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能找到我,证明你本领挺大的。我住的这个地方非常偏僻,知道我是谁的人几乎没有,告诉你,除了我儿子、儿媳和孙子,我已经有好多年不见任何人了。我每天的事就是喂喂这几只鸡,浇浇这些菜和花,看看有关“主”的书,我对人世上的事已无任何兴致和兴趣,我只想让肝上的肿瘤长快点,好让主早点把我收走,可是奇怪了,主不知怎么回事,老忘了圈掉我的名字,老忘了派他的手下来领我走。有心自杀吧,又下不了手,还怕吓住我儿子,让他更伤心。所以就像现在这样不死不活地拖着。欧阳万彤过世的事我知道了,大人物的死是有响动的。我原来估计我一定会死在他的前头,没想到倒让他占先了。他啥时候啥事情都想占先,连死他也要跑到我的前头,我真服了他了!
说过去的那些事还有意思吗?留个念想?给谁留?算了,你走吧,让我安静安静,我如今最喜欢的就是安静,也让他安静安静,我猜想写传记的事不是他生前定下的,不像是他的主意,八成是常小韫的安排。我猜对了?我估计他不会这样蠢,死后再让人来翻腾他的过去……
你怎么还没走?一定要听我说点什么?看来你也是个执拗脾气,常小韫给你多少钱让你这样认真?好吧好吧,那就满足你,你想听我说他哪方面的事?啥都成?他当官做了哪些事情,抓粮食生产啦,抓工业化啦,抓水利建设啦,抓第三产业啦,抓爱民工程啦,抓反腐败啦,不用我来说,各级的档案馆里都有文件、资料、记录,你去查查就知道了。还有许多他的讲话、批示、文章,还有不少报纸上登的答记者问,你查查就可以写了。你认为那些没有价值?看不出人的内心?一定要让我说说?好了,我就给你说说我和他之间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吧。
我当初所以和他结婚,主要是因为我爸爸、妈妈想给我找一个在政治上有发展前途的丈夫,说白了,就是适合当官走仕途的人,好让我有个依靠。我爸曾经是县长我妈曾经是县妇联主任,“文革”三结合的时候我爸还当了一段县革委会主任,不过后来又被打倒了。我爸我妈的身份,使得他们找女婿自然要找能当官的。他们觉得欧阳万彤在公社工作那段时间里,表现得成熟老到,尤其是做事有韧劲,不张扬,加上肯吃苦,会写公文,认为他是可造之才,以后会有前途,就极力向我推荐游说。我见了他一面以后,觉得他的长相和气质还行,特别是他身上隐藏着的那股傲气,对我有点吸引力;加上老县委、老县府两个大院里的那些同龄男孩身上多少都有些纨绔气,让我看不上,所以最后我就对我爸妈的选择点头认可了。可以这样说,我当时对他并无真正的爱恋,他只是在身体上有点吸引我,又加上他符合我父母的择婿标准。
结婚以后,特别是在迷恋彼此肉体的日子过去以后,我发现男女家境相差太多,生活在一起还是有很多麻烦的。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感到,古人主张结婚要门当户对还真有点道理。我在我家,养成了每晚洗澡的习惯;万彤呢,晚上连脚也不洗就要上床。我在我家,每顿吃饭,都要炒几个菜弄一个汤;他呐,吃饭时,直接把面条捞到碗里,在上边放点辣椒或剥一瓣大蒜就开吃了。我在我家,喝茶是要预先泡在杯里或壶里,坐下来慢慢饮;他呢,渴了就拿个饭碗倒碗开水,凉一凉便咕嘟咕嘟一气喝下去,很不雅观。诸如此类的事很多,慢慢地,我对他就有了气了。我们和别的夫妻一样,免不了吵吵闹闹,当然,每次吵闹,都以他道歉我胜利告终。那个时候,我在家里,心理上一直占着优势,我内心里觉得,你是高攀到我们家的,又得到了我爸爸的提携调到县里,你必须得听我的!
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我爸爸妈妈相继被打倒之后,我自觉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对万彤的心理优势也一下子没了。还好,万彤还像以前一样诸事顺着我,并未轻看我,把一切加在我家的压力都扛在肩上,努力照顾着我爸妈和我们这个小家,这使我对他充满感激。我对他的真情是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生出来的,对他的真爱,也是从这时才正式开始的。
“文革”结束他考上研究生,我尽全力支持他,我一人在家带孩子、上班、做家务,让他在外拼搏。他没有辜负我对他的希望,最终在官场站住了脚。后来他一步一步高升,无数的夸赞和羡慕之语传到我耳朵里,令我非常开心。我暗暗感谢父母当初看他看得准,真是为我选到了一块“好玉”。
再后来,我就想借助他的力量,也到官场去试试。在咱们中国,一个女人要能当上官,那可是比什么都荣耀的事情。你到官场里去数数,真当上主官的女人能有几个?!
可万彤不同意我也去官场里拼搏,他说,你就在机关里当个普通工作人员吧。咱俩都在官场里混,万一遇到危险,连个退路都没有。我那时哪懂他这话,就一心想当官,他不帮忙,我就跟他闹,闹他个鸡犬不宁、寝食难安,他被我闹得没有办法,只好允许我借用他的影响力去找人活动,我最后也达到了当官的目的。当然,今天回头看,我那是自己在把自己往泥潭里推,自己督促自己赶紧向死路上走。
在我闹他这段时间里,我俩的感情受到了伤害。你想嘛,我给他冷脸,我跟他吵闹时,我当然不会让他动我的身子,这样的日子久了,他的眼睛就会转而去看别的女人,尤其是那些温柔听话比我还年轻的女人。我这样闹他,也等于给了别的女人接近他的机会。自然,这道理是我后来才明白的。
等我感觉到他对我身体的兴趣完全没有了的时候,事情已经很糟了。也就是说,我虽然当上了官,却失去了丈夫的心。我当然不甘,我开始侦察他下班之后的行踪,开始去观察那些经常和他打交道的漂亮女人。事情最后被我弄清楚了,那个女人最后也被我找到了。
她是谁?时至今日,已不是秘密了,告诉你已无关系。她叫殷菁菁,天全市豫剧团的一个演员。
殷菁菁当年虽不是名演员,但天生一副妖媚模样,柳叶眉,丹凤眼,长腿,大奶,肥屁股,再加上会打扮,穿得洋气,懂风情,多少男人的眼光都能被她抓过去缠到手上、掖到腰里,多少男人为她得了相思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欧阳万彤勾搭上的,我弄清情敌是她之后,一心想抓他们个现行,想把他们堵到被窝里,想彻底教训一次那个狐狸精,可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没能得手,一直没有抓住他俩在一起的把柄。不知他们是停了幽会还是安排幽会非常巧妙。我无法拿到证据,追问欧阳万彤他又矢口否认,加上我当了主官之后确实很忙,最后就只好不了了之。
直到我与欧阳万彤离了婚,得知殷菁菁并未与他结婚之后,我才明白我对他俩是胡乱猜疑了。看来,我和很多没当过官的女人一样,也很容易被忌妒糊弄住眼睛,我说这一段惹你见笑了吧?当然了,哪个女人都有被忌妒蒙住眼睛的时候,我也没有啥丢人的。
我当初猜疑他俩的关系时,曾无数次地诅咒过他们,暗中骂过他们多次,后来才觉得自己做过分了,有点对不起他们。
人当了官,尤其是当了一个单位的主官之后,那种感觉真好!你所有的下级,尤其那些男人,你都可以随意支使,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里,让你觉得心里很舒畅;你权力所及的所有资源,听凭你来分配,让你有一种你无所不能的感觉,真的很爽,很开心!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到那个老板简谦延的。
简谦延是我一个女同学岁灿兰的朋友,当时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人长得清清爽爽。第一次见面的饭局是他安排的,见面后他给我的印象不错。灿兰是我贴心的密友,她让我见的人我没有戒心。后来我才明白,当你做官掌握一定的权力之后,所有想和你结交的人其实都想有所求,不同的只是所求有轻有重、有多有少、有难有易、有险无险而已。当官的这时要随时提高警惕,要看透对方的用心。
可我那时哪懂这个?一看见别人的笑脸就高兴,一听见别人的奉承就欢喜,糊里糊涂地过着日子,以为与简谦延的聚会只是一场寻常的饭局。
那次饭局过后,简谦延就隔三岔五地打电话送来问候,他的问候简单亲切,不让你腻烦。再往后,他就隔三岔五地送来点礼物,我也没有在意。他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请我去一家新开张的美身店美身。我过去只听说过美发、美容店,还不知道有美身店,带着几分好奇,我就去了。去了以后才知道,这真是为女性做的全身美服务:先是美脚,给你按摩双脚底,然后给双脚指甲涂指甲油;接下来美腹,用按摩和涂中药膏去掉腹部脂肪;再接下来美胸,用仪器吸揉你的双乳,使它们变大变丰满;跟着美容,对脸部进行护理;最后美发。把全套做下来你觉得浑身轻松,就像变了一个人,心里的那种感觉真美妙。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美身服务。那天临离开美身店时,简谦延往我手袋里塞了一张卡,说:林姐,你啥时候愿来美身,拿着这张卡来就行。我以为这就是一张优惠卡,里边有一点小钱罢了,没有在意,说了声谢谢就上车走了。
那家美身店我后来又去过多次,每次做完,我拿出简谦延给的卡,让服务员一刷,我就可以走人,这让我觉得很简单很开心。我那时以为,做一次美身也就几百块钱而已,直到有一次服务员刷完卡告诉我:大姐,这卡你记着充点值,里边只剩几千块,不够下一次消费了。我这才吃了一惊,问她:消费一次多少钱?她说:像你做的这种全套的,每次9999元。我听后吓了一跳,粗粗算了一下,我花掉已有近20万了。第二天,我打电话把简谦延叫到办公室,一边把那张卡递到他手上一边说:谢谢你了,那家店我以后不想去了,你以后有需要大姐我帮忙的事,只管说。他摇摇头说: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让大姐变得更漂亮更年轻,活得更快乐更舒心!他没有提要求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层。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打电话来,说最近天全有一批留学的孩子要去美国纽约,问我愿不愿把儿子千籽送到美国。我说,当然愿意了,只是千籽在学校的成绩达不到公费保送的标准,已经毕业回天全安排了工作。自费留学嘛,家里又没有那么多钱。他一听,说:你放心,只要你想让他去美国留学,这点钱我先替你垫上,日后千籽学成归国赚大钱了,再还我。他这话让我一下子心动了。
我回家跟万彤说了这事,万彤摇头道:留学费用不是个小数,借这么多我们还不起,也容易留下把柄;再说了,千籽学的是人力资源管理,这种专业在国内完全可以学成,不留学在国内也能把工作做好,何必非要去美国镀这层金不可?
但我觉得万彤的担心有些多余,既然简谦延如此主动提出相助,回绝了不仅不近情理,而且也让千籽失去了一个去美国开眼界长见识的机会,我于是决定自己来把这件事办成。
决心下定之后,我去简谦延的公司里和他见了个面,他把预先准备好的70万现金装到一个提包里交给了我,我说给他打个欠条,他笑着摆摆手,就送我出门了。
我拿了这些钱后,就立马开始为千籽办自费出国留学的手续。
过了一段时间,简谦延打来电话说,他的一个纸厂因为排污被环保局罚了一百多万,他想请我给环保局的领导说说,少罚他一点。我拿了人家的钱,这点忙当然要帮,就当即答应了他。环保局的局长我本来就熟,加上他也在万彤的管辖之下,接了我的电话后,就爽快答应道:好了,既然简谦延是你的朋友,这笔罚款我们就免了,但你要告诉他,明年决不能再排污了。我把环保局长的回答告诉简谦延之后,他非常高兴,专门来我办公室一趟,说:林姐,你帮了我个大忙,前几日给你的那点钱算我自愿支持千籽侄子出国留学的,再不要说是借呀借的……
帮了简谦延这个忙之后,我心里借钱的压力也就没了,心想,你帮了我的忙,我也帮了你的忙。但我低估了他的欲望,仅仅半个月之后,他就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林姐,帮我一个忙,我想把银三角那块地买过来,再办一个造纸厂!而且把征地的报告都送来了。
我的心一“咯噔”,那块地紧邻市区,根本不能办造纸厂,即使我批准,市委市府也不可能同意。我告诉他:这事可能办不成。
他倒没说别的,只笑笑,就走了。我当时以为,他可能明白了我的话意,主动放弃了要这块地的想法。
过了些日子,有一天他突然又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进屋就掏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我,我一愣,问:这是什么?
他笑着示意我打开,我狐疑地打开一看,原来是美国纽约一套两室一厅公寓房的产权证明和钥匙,产权证明上清楚写着欧阳千籽的名字。我大吃一惊:你这是?
千籽的留学手续不是快办成了吗?他去纽约留学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呀,我托那边的朋友在他即将赴读的学校附近给他弄了一小套公寓,在26楼,不大,80平,两个卧室加一个小客厅,基本上够用,你日后去看他,也可以勉强住下。这算我送给千籽的一份心意。
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捏住那个文件袋又意外又惊喜,千籽能在美国纽约拥有一套房子,不用再为租房子操心,那可是太好了!
这有什么了?林姐我们不是自己人嘛!我也就只能帮你办这点小事,你帮我办的可都是大事。林姐你忙,我告辞了。他说完就起身走了。我坐在原处愣了好久,心里直觉得过意不去,咱没有帮人家要银三角的地,人家不但没计较,还送来这样一份大礼,我心里不安。
我决定想办法满足他要那块地的愿望。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我打电话给简谦延,让他重新写一份报告,报告中不要写在银三角办造纸厂,而写成想在银三角开办一所培训技术工人的学校。他知道我的意思,高兴地答道:明白!
这期间,千籽的留学手续全部办好,机票也都定了。我到此时才决定给万彤说明千籽要出国的事。之前我娘俩所以决定对他保密,是怕他打横炮阻拦,怕他执意反对接受简谦延的金钱资助,把事情搅黄,我想把生米做成熟饭后再告诉他。现在饭既已做熟,就该向他揭开锅盖了。当然,简谦延代为买房的事仍要留待以后再说。我记得那是一个晚上,他晚饭后要坐飞机去广州谈一个大型商业项目的引进,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我让千籽打开一瓶红酒,斟满三个杯子,然后递给他爸一杯,我这才说:万彤,来,干杯,为我们的儿子顺利去美国留学!他显然吃了一惊,捏住杯转向千籽面露愠色责问:为何早不对我说明?
千籽红了脸扭头向我求助,我笑道:想给你一个惊喜!
小心这不是喜事!他冷冷地说罢,仰头喝了杯中酒,就起身要走。
我当时对他有些着恼,这毕竟是儿子人生中的大事,不让你出面办已经很不错了,办成了你还是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于是高声对他说:这事耽误不了你去当官,你放心!我没有使用你的职权和名声,一切由我自己搞定。我不用你来教训我!
他什么也没说,拎起包就出门了。儿子有些害怕地看着我问:妈,怎么办?
就着蒜汁拌!他不喝咱娘俩喝,我不信,死了张屠户,咱就要吃连毛猪了!来,喝!我举杯朝儿子的酒杯碰了过去……
几天后,我请假亲自去北京把儿子送上了去美国的飞机。待万彤由广州回来,千籽已经在美国落地了。千籽顺利住进了简谦延为他买的公寓,顺利在学校注了册报了到,我的一颗心算放下了。
我这时开始办简谦延买地的事。
我开始分别做我的几个副局长的工作,让他们先在心中有数。那时还没有土地拍卖的制度,局领导的态度至关重要。工作做到家后,这块地在专门研究土地出让问题的局办公会上得以顺利批准。之后,我又给分管土地局的副市长打了招呼,再三请他予以关照,他可能看在万彤的面子上,也批了“同意”。接下来,就到万彤那一关了。我给万彤说,银三角那块地有企业家想办一所技术工人培训学校,土地局已同意按目前的市价出让,报告不久就会送到他那儿,请他给予帮助。他听后皱皱眉头道:市委方书记和我已商定在那儿建一所儿童医院,你们的意见可能会被否决。我明确告诉他这所技工学校是简谦延想办的,暗示他务必帮忙。他当时未置可否,我以为他已同意相帮,谁知报告送到他那儿,他只批了一行字:这块地的用途我意仍建儿童医院,请方书记决定。方书记见到报告后批道:同意万彤市长意见,此地块仍用于建儿童医院。
事情至此已无法转圜。
我在办公室气得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
没办法了,我只得打电话请简谦延来,想当面向他说明是方书记不同意将此地块出卖,请他再挑别的地块,也向他表示个歉意。未料到简谦延接到电话后态度非常冷淡,说道:我想不到竟是万彤市长不同意卖给我,我还能抱怨谁?我听了很吃惊,领导们的批示内容是秘密,他怎么会知道?于是就笑着说:别听他们瞎传,万彤市长怎么能反对?他拉长了声音回道:你就别骗我了,市委秦秘书长亲自给我说的,还会有错?
一听秦秘书长这几个字,我的心不由一紧:这秦秘书长当初曾和万彤竞争当市长,失败后对万彤一直耿耿于怀,两个人面和心不和,但愿他在此事上别再使坏心。
我这里正想着怎样帮简谦延再找一块合意的土地,未料简谦延已把我举报了。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借给我钱时,都预先在现场录了像录了音;纽约的那套公寓手续,他也都留有复印件。他把这些全说成是我索要的。当我在拘留所知道他做得如此绝情时,把肠子都悔青了。我那时才明白万彤的警告有道理,才知道人变了脸是多么可怕呀!……
再后悔我也无力扭转局面了。
事后我才知道,在我被抓的同时,千籽接到了我病重的电话,他很快坐上飞机返国,一下飞机就也被抓了。不久,万彤也被免职。是我不听万彤的劝阻,亲手把这个家毁了。
办案人员在审讯我时,有意在把事情向万彤身上引,这引起了我的警惕,让我意识到,他们的目的在万彤。也许,那位秦秘书长才是这桩举报案的幕后策划者,简谦延只是走在前台的角色。
之后,在所有的审讯过程中,我自始至终没有说万彤一个字。一切都是我做的。也确实全是我做的。保护住万彤,是我在里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我知道他为当官费了多少心,也知道他把仕途看得多么重,我不能毁了他。为了断绝办案人员往他身上引燃的念头,我在里边坚决地要求和他离婚并立即办理离婚手续。万彤一开始不同意,甚至托人去看守所说服我改变主意,但我执意要离,而且当着审查我的人的面把他说得一无是处,从性格到人格,从生活习惯到精神世界,我对他进行了全面诋毁,并将他骂得猪狗不如。而且我把他和殷菁菁的关系说得活灵活现,尽管我一次也没抓到他们幽会,但我编的场景非常生动,最终,我让那些办案人员成功地相信我和万彤的感情早已破裂,之所以还维持婚姻只是为了在官场保持彼此的面子……
还好,最后总算没毁了他……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最终也解救了儿子。千籽只是受了个处分,虽不能再出国,但保住了一份工作。
那个在背后想对万彤动手的人肯定失望了,听说,他最终也提上去了。唉,祝愿他升官发财吧!一个人为了当官想把同僚往死里整,想想都让我感到心寒和害怕。
我现在一个人过日子,儿子和儿媳有时会来看看我,给我带来些吃的和用的物品,生活上没有任何问题。我出狱之后,那时万彤还在位子上,他托人传口信说想来看看我,我坚决拒绝了。再见面除了伤心之外还有何益?再说,对他现在的妻子也不好。罢,罢,罢,尘世上的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不必再折腾了。如今,我应该算作看破红尘的人了,我对尘世上的一切都不再感兴趣。我已经信了主了,唯有主活在我的心里。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可能对你写他的传记没有啥用处,抱歉了。
愿万彤的灵魂已经进入天堂。
愿他也能和主在一起……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