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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凌当晚和叶苋睡在一起,在叶苋的反复劝说下,她总算勉强止住了哭泣,但快天亮时却开始发烧。人们常说“悲能致病”,看来这是真的。

早饭时叶苋服侍青凌吃了药,给厂里打了电话为青凌和自己请假,接着便骑车来到豪力家。她知道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来说服脾气倔强的豪力是办不到的,所以一见豪力便开门见山地说:“青凌同意离婚,只是因为今天有病住院了,得等病好后才能同你一起去办理离婚手续。”

豪力听后一怔,继而咬着牙狠狠地说:“麻烦你先到医院告诉她:我在等着!”

叶苋从豪力家出来,便骑车向印刷厂奔去……

此后几天,叶苋每天下班后都要骑车去印刷厂和印刷厂职工宿舍区跑一趟,有时回来得很晚。

对妻子的行动,鲁冬几次想问但终于没敢启齿,因为妻子每天从外边回来时,总要生气地瞪他一眼。

大概是在莹莹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豪力家出事的第九天晚饭时,叶苋把一张写有九个人名的白纸递给鲁冬说:“明天莹莹过生日,咱们庆贺一下,明天你把纸上写的那些人都请来吃晚饭。”

鲁冬接过一看,见纸上写的人名除豪力外都是本厂和自己关系一般化的男女工人,便有些吃惊地问:“庆贺莹莹生日,干吗请这么多人吃饭?”

“记住!一个人不能少!”叶苋没有回答丈夫的问话,而是用命令的口气说出了这几个字。

“那……好。”一向习惯于服从妻子命令的鲁冬点了点头。

第二天夜幕降临时,除豪力外其他八名男女客人已经坐到鲁冬家的那张八仙桌前。虽然他们都对被邀参加莹莹的生日庆祝酒席感到有点突然,但也知道鲁冬和叶苋平日是一对热情好客的夫妇,以为这两口子不过是借此欢乐欢乐、图个吉利,便也没想更多的。酒菜上来前,大家轮流逗着莹莹玩,说一些在这种场合应该说的吉庆话;酒菜上来后便在主人的劝让下毫无拘束地吃喝起来。众客人谁也没有料到,当他们举杯欢饮的时候,在这套宿舍的另外两个房间里,却有两个人在暗暗地吞咽着眼泪。

在对面那间小贮藏室里,豪力垂首默默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头发蓬乱、双颊下陷、目光呆滞,比十天前显得瘦多了。他是在客人到达前由鲁冬从家里硬拉来的。豪力一直以为青凌在住院,并不知道她就住在鲁冬家里。鲁冬也因为妻子嘱咐过而一直没有告诉豪力。豪力来后听说应邀来的人都是印刷厂的熟人,便坚决不肯入席,先想躲进鲁冬他们的卧室,后见门锁着便躲进这间贮藏室。自从青凌出事后,他一直觉得没脸见人。叶苋见他如此,便让丈夫别再催他入席。其他的客人并不知道豪力就坐在那间贮藏室里。此刻的豪力,听着外面小莹莹的欢笑,不禁想起儿子明明。后天就是明明的生日,假若不是因为他妈妈那可耻的堕落,他也会像莹莹一样过一个欢乐的生日,可是现在……

在房间隔壁的卧室里,坐着一脸病容的青凌。她一边不时地抬手擦去涌出眼睛的泪水,一边按照叶苋的嘱咐,用心听着隔壁的谈话。

当酒过数巡、众人都喝得面红耳热时,叶苋站了起来,用不紧不慢的声音说:“今天请诸位来,除了庆贺我们莹莹的生日外,还有另外一件小事。”

来客听到这话,都一齐停止了吃喝,略感诧异地望着叶苋。

叶苋的脸色慢慢变得冷峻起来,语调也随之低沉了:“我通过各种方法了解到,关于豪力家的青凌同邻居高松良不清白的消息,是从诸位口中传出的,今天想烦请大家把当初各自听到、传出的话再一五一十地说一遍。我的目的是想弄清真相,因此,望各位都凭着良心不讲瞎话。”

话音落后,有一分多钟的时间,屋里的人谁也没有吭声,每个客人的眼里都露出了一点吃惊和不安,大家显然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出现在生日庆祝酒席上。鲁冬怔怔地望着妻子,显然他也没想到妻子会有这么一招。

“许龙,听鲁冬说,是你告诉他的?”叶苋打破了沉寂,向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工人问。

“我是听任大斌说的。”许龙讷讷地答,“他告诉我说,‘豪力家的青凌和高松良两人很好,九月二十四日晚上十一点钟时,有人亲眼看见他俩在胡搞’。我听后就原原本本地给鲁冬说了。”

“大斌,你是听谁说的?”叶苋转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问。

“我是听谭成说的。”那个叫大斌的男子垂下了头,“我在传给许龙时只加了‘晚上十一点钟时’几个字,我当时主要是想让许龙相信我说的话,随便加上的。”

“我是听郑忠吉说的。”大斌的声音刚落,二十七八岁的谭成就急忙接口,“我当时感到这个消息怪有意思,便急忙告诉了大斌,为了向他证明这个消息的准确性,我加了‘九月二十四日’几个字,因为我想豪力是在九月二十四日开始住到厂里的。”

叶苋询问的目光转向一个三十二三岁的男子。

“我听姜芸嫂说的。”那个叫郑忠吉的男子望了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中年妇女一眼,不好意思地说,“我当时听后觉得这是一条新闻,下班时就给谭成讲了,给他讲时就加了‘有人亲眼看见’几个字,主要是想让谭成相信这事的可靠性。”

“姜芸嫂,你是听谁说的?”叶苋转而望着那位中年妇女问。

“我是听杨芳姐说的。”姜芸嫂的脸有些发红,“那天上班时,杨芳姐在印刷机前告诉我说,‘豪力家的青凌和高松良两人很好,他们在搞……’,后边的话让刚启动的印刷机的响声给压下去了,我没听清,过后我想,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搞什么?还不是‘胡搞’!所以下班路上我在给忠吉说时,就加了一个‘胡’字。”

“哎哟,他姜芸嫂,你想到哪里去了!”姜芸的话刚落,四十来岁的杨芳就着急地叫了起来,“那天刘静姑娘告诉我说,‘豪力家的青凌和高松良两人很好,他俩简直是在搞领奖比赛’,我给你说时,也就去掉了‘简直是’几个字,你怎么把话变成了那样?”

“小静,你是听谁说的?”叶苋转向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问。

“我是听秦师傅说的。”刘静有些羞怯地答,“那天在车间秦师傅告诉我说‘豪力家的青凌和高松良两人真不错,他俩简直是在搞领奖比赛’,我在告诉杨大姐时,无意中把‘真不错’三个字换成了‘很好’。”

“天哪,没想到我的话会传成这样!”一直没有发言的秦师傅此时吃惊地叫了起来,“那天,我去高松良宿舍借打气筒时,只见墙上贴着不少奖状;当晚去豪力家闲坐时,见青凌也得了很多奖状贴在墙上,所以第二天来到厂里,见到我的学徒小刘静时,我就告诉她:‘豪力家的青凌和高松良两人真不错,他俩简直是在搞领奖状比赛。’意思是鼓励刘静向青凌和高松良学习,谁想这句话最后竟被传成这样,嗨!”

秦师傅的话音刚落,只听“哐”的一声,对面那个贮藏室的门猛地被拉开了,脸色苍白的豪力出现在门口,众人闻声一惊,一齐转过脸来。

“原来……是这样!”豪力望着众人艰难地说完这几个字,身子便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豪力——”此时愣愣地坐在桌旁的鲁冬一个急跳上前扶住了他。

“就是因为这一句传得走了样的话,”叶苋站起身来,低沉而又惋惜地说,“豪力改造旧式印刷机的工作停了十天;青凌大病一场至今没能上班;他们的孩子明明离开了妈妈又住不惯奶奶家,体重减了四斤。你们已经见了身体垮了的豪力,你们再看看病中的青凌。”说着她起身打开卧室的门,搀出了苍白瘦弱、泪流满面的青凌。

八位客人几乎是同时无声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h1KDTMp3N+9LDNU3Q8aMjnNIv4zsNLG2G0F5FJeBSFQcomcTLXOs2f/XNR4I9w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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