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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卫辞

卫辞这样温雅端庄的女子,祖上却是赫赫有名的猎兽世家,他们曾多次深入山脉猎捕巨兽,市面上极其珍贵的兽核和兽骨多半出自他们之手,是十分宝贵的铸炼材料。

然杀戮过多终究招来报应,他们猎捕了一头已修行至半仙的神兽,神兽临死前以神灵起誓,凡卫家后人,必死于它之骸骨。

卫家未曾将其放在心上,神兽的骸骨被进献给王上,王上邀神匠打造了一把弓箭,其箭锋利可穿城墙,可透精钢。一日王上围猎,箭矢却射中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山中的卫家长子,长子当场身亡。

其后岁月,卫家逐渐败落,神兽骸骨被拆成两块散落世间,而神兽的诅咒,却依旧跟随流着卫家血液的后人。

卫辞自小父母双亡,是归一宗宗主将她抚养长大,归一宗宗主是得道的高人,她算出卫辞将因神兽骸骨而死于非命。那时归一宗机缘巧遇之下得到了其中一块骸骨,宗主以东海之玉为辅,卫辞之血为引,将骸骨铸造成了一枚玉埙。

当卫辞吹奏玉埙时,只有持有另一块骸骨的人才能听见曲音。宗主让卫辞以此为引,找到那块骸骨,将它和玉埙一起毁掉,以此来破神兽诅咒,更改她的命运。

叶玖听完这个有点长的故事,打了个哈欠:“这么说,你的父母也是死于骸骨了?”

卫辞垂下眼,有淡淡的悲伤:“他们死于十七年前那场饥荒。”

他大笑几声翻身跃起:“说什么狗屁诅咒,都是唬人的,你竟然还信,真是蠢。”

卫辞捏着衣角,嘴唇抿得紧紧的,语声的调子依旧轻柔:“宗主不会骗我,而且你也听见玉埙的声音了,你身上一定有另一半骸骨,你把它给我,多少钱都可以。”

他似听见天大的笑话:“你跟本少爷谈钱?”

卫辞不说话,拧着眉,倔强地看着他。他冷笑几声,唇角斜斜挑起,伸手勾住她的下巴:“用你自己来换咯。”

本以为她会羞愤怒骂,谁知只是红了脸,好像天生不会动怒,只是嗓音变得急促:“你先给我看看骸骨。”

叶玖东摸西摸,从胸口扯出一根红绳,绳上系着一支雕刻精美的骨笛。卫辞一眼就认出来,满眼惊喜。

“就是它!本只是来扬州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却听叶玖冷哼一声,后退几步抄着手看她:“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你觉得我凭什么会交给你?”

她一时有些尴尬,嗫嗫道:“我知道这样要求很无理,但我想要活下去,拜托你……”

被他冷声打断:“想都别想。”

他将重剑插入剑鞘,转身离开,月光之下少年英姿卓越,有自天地间生出的孑然傲气:“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竟相信所谓诅咒,真是可悲,可笑。”

回到山庄叶玖不出意外被关禁闭,反正每年擂台赛后主办人都会哭得跟个小媳妇一样跑来跟他大哥告状,他都习惯了。

也好,武夫偶尔也要修个身养个性嘛。他捏着骨笛沉沉睡去,往日都会梦见慈祥的母亲,这夜却被白衣紫裙的女子入了梦。

解禁那日是个雨天,夜凉如水,他在庄内逛了一圈,还没想好去哪逍遥,侍女蓉枝端着银盘小跑过来。

“少爷少爷,我刚才看见二爷又绑了个姑娘回来,装在麻袋里往东院扛,你快帮帮忙吧。”

叶玖掸了掸发梢的雨水,拉着她躲到假山下:“你还真当本少爷是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大侠啊。当年救下你呢,是看你长得俏,准备留给自己。”

蓉枝跺跺脚,作似下跪:“少爷往年也救了不少姑娘,本是心慈之人却口是心非,真正的坏人分明是二爷,姑娘若落在他手上定是不得好的。”

蓉枝被叶玖一把虚扶拉了起来,只见他明明是笑着,眼里却透出几分狠戾:“这个老色鬼,总有一天我要把他连根拔起。”

他将蓉枝端着的缠枝花银酒杯拿过来饮了几口酒,又将剩余的酒水全部洒在身上,一时间酒气四溢,他脚尖一点已经在雨幕中飞蹿出去。

小厮们扛着麻袋正要踏进东院,被假装醉酒的叶玖拦住。他摇摇晃晃将麻袋撞倒在地,打着酒嗝问:“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小厮面面相觑,不敢回答,他邪笑着用手摸了一圈,恍然:“啊,原来是个俏娘们,本少爷正愁没姑娘陪,你们送得倒是及时。”

说罢,一把将麻袋扛在肩上施展轻功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本意是想将姑娘送到蓉枝那里,翌日让她送下山去,不料雨越下越大,只得就近回到自己的院子。

重剑削开麻绳,他一边褪下湿透的衣衫,一边漫不经心道:“长得有几分姿色就不要老往外跑,被人惦记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明日我派人送你下山,不用道谢,本少爷向来做好事不留名。”

铜镜映着身后景象,从麻袋里钻出来的女子竟有几分眼熟。他猛地回身,衣衫湿透的卫辞正无辜地望着他。

墨发贴在鬓角,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要滴出血,湿衣裹着妙曼身姿,曲线姣好。

他见鬼一样:“怎么是你!”

卫辞拭去脸颊水珠:“我想上山找你,结果被人敲晕,醒来就在这里了。”

因褪去了外衫,骨笛露在外面,她全然不顾叶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两三步上前将骨笛拽在手中,扯得叶玖一个踉跄,俯在了她肩上。

一时静默。她依旧抓着骨笛不放,叶玖被串着骨笛的细绳牵着动弹不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放!手!”

她声如蚊蚋,带着哀求:“你把这个给我好不好,用什么来换我都愿意。”

叶玖气急,两根手指夹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便让她松了手,重心不稳倒坐在地。他将骨笛贴着胸口放好,看见卫辞仰着头,嘴唇紧抿,满眼倔强。

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打趣道:“你怎么这么怕死呢。”

她反问:“你不怕吗?”

他一时被问住,倒不知怎么回答。良久,听见卫辞低低嗓音,带着他无法理解的忧伤:“那年的饥荒如地狱一般,人吃人,父食子,每个人都竭力想活下去。我能从那场饥荒中幸存,是上天怜悯,我想要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死在先人犯的过错上。”

他自小生在富贵乡,不曾见过更不曾经历过卫辞口中那种地狱。他觉得一个人想要好好活着没有错,但将自己的性命寄托于上天未免太过可笑。

将干净衣衫扔在她面前,他踏出房门:“骨笛我不会交给你,但你可以留下来,只要骨笛在我身上一天,我绝不会让它伤到你半分。” DyTQ2drdefc4Qr1uztW6/CHF26L9mWRwdJ8vBBugweZsM4cLjubgCO8hHP1caXj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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