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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流落荒岛

踩着脚下的陆地,我心里踏实多了。当时,我虚脱地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空,想着刚才的生死挣扎,几分钟前我还生死未卜呢。我不由得感谢上帝,一下子明白了绝处逢生的惊喜,明白了一个断头台上的囚犯,临死接到赦免令时喜不自胜的心情。

我高举双手,在岸边狂乱地跑来跑去,呼喊着,摆着各种怪姿态。我遥望着那只搁浅在海中的大船,它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飘渺,我惊讶自己竟然逃了过来。我的十个同伴,都已葬身大海,而我,只有我一个活着,我不能不悲伤,不能不欢喜。

然而,当我回头望着自己周围陌生的一切时,我的心情一下低落了下来,因为眼前依旧是一个绝境。饿死、渴死或者被野兽吃掉,除了这些难堪的下场,我看不到一条活路。我的身上只装有一把小刀、一个烟斗和一小盒烟叶,此外什么东西也没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心头一片焦虑,在岸边狂躁地踱来踱去,简直像一个疯子。

夜幕降临时分,我决定在一棵粗壮、但长满了刺的大树上栖息一晚。

我沿着海岸寻觅了一圈,竟幸运地找到了淡水,那真是一件大喜过望的事,似乎死亡离我又遥远了一步。喝饱了水,我又大口大口嚼了一些烟叶,仿佛烟能充饥一样。然后,我又砍了一根防身的木棒。干完这一切,我累极了,爬上树就呼呼睡着了。我敢说,在那种环境下,肯定没有人敢睡得像我那么香。

一觉醒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没那么累了,有点饿了,或许是休息够了的缘故吧。这时,我一回头就老远望见了我们搁浅的大船,大约有一海里远。我想,只要我能冒险返回大船,就能取回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大树刺很多,我小心地溜了下来,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爬上去的。我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了我们逃生的小艇!有两英里远,一定是被风浪卷过来的。可惜我和小艇之间隔着一个水湾,我还没法过去。算了,我只能先上大船弄些吃的、喝的和穿的,这显然更要紧。

中午时分,等潮水退去后,我游到了大船边,并抓住船头垂下来的一根绳子,毫不费力地爬了上去。大船被风浪摧残得不成样子了,因为搁浅的缘故,船尾向上翘起,船头沉在了水里,幸好后半截没有浸水。上帝还算是没有忘记我这个可怜的人,为我保留了不少的食物。于是,我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带桅杆的木排,把粮食、面包、米、荷兰酪干、羊肉干和大麦小麦、酒统统装进三个空箱子里,搬上小木排。当然还有木匠工具、两支手枪和两支猎枪,两桶干燥的火药。所有这些,都是开辟新生活所必需的。

等到涨潮,我的木排顺水漂向一个港湾,并很艰难地靠了岸。总算把货物平平安安搬到了沙滩上。这可是我的救命之物啊!现在让我头疼的是,货物该藏在哪儿呢?我察看了一下地形,却不知脚下的沙滩到底是小岛还是大陆?有没有人居住?如果没有人烟,那一定是野兽横行了。

我看见一座小山丘,就历尽艰辛爬了上去。当俯视这块陌生的土地时,我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原来我登上的是一个海岛,四周一片汪洋大海,除此之外,只见远处有那么几块大礁石,再就是西边约十五里外有两个更小的岛屿。

这个海岛非常荒凉,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倒是天上飞的各种各样的杂鸟比较多,可惜我都叫不上名字。我试着打了一只像老鹰一样的鸟,但不是老鹰,它没有钩爪,肉也很难吃。我相信,我的那一枪,一定是人类在这里开的第一枪。

为了不像鸟一样睡在树上,我用那些箱子和木板搭了一个临时的小屋,使自己多少有点安全感。顿时,我觉得大船上的很多东西可以为我所用,如果不取回来,再历经一次大风大浪,船就可能彻底碎成木片了。

潮水退了,我立刻潜水,又返回到了大船上。这次,我吸取教训,重新做了一个木排,上次那个木排太笨重了。随后,我开始搜索有用的东西。我拿了一捆绳索,又钻进木匠舱房,找到了三袋钉子和螺丝钉、一把大钳子、二十多把小斧和一个磨刀的砂轮。之后又拿了一些炮手的必备物品,特别是两三只起货用的铁钩、两桶枪弹、七支短枪和一支鸟枪,另外还有一小堆火药和一大袋小子弹。最后,我包好了船上所有的衣服,还顺便带走了一个吊床和一些被褥。

我将所有的物品搬上木排,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很快就安全上岸了。回到临时的小屋,我看见一只野猫似的动物正蹲在我的一只箱子上。它眯着一双眼睛望着我,好像并不怕人,我走近它,它只是后退几步,依然平静地和我对峙。我拿出枪想吓唬它,那家伙也根本不理会。我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原始地带,它哪见过枪啊!我丢给它一块饼干。小家伙闻了闻,就一口吞了,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流露出还想吃的神情。可是,我的存粮并不宽裕,只得拒绝了它。

小家伙走了,我开始考虑我的正事。这次我搬上岸的东西可不少,并且好多经不起风吹雨打,比如火药,所以我搭了一顶帐篷,将它们绝对安全地储藏了起来。

为了防止野兽偷袭,我在帐篷外摆放了废弃的木箱和铁桶,并从里面用木板堵住了帐篷门。然后,我搭了一张简易的床,在床头放了两支手枪,床边放了一支长枪。这样安顿好以后,我才感觉到自己确实累了。整整一天来来去去地搬东西、运东西,于是,我倒头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我确信,我现存的枪支和弹药,对一个人来说,已经不少了。但是,孤岛上的我依然觉得自己的力量很弱小。因而,一连几天只要潮水一退,我便会迫不及待地返回大船,搜集对我有用的东西。凡是能拿得动,能搬得动的,我一概不会放过。在风暴来临前的十三天中,我返回大船十二次,连在岛上没有用的钱币也带了回来,就差没将大船拆成木板搬上岸了。

回到小帐篷,我心中无比踏实和欣慰,因为那是我在孤岛上的一个“家”,并且家里摆满了我的财产。大风在外面肆意地刮了一夜,而我却在我的帐篷里睡得天昏地暗,好不舒服,仿佛大海上发生的一切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第二天,大船已经无踪无影了,好在我已经不惦念它了。

当时,我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如何保护自己,防御野人或野兽,我猜想荒岛上一定是有野蛮生命的。当务之急是,我必须拥有一处坚固的住所:房子和地洞缺一不可。

我苦苦寻觅了一圈,最后终于在一个小山坡旁找到了一块空地。那是一片天然的隐居屏障,不容易被野兽发现;太阳到下山时才能照射过来,不会很热;而且平地前面还有一片草地,顺着草地的缓坡刚好可以看见大海。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居所的三个条件。

于是,我在这里敲下了一圈扎扎实实的高约五尺半的木桩,然后用绳索一层一层地绕到木桩上,再把两英尺半高的木桩插进去,使绳索更加坚固。这里要告诉你们一项创举:我用木桩篱笆把我的住所完全围了起来,没有留任何一个门,而是弄了个简易的梯子,进出都爬梯子,这样完全把我和外界隔离了。很快,我把我的全部财产——粮食、弹药武器和补给品,一一搬进了这个堡垒。然后,我又在帐篷上搭了一个双层的顶子用来防雨。因为这儿时常会大雨如注。

另外,我换了一张舒服的吊床,原来那吊床是大副自备的,质量很好。一切安排就绪,我就堵死了篱笆,进进出出都靠那架梯子了。

后来的几天里,我一直琢磨着在岩壁上凿一个洞,算是我的地窖。说干就干,我立刻动手打洞,并把挖出的碎石和土堆在篱笆周围,顺便加固一下篱笆。

正当我干得热火朝天时,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风驰电掣,不一会儿暴雨就噼里啪啦地落了起来。“糟糕!火药!”在那轰轰的雷声中,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危险,如果雷电击中了我的帐篷,引燃了我的火药,那么后果真不堪设想啊。

“感谢上帝给了我一个警告!”雷雨过后,我一点都不敢怠慢,连忙将那两桶干燥的火药分成一百多个小包,分开装在一些小袋子和小匣子里,藏进了正在开凿的石缝里。那些火药一共约有二百四十磅,这样可以防止一包引燃另一包,还可以防潮。

做这些工作,花了大概两个星期的时间,后来我才赶着凿完了地窖,并将一桶湿火药直接放在了里面。经过我的一番布置,地窖不但成了一个储藏室,还成了一个不错的厨房呢。

我也没老呆在一个地方,在包装和储藏火药的十多天中,我每天都会带着枪出去转转,一来打发郁闷的心情,二来打一些野味来填饱肚子,三来顺便了解一下这个小岛的环境。

现在,我暂时生活无忧了,但我却不禁伤感起来,常常眼泪夺眶而出。“难道我的一生真要孤单地老死在这里吗?”有时,我看着大海不住地叹息:“这里就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呢?”

大海茫茫,却没有一艘船经过这里,真是一筹莫展啊。

但比起那些葬身大海的同伴们,我还是幸运的。可是,寂寞已经顽固地爬上我的心头,我再也无法躲避,只能尽量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我决定把我在岛上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也算是自己娱乐吧。回想一下我的经历,我应该是在9月30日踏上这荒凉的海岛的,时节是刚入秋分,太阳差不多正在我头顶上。至于地点,据我计算,我应被困在北纬9度22分的地方。

我在上岸的地方竖了一根木桩,做成十字架的样子,上面用小刀刻着一行字: 鲁滨逊于1659年9月30日在此上岸。 十字架的周边,我每天用刀刻一个凹口,每七天刻一个长一倍的凹口,每一月刻一个再长一倍的凹口。就这样,我有了一个日历,可以计算年月日了。

此外,我还惊喜地发现了一个杂货箱,里面装着人类最文明的东西:书、笔、纸和墨水。我简直高兴坏了。我扒拉着小箱子,里面还有好多小玩意儿,罗盘、观察器、计算器、日晷仪、望远镜和地图等等,另外还找到了三本精美的《圣经》和其他的一些书籍,我将它们都小心地保存了起来。

其实,我也不算非常寂寞:我在大船上搬东西时还带回了一条狗和两只猫。它们是我寂寞生活中的玩伴,长期地陪伴着我,唯一的缺憾就是它们不能和我说话。

“无意中我得到了很多东西,可是我缺少的东西更多。我离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还很远,我只是暂时拥有,墨水用完了怎么办?大米吃完了怎么办?”现实情况也正是这样,我还缺少好多东西。

没有铁锹和铲子,我只能尽力克服,花了差不多一年的工夫,才把我的木栅栏围墙建好。虽然很费精力,但总比散步睡懒觉强。我有的是时间。我的日子一天一天翻过,每天我都习惯记下许多事。这样我才能确定我在好好地活着,才会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闲了翻阅一下也可以自勉自慰。

我分析了一下我经历的“福祸利害”,公允地把福和祸、幸与不幸一一列了出来,像列账目一样:我流落到一个荒岛上,孤零零一人,困难重重,不幸;我与世隔绝,没有人同我交谈,我像一个被人类放逐了的人,不幸;我没有合适的衣服、可口的食物,不幸;没有武器可以确保安全,没有人可以解救我,不幸;大船遇难,大家都葬身大海,我活了下来,幸运;船上给我留下了好多生活用品,另外我还有些吃的,幸运;岛上没有野兽和野人威胁我,至今没有,幸运;我被困在热带,就算有衣服也不见得需要一件一件裹在身上,幸运。

福祸相济,我只能这么解释了。一连空等了好多天后,我也不再幻想有船从这儿经过了。现在,我接受命运的安排,开始考虑实实在在的生活问题。

山岩下,我的家慢慢地完美了。木栅栏牢牢地环绕在四周,我又在木栅栏外用草堆了一圈围墙,还在围墙和岩壁之间搭建了一片屋檐,上面铺盖着树枝或其他一些挡雨的东西,这里雨水实在太多了。

此前,我在岩石上凿了一个地窖,将厨房和琐碎的东西都安置在了里面,既方便又不占用很多的空间。这会儿,我又突发奇想,打算在地窖下挖一个地道,直接通到围墙的外面,这样我就有了第二个秘密出口。另外,地道里面也可以储存很多东西。

“我简直太棒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财富多了没地方放。”我自豪地夸耀着自己。

地道做得很不错,算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后门。但是空间太大了,我又突发奇想,决定为自己增添几件家具。我未打造过任何家具,但凭我的任劳任怨、勤勉和智慧,现在我确定我什么东西都能加工出来了。花了很长的时间,我做了一套椅子和桌子,接着用自己打造的粗糙木板,靠着地窖的石壁搭了几层一英尺宽的大木架,将工具、钉子和铁器等分类摆在了上面。然后,我又在石缝里钉了许多小木钉,把长枪整齐地挂好,其他的物品也尽量一一挂起来。

“多么完美的一个军火库啊!这就是鲁滨逊大人的私人军火库!”我望着自己的杰作,心中无比宽慰。 ib6xwGjY/7XJGQT0iGBceEVFDdoFo74klvKk5K1Y9t39nhRZNTXyXue+MZ3gA4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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