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闹哄哄的人潮,在这一瞬间陡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是谁要整蛊我,但是被整蛊的一方的确是我没错。
江舒辰会这么排斥这封信,是我始料未及的事。但是现在,从来行为怪异的夏树,却忽然站在了我面前,告诉江舒辰和所有人,那封信并不是我写的。
“不是她写的,可是上面有她的名字,而且,字迹也是她的无疑。”江舒辰的手还伸在半空,手中正抓着那封情书。
“今天是愚人节吧!”夏树笑着说道,“你怎么就肯定,写了她名字、像她的字迹的信,就一定是她写的呢?再说了,愚人节而已,开个玩笑没事吧?这种事,没有必要生气吧?”
“就算是愚人节,也有不能随便乱开的玩笑。”江舒辰声音忽然冷了几分,“我想,在这个学校里,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收女生的信吧!挑在四月一日写这种东西给我,是以为四月一日就没关系吗?”
“所以说,你怎么就肯定,这封信一定是她写的呢?”夏树声音仍然带着笑意,就和他的人一样,似乎总是游离在状况之外,不知道看场合。
因为江舒辰的态度,很多人已经偷偷溜走了,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整个空间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而已。这种情况下,夏树竟然还在笑!我都快哭出来了,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那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封信一定不是她写的?她自己刚刚承认了,信是她放的。”仿佛是和夏树杠上了一样,江舒辰的眼底几乎要喷出冰花来。
“很简单。”夏树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叠信纸和信封,“因为这封信,是我写的。”
“啊?”我惊呆了,看着夏树的后背,大脑在刹那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比谁都清楚,那封信绝对不是夏树写的,因为我和他躲在厕所隔间的时候,听到了那些女生的对话,他不过是恰好撞见我将那封信放在江舒辰座位上而已。
可是为什么,夏树要说出那封信是他写的这种话?
只要解释清楚,那封信是别人整我,故意放在我课桌里的,不就可以了吗?
我看到夏树拿在手上的那沓信纸和信封,和江舒辰手上的果然一模一样。难道他刚刚在学校大门口和我分开之后,就去找这些东西了吗?
“是你写的?”江舒辰显然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皱着眉看着夏树,“我说夏树,你搞什么鬼?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有多不喜欢收到这种东西。”
咦?
怎么回事,听江舒辰的话,好像他和夏树非常熟悉似的……
但是我和夏树初中是同一个学校的,如果江舒辰也和我同校,我没有道理不知道他的存在吧?
“所以只是四月一日的一个玩笑。”夏树将江舒辰手里抓着的信封和信纸都拿了过来,“关于许茉凉,她是被我捉弄了,我故意将信封放在她的课桌里,她以为是有人把这封信送错了,所以把它放到了你的课桌里。如果一定要怪,就怪她太好心了!”
“真的是这样?”江舒辰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那探究的神色仿佛要把我在一瞬间全部看透,“如果是这样,那我说声抱歉,许茉凉同学。”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夏树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腕。他回过头来看我,近乎全黑的眼眸里,有着某种和江舒辰相似的眸光。
于是我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夏树,你还能再无聊点吗?我们出去说!”说着,江舒辰就拽着夏树从我面前走开了。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虽然每个人都低着头在做作业,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其实大家的目光仍然在偷偷地看着我。
这场闹剧,最后以这样的方式收尾,应该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我的同桌是个和我一样的小个子女生,她见我坐下来,故意转过头去,朝着另一边趴下。
我掏出一本习题册,翻开来想要通过做习题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十分钟之后我放弃了,因为那样简单的一道题,心里无法安静下来,就怎么也解不出答案。
我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应该是很温暖的。哪怕一直以来,我都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一个,但总觉得,应该是温暖的。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人与人之间,是会彼此伤害的。
我不愿意去面对,因为害怕一旦面对了,我就更加没有勇气去和人相处了。一个人的世界,是孤独的,而能让人不再孤独和寂寞的,唯独只有人类。
我坐在那里想了很多,很久很久之后,我终于放下了手上的笔,将手按在桌面上,整个人站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我突然弄出的声响而朝我看过来,我拼命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信,信……”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教室里非常安静,我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
我无法心安理得地让夏树替我背黑锅,那封信并不是夏树写的,那么就不应该让夏树来承担这个责任。
我虽然不明白,那封信对于江舒辰来讲,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也不知道,江舒辰和夏树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我只知道,我不愿意别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至少让我知道,是谁写的。”或许写那封信的人,也不过只是一个恶作剧,模仿我的笔迹,借用我的名字,在愚人节这天挑战一下江舒辰的底线。可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我想知道是谁写了那封信。
我只是想让江舒辰知道,那封信并不是夏树写的,这样就足够了。
“拜托了。”我的视线从所有人脸上扫过一遍,很多女生都不自然地偏过头去不看我,而男生们,纷纷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我转过身,重新在座位上坐好。虽然刚刚那些话,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可是将那些话说出来之后,我觉得稍稍松了一口气。
江舒辰是在下午第一节课快上课的时候回到教室的。
那之后,风平浪静地上完第一节课,紧接着是体育课。当体育课上完,回到教室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书里夹了一个白色的信封。
我的心中微微一动,连忙拆开了那封信。
那封信上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字迹娟秀,与那封情书上的字迹完全一样,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抓着信站了起来,转身朝外走,正巧江舒辰走到教室门口,打算回教室。
“你跟我来一下!”我拦住了江舒辰的去路,我153厘米的身高,只到江舒辰的胸口,但是这一次我没有低着头。
人生第一次,我仰着头看着江舒辰的眼睛。
曾经面对不熟悉的男生就无法说话的我,此刻正很坚定地对江舒辰说道:“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要对你说。”
终于,第一次将想要传达给对方的话,准确无误地、直截了当地传达给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