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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文学的性质

从具体历史情境中初步看清文学的本义后,我们要进而考察文学的性质,即从根本上弄清文学究竟靠什么才保证着自身成为活的思想方式。这一根本性质,取决于在与说的独特关系。

“在”即存在,指人的在场感受。一个人入场后能看见场内景象,却看不见视点所占据着的那个观看位置。怎样才能既看见场内景象,又同时看见视点在场内正占据着的观看位置呢?答案只能是,离开现场、置身场外来尽收前两者于眼底。这个过程正是语言化的过程。“说”即语言,指人的离场反思。一个人离场后能看见场内全景,却失去了在场时的亲身体验氛围。让我们通过比较非文学活动的两种形态——日常活动与科学活动在“说与在”关系上的偏重,来透彻地理解文学活动对两者的统一。

一、日常活动:在大于说

日常活动的根本性质显然是在大于说。因为,日常活动是一种纯粹以入场感受为目标的活动,在时间观上是向当下看的,入场者自如地体验着场内一切时,随顺着时间的线性展开,但他并不察觉到时间本身,即对正在流逝着的时间是缺乏自觉意识的,因为他在场内占据着一个始终无法被自身所看见的视点,只要他在场,这个视点对他而言始终成为着盲点。一个人因悲伤而痛苦,被抛入了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所说的上瘾与冲动等境况,难以拔身出来、获得新立足点,尽管获得着一时与一己的宣泄畅快,却没有对自身在场中所处位置的遮蔽性积极进行反思,未看清与说出它,即未在语言中澄清它,以至于成熟的作家“从来不理解几乎每一个人正在经受着痛苦时怎么可能把那些痛苦具体地写出来” 。这种现场感虽然显得纯粹,却是非本真的存在。在这种状态中,人与世界并未融合为一体。

对此不难举例说明。例如,清代大词人纳兰性德有很著名的一句词曰“情到浓时情转薄”,为什么男女之间炽热的爱恋达到高潮时,它就要很快面临转薄的危险了呢?因为“情到浓时”是一种纯然的入场,它高度激动,沉醉于其中,而浑不顾“崇高无比、极端炽烈的爱是不能与生命共存的。它太强烈、太伟大了,唯有死亡能容纳它” ,这不就是在场导致的盲点吗?日常生活对反思的普遍性排斥,由此得到着证明。又如,流行一时的“朦胧诗”概念是否经起得推敲呢?这个一度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昙花一现的文学流派,在今天或许值得进行深入的反思。古今中外,有哪首诗无须以“朦胧”为自身基本性质呢?只要是诗歌,就必然以意在言外的朦胧性为题中应有之义,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往“诗”前面再刻意加上“朦胧”这一修饰性定语,其意图就值得怀疑了。赞成这一概念的人中,不少人认为,“朦胧”指作者的艺术世界是含混的、没有充分看清因而无法提供客观的。如果这就是所谓“朦胧诗”,那它就根本不是艺术,而是些附着在“朦胧诗”概念之上的衍生物:没有世界、没有塑造,连作者本身也没有弄清的废话。因为这种一厢情愿的理解混淆了、等同了艺术情感与日常情感,没有意识到前者必然只能是对后者的审美超越,实现这种审美超越的动力在于与日常情感拉开距离,即对后者进行反思与澄清。而一旦介入反思后,“朦胧”则指作品可以作出多种解释,那么这样的作品其实并不朦胧,而是具有非此不可的确定性与客观性:这是一个被充分领悟了的世界。正因如此,这些作品有作出众多理解的可能,它们面向各个理解者,但前提是它们已被上升至语言层面来理解、被积极地语言化,从而兼顾了场内景象与视点在场内所占据的观看位置。

二、科学活动:说大于在

与日常活动相对,科学活动的根本性质则显然是说大于在。因为,离场的反思,在时间观上是向后看的,属于将原先在场的内容分离、截取出来,在另一新的空间中加以观看,这显然暂时中止了在场内容的时间性运作,而跳出现场回溯已有内容。旁观者清,所旁观到的是已发生了的。正是在此意义上,以理性反思为己任的科学认知活动,一般是对经验事实的归纳与总结,这种反思必然由此形成去说出与说清现场的语言,因而是语言化的过程。人与世界在这种状态中也是相分离的。

对此也不难举例说明。例如,尽管科学活动致力于对事物作出稳定的、公式化与定理化的语言表述,但大多数宇宙现象,都充满与自身周围的环境交换能量与物质的开放性,生物系统与社会系统就是这样的典型开放系统。因而,现实世界的绝大部分内容便不是有序的、稳定的与平衡的,而是充满了无序与沸腾的神奇变化,远非人类凭借理性所能逮住与破解。这种直到二十世纪才被人们正视的真相,有力地表明,科学的说与生活世界的在,不仅在客观上始终是分离的,而且很长时间里与很大程度上,前者都在主观上取代、挤兑甚至抹杀着后者。又如,完美的对称在大自然中并无其地位,生活世界并非如科学一般在逻辑上显得规整,而恰恰积极超越着对称美学的和谐,展现着由冲突构成的张力及其带来的真实生存美,而同样难以被人类运用理性轻而易举地掌控。这种同样直到二十世纪才被人们正视的真相告诉我们,科学建立在逻辑上的说,难以避免地压倒与抽空着生活世界的在,前者对后者的冷静而理性的把握,实际上从来无法真正获得使两者相互契合的合法性。这样,旨在从生活流中截割出静态片段并作对象性、知识性、实体性把握的科学,不仅不以入场感受为己任,而且排斥着入场感受对自身反思工作的干扰,让视点离场而观看到全景,却失落着现场中的亲身体验氛围。

三、文学的前提:说与在统一

日常活动与科学活动这两种非文学活动,都不同程度地分离着在与说。与它们都不同,文学活动以在与说的统一为独特前提。只要我们稍微回忆一下生活中自己读到一部优秀文学作品的真切感受,就不难领悟这一独特前提:明明是用语言讲述出来的故事——实质是假的,你却全身心沉浸于故事的存在——当成了真的。所以,文学是语言中的世界,在文学活动中语言与存在实现了融合。它包括以下三点环环相扣的论证:

1.语言不及物,是一种符号(替代品),不具备符合事物实体的实质性。

在十九世纪末,以马拉美、瓦莱里与福楼拜等人为代表的一批杰出作家,已开始将创作的重心转移到文学媒介及其所规定的文学界限方面,提出人们是使用语言而不是观念在写诗,“诗是用词语写的”,这句看似废话的告白实际上饱含着深意,那就是把人们对文学的关注目光从与外界事物的关系上转到与语言构造自身的关系上。这种创作上的微妙变化,主观上是由于受当时非理性主义思想的影响而试图走出机械的现实主义,比如实证主义,回到文学本身,客观上则无形中开启了对语言性质的重估历程。紧随其后,以索绪尔为代表的现代语言学家们深入发现,语言是一种符号(替代品),不具备符合事物实体的实质性。比如当仔细观察“树”这个语言符号时,我们惊奇地看到:这个字的读音shù与眼前这棵树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把它读成别的发音比如yú也是可以的;这个字的概念意义“木本植物的通称”也高度抽象,与眼前这棵具体存在着的树没有必然的联系。从这两方面得到的共同真相及其进一步解释是“语言直接表征的不是事物” ,其被理解的可能性要从语言自身中寻找。最能说明这个朴素道理的,莫过于人的姓名。我们生下来后便被冠以张三或李四之名,却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并没有因姓名的更改而发生实体上的变化,被这样而非那样取名完全是偶然的,尽管一经如此取名后,随着我们的成长,这个名字似乎又显示出某种非我莫可、因我而生的意义,会表现出约定俗成的一面。这是语言的根本性质,也是理解文学活动独特性质的关键前提。

2.因此,语言不及物,意味着语言中的世界不是物,世界无法被当作物来被人谈论。

语言是对世界的谈论。语言不及物,于是意味着世界无法被当作物来被人谈论。就是说,在世界与我之间建立联系,需要在语言中把握世界,把世界看成语言化的。人与世界存在着两种基本关系。一种是“人—物”关系,人把世界视为认识的对象,世界被当成了提供给人进行认识、使人得到其本质的物,在这种关系中人与世界是对立的。另一种是“人—人”关系,人不再将世界视为认识的对象,而视世界为与自己平等的人并由此理解它,在这种关系中人与世界是融合的。前一种关系中,语言是认识世界的工具,被处理成及物的,这种处理态度尽管在某种范围内(比如在日常活动中充当交际媒介、在科学活动中充当逻辑载体)有其有效性,从根本上看却是违背语言的本性——不及物性的,严格地说是一种语言的非自觉状态。后一种关系中,语言则是世界本身,正是语言对自身本性——不及物性的顺应,保证了世界不在对它的谈论之外,而在对它的谈论之中,从而使世界成为被人理解着的意义世界。在这个意义上,“理解是一种语言现象” 。不是非自觉的语言状态,而是语言使我们融于世界并感受到了意义。

3.也因此,语言的不及物性,是对人与世界的关系的更为合理的调整,是积极的。

受传统形而上学的影响,我们很容易怀有根深蒂固的成见,总觉得及物才牢靠、不及物的是不牢靠的。但这种想法没有考虑到现代自然科学深刻揭示出的“测不准”原理:任何被观测物以及观测结果都与观察者及其手段有关,因此是测不准的。比如将温度计插入一杯水中试图测量水温,但温度计的插入已不可避免地改变了这杯水的温度,这样,我们便始终测不准想要测准的杯中水温这个目标。世界的这种神奇本相,便宣告了人类试图将之运握于掌中的神话的破灭。相应地,这种认为及物才可靠的想法,也没有考虑到现代哲学所显示的人的真实生存处境:人在得到着的同时也始终失去着,或者说,人所欲求的与所得到的始终相反着。打个通俗的比方,这就像我国古人所云“老去增年是减年”。这是因为:人入场后看见着场内景象,却看不见自己所占据着的那个观看点,前者意味着得到着,后者却意味着同时失去着;人离场后看见了场内全景,却失落了在场的亲身体验氛围,前者意味着得到着,后者却意味着同时失去着。人的这种生存处境是人生本体,因为人无论入场还是离场,都始终面临这个悖论而解不开它,正由于这个悖论解不开,人才需要离场而复入场、入场而复离场,始终处于入场与离场的交替中,从而处于由场内外完整组成的世界之中(融合于世界)。就这样,语言的不及物性主动积极地调整着人与世界的关系。而人与世界的关系的主动积极调整,正是真理的显现。

于是,文学既然是语言中的世界,便因语言的不及物性而在语言与世界的非对象化关系中建立起世界与自己的真实关系——融合(生存亲缘),从而在事实上区别于,也在价值上高于与世界相对立的非文学活动。

以上是理解文学“说与在统一”这一独特性质的前提,也是理解这一性质时最重要、最关键的学理根据。甚至可以说,理解了这一点就理解了文学活动有别于非文学活动之处。需要我们最后解开的一问是:包括文学在内的艺术活动,都不同程度地实现着说与在的统一,那么,文学的说与文学的在具有何种特殊性呢?解开这一问,便将彻底揭示出文学的性质。

四、文学的说与文学的在

在一般的共识中,文学是艺术大家族中的一个成员,与之相并列的音乐、绘画、电影等其他艺术种类,也都具有各自特有的语言。如音乐语言由旋律、节奏、和声与音色等构成,绘画语言由线条、形状与色彩等构成,电影语言则由画面、镜头、画面剪接、音响与表演等构成。对它们而言,由这些要素构成的自身语言也都是一种符号(替代品),因而也都符合语言的不及物性,它们于是显然也都是处于语言中的世界,即都试图在自身的独特语言中达成存在、实现说与在的统一。那么,文学对说与在的统一,与它们有何本质区别呢?

这种本质区别在于:所有其他艺术种类的语言都带有鲜明突出的物质性与感受性,唯独文学的语言是文字,因不直接唤起读者的物质感觉与直观感受而带有间离性。音乐旋律响起后便直接诉诸听众的感官——听觉,绘画色彩也直接映入观众的感官——视觉,电影对各门艺术的综合,更是全面而直接地引发着观众的视听觉接受姿态,在这些艺术活动中,我们强烈地感受着艺术语言符号中的能指成分对物质材料的极大依赖性,离开了这种极大依赖性,这些艺术活动便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自身之为自身的根据。文学使用的语言却是文字,语言文字固然也有物质性与直接感受性的一面,如通过韵律与韵脚的对应性营造出音乐感、通过拟声营造出画面感等,但无法否认,这些能指表现,在文学活动中只占很小一部分,在大部分情况中,语言文字需要通过人的大脑的信息转换才能被转换为具体的存在,其不及物程度在艺术大家族中是最强的,在自身中创造出世界的难度也是最大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现代文学理论倡导人们“再现客体没有被文本特别确定的方面或成分” ,去积极填补语言文字中的“空白”与“不定点”并使之活起来、拥有具体的语境,实现语言文字的场面化。

因此,比起其他艺术种类来,文学实现说与在的统一便离不开想象。语言文字发挥想象的作用,使原本与世界距离最显著的自身积极创造出在可感性方面不逊色于其他艺术,甚至较之其他艺术更具生命力的具体场面,即创造出了人的生存世界。这就是文学的独特性质,也是我们无法拿文学以外的标准(比如科学标准)去衡量文学的原因。举一个读者较为熟悉的例子来说,风靡一时的电视连续剧《上海滩》主题歌词首句“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传诵至今为人称道,当初词作者创作这句歌词时并未到过上海与见过黄浦江,纯凭想象写出黄浦江惊涛骇浪之状,以科学的眼光看,显然过于夸张而不合事实,但它是文学语言,是在文学语言中创造出来的一个不仅完全能成立,而且更能打动人的想象世界。想通了这一独特性质,我们便获得了理解文学一系列基本问题的新视野,比如关于文学的真实性这个古老而重要的理论问题,就不能再满足于仅从“对社会生活的反映”这一传统角度入手,而应从语言论视野来更为深入地解决它。文学的这种基本性质从而应成为我们学习文学理论的一条主线。

也正是上述基本性质,使文学作为一种活的思想方式在今天积极地进入着非文学领域,并与人生同构。

五、文学由此与人生同构

文学统一着说与在,把分别具有离场与入场性质的它们贯通起来,使人既在语言文字中想象着世界,又实际置身于世界中,这便与人的生存发生了本体性的深度关联。因为人生也呈现为说与在的张力结构。

一方面,某段人生的实际发生与发展,伴随时间而面向未来、不可逆转,既在场而酣畅,也始终无法看到自身所处的视点而注定有所失落。一件事在发生的那一刻自然地展开着,我们处身于现场而随顺着现实生活流的展开,感到安全而从不觉得有突兀与异样;却不能确切知悉自己未来的走向,否则,未卜先知,人生便无法得以维持了。事后沉淀下来的也便才是历史。

另一方面,想明白人生的意义,又得从实际的人生进程中抽身出来,站在这段人生进程之外观看其意义,非如此不足以看清,这就是反思。反思既以看清并说出现场为目标,则必介入语言,然而由此付出的代价是失去了对现场宝贵氛围的感受机会。所以,我们尽管通过反思看清了全景,却又得通过想象来弥补那与此同时失去了的现场氛围。

因此,我们在生活,在成为着自己,同时也在观察、思考与想象着生活,在观看着自己。成为自己与观看自己,这两者的临界点作为一个人的实际生活状态,带出着生存的真实感,这和文学集在与说于一身的独特性质是内在共振的。在此意义上应该承认,“我们就是我们说的故事” ,文学与人生同构。

既然在统一说与这点上,文学与人生具有同构性,当一种知识试图从渐行渐远的形而上学迷误中逐渐脱身出来,努力恢复“生活世界和作为它的主体的人”的丰富生存意蕴时, 文学便不失为一剂能及时起到激活作用的强心针。这种正不断发展着的趋势,体现着文学作为一种思想方式,在语言中积极创造出生存世界的活力。

被这样积极创造出的生存世界,包括以传统眼光看来与生存世界不相容的、理论思辨的领域。在传统的理解中,理论思辨领域,比如形而上学,是研究万事万物根源与本质的学说,其研究的对象是知识,其研究的方法则是抽象思辨。在很长时间里,受到形而上学思想方式的影响,人这一研究对象每每被知识性、实体性地加以把握,其与生活世界的丰富关联,被不同程度地割断着。德国伟大的思想家康德便认为,理性起作用的方式是先验的,经验判断由于缺乏必然性而无法提供真正的知识,因而具体的情境与经验对认知并没有价值,甚至会影响真正知识的构成,不是理性所要关注的东西。与对理性的反思同步,现代思想逐渐开始将人的本真生存从以往被遮蔽的局面中引导并敞开出来,用“诗”充实“思”而还原自由的人,这一旨趣驱动下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试图从形而上学路数积极回归生活世界,以人为本,便有理由热情地欢迎文学。文学遂在当今逐渐融入着文学以外的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领域。这带来的新景观是,文学不再仅仅作为静态的实体被对待,而作为动态的思想方式在我们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发挥自身的积极作用。例如,在理论研究中不再现成地析离出主客对立意义上的知识对象,而是让关于知识对象的阐述拥有被语言文字创造出的场面,从而使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既反思着,又在场着,获得了思想的稳靠感。这些十分有意义的做法,当然既取决于文学的性质,也不断强化与确证着文学的性质。

[本章思考题]

一、现代中国逻辑学家金岳霖,小小年纪便体现出逻辑研究的慧根,进行过聪颖的推论:如果大前提是“朋友值千金”,小前提是“金钱如粪土”,就会推理得出“朋友如粪土”的逻辑结论。你认为这一逻辑推理成立吗?为什么?请详解你的理由。

二、在文学理论史上,达·芬奇曾引人注目地比较过文学与绘画的高下,在《笔记》中得出了绘画语言比文学语言在及物性程度上更强,因而更高一筹的结论:“虽然在选材上诗人也有和画家一样广阔的范围,诗人的作品却比不上绘画那样使人满意,因为诗企图用文字来再现形状,动作和精致,画家却直接用这些事物的准确的形象来再造它们。试想一想:究竟哪一个对人是更基本的,他的名字还是他的形象呢?”你认同这一结论吗?如果不认同,请从学理上清晰叙述从这一结论到你的结论的转变轨迹。

三、文学如何处理自身与“物”的关系?请从“及物”抑或“不及物”的角度,在本章所学内容的基础上继续作出你的观察与阐释。可参考学者孙周兴《我们如何接近事物》等文。

四、请选择当下国内较为流行的几部中国文学史著作,对其所持的文学观作出你的评论。

五、文学融入其他领域,这种进展会不会弱化道德的基础,在想象与虚构中回避严峻现实所召唤的道德力量呢?特别是考虑到消费时代物欲膨胀确实正带来的尖锐道德挑战,这一追问就决非多余,而是作为思想方式的文学必须正面作答的。在这个问题上,无论辩称道德标准并非永恒而始终在变化,还是坦言文学本身无必然承载道德的义务,都似乎不足以令人心悦诚服。你能对此作出更令人信服的阐释吗?

六、如本章所述,在文学理论中,文学真实性这一重要基础理论既始终难以绕过与回避,也亟需更新研究的视野,那就是吸收语言论思想的新成果来更深入地揭开这个传统文论命题的丰富内涵。这项研究的难度主要在于,我们不十分习惯于在语言论哲学的背景下探讨它,尽管适当改变思维的习惯,变换看问题的角度与方位,能结出不同的果实。你能尝试在读书思考的基础上对这块目前仍较薄弱的研究领域贡献自己的智慧吗?

七、也如本章所述,索绪尔等现代语言学家深刻开创的语言学思想新传统,有力地改变了以及物性为标志的传统形而上学的命运。然而,如果有理工科背景的初学者“吹毛求疵”地追问,这一新传统中的语言,是否也包括自然科学领域的特殊语言,比如人工智能语言时,我们应如何作答?你能通过必要的阅读与思考,来回应此种不乏尖锐色彩的质疑吗?

八、根据本章的分析,“在”的现场感受体验与“说”的离场观看反思,不仅在时间上前后相续,而且在空间上内外相别,这是否在深层次上意味着时间性与空间性的统一呢?请参考前贤的相关论述,如钱锺书在《管锥编》中指示的“时间体验,难落言诠,故著语每借空间以示之,强将无广袤者说成有幅度,若‘往日’、‘来年’、‘前朝’、‘后夕’、‘远世’、‘近代’之类,莫非以空间概念用于时间关系”,深入思考并尝试深度剖析这个有趣的理论问题。

[本章进一步推荐阅读]

1.龙协涛:《艺苑趣谈录》,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

2.《巴黎评论》编辑部:《巴黎评论·作家访谈》,黄昱宁、仲召明等译,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

3.[土耳其]帕慕克:《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彭发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

4.[加拿大]阿特伍德:《与死者协商》,严韵译,上海三联书店2007年版

5.[美]纳博科夫:《文学讲稿》,申慧辉译,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版

6.[秘]略萨:《谎言中的真实》,赵德明译,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

7.[俄]契诃夫:《契诃夫论文学》,汝龙译,安徽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8.[美]白璧德:《文学与美国的大学》,张沛、张源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9.[英]伊格尔顿:《文学事件》,阴志科译,河南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

10.刘小枫:《沉重的肉身》,华夏出版社2015年版 jsTIxrtO3HDnNaQzYMd4CLaYvOsVP0AZFLdSRwHmmabGE+0tpQcM0ikGkbiy26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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