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小房子

捣蛋和顽皮从小镇上回来后干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把木箱子钉在门上做信箱。

凡是有人的地方，倔老头都不愿意去，这样，到镇上买东西的活儿就交给了捣蛋和顽皮。倔老头用木板替它们做了一辆小拖车，小拖车有四个轮子，走起来“咕噜咕噜”叫，捣蛋和顽皮每次去镇上都能买回满满一车东西。

今天早上，捣蛋和顽皮又要去镇上买东西。它们接过倔老头写好的单子和钱，拉起小拖车就走了。走到半路上顽皮又有了主意：“哎，捣蛋，我们来轮流拉吧。或者你先拉，或者我先拉。”

捣蛋以为顽皮怕累，就说：“那就一直我来拉，用不着轮流。”说完，它就把小拖车整个接过来，自己拉着往前跑。

顽皮在后面说：“你讲话算数，可别后悔啊！”

捣蛋头也不回：“放心吧！”

捣蛋拉着拉着，忽然听见身后的小拖车里“扑通”一声，它回头一看：哟，顽皮正四脚朝天，舒服地躺在小拖车里呢！

捣蛋一下后悔得要命：“你，你原来是想坐车呀！”

顽皮乐得直摇尾巴：“真舒服呀，舒服极了！”

不过，捣蛋是顽皮的好朋友，顽皮当然不会让捣蛋这么一直拉下去。它们开始轮流拉，一会儿顽皮躺在车里，一会儿捣蛋躺在车里，反正一次数到一百，完了就对换一下。它们都觉得这样又好玩，又省力气。

大概捣蛋拉过二十一次，顽皮拉过二十次，镇上就到了。它们先去杂货铺，把单子递给那个眼镜公公看。眼镜公公看过了说：“没有。这单子上没有要在杂货铺买的东西。”说完就把单子还给顽皮。顽皮冲眼镜公公摇摇尾巴，表示谢谢，就和捣蛋一起拉起小拖车直奔肉铺。

肉铺的老板娘肚子很大，就好像吃了太多的肉全长在肚子上了。她一看见捣蛋和顽皮又来了，就显得特别高兴，涂得鲜红的嘴唇一上一下猛动起来：“哎哟！瞧我的小宝贝们来了，几天不见，快让我看看有没有长胖些？”老板娘说着想蹲下来，可她肚子太大弯不下身，便随手拿过一个凳子坐下。捣蛋和顽皮最喜欢老板娘坐在小凳上，这样它们就能爬到她腿上，用舌头舔她的手，还舔她衣服上的大纽扣。

老板娘摸摸顽皮的白毛，又摸摸捣蛋的黑毛，问：“今天倔老头让你们来买点儿什么呀？”

捣蛋和顽皮一听就懂，顽皮赶紧递过单子，老板娘一边看一边说：“这个倔老头真叫倔，就是自己不肯出来。让我瞧瞧……瞧瞧……呵，又要买这么多的骨头，怕是全给捣蛋买的吧！ ”捣蛋听了开心得直摇尾巴。

它们买好了骨头，又去鱼铺，那个卖鱼的黑皮姑娘老远就冲顽皮举起一条亮闪闪的大鱼，喊着：“顽皮快过来，我给你留着好鱼呢！”顽皮听了先撒腿跑过去，直奔黑皮姑娘那儿，果然，桶里放着几条鲜活的大鱼，都是顽皮最爱吃的身上长花纹的那种鱼。顽皮挑了两条最大的，捣蛋见了说：“一只猫还要买两条鱼啊！”

顽皮说：“还有一条给倔老头吃。”

捣蛋忙说：“对对，我把肉骨头也分一半给倔老头吃。”

它们又去了蔬菜铺和水果铺，店主接过单子看后，就把倔老头要的东西都放到小拖车上。东西差不多全买齐了，捣蛋和顽皮没有马上转身回家，而是拉起小拖车直奔小镇那头的一个玩具铺。它们知道倔老头写的单子上没有要买的玩具，但它们喜欢去那儿看——看用鸡毛做的绿毽子；看用彩纸做的风车，风一吹就会自动旋转起来；看五颜六色的小皮球；看用竹子做成的哨子，放在嘴上一吹，会“嘟嘟嘟”地响起来，好听极了……反正它们要看的东西很多很多，得赶紧去。

它们跑着跑着，迎面又碰见送信人，她脖子上挂着个大布包，大布包被塞得鼓鼓的。捣蛋和顽皮看不见包内的东西，但知道那里面全装着信。

平时送信人看见捣蛋和顽皮，总要学它们的叫声逗它们：“汪！汪！”“喵！喵！”捣蛋和顽皮就学她立着走路的样子，一扭一扭，看得她笑弯了腰。可今天送信人什么也没学，而是停下焦急地问：“捣蛋顽皮，东西买完了吗？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替我把信送掉，我孩子病了，得赶紧回家！”

捣蛋和顽皮停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尾巴。

送信人又赶紧补说一句：“送信很容易的，只要看信上的门牌号码和门上写着的数字一样，信就送对了。”

捣蛋问顽皮：“你说呢？”

顽皮想了想说：“可我们不能看玩具了。”

捣蛋说：“我从来没有送过信，想试试看好不好玩。”

顽皮就说：“那也行，等我们送完了信再去玩具铺还来得及。”

于是它们朝送信人点点头，送信人高兴地从脖子上取下大布包，放到它们的小拖车上。

捣蛋和顽皮对数字早就很熟悉。从前它们住在月亮路的时候，去好婆婆家玩，就看见她家门上天天写着一个大大的“3”；胖叔叔家的门上天天写着一个大大的“5”；还有瓜子仁家的门上是写着两个数字“14”，有一次瓜子仁还专门带着捣蛋和顽皮，沿着月亮路慢慢地走，教它们认路边房子上的这些数字。所以现在它们按照送信人教的方法送得很快，都没有弄错，不一会儿，大布包就瘪下去好多。

它们有时间可以讲讲话了。捣蛋说：“送信真好玩，把信往那个钉在门上的小房子里一塞，里面的人就能拿到了。”

顽皮说：“这些信不知都是从哪儿来的。”

捣蛋想想说：“大概是从很远的地方寄来的。”

顽皮奇怪地问：“那怎么从来没有人给倔老头寄信呢？”

捣蛋又想想说：“大概是因为我们家的门上没有小房子……”

忽然它们一起站住，脸对脸，眼瞪眼，捣蛋的凹鼻子“呼哧呼哧”直喘气，顽皮的软耳朵“啪嗒啪嗒”来回摇，它们都感觉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又因为这个发现太意外、太突然，使它们高兴得讲不出话来。于是它们放下小拖车，各自去猛跑一圈，这才使高兴劲儿稍微平静了一些，才能讲出下面这些很重要很重要的话：

“我们赶快回家，也给倔老头在门上钉个小房子。”

“对，这样倔老头也能收到信了。”

“倔老头收到信，就会喜欢给他写信的人。”

“这样他就有了朋友。”

讲到这儿，它们开心地互相舔起来：你一下，我一下……开心得就好像已经看见倔老头和他的朋友在一起。

“从前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呢？”

“现在想到也来得及。”

“那用什么做小房子呀？”

“用……”顽皮想了一下大声说，“就用我们的小木箱子吧！”

捣蛋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的小木箱子正好也是绿的，和小镇上的钉在门上的小房子是一种颜色。”

说干就干，它们用最快的速度把剩下的信全部送完，拉起小拖车就往家里跑。此刻，它们早已忘记了去玩具铺的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它们现在就去做。看，大片荒野上，一个黑点和一个白点连着一辆小拖车，在迅速滚动着，好像两只球，总也停不下来。那是一只黑狗和一只白猫，它们正要去为倔老头干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倔老头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捣蛋和顽皮从小镇上回来，他有点儿急了，就走出屋门，站在第一道栅栏里等；又过了一会儿，他又走出去，站在第二道栅栏里等；就在倔老头越来越急刚刚跨出第三道栅栏时，看见了远处滚动着的小黑点和小白点。他松了口气，摸摸花白胡子，尽量把他那对眯缝着的眼睛睁大往远处看。捣蛋和顽皮拖着满满一车食物终于赶回来了，它们一见倔老头就立刻丢下小拖车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呼哧呼哧”直喘气。倔老头蹲下来，用手抚摸着它们柔软的毛，心疼地说：“告诉过你们别这样赶，小腿要跑断的！”

捣蛋和顽皮稍歇了歇，就一起咬住倔老头的裤脚往屋里拽，一直拽到那只小木箱子跟前才松开。倔老头莫名其妙，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大声问：“把我拖到这儿来干什么？”

捣蛋急得“汪汪”叫。

顽皮急得叫“喵喵”。

倔老头干瞪眼，还是不明白。于是捣蛋和顽皮只好用屁股去撞那只木箱子，把它朝门那儿推，倔老头这才“哦”了一声，把木箱子拿起来，拿到门口放下后奇怪地问：“把小木箱子拿到门口来干吗？难道你们也想扔掉它啦？”

捣蛋急躁地对顽皮说：“怎么办呀？他还是不明白！”

顽皮说：“别急，再想想办法。”说完它就伸出舌头舔一下木箱子，再舔一下门，然后抬起脸对着倔老头“喵——喵——”叫两声。倔老头摸摸大胡子，仔细琢磨，他看看绿木箱子再看看门，看看门再看看绿木箱子……忽然他两只大手猛地一拍，吓得捣蛋和顽皮身体往后一缩，眼睛紧紧闭上，半天不敢睁开。等它们再睁开眼睛，却找不到倔老头了。

只一会儿倔老头就来了，他拿着铁锤铁钉，递给捣蛋和顽皮，边看边说：“我明白了，你们是不是让我把小木箱子钉在门上做信箱？”

信箱？捣蛋和顽皮对望着，这回是它们不明白了，因为它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信箱”这个词，只知道讲“钉在门上的小房子”。不过它们很聪明，再想一下立刻就明白了。顽皮摇着耳朵对捣蛋说：“哎呀呀，我们真傻，‘信箱’就是钉在门上的小房子呀！”

捣蛋打了个喷嚏，拱着凹鼻子说：“你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于是它们连连点头。

倔老头三下两下，就把小木箱子钉到了门上，钉完后他说：“亏你们想得出来，这只信箱将会永远空着！”

捣蛋和顽皮谁也没有听见这句话，它们坐在地上，身体和身体紧紧靠在一起，眼睛都望着钉在门上的小房子：它是绿颜色的，盖子敞开着，从今天起它将成为一封封信的家，而不再是捣蛋和顽皮的家，真的不再是了。它们有点儿难过，但更多的是高兴，因为它们认定这只信箱会给倔老头带来很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