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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闯龙潭

彤云密布,星辰暗淡。

夜色漆黑,冷风如刀!

高跃行进在黑暗里,他目光决然,步伐很稳。前方不远处,就是平南王府!

蓦地,一道闪电,划过了漆黑的苍穹,照亮了夜色下的王府!

那巍峨的院墙,那威武的石狮,那朱漆的大门,代表着泼天的富贵,无上的地位,以及绝对不容冒犯的权威!

高跃站在那里,看着传说中的平南王府,一时间,他不能不感到自己的渺小。

他从没来过这里,对他来说,王爷、世子、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高高在上、跟他毫不相干的事情。现在,他要只身闯进这里,为他那离世多年的爹娘复仇!

他凝视片刻,一咬牙,纵身窜上一棵大树,跃墙而入!

他穿行在王府院内,一时有些眩晕。

雕梁画栋的楼阁一幢接着一幢,蜿蜒曲折的亭廊似乎永不到头,他几乎迷失了方向。所谓侯门深似海,果然如此。

高跃有些茫然,他从没见过王爷世子,甚至不认识王府任何一个人,他只能朝那隐隐有灯火处摸去。前方灯火阑珊处,耸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莫非,高高在上的王爷就在那里?

高跃从树丛中跃出,穿过一条小溪,不假思索地向那大殿摸去,方跃进大殿前的院落,突听有人大喝一声:“掌灯!”

霎那间,眼前斗然一亮,四周突然如林般竖起数十个火把!一时间,本来昏暗的院落突然亮如白昼!

有埋伏!

火把燃起的那一瞬间,高跃首先做的动作,是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自己的右脸。他已习惯将自己那被火毁去的右脸藏在黑暗里,他不想有人看到它,即便以前沿街乞讨时也是如此。

包围他的人,清一色蓝衫、纱帽、黑筒靴,少说有二十来个,是六扇门的捕快!远处闻声纷纷赶来的,是持枪带箭的王府亲兵!

每个人都精悍矫健,站在那里冷冷看着高跃。他们那目光就像一群猎人看着刚刚中了他们圈套的一只受伤的野兽。当先一个捕头,身材魁梧,棱角分明,沉声道:

“拿下!”

声音短促、有力而威严。

话音未落,一根哨棒、一把钢刀,一前一后袭来,直取高跃要害!

电光火石之间,高跃突然伏下身,身子陀螺般转了两圈,然后他的刀出鞘!

这一刀,借着身体旋转之势,斜斜向后撩出,迅猛而突兀,正切入后面那持刀攻来的捕快空门!

那捕快根本未做出反应,手中刀连同他的半只胳膊已经飞上了天,他还没来得及喊疼,身上又匪夷所思地挨了八刀!他立即被自己的鲜血淹没,他的人也抽搐着瘫倒。

猩红的血雨中,高跃并未停手,他借势腾空而起,如泰山压顶般,一刀劈向身后那使棒之人!

刀光如弯弯的上弦月,划过夜空。

使棒捕快看着自己的同伴转眼间变成了一堆血肉,心中大骇,刚想后退,对方的刀已劈到,于是他下意识地举棒向上一挡。

“崩!”一声脆响,两寸粗的哨棒生生断成两截,捕快额头向下也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很快又迅速扩大,他的人随即踉跄后退几步,仰天倒下,当场毙命!

四周蜂拥而上的捕快们见状,身形齐齐一震,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愕然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高跃的刀法竟如此霸道威猛!

“大家小心,这厮有些扎手!”为首那捕头的语气明显凝重了许多。

他沉声说完,抽出了他的兵器,一把宽刃厚背的四尺龙鳞刀!

说起铁面无敌赵三爷赵捕头的这把龙鳞刀,关东七州黑白两道的好汉,哪个不会竖起大拇指来?

龙鳞宝刀“呼”地一声攻向高跃,其他捕快见老大亲自出马,也发一声喊,四面围攻上来。

然后所有人便听到一声厉啸!

啸声悲愤、凄凉、充满了仇恨,来自高跃!

伴随着那可怕的啸声,高跃那把锈迹斑斑的刀再次出手!

“是他们,就是这些人,合谋害死了你的爹娘!”他心里这么念叨着,他的刀越来越快!

他如同一只陷阱中的猛兽,带着无比的愤怒和野性,疯了般地攻向包围他的人。多年来的仇恨、委屈和屈辱,随同那一记记雪亮的刀光,倾泻而出!

豆大的汗珠顺着赵三爷的面颊流下,他一只胳臂被高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涔涔流出,看上去十分狼狈,方才那威风凛凛的风姿早没了。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去躲高跃那一刀,若非有其他人牵制了高跃,他几十年的江湖生涯就到此结束了。

转眼间已有七八个捕快被放倒,四面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却无人能奈何得了面前这个使着一把锈刀,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他们先前那傲慢、冷峻、威严的神色早已消失,代之以惊诧、紧张以及恐惧!

这些人都是六扇门数得上的好手,此次兴师动众而来,设下埋伏守株待兔,本来无非是想做做样子,给王爷的公子卖个薄面。谁知这个传说中的小妖怪真有胆量前来送死,更没想到他竟如此难以对付。

高跃越战越勇,多年练就的刀法行云流水般使出,加之他年轻强健的身体似有用之不尽的力量,他眼见得已将冲出包围!

蓦地,伴随着一种奇异而可怕的破空声响,一股无形的杀气,突然从背后向高跃袭来!

多年在深山老林求生的经历,使得高跃的身体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知觉,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他猛地一侧身!

一种冰凉的感觉传遍全身,紧接着背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中招了。

高跃只看到一道黑影幽灵般擦身掠过,很快就没入四周的人群,消失了。

“原来还有更厉害的人。”高跃暗忖。

出手袭击这人,无论是出手的时机还是方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出招的速度更是惊人,高跃没有被他一招毙命,完全是因为超常的反应。如此厉害之人,先前竟隐忍不发,一击未能奏效后,又立即潜伏起来,足见是个江湖经验很丰富的人。

高跃心中一凛,却来不及多想,因为四周有无数的刀枪随时攻来,他只能苦于应付。

少倾,那可怕的“咝咝”破空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侧后!

这次高跃已有防备,他一拧身,一刀斜斜劈出!

又是一阵刺痛传来,这回是腰部。

那人的身手委实了得,高跃一刀未能劈中他,反而又受了伤。更可怕的是,那人一招得手后,又没入人群中,再次消失了。

“无耻!”高跃骂了一句,心中暗暗叫苦。此人似是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如此持续下去,他迟早会命丧于此人之手。

众捕快见高跃已受伤,精神大振,纷纷努力向前,脸上浮现出振奋的神色。看来他们就要成功了!

可是高跃的刀法依然凌厉,神色依旧坦然,未见他有半点怯色。

因为他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来,以他孤单一人之力,今天狠狠教训了一番这些平日趾高气扬的人,足矣!

捕快们又被放倒两个,剩下的人只能恢复了方才的战术,小心谨慎地与高跃缠斗,期待暗中那人的再次出手。

这一次,势必是致命的一击!

突然,空中传来几声炸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捕快们手中的火把顿时被浇灭,四周又变成漆黑一片。

“小心,这厮要跑!”赵三爷绝望地大喊着。

这场及时雨,对多年混迹山林、昼伏夜出的高跃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他趁着众人混乱之际,灵猫般窜出包围圈,跃进树林,远远遁去。

捕快们的呼喝声渐渐落在后面,他逃出王府,继续狂奔。

他丝毫不敢松一口气,因为凭着敏锐的感觉,他知道有一个人,还在紧紧地跟着他。

一定是方才那个暗中偷袭的高手!

伤口依然在火辣辣地疼,腰上那伤尤为严重。高跃只感觉自己的体力,正不断地从伤口处流逝。雨势磅礴,豆大的雨点打在地面上,形成阵阵水雾, 阻挡着高跃的视线,但阻挡不了高跃求生的信念。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还要报仇!”他忍着剧痛在心里念叨着。

足足奔出五六里远,那人依然若即若离像影子一样跟在后面。高跃突然停下脚步,喘息着站在那里,盯着来路。

他明白了,他的对手分明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如此穷追不舍,显然是要让他耗尽体力后再下杀手。他不能再跑了,唯一的生还希望,就是用最后的体力,杀死这个人!

很快,一个人从树木的暗影中走出,缓缓来到他面前,就像暗夜中逡巡的死神。

高跃终于看清了,来人是个中年男子,一身夜行衣,身材很匀称,眉头紧锁,面颊如枯木般深陷下去,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的兵器,是一把宽仅七分、泠泠闪着寒光的长剑。

“你还算聪明,知道再跑下去,你必死无疑。”那人说话的声音穿过磅礴的大雨,竟依然十分清晰。

“你是何人?”高跃问道。

“宇文定。”那人淡淡道。

高跃当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若换作一个江湖中人,听了这个名字或许会吓一跳。

宇文定,平南王府金牌侍卫,江湖人称“万无一失”宇文定,十几年前尚未投靠平南王时,便已名满天下!

能被称作“万无一失”,不仅因为他剑术高超,经验老道,更因为他心思慎密,行事谨慎,从不打无把握之仗。若非如此,又怎能当得了平南王府金牌侍卫!

刚才在王府,本来他完全可以一马当先杀出来,以双方的实力对比擒拿高跃应该毫无问题。但是他还是选择先观察一会儿,再伺机出手的稳妥方式。

这样才能万无一失!事实证明他确实棋高一着!

“你的武功从哪里学的?”宇文定道。

“自己学的。”

宇文定笑了,显然他并不相信高跃这个回答。

“有这样的功夫,也够资格做我宇文定的剑下之鬼了。”说完他的剑便出手!

他出剑并不很快,显然并不着急。他看上去从容不迫,因为他胸有成竹。

十几招后,高跃小腹又中了他一剑,踉跄倒地。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接我十几招,真是难得。”宇文定悠然道。

高跃坐在地上,紧咬牙关,死死盯着宇文定。若是没有受伤,他或许还能和眼前这人放手一搏,可是……

“今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宇文定似有些感慨,“斩草一定要除根啊。连你这样的小王八蛋都有机会来报仇,早知道当初烧你家时,就不该留你这条命。”

“你,你说什么?!”高跃闻言,怒目圆睁。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平南王作对!既然你快要死了,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好了。当初李守财烧死你父母,就是我奉了世子之命叫他这么做的。我还告诉李守财,若烧不死你的父母,就要他的狗命呢。”

“我跟你拼了!”高跃怒吼一声挥刀扑向宇文定,他简直出离愤怒了。

可是五招过后,他的前胸又挨了宇文定一掌,重重倒地。

“你要怪只能怪你娘,世子给了你们一家高攀的机会,她却不识抬举。”宇文定淡淡道。

“你们,难道不怕报应吗?”高跃嘶声道。

听到这话宇文定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报应?所谓报应,不过是用来骗你们这些草民的鬼话罢了。小子,当年我烧死了你爹娘,现在你又要死在我的剑下,你认为这是报应吗?你被我们烧成这个鬼样子,人人见了你都喊打,你认为这是报应吗?你现在一点机会都没有,莫非你还以为有人会来救你这个小妖怪?告诉你小子,这年头,只有强者才不会遭报应,遭报应的永远都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小妖怪!”

听到他一口一个“小妖怪”,高跃怒吼一声,再次挥刀扑向宇文定。

宇文定吃了一惊,他没料到高跃受伤如此之重,竟然还能还击。不过在他眼里,高跃的反击不过是最后的绝望挣扎罢了。

他唰唰几剑便反守为攻,这次他出招又快又狠,他不想再跟高跃废话了。

高跃刀法大乱,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在宇文定利剑的逼攻下,节节败退,最后踉跄着面朝地摔倒。

宇文定大喝一声,腾身而起,利剑直刺高跃后心。

他的人如鹰隼一般从天而降,他的剑光匹练般划过茫茫夜空!不出所料的话,高跃势必会被他如此凌厉的一剑所洞穿!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高跃左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拍了一下地面,然后他便像触地的皮球一般突然弹了起来,连人带刀撞向扑来的宇文定,接着他一刀捅出!

他倒、拍、弹、捅,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正好躲开宇文定那一剑,又巧妙地攻入对方空门。宇文定哪里料到他这一手,被高跃一刀穿透了前胸!

“这,这算是什么招术!”宇文定口喷鲜血,郎当向后退去,嘶声狂吼道。他隐隐觉得方才高跃摔倒其实是一个圈套,他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难道我不是万无一失吗?难道我今天做的一切不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吗?可是为什么死的是我?!”

宇文定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可是此时从他嘴里发出的只是那种垂死的“咯咯”声。他眼里充满了迷惑,茫然,甚至有一些愤愤不平。

他一直牢牢控制着局势,他刺了对方三剑,打了对方一掌,可是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被对方一刀捅中了要害!

他抽搐了几下,带着很多疑问和不平,告别了这个世界。

“这就是报应……”高跃喃喃说道。

他浑身如散了架一般,瘫软在地,方才那一刀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

良久之后,他才挣扎着爬起来,向远方逃去。

他的伤口依然血流不止,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今天他受的伤实在太重了。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逃进了山林,可是回家的路,他已经认不清了。

也不知逃了多久,他终于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知觉…… jP1YP+fLEUyhuUwcjAB9UEzCAVE4+u+hOVm7goIDeRlpwzcydIbBeKQSVK1z8F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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