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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树叶信

校园里的阳光还是那么灿烂。温柔的风送来一片片落叶,悄悄提醒着大家,这是秋天了。我喜欢走在落叶缤纷的林间,树叶如手掌抚摸阳光,树叶如耳朵聆听风声,树叶如一张张贺卡,写满时间的祝福。

走过校园的林间,我总是喜欢悄悄捡起几片小落叶,我相信那是季节给我的信件,也是大树给我的礼物,还应当是我青春年华的诗笺。

这天,我看到一片沾着阳光斑的小银杏叶从高处飘落,被风带到了二楼的阳台,便决定走上去捡拾,因为如果晚一步,就会让那帮勤快的小朋友给打扫掉了。

刚刚走上二楼,我就看到一个活泼的影子从眼前掠过——夏樱。她蹦蹦跳跳跑过去,捡起了那片我看中的落叶。

“怎么?你也有收集落叶的爱好?”我好奇地问她。

“落叶?”夏樱抬头对我说,“林苏老师,这是信啊,每一个叶子信封里都写了很多字,这一封信是寄给我的,上面有我的名字。”

呵,好吧。我也这么认为,每一片叶子都是一封信。信里面写满了岁月的故事,写满了四季的悲欢离合。我也是个喜欢收藏童话的人。

“林苏老师也常常收到树叶信?”夏樱凑近我,“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的树叶信里面的故事?”

这或许是一个和夏樱谈心的切入口,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可以啊,让我想一想。”

“你还要想一想?那就是说你的树叶信很多很多了?”夏樱忽闪着她的大眼睛,非常期待地说,“我一直以为地球上没有可以读懂树叶信的人呢,原来是我没遇到林苏老师。现在我真是太幸运了。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我的预感从来都是那么灵验……”

我脑子里搜索着跟树叶有关的故事,耳朵里听着夏樱夸完我又夸她自己,不禁觉得好笑,拉她到二楼的图书室坐下:“现在,你准备听我说了吗?”

“嗯。”她立即坐直了,盯着我的眼睛。

我开始了讲述,我给夏樱讲的其实是我写的一个童话——

有一天回家的时候,我收到了很多叶子信件。那是一只小鼹鼠写给我的,小鼹鼠写了一件很好玩的事——

有一天,小鼹鼠发现树上放了几只耳朵。

不得了,谁掉了耳朵?小鼹鼠急了,忙跑去问伙伴们。

小鼹鼠一进小猪家。发现屋子里空空的:“天哪,她找耳朵去了……”

哈,瞄一眼树后,一只扇子一样的猪耳朵露出来。

小鼹鼠放心了:“小猪耳朵没丢!”他转身往小牛家跑去。

小鼹鼠一进小牛家,屋子里也空空的:“难道,小牛找耳朵去了?”

嘻,瞧一眼草丛,一对大橄榄一样的牛耳朵冒了出来。

这下,小鼹鼠放心了:“小牛的耳朵没丢!”他忙转身向小羊家跑去。

一进小羊家,小鼹鼠发现小羊也不在:“说不定,小羊才是找耳朵去了。”

嘿,瞅一眼花坛,一对大叶子一样的羊耳朵冒了出来。

小鼹鼠放心了:“小羊的耳朵没丢!”他转身向小狗家跑去。

一进小狗家,他找不到狗:“哎呀,小狗肯定找耳朵去了。”

哎,望一眼石洞,一对花瓣样的狗耳朵冒了出来。

小鼹鼠又放心了:“狗耳朵没丢!”

好像谁的耳朵都没丢?看到小老鼠的耳朵也好好的,小鼹鼠叹了一口气。

“树上挂着耳朵?”小老鼠指指小鼹鼠的近视眼,“你瞧错了吧?咱们再回去瞧一瞧。”

咦,回到树下,耳朵不见了。

小鼹鼠叫起来:“我明明看到耳朵的,黑黑的耳朵啊……”

……

还没讲完,夏樱就插嘴了:“那是木耳对不对?树上是会长出许多黑黑的木耳的,那确实是不错的耳朵呢。小鼹鼠个个是睁眼瞎,也难怪……”

“对呀,夏樱,其实我们的生活里有很多童话,就像我刚刚讲的这个童话一样。我们都可以相信童话,喜欢童话可以让我们的生活更美好,但我们也要融入现实的生活,对不对?”我有意想拉近跟夏樱之间的距离。

“林苏老师,”夏樱歪着脑袋看我,“我决定也给你讲一个鼹鼠的故事,不过是在贝壳星上发生的……”

她怎么就不能不提贝壳星?我讲的童话可都是发生在地球上的。

“林老师,快回教室,现在要班主任组织全体学生听广播呢。”有老师在阳台对面向我挥手。

“我们快回教室。”这可不能耽搁,我拉起夏樱,“下次有机会再听你说。”夏樱不情愿地站起来,跟着我往教室走。

第二天早上,夏樱递给我一个信封,信封里有她写的一个故事——

夏樱的字写得还是挺不错的,她的表达也非常动情——

这是亲爱的小鼹的故事,我再也没有遇上比他更棒的漆匠了。林苏老师讲的鼹鼠故事让我想起了他,我没有时间跟林苏老师好好说小鼹,只能把他的故事写下来。林苏老师,这真的是贝壳星上发生过的事哦——

鼹鼠漆匠

苏奶奶的老屋破旧了,她偏不肯搬离,说那儿有过世的苏爷爷的所有记忆。

“你打这个漆匠的电话,帮她重新粉刷一下屋子。”周末,米苏苏拿出一张门口的小广告名片对我说。

“您好!”接电话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声音。

“我想请您重刷一间老屋,一周时间可以吗?地点是月亮街11号。”我简洁地说。

“噢!”那边答应得很快,“可以的。”

我跑去告诉苏奶奶刷屋子的消息,并帮她收拾东西,准备暂时搬离老屋。

“咚咚咚——”我们还没离开,房门就敲响了。我跑去开门,因为苏奶奶的眼睛几乎看不见,走路非常不方便。

“您好,我是小严,”门口的漆匠自我介绍起来,“您给我打过电话。”

“这么快呀!”我忙把漆匠领进屋,“米苏苏说,就按你小广告上说的价格,这是预付款,等您刷好付余款。”

“好的。”漆匠看到苏奶奶,突然慌了一下,“这位是?”

“是苏奶奶呀。这屋子就是她的。”我说,“她的眼睛看不到。”

“噢噢——”小严低头调油漆去了,我忙带着苏奶奶离开这间屋子,我可不想让她闻油漆味儿。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又到周末了,苏奶奶提醒我:“你去瞧瞧那屋子刷好了没。”“哦。”我忙向老屋跑去。

远远地,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拿着刷子在刷着呢,跑近了才看清,是小严正在刷最后一层清漆。

“好漂亮啊!”我惊叹,老屋焕然一新,走进去,觉得亮亮的、暖暖的。

“您看,这是我刷的七彩窗棂。”小严指着手边的窗棂对我说。

真的,老屋的每一个窗子都让他刷上了七彩窗棂,太有创意了!“苏奶奶要是眼睛好一些就好了!”我叹息,“这么漂亮的颜色,不知她能不能看到。”

“能的。”小严接过话,“您放心吧,这里的每一缕色彩,都是我送给苏奶奶的光明。”

这话怎么听不懂呢?我狐疑地看看小严。

“我——得走了,完工了。”他忙低下头,很快地说,“苏奶奶很快就可以搬进来了。”

“谢谢。”我忙掏出米苏苏给的工钱。

“不用啦。”小严竟然不收钱,拎着东西就往外走,越走越快,一下子就不见了。

“真怪。”我嘟囔一句,竟然发现桌上留着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是上次给他的预付款。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很想弄明白。

找到那张广告小卡片,上面的地址是水滴巷,我准备去一趟。

那条巷子又深又长,还特别安静,我觉得像是走在一条冗长的地道里一般。我探险一般一个个小店观察过去,总算找到了那个地址,门上写着“小鼹漆店”,啊,是“小鼹”?

这是一家七彩的漆店,好漂亮的窗棂,好漂亮的七彩阁,好漂亮的七彩桌……而且,竟然没有一点儿油漆的味道。对了,这时,我才想起,苏奶奶刚漆好的老屋,也没有一点儿油漆的味道哩。

从店口就可以看出店主的手艺非凡。也是,一般,每家小店的装潢总是自己最好的广告呀!

“您好!”我一进店,一位鼹鼠哥哥迎了过来,“啊,是您?”

他认识我?“您就是小严?小鼹?”我叫嚷起来。

“嗯。”他点点头,脸通红,“您怎么找来了?”

“您不收钱,”我拿出信封,“我怎么跟米苏苏交代呀?我总要问个明白吧。”

“这……”鼹鼠哥哥揉了揉眼睛,“好的,我把一切都告诉您。”我发现他的眼睛好像黯淡了许多,好像不舒服似的,总要去揉一下。

“您知道,鼹鼠都是弱视,会失明。”鼹鼠哥哥的开场白很不入耳,“我是一个深得树妖婆婆宠爱的小鼹鼠。树妖婆婆给我一把剪阳光的剪子,我可以把一缕缕阳光剪下,溶于水中变成油漆。我是那样喜欢斑斓的世界和色彩,想到有一天会永远陷入黑暗,就有说不出的恐慌。树妖婆婆说,如果你用剪阳光的剪子对着一双喜欢你的眼睛剪十次,你就可以不瞎,但那个人会从此看不到……那一天,我碰到了苏奶奶,她一个人呆呆地对着去世的苏爷爷的照片发愣。我跳落的地方正是相框的下面,她久久地看着我。我忙伸出透明的剪子剪了一次……接下来,我隔一天去一次那个相框下,去剪一次苏奶奶的目光。我听她自言自语地说,一定是老头子变成一只鼹鼠来看她了……”

啊,苏奶奶!我的心突然绞痛起来:那一段日子,我们看到苏奶奶总是对着苏爷爷的相框发呆,她的视力越来越糟,我们都认为她是把眼睛哭坏了……

“每次面对苏奶奶充满暖意的目光,我都有些不忍心。”鼹鼠哥哥揉了下眼睛,继续说,“可是,七彩的世界、七彩的生活对于我又有巨大的诱惑。当然,苏奶奶那温暖的目光,对我来说也是很大的诱惑,每次我都让她看得全身暖暖的,舒服极了。那把透明的剪子咔嚓咔嚓剪下的每一缕目光,都会让我的心融化得柔软无比……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苏奶奶要用手摸着走路了,才心慌不已,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她,逃离了那个相框。我搬到水滴巷来,每天剪下数不清的阳光调油漆,我想把这个世界最漂亮的颜色送给所有热爱光明的人,以此来减轻我心里的歉意……”

“可是……苏奶奶……”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直掉。

“我知道,苏奶奶让您费心了。”鼹鼠哥哥嗫嚅地说,“当我接到您的电话时,根本没有和苏奶奶联系起来,可是我一看到苏奶奶,就像被电击中了。我当时就明白了,您,就是让我去偿还苏奶奶的人。我没有犹豫多久,您给我的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用三天时间去看了我最喜欢的地方,余下的三天,我像当初剪下苏奶奶的目光一样,天天剪下自己的目光,调入油漆。树妖婆婆说,如果我把自己的目光调在油漆里,油漆会天天注视苏奶奶,她的眼睛会慢慢恢复,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好……当然,我,就得和所有的鼹鼠一样,回到黑漆漆的世界……”

原来是这样!我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鼹鼠哥哥那更加无光的眼睛,难过地说:“还有什么办法吗?你的眼睛……”

“您别难过。”鼹鼠哥哥说,“其实我很感谢您的那通电话,您让我不用一直生活在愧疚里,并且变得勇敢。您说,一只见到过如此美丽色彩的鼹鼠,怎么会害怕黑暗呢?在他心里,黑暗就是一缕缕最光亮的色彩糅合到了一起啊……”

是吗?我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最生动的微笑,泛着七彩的光……

苏奶奶搬回到了老屋。

“哎呀,我居然又看到小公主的样子了!”有一天,苏奶奶抱着我叫,“我的眼睛……”“太好了!”米苏苏欢呼起来。我笑着抱住苏奶奶,眼泪却从眼眶里滚落,一串串,一串串……”

读着夏樱的这个故事,我的眼眶微热。阳光落下来,我的眼前仿佛又有了很多色彩斑斓的童话……

“林苏老师,你看完我和鼹鼠的故事了吗?”放学时,夏樱背着书包问我。我点点头:“夏樱,你写的故事真的很棒,我真是太喜欢了。”

“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夏樱说,“鼹鼠哥哥后来成了我的好朋友。虽然他看不到色彩了,但是我给他讲的每一种颜色他都明白,他觉得他的内心是五彩缤纷的……我们贝壳星的树叶上故事很多,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们随时把故事和心情写在叶片上,我到地球上后收到的树叶信都很简单,一句问候,一个天气预报……真期待贝壳星上的树叶信寄过来。”

夏樱在等一封奇妙的树叶信?我再看向她时,她又转身去捡另一片叶子了。这个小姑娘,内心世界真是丰富多彩。 Kni1H1MbDXunAJ8/sQuwOET/IOKFN15b7B8fGOENRUAajL7wGW51pWESbWolcP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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