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到这里,双手捂住脸:“可是我并没有被练做剑奴,我醒过来在郊外的村庄,一切都好。可是我找不到卫辞了,归一宗宗主说她来找我了,可是这些年,我都找不到她。”
流笙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曾是锦衣怒马的少年,可最终被家仇爱情击败,岁月正在一点点吞噬他曾狂傲不羁的心脏。
她极轻地叹了一声,将装着清澈之水的茶盏推到他面前。那茶盏中的水起初还是赤红,一段故事讲完,却变为清澈。
“你并不是没有被练成剑奴。只是被练成剑奴后会人性全失,除了杀人,你再记不得其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茶盏缓缓浮现画面,是他被练做剑奴后的事情。朝廷的铸炼术传承已久,自然懂得禁忌之术。
他们将人的精魂抽离炼入剑中,使人成为被剑控制的木偶。剑奴没有人性,不怕痛苦,沦为杀人的利器,直到手中的剑耗尽他的精魂之力,便会力竭而亡。从而使他们为朝廷赴死,进行极其危险的任务。
叶玖看见自己在一片血海之中挥剑杀戮,脸上神情连他自己见了都觉得心凉。四周一片血红,白衣女子的突然闯入极其显眼。
“卫辞!”
他惊呼一声,手指紧紧抓着茶盏,看见她双手结一施展幻术将围攻叶玖的对手全部控制,四周一下空出来,她跌跌撞撞跑向他。
他终于看见她,却将重剑对准了她,毫不留情刺过来,被卫辞一手抓住。剑刃割破她的手掌,鲜血汩汩流于刀身,映着她凄冷面容。
“叶玖,醒醒。”
剑奴自然不会清醒,稍稍用力,重剑便刺穿她的手掌,深深刺进了她的肩头。似乎能听见刀剑割破血肉的声音,而她一声不吭,只用那双如水一般温柔的眼看着他。
“你让我等你回来,可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回来,我只有来找你了。叶玖,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朝他伸出手,手指纤细,指尖却泛凉颤抖。叶玖眼底似有挣扎,缓缓握住她的手,却猛地用力将她扯近,重剑从她肩头穿过。
卫辞喷出一口鲜血。
她伏在他肩上,如同温柔的拥抱。归一宗修行幻术,自然知道叶玖为何会变成这样,自然,也知道如何让他恢复如常。
她抬起头来,带着眼泪的吻落在他的唇边:“叶玖,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身体一点点抽离重剑,她忍着剧痛,一手结印施展法术,一手握住剑身,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心口。
叶玖似乎感应到什么,重剑猛地脱手,她跪倒在地,血液在剑身流淌,手指却紧紧拽着他半片衣角。
白光闪耀,咒语声起,剑身铮铮作响,良久,一切回归平静。
叶玖晕倒在地,重剑安静地躺在地上,而世上再无卫辞。画面跳到几日之后,归一宗宗主出现,目光怜悯打量那把重剑,最终将叶玖送到了郊外村庄。
流笙能感觉到他竭力压制的颤抖,嗓音断断续续,透着惊慌:“我……杀了卫辞?”
她摇摇头:“不。她为了解除剑奴禁制,牺牲自己化作了剑魂,你在找的姑娘,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
叶玖猛地抱住重剑,颤抖着手指抚摸剑身,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他心爱的女子就在这把剑里面。
她明明比任何人都想活着,她明明那么怕死。
他从来没有哭过,哪怕是家门灭绝。可现在他却低低哭出声来,捂着脸,呜咽得像个孩子。
流笙看着窗外天色,红云翻滚,似被染了人血。她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让他知道。
“十七年前,国君为得到神兽骸骨不慎破坏祭天神坛招惹天怒,降下旱灾导致大饥荒,卫辞的父母就是死于那场饥荒。”
叶玖猛地抬头,听她继续道:“而后骸骨作为珍宝赏赐给铸剑山庄,因你母亲喜爱,便切下一块打造成为骨笛,剩余的熔于铸剑炉中,铸成一把重剑。”
重剑从他手中滑落,发出沉闷撞击声,叶玖捏着拳头,久久无法言语。
“兽之诅咒啊,哪里是轻易可以破解的。”流笙叹着气放下轩窗准备打烊。而叶玖抱着重剑离开,像是怀抱心爱之人。
但流笙觉得他并不应该悲伤,起码,他深爱的人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他身边。可有些人啊,你就算穷一生之力也再无法寻得他半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