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尾声

林间杀气已尽，夕阳照在公孙义的脸上，他看上去并无获胜后的轻松。

“快走！”他宝剑入鞘，招呼一声，梁安紧紧跟在他身后。

行了十几丈远，两人来到一棵开得最盛的梅花树下，梁安刨开地上的积雪，竟拿出两副雪橇。

两人迅速蹬上雪橇，甩开膀子，向山后林深之处飞驰而去。

轻轻两撬下去，人已在五六丈开外，动作施展开来后，简直如风驰电挚一般。此刻的公孙义和梁安，哪里像两个垂暮的老头，简直就是两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儿。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种地形下怎样跑得最快，即便是天下第一轻功高手，在此情形下也会很快被他们甩在后面。

转眼间他们已奔出五六里，前方横着一道山涧，宽达十丈，深不可测。

没有人能一跃十丈，这看起来是一条绝路，所幸的是事先已有人在山涧两头结了条绳索。

两人将雪橇扔下山涧，轻舒猿臂，攀着绳索越过深涧，到了对岸后，公孙义拔剑割断绳索，然后丝毫不做停留，继续向林中跑去。

没跑多远，便听人招呼一声，只见前方一字排开了十几条精神抖擞的雪橇犬，拉着一辆橇车，车上牵犬之人，赫然竟是丁盛！

“前辈请上车！”见了公孙义两人，丁盛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温震阳在哪里？”

“他已死在我剑下。”公孙义淡淡答道。

看着面色淡然的公孙义，丁盛此刻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尊活神。

待公孙义和梁安坐定，丁盛吆喝一声，那些雪橇犬似是早已等得不耐烦，听到丁盛的号令，当即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坐在这样的车上会给人一种感觉，那就是世上最快的马车，也快不过这橇车。

等到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公孙义等人已不知奔出了多远，终于从山林中穿出，来到了一条马道上。

夜幕已降临大地，这偏僻山野间的马道上，此刻竟停着一辆马车。

四匹马拉的黑色马车，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三人上了车，关上车门、掩上气窗时，车已飞驰起来。

方一坐定，公孙义便问道：“灵儿他们现在何处？”

丁盛拱手道：“灵儿小姐、不二兄弟和其他家眷我已安顿好，明日您就可以和他们相聚。前日接到您的口信，希望我照顾您的家人，我便已飞鹰传书做了安排。昨日上山拜会您时，方圆六百里内的蝙蝠山庄高手便已到了附近，现在他们正在守护灵儿他们，华山派的人绝对无法造次。”

“如此最好。”公孙义点点头：“我收到你们蝙蝠山庄四大堂主的联名信后，已有将灵貂交给你们的打算，但如此以来，剑客盟绝不会放过我们公孙家，因此一直犹豫不决。所幸你们用来传书的飞鹰很管用，我才能和你联络以安排后路。”

“我们已给您全家找到了一处妥当的安家之处，前辈请放心，日后不管江湖上发生什么事，剑客盟都绝对找不到公孙家的半点踪迹。”

公孙义拱手道：“多谢！”

丁盛连忙还礼：“前辈何必客气，从今日起，蝙蝠山庄四大圣堂七十二分舵所有兄弟都欠您一份人情！”

“我只是和你之前一样做了应该做的事。” 公孙义微笑着看着丁盛，“你们四大堂主给我的来信里，说你是蝙蝠山庄辽东分舵舵主。莫非何占豪和萧文虎，也是蝙蝠山庄的人？”

丁盛笑道：“他俩只是我的朋友，晚辈此番前来，本来确实只是为了助少游兄弟一臂之力，但后来接到堂主来信，要我负责和您联络并设法获得能寻找千年雪莲的灵物，时间紧迫人手不足，晚辈才求助占豪和文虎两位兄弟。”

“你们果然都是重情重义的好汉。”

“我等岂能和您的义薄云天相比。”丁盛说着又露出那种膜拜神灵似的眼神，“前辈，您雄风不减当年，今日这一战拿下不可一世的温震阳，实在可喜可贺！”

“没什么值得庆贺的，只不过又杀了一个人而已。”想起温震阳临死前的表情，公孙义只觉得很乏味。

“我一生胜战无数，但最令我骄傲的一战，其实是当年救阿梅时，打跑了那群山贼。”说起这段往事，公孙义的眼睛变得熠熠生辉。

“在下和温震阳交过手，觉得他几乎已是不可战胜。没想到前辈能将他毙于剑下，这实在令在下拜服！”

“他的剑法有破绽，就在他变换不同门派剑法的那一瞬间，我便是抓住其中最好的一次机会，一击得手的。”

丁盛有点吃惊：“他的这个破绽，晚辈倒也察觉到了，只是他分明已弥补了这一缺点？”

公孙义意味深长道：“一件上好的瓷器，一旦有了裂痕，无论怎么修补，都不可能达到完美的程度。柳青云试图运用华山九阴剑经和我公孙家逝水剑法来克服这一缺陷，或许能对付得了别人，却对付不了我。”

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梁安突然问道：“少爷，我只想问一句，当年你参加那次秘密会议，究竟参研的是哪个门派的绝技？”

“是华山九阴剑经。”

听到公孙义的回答，梁安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盯着公孙义，片刻后两人终于像小孩子一样吃吃笑了。

公孙义道：“太乙玄门剑法、苍龙剑法和凌虚九式，都是以招式见长；峨眉七绝剑阵是要靠七人练的；少林易筋经则是内功圣典。当年我思忖再三，还是觉得做为内气御剑的独门绝技，华山九阴剑经对提高我的剑法可能更有好处，或许柳青云跟我不谋而合。他自以为参研了逝水剑法的心决，便拿住了我的命门。殊不知这些年来我夜夜研究九阴剑经，对华山剑法也了如指掌，我们双方谁也不占便宜。”

“原来这些年您一直都在修炼剑法?”公孙义的每句话都让丁盛很意外。

“是的。因为我不甘心！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试图借助九阴剑经提升自己的剑术，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战胜杜七。每年的挑战者我都很关注，期望能有蝙蝠山庄的人向我讨个公道，我甚至做好了杜七本人上门问罪的准备。可是他似乎已经把我忘了。”公孙义苦笑一下，“修炼九阴剑经需要凝神静气，加之我不希望外人知道我在修炼华山绝技，因此都是每天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在密室练剑，谁能想到这会间接害了方翔，真是造化弄人。”

说到这里公孙义神色黯然，丁盛则感慨万千。

“这么说，您一直都有战胜温震阳的把握？”

“并非如此。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在潜心修炼，但并未觉得自己的剑术有什么实质提高。不过，昨日我向各位坦诚当年决斗的真相后，便已甩掉了所有的包袱。而温震阳欺负我年迈，又以为掌握了我的剑法，首先就犯了轻敌的大忌；加之他太想赢得这场胜利，又犯了急于求成的大忌，这就给了我机会。本来他最有把握的战法，就是用华山剑法与我斗上三百回合以上，届时我体力不支自然落败。可是他太年轻了，还是把成为天下第一这件事想得简单了。”

说到这里公孙义感叹道：“其实当年我们都错了，各大门派的独门绝技，都是前辈高手们百年来心血和智慧的结晶，每一项能练到极致，都可以天下无敌！非要花费精力去参研其它门派的武功，实乃画蛇添足。若非修炼了逝水剑法，温震阳或许也不会被我最后那招的剑意所伤，想来实在令人感慨。”

“您说的这一招，是不是就是逝水剑法最厉害的那招？”

“算是吧。”

“我很想知道，当年我们庄主，是怎么躲过这一招的？”

公孙义闻言笑了笑：“请转告杜七，当年我欠他的人情如今算是还了。顺便告诉他，像温震阳这样的人，剑客盟还有五个。此外，他们还在物色合适人选，同这五人一起组建峨眉七绝剑阵，请他小心。”

丁盛郑重道：“前辈如此高风亮节，实在令人钦佩。”

“至于他是怎么躲开这一招的。”公孙义脸上露出一种既钦佩又欣赏的神色，“其实我也一直想不通，他是如何做到的。”

……

自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人听到过公孙义的消息，也再没有人见识过那一招逝水无痕。但公孙义知恩图报的事迹，却一直流传在江湖上。

要懂得感恩！对朋友感恩，感谢他们的无私帮助；对亲人感恩，感谢他们的关心和爱护；对师长感恩，感谢他们的指导和培养；甚至对敌人感恩！感谢他们令自己成长，感谢他们偶尔的大度和好意。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一个人已可以说是成功的，即便他不是天下第一。

全文完

公孙义的故事讲完了，但杜七和蝙蝠山庄的故事才刚开始。那只灵貂的下落如何？剑客盟将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敬请关注本人系列武侠小说《江湖七绝技》第二部，《魅影阴阳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