“同性恋”——那在俄罗斯可是一大耻辱。唯一的例外是芭蕾舞,难怪波修瓦大剧院那么受欢迎。

色彩、想象力、隔音门、红嘴唇、没有镜子,这些东西在俄罗斯文化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但结果证明,最重要的小数据就在我身边:冰箱门上的许多磁贴。

我拜访了几次,才注意到它们。冰箱贴总能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然后,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每台冰箱上似乎都有许多磁贴。它们不是与视线平行的,大多数是在手腕的高度,或者稍高一点。但这是为什么呢?我知道,大多数人都会贴几张冰箱贴。许多冰箱贴看起来或诙谐,或伤感——比如“生命短暂,不如喝杯小酒”“只有培根会说‘我爱你’”之类的。还有人贴上孩子的图画、食品清单或待办事项。赶时髦的人贴上生鱼片磁贴、低音吉他,或者鬼马小精灵、巴特·辛普森之类的复古卡通角色。但是,俄罗斯远东地区,冰箱贴一般不会只有几个,而是20个、30个,甚至是40个或更多。我拜访的人家,只要有孩子,厨房里的冰箱上都贴满了磁贴,就像金属壁画一样。

从此以后,我决定问问那家人,某张冰箱贴是谁贴的。答案往往是一样的:中间的第一张冰箱贴是妈妈贴的。下一张冰箱贴通常由爸爸负责,通常贴在妻子磁铁的右侧。然后,孩子直接贴到父母的下面。

其他冰箱贴把母亲的冰箱贴围在中间。她是联系家人的桥梁。经过进一步确认,我发现,俄罗斯文化的核心是女人。从象征的角度来看,我看到的冰箱贴意味着自由、逃避、出国旅行和异国城市。它们与孩子的视线平行,似乎在说:“未来就在前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但现在,我开始对观察结果进行小数据分析,希望能带来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我知道,这些冰箱贴上融合了人的期望。但是,我说不清是怎么融合的,甚至不知道能否挖掘出来,因为现在没有明显的证明。这些冰箱贴与发布照片、设计和艺术品的Pinterest网站有什么区别?据我所知,针对全球范围内的表情符号使用,英国科技公司SwiftKey曾做过一项研究。结果表明,俄罗斯人是最浪漫的群体,“是一般人使用浪漫表情频次的3倍”,尤其是桃心和花朵。在我看来,对于一群不爱微笑的人来说,这是对灰色建筑和单调色调 的一种补偿。但是,这表明他们在线下是什么样的?人类都需要一个表达途径,我喜欢称之为“绿洲”。其实,“绿洲”不是出发点,而是一个可以放松和宽慰自己的出口。对俄罗斯男人而言,“绿洲”就是夏日里与好友泛舟垂钓,畅饮啤酒、伏特加和俄罗斯干邑。迷恋酒精或其他任何事物,本质上都是寻找一种转变和超越,一种对身份和地位的逃避。人类是不可能超越的。但是,我们却一直追求超越,直至癫狂或放弃。

冰箱贴展现出俄罗斯女人更温和、更精美、更直观和更“女性化”的特点。至少,在我看来,冰箱贴已经成为她们希望、梦想和志向的储藏室。它们不只表达了对逃避俄罗斯冷酷环境和男性文化的愿望,还象征了俄罗斯母亲的梦想——希望有一天,她们的孩子活得更轻松,更精致。第二天,我围着当地的庭院漫步了一会儿,才证实了这个发现。

俄罗斯操场跟附近的公寓楼一样暗淡无色。在西伯利亚,我去过的每一块操场,都是父母坐在操场一边的长椅上聊天,孩子在操场另一边玩耍。一天下午,在两场采访之间,我看旁边没有别人,就荡了会儿秋千。几分钟后,我摸到了什么东西,那是磨损的秋千绳。靠近秋千板的地方,绳子就比较光滑。往高处看,绑横杆的地方,绳子磨得都掉色了。不高不低的中间位置,绳子用得最多。我从中看出了一些事:荡秋千的不是孩子,而是父母。这点我也不觉得惊讶。在西伯利亚,我遇见的孩子似乎都没那么活泼。哪怕在短暂的夏日,他们也喜欢在室内玩耍。大一点的孩子喜欢跟着朋友,三五成群地去酒吧。不对,秋千是父母们的童年印象,所以他们才据为己有。我由此证实,在生活中,俄罗斯父母——尤其是俄罗斯母亲责任太重,缺乏自由、释放和时间。简单说来,他们缺乏的许多特点,也通常会传给孩子。

俄罗斯文化的热情就存在于这些冰箱贴中。而这样的热情,也正是俄罗斯文化缺乏的。从冰箱贴上,我形成了一个概念雏形。如果我两年前没有去沙特阿拉伯,帮忙设计一家新购物中心,我恐怕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沙特阿拉伯是一个新兴市场。它拥有全球16%的石油储量,石油经济的繁荣,使它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出口国——在那里,没有哪个不是过着奢华的生活。在这个国家,到处都是法拉利和兰博基尼,人们消费时也是一掷千金。所以,新建的商场也必须耀眼夺目。

但是,从搜集线索的角度,沙特阿拉伯拥有极其复杂的文化。因为,有些礼仪是外来者很难接受的。我敢说,你一定知道,对女性而言,沙特阿拉伯是个极其压抑的国家。在2014年,根据评估142个国家的性别平等状况,世界经济论坛把沙特阿拉伯排在第130名。 它是世界上唯一不允许女性开车的国家。而且,未经丈夫、父亲、兄弟或儿子等男性监护人的允许,女性不能旅行、工作、上学,或申请医学程序。在这样一个社会,西方人很难决断什么是理性。而且,雇用我的商场开发商知道,女人是家庭的主要采购人和决策者。所以,任何零售创新都要考虑她们的需求。可是,商场工程的参与者大多都是男人,这确实是个挑战。

在一个伊斯兰教法主导下的国家,相比“宗教警察”说沙特女人应该要什么,她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宗教警察,即美德促进与犯罪防御委员会,是由一群男性组成的。他们在城市、小镇、餐馆、咖啡厅、商店和商场里巡逻,报告和纠正所有败坏道德的行为。他们负责落实着装规范,并确保在中午、下午、傍晚和夜间祈祷期间,所有商店都关闭半个小时。在这样的环境下,想哄女性说出自己的真实需求,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喜欢能预料到的惊喜。”一位沙特女人对我说。我想,这就是沙特阿拉伯人的本质心态。

从某些关键方面来说,俄罗斯和沙特的人口很相似。俄罗斯的严寒让人麻痹。在有些地区,俄罗斯人有半年时间都会待在家里。在沙特阿拉伯,由于沙漠的酷暑,人们也会产生相似的行为。在我的“潜台词研究”中,俄罗斯人和沙特人都表达了对国家领导层的失望。两个国家的许多人都告诉我,他们很希望搬到另一个地方。两国的区别在冰箱贴上。在沙特阿拉伯,大多数是著名的国际标志:塞纳河、大本钟、伦敦桥、埃菲尔铁塔、罗马竞技场。那么,俄罗斯人和沙特人的冰箱贴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们都想要逃离,都想出去旅行。只不过在中东地区,对逃离的需求,是通过熟悉的符号呈现的,比如埃菲尔铁塔。

当我到沙特人家里,开始采访沙特女人时,是当地女性第一次接受营销人员的家访或采访。我并没有申请或获得允许。理论上来说,我所做的事是违法的。该国有不成文的规定,除非女性的丈夫或父亲在场,否则男女是不可以独处一室的。哪怕丈夫或父亲在隔壁房间,这样也是不允许的。很显然,我需要谨慎对待。

比如,在沙特,我访问过的每一间公寓里,窗户都挂着厚厚的窗帘,根本看不出是室内,还是室外。俄罗斯也有类似的情况,厚厚的窗帘是为了抵御室外的极端气候。但同时,我也怀疑,沙特的厚窗帘是不是和着装规范一样,都是为了给服从增加一层保障。在阿拉伯地区,“希贾布” 可以直译为“屏风”或“窗帘”。据我所知,《古兰经》规定,男性穆斯林问候先知穆罕默德的妻子时,中间必须隔着一层幕布。这种幕布是否在无意中传达了某种宗教意义?我采访了当地的几位宗教领袖,得到的答案却是矛盾的。我发现,如果街边哪一家的窗户没有挂窗帘,宗教警察就会开出罚单,这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当我在采访中问沙特男人,拉上窗帘是不是一种宗教规定。得到的答案却是,那是出于礼貌。拉窗帘似乎是一种传统,一种受宗教警察监督的自觉习惯。

我偶然发现的下一条小数据,是与性别无关的。

我之前提到,有关顾客特点的第一条线索,一般都来自他们家的墙上。我访问了三四次才发现,沙特人的墙画都有一个主题:水,比如溪流、湖泊、瀑布、海洋。(值得注意的是,在线聊天中,阿拉伯人用花朵和植物符号的频次是一般人的4倍。 )我只是出于好奇才记下了这些。说到底,许多画的主题是水。在一个以沙漠为主的内地国家,没有河流、湖泊、池塘、溪流和瀑布,只有用来淡化海水、提供饮用水的蓄水层。毫无疑问,这样蓝色的蜡笔画能让人镇静。

几年前,我为高露洁做过咨询服务。我从中得知,全球销售的所有牙刷中,大约有40%的牙刷柄是红色的。但沙特的牙刷却不是这样,只有2%的比例。而且,该国的牙刷柄也没有橙色,黄色也很少,这是很特别的。牙刷中没有灰色、黄色和橙色,这暗示了什么?

接下来的一周,我开始注意托盘上果汁杯的摆放方式。它们一个挨一个地摆放,而不是摞在一起。在沙特,橱柜里的水杯,十有八九也是这样摆的。这样,就不会掉落或打碎。克制通常源于恐惧。我第一次发现,恐惧已经渗透沙特人的家里——但那是对什么事的恐惧?

我又匆匆记下了一些小数据。沙特人家的时钟和大多数女人的腕表,都比实际时间快5分钟。在阿拉伯文化中,没有幸运数字的说法。但是,伊斯兰教五功 表明,沙特当地人为了抵消某种无名恐惧,就在家里制造光环效应,以此驱散厄运或不幸。

同时,那么多的埃菲尔铁塔冰箱贴,到底是为什么呢?它们几乎无所不在。它们出现在窗台上。它们可以当压纸器和桌饰。我一开始没注意到,原因是埃菲尔铁塔是一个土气的标志。有些沙特人去法国会带回纪念品,这就不说了。但是,他们为什么会带那么多埃菲尔铁塔的冰箱贴呢?

我的第一反应是,埃菲尔铁塔是欲望的标志。“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美国诗人罗伯特·哈斯曾经这样写道。我不由得再次想起,每一户沙特人家里,墙画的主题都是水。在象征意义方面,埃菲尔铁塔和水没有区别,不是吗?有人说过,蓝色是对远方的期望,那是人类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如果我们想摆脱欲望,要么选择投降,要么抵御它、否认它。但是,欲望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无论是酒精、毒品,或者唤醒回忆的音乐。如果欲望没被满足,就会通过其他途径发泄出来,比如巴黎机场买的古玩纪念品,又比如画着溪水、河流或瀑布的图画。

在旅行途中,我还特意观察了沙特孩子玩耍的样子。我注意到,他们的举止中也充满克制和谨慎。他们似乎不爱玩捉迷藏类的游戏,反而以保护和照顾类为主。我从书架上拿下的童书,大多数也是相似的主题。这表明,我从沙特母亲身上发现的恐惧,都传递给了孩子。浏览一个国家的童书,通常是很有启发的,因为童书帮我们建立了最初的期待。我遇见的沙特母亲,也是看着这些书长大的。

最让我惊讶的是故事的环境和背景。这些故事很少发生在贝都因人 的王国。如果是这样,沙特童书里的世界,就跟他们的现实世界截然不同了。他们的童书里不是一望无际的暑热和沙漠,而是绿洲、农场、溪水、水磨、垂柳,还能看见附近山峰上的皑皑白雪。珍奇的小动物在悠闲地漫步。通过一个故事,让一个瑞士风格的幻想中,加入了充满水源、纯洁和天真的梦境。

但是,沙特孩子喜欢的玩具,却是对天真的挑战。他们将近4/5的玩具是消防车、救护车或警务车。在为乐高工作期间,我曾拜访过千百间孩子的卧室。这个现象绝对是不正常的。孩子们喜欢警务车和消防车,是不是受到了电视节目或电影的影响?在认真观察了阿拉伯和其他国家的电视节目和玩具销售后,我发现,答案可以说是肯定的。但是,这不足以解释为什么救护车那么多。再深入挖掘,我发现在沙特阿拉伯,儿童急救类玩具的销售量比世界其他地区高49%。

不用说,中东有许多沙子和尘土。我跟着一位沙特女士和她的司机去附近的商场。看到车座包裹着塑料纸,我一开始觉得没什么。随着接下来的拜访,我注意到,许多家里的遥控器也包着塑料纸。许多椅子和衣橱里的新衣服也是这样。在中国人的家里,也有类似的现象。但是,那是因为在中国的城市里,经常能看见可怕的浓雾,人们想避免细菌和感染。但是,沙特阿拉伯没有明显的污染问题。那些塑料纸与沙特男女的不自由有关系吗?塑料纸是希贾布的象征吗?沙特人屋里厚厚的窗帘,甚至洗手间里没有亮色的牙刷,与这些塑料纸又有什么关系?

到目前为止,我相信,玩具消防车、救护车、警务车,再加上许多日常物品上的塑料纸包装,都是源自一种欲望——面对某种未知的文化恐惧,他们渴望获得保护。沙特的孩子从小就能感受到文化里的恐惧。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恐惧。

我联系孩子卧室里的警务车,开始追问自己水的意义。答案很显然,水能灭火。但是,在沙漠里能灭什么火?不过,我知道,我有了新发现。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当我跟沙特女人提起火的话题,就好像戳中了她们的痛处。没人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不过,她们对火的恐惧是一种病态。她们告诉我,她们害怕火焰,怕被火烧死。她们大多害怕烧毁建筑、酒店和摩天大楼,担心购物中心会着火。在沙特阿拉伯,还没有哪个商场着过火。但是,人们相信着火是经常发生的。也许,人们是害怕被闷死,因为沙特女人戴的希贾布好像能让人窒息,甚至把人闷死,至少在西方人眼里是这样认为的。

我开始分析沙特人最爱的建筑和最想去的旅行目的地。同时,我仔细观察采访对象的相册和电脑硬盘。所以,那个商场请我来,就是设计出一个逃离现实的地方,好让人们躲开对火的文化恐惧。最后,我联系到三位沙特的女性心理学家。她们帮我揭开了所谓“相反的”象征,这些象征将有利于抑制和缓解民族妄想。

这种相反的象征在儿童医院很常见——例如墙上的动物卡通,就能在看病时安慰孩子们。我们一起创作了一张巨大的“恐惧”地图,再用“梦想”和“逃避”抵消这些恐惧。这对商场未来的建设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只知道:别管商场最终是什么样,只要不注意对火的文化恐惧,我们就不会有顾客。

几个月后,商场动工了。沙特的大多数商场有一条长廊,长廊两边都是大理石搭建的商店,店前总是冷冷清清。大多数商场的设计修建者,都是与王室有着密切联系的开发商。商场本身也反映了王室的权力、神秘和遥远。顶灯不是暗淡,就是刺眼。走廊之间容易产生回音,音响效果很差。其他商场走的则是浮夸路线。沙床上放着巨大的雕像和人造棕榈树。在这样一个王国,当地人更喜欢被西方图腾包围。这样的风格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我们的商场却与众不同,因为它更关注人性。我和设计团队一致同意,我们不会使用红、橙、黄等颜色。我们的设计围绕水的形象,让几条大水渠穿过商场。我们的目的是,尽量从视觉上打消火焰或燃烧的影响。我们增加了鸟叫声和湍流的河水。在建筑师和设计师的帮助下,商场变成一个充满水形象的梦幻世界。这里有喷泉、溪流,甚至包括一个由瑞士小屋、雪山和滑雪道组成的冬季景观。这是为了给沙特女人安全感。同时,这也反映了她们在成长过程中获得的呵护和温暖。如果我看到,在沙特人家里,杯子的摆放是为了避免摔碎,这就跟害怕大楼着火一样。那么,我敢肯定,商场景观里的小山也应该靠近地面。这幅场景的镇静引起了艰苦环境下受保护的感觉,排除了对“塑料包装”的隐性需求。在这样舒适完美的环境下,人们为什么还需要那么高的免疫水平呢?

这些与俄罗斯远东地区又有什么关系?其实,是有一些关系的。与沙特阿拉伯一样,俄罗斯社会比较封闭,又很难逃避。在俄罗斯,女人几乎无法显露自己的表情。在沙特阿拉伯,女人甚至不能露脸。在两种文化中,几乎没人愿意公开表达创意,社会的主宰是统治者和宗教。俄罗斯有弗拉基米尔·普京和当代的克格勃——联邦安全局。沙特阿拉伯有伊斯兰教和伊斯兰教法。但是,在中东地区,家庭的中心是孩子,而不是女人。由于女人不能展示身体或暴露身份,孩子就会为她们显露表情。沙特女人不能表达的,沙特孩子,甚至年轻女孩都能表达出来。与俄罗斯一样,在沙特地区,最受欢迎的是意大利饭菜。俄罗斯的冰箱贴贴得比较低,孩子们都可以拿来当玩具。而在沙特阿拉伯,冰箱贴是用来装饰的,大多数孩子都够不着。俄罗斯需要玩具,沙特不需要玩具。

如果我没在沙特工作过,就不可能发现冰箱贴的秘密。我也不可能再次意识到,在男人与女人、自由与约束、表象与实质之间,存在一种不言而喻的平衡。当一个社会失去平衡,当地人通常会想办法弥补自己——或者像这样的逃避。在俄罗斯,酒精是一种逃避。在荷兰,大麻是一种逃避。在美国,处方药是一种逃避。那么,俄罗斯人在逃避什么呢?

通常情况下,沙特家庭有能力带孩子旅游,而大多数俄罗斯家庭做不到。因此,俄罗斯家里有许多冰箱贴,表示他们希望带孩子去却去不了的地方。俄罗斯人也爱他们的孩子吗?是的。他们也希望尽到父母的责任,为孩子的长途旅行埋单,让孩子看看这个世界吗?是的。但是,我说过,出国旅行通常超过了俄罗斯人的平均预算。相比沙特家庭,俄罗斯家庭把冰箱贴当成一种补偿方式,放在孩子看到、摸到的地方,这也许能为孩子带来灵感。

冰箱贴犹如绿洲,是用来逃避的充电站。俄罗斯男人的逃避方式是喝酒。而据我猜测,冰箱贴就是俄罗斯女人和孩子用来放松的绿洲。本质上说,绿洲属于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在浪漫、神秘和深度中逐渐扩大。如果我们大多数人都跟随记忆——玛莎葡萄园岛的夏日之旅、童年时期的欧洲之旅——寻找现实中的绿洲,那么我们很可能会失望。我们的记忆中,这些地方会变得与众不同,甚至有些不真实。冰箱贴位于家里访客最多的房间,表达了抵达梦想地点、获得梦想经历的愿望。它们把来自巴黎、伦敦和东京的活力,直接带到了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厨房里。它们让俄罗斯女人和孩子通向另一个地方、另一个时间,给他们带来狂喜和活力,然后再送他们回到日常生活中。

在沙特和俄罗斯,生活非常不易,人们通常没法逃避。在过去的几年中,许多住在国外或出国旅行的俄罗斯人告诉我,他们很不适应其他文化。俄罗斯有句名言:“你出生的地方,是最适合你生活的地方。”大多数俄罗斯人认为,唯一能让你认识自我的地方,就是你出生的国家。

然而,关于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生活,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几乎每个我到过的城市,都有一种集体归属感。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也在最后一刻找到了那种感觉。在新西伯利亚的一个庭院,我看到两个俄罗斯男孩拿着石块,兴奋地玩传接游戏。这与美国和欧洲地区是不同的。在那些地方,一款新的智能机应用,至多带来片刻的兴奋,就会让人厌倦。互联网在许多俄罗斯农村地区渐渐普及起来,甚至最远到西伯利亚。但是,互联网想要深入发展,还要一两年的时间。有个男人告诉我,由于俄罗斯政府限制任何个人创意或创业,“自由”只能在网上实现了。网络成为俄罗斯公民表达自我的唯一途径。在网上,他们可以不用害怕被报复了。

如果俄罗斯不存在信任,当地人自然也不会相信网络。在俄罗斯,最受欢迎的社交网站是VKontakte.com(VK),拥有1.1亿用户(脸书的用户为1000万)。网络隐私在俄罗斯是非常现实的问题。2014年,弗拉基米尔·普京签署了一项法律,要求到2016年,所有互联网运营商都要储存俄罗斯境内的用户数据。他说,如果哪个公司拒绝服从,就会禁止从事网络行业。这意味着,俄罗斯服务器上的所有数据都会受到审查。补充的法律规定还要求,日浏览量高于3000人次的博客,必须在官方注册为“媒体”,以获得政府监督。随着2013年的乌克兰政治剧变,VK创始人帕维尔·杜罗夫登上了新闻头条。原因是,他拒绝将乌克兰抗议者的信息交给俄罗斯安全机构,也不愿意屏蔽阿里克谢·纳瓦林的讨论页面。纳瓦林反对腐败,喜欢批评普京。杜罗夫反而把政府命令贴在了他的VK主页上。不过几个月后,杜罗夫就被免去了VK的CEO一职。杜罗夫是自由的长期支持者。他对外澄清,VK已经被俄罗斯政府接管了。

即使在政府插手前,俄罗斯的电子商务就是网上订货,然后在附近的零售店提货。就好比说,你从亚马逊订书,然后去你家附近的亚马逊仓库取书。如果你在俄罗斯订购,不保证包裹按时到达。甚至,连包裹能不能到都无法保证。

一天晚上,我回到酒店,把搜集到的小数据都写在记事板上——照片、视频、笔记、观察和想法。我回想每间公寓里的冰箱贴。我想起“橙色女士”,想起她小时候最喜欢却无法获得的两件东西——玩偶屋和玩偶,想起我们年轻时最渴望的东西带来的情感力量。我想到俄罗斯父母,尤其是俄罗斯母亲的负罪感——他们小时候没有获得的,也无法满足孩子。然后,孩子房间里没有镜子,操场上的秋千绳上端已经被磨损。然而,一切都归结为冰箱贴内单纯的情感力量,归结为俄罗斯社会的不平衡:挫折、怀疑、寒冷的天气、俄罗斯父母对孩子的热望。对孩子的专注源于磨损的秋千绳,源于儿女头上戴着王子和勇士的硬纸片王冠。突然,我有了自己的商业创意。

在接下来的几天、几周内,我开始谋划一个面向俄罗斯母亲和孩子的大型网站,我们称之为Mamagazin,俄语中的意思是“妈妈的店”。我们的目标是,打造俄罗斯最可信、最可靠的电子商务网站。直觉告诉我,为了克服俄罗斯普遍的怀疑态度,能帮我宣传网站的群体是俄罗斯母亲。通常情况下,她们也许负责管家,但几乎没人听她们说,没人在乎她们的观点。几乎每个俄罗斯女人都告诉我,她们感受到许多不友好和疏远。在西伯利亚的现在和未来,最强大的女性社区应该在网上。

于是,“妈妈的店”就成为第一个尊重和倾听俄罗斯女性的在线社区。它由妈妈建立,为妈妈服务。没错,它首先是一家公司。但是,它也是妈妈们交流经验的地方。在打造网站前,要询问妈妈们的意见,也是这个原因。在俄罗斯,我们发现,为了节省运费和手续费,大多数妈妈会结伴购买玩具。相应的,我们搭建的商业体系允许妈妈们完成一个订单时,用一个账户就能分担费用,甚至分享产品。我们注意到,俄罗斯约有40%的玩具是祖父母买的。于是,我们还打造了一个系统,允许祖父母提交孙子或孙女的个性与梦想、他们偏爱的价格范围、他们与孩子最爱的话题,甚至是一个愿望清单。

我们的目标?就是让外界听到俄罗斯女性的声音,就是吸引她们自己的孩子和生活在她们身边的孩子。至少,我们的任务宣言之一,就是为一个缺少微笑的国家带来真正的幸福——因为,微笑是会传染的。

这都是前所未有的。但是,为了启动业务,我们接下来精选了一批俄罗斯女士当“妈妈大使”。理想状态下,“可靠的”俄罗斯妈妈是什么样的?她有什么性格特点?然后,我们选出符合特点的候选人,让她们参加为时2个月的训练营,学习社交技能和处理未知危机的方法。俄罗斯女性是极其内向的。她们不习惯闲聊,不喜欢绕弯子,不适应马上亲密交流。她们大多喜欢直入主题。于是,我们教她们如何与陌生人闲聊。然后,她们两人一组,结伴游历30个不同的城市,每天还要再见150个妈妈,一起讨论面临的问题。不推销,不强迫——只是有孩子的妈妈在一起聊天和倾听。对于她们大多数人而言,暴露在聚光灯下是一种全新的情感体验。每天,我们能搜集500多个好创意,并落实了大多数创意。对于想出创意的妈妈,我们会为她们设立专属获奖页面。

下一步,为了让妈妈和孩子都获得体验机会,我们打造了一系列全国性家庭节日“妈妈节”。我们邀请了将近25位俄罗斯妈妈和她们的家人。到达现场后,孩子们会得到一个模拟护照。同时,会告诉他们,为了搜集邮戳,他们要完成特定的活动,包括画人物肖像、给饼干挂糖衣、玩《愤怒的小鸟》和井字游戏、开着纸片车与其他孩子赛跑。最后,他们用护照的邮戳换奖品。

2015年,由于进口制裁的规定,“妈妈的店”被暂时“冻结”。在此之前,这个网站和“妈妈节”项目一样,是发展最快、使用最方便的电子商务网站。它主要针对俄罗斯所有的父母,拥有500多名员工。俄罗斯妈妈一致将它评为“最吸引人的网站”。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几千位妈妈一起创建公司的情况。也从没有哪一个公司,只是根据妈妈的需求就上市了。相比大多数公司,我们实现了公司可持续发展。我们花了一年的时间与俄罗斯妈妈交流,又花了一年时间,根据她们的需求建造了网站。我们更大的目标是,为俄罗斯妈妈创造一个共同的经历。她们都想为孩子购买同样的东西——她们无法表达的欲望,却有机会满足了。无论是中东地区,还是最偏远的西伯利亚,这种需求都通过广受推崇、充满光辉浪漫的巴黎地标展现出来。 wNe8R4d0H3S9uuYK5ThKIO5XBA57Nw9TTBrp77ryYcnOfTf8RIq0WC5ah3wYbO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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