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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聪明是好事,怕的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晚上6点,方玉斌准时赶到钓鱼台国宾馆。担任总裁时,费云鹏就喜欢在此宴请宾客,扶正为董事长后,这一习惯也未改变。

钓鱼台国宾馆坐落于北京玉渊潭东侧,金代章宗皇帝完颜璟曾在此筑台垂钓,“钓鱼台”因而得名,迄今已有800余年。至清代,乾隆皇帝敕命疏浚玉渊潭并在此兴建行宫,收为皇家园林。新中国成立后,决定在钓鱼台兴建国宾馆,修缮原有皇家园林的同时,还新建17栋风格迥异的现代化接待楼,并配有室内游泳场、健身房等。17栋楼从中心湖南侧起始,沿逆时针方向,各楼以数字为编号,不过中间却缺了“1号楼”“4号楼”与“13号楼”。为尊重外国习惯,钓鱼台国宾馆不设“13号楼”;为尊重中国传统,以“芳菲苑”替代“1号楼”,以“八方苑”替代“4号楼”。其中,专供外国元首下榻的18号楼是楼群中最豪华的建筑,其外形为宫殿结构,黄色琉璃瓦铺顶,辅以绿色画栋。

改革开放后,钓鱼台国宾馆逐渐对外开放。只要没有重要外事接待任务,社会各界人士均可至宾馆下榻。唯有号称总统楼的18号楼成为例外,至今仍然披着神秘面纱。

方玉斌推开包间门,见荣鼎资本总裁办主任伍俊桐已坐在里面。见到方玉斌,伍俊桐并未起身,只是跷着二郎腿说:“来了。”

对于伍俊桐,方玉斌心中充满鄙夷。这个阴险狡诈、狗仗人势的家伙,当初就是他与燕飞一起合谋算计自己,后来又见风使舵,痛打燕飞这条落水狗。前段时间,费云鹏被丁一夫逼得节节败退,伍俊桐整日像霜打的茄子。如今费云鹏得势,他又跟着精神起来。

小人得志,君子反倒要夹着尾巴了。方玉斌哪怕再不情愿,也得挤出笑脸:“伍主任,你来得早啊。”

伍俊桐笑了笑:“长期做办公室工作,养成习惯了。”他接着说:“老板和王诚半小时后到。我得提前赶过来,把菜安排好。”

方玉斌这才知道,费云鹏要见的人是王诚。他一边和伍俊桐闲聊,一边等候着晚宴的两位主角。

到了6点半,费云鹏与王诚并排走了进来,两人正聊着一起登山的趣事。他们都是国内企业家中的“运动健将”,尤其对登山拥有超乎寻常的兴趣。数年前,两人一起登顶过珠穆朗玛峰。再后来,王诚的兴趣转向赛艇,费云鹏却对长跑情有独钟。

见服务员开始上菜,费云鹏又把话题转到饮食:“中国历来有八大菜系,但钓鱼台的大厨却说,这里的菜独立于八大菜系之外,自成一体。有人甚至评价,钓鱼台菜系是中国的第九大菜系。”

王诚淡淡一笑:“钓鱼台的菜清鲜淡雅,的确与众不同,但要称之为菜系,恐怕还有些过。比方说川菜、粤菜,从王侯将相到市井小民,人人都在吃。钓鱼台的菜,毕竟受众有限。”

“这话有道理。”费云鹏一边笑一边举起筷子。

王诚却没有动筷子:“老费,你把我留在北京,不光是为了谈运动和美食吧。”

“当然。”费云鹏重新放下筷子,“对千城最近的股价,你怎么看?”

王诚抿了一口茶:“一切正常呀。”

费云鹏摇了摇头:“这段时间股市都快涨疯了,可千城的股价,不仅跑输大盘,甚至不如那些滞涨的大盘金融股。你不觉得,这不太正常?”

“没觉得。”王诚说,“我倒认为,大盘这么一个劲疯涨,太不正常。”他接着说:“你把我留在北京,难道就为这事?”

见费云鹏微笑着点头,王诚说:“咱们是老朋友了,荣鼎也是千城的大股东。你应该清楚千城多年来的经营理念,急功近利不是我们的风格。丁总在世时,可不会对股价的一时涨跌这么上心。”

两位大佬说话,方玉斌自然没有插嘴的份。不过他在一旁听着,心里不免吃了一惊。这个王诚,说话一点不客气。他这话的意思,岂不在说费云鹏不如丁一夫。

费云鹏自个儿夹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后又缓缓说道:“没有你老王,就没有如今的千城。对你的经营理念与管理风格,我们始终给予高度信任与评价。”

“不过,”费云鹏话锋一转,“趁着股价在低位运行,有人却大肆扫货。难道这也是正常的?”

王诚做出吃惊的表情:“什么扫货?谁在扫货?”

费云鹏哈哈笑起来:“你是故意装糊涂呢,还是近来把心思全用去游山玩水了?”收敛住笑容,他接着说:“最近几个月,千城的股权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有几家机构,正在大举收购千城的股份。”

“哦,你说这事。”王诚恢复了平静,“像千城这样的优质企业,有人想进来做股东,分享成长红利,没什么奇怪的。这几个月,的确有人在市场上收购千城股份,不过那都是小打小闹,对于整体的股权结构影响并不大。”

“这还叫小打小闹?”费云鹏语调平缓,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在市场上吃进千城股份的,主要有三家机构。一家是总部位于滨海的华海集团,一家是厦门的商贸企业,还有一家是注册地在北京的金融担保公司。三家机构,平均每家吃进了大约3%的千城股份。”

王诚依旧一脸轻松的模样:“千城是一家股权结构分散的企业,股东数量很多。正因如此,荣鼎手握15%的股权,就能成为企业的最大股东。在这种背景下,有个把机构吃进3%的股份,对股权结构并不会带来多大影响。”

见王诚始终没动筷子,费云鹏主动为他夹菜。接着,他又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三家机构背后的实际控制者其实是一个人,你还会这么认为吗?”

“一个人?”王诚刚要动筷子的手又停了下来。

“对!”费云鹏加重语气,“就是一个人。”

“谁?”王诚追问道。

费云鹏说:“就我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三家公司其实是关联企业,幕后掌控者是华海集团董事长曹伯华。曹伯华为人低调,几乎没有与之相关的公开信息。我只是听一个朋友介绍,此人早年搞过农业开发,后来进入地产界,这些年又把触角伸向金融。他有个弟弟叫曹仲华,兄弟俩配合默契,在资本市场以出手精准著称。他们公司的总部,也位于滨海。”

沉吟了一阵,王诚重新开口:“不太可能吧!无论在地产圈还是滨海商界,曹伯华都算不上实力人物。就他那点钱,敢来打千城的主意?”

费云鹏反问道:“你认识曹氏兄弟,之前接触过?”

王诚眉头紧皱:“没有。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费云鹏搓着手:“其实我也纳闷,就凭曹伯华那点钱,凭什么在市场上吃进那么多千城的股票?况且,像他那样大举扫货,通常会刺激股价猛涨。可奇怪的是,即便有大牛市的行情,千城的股价依旧不温不火。”

“你这么一说,倒真有些蹊跷。”王诚说,“回头我派人查一下。”

“今天只是向你通报一下情况,但愿我杞人忧天吧。”费云鹏微笑点头,接着便岔开了话题。

聊起轻松的话题,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不过方玉斌心里却犯起嘀咕,按照荣鼎资本内部工作分工,上海公司与千城集团项目没有一丁点瓜葛。费云鹏为何偏让自己留在北京,参加今晚的聚会?

晚宴结束后,王诚乘车离开。费云鹏却说:“时间不算太晚,我想去园子里散会儿步。玉斌,你陪我走一走?”

老板发了话,下属当然不能推辞。方玉斌跟在费云鹏身后,漫步于国宾馆内遍植名贵花草的林荫道上。

古木茂密、碧水潺潺的钓鱼台,的确是京城内一处闹中取静的人间仙境,昔日的皇家园林与近几十年来兴建的现代化建筑古今相映、珠联璧合。绿草茵茵、柳堤弯弯,石桥小径通幽,楼台亭阁间点缀碧水红花。

费云鹏背着手,一边走一边问道:“对王诚这个人,你怎么看?”

方玉斌小心翼翼地答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王总,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费云鹏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和他可打了十来年的交道。他白天喝什么酒,晚上读什么书,我清楚得很。这家伙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别看他整日游山玩水,但千城的大小事情,全在他掌控之中。”

费云鹏重新迈出步子:“有人大举吃进千城的股票,连我都嗅出不寻常的气味。我不相信,他会浑然不觉。”

方玉斌附和说:“费总分析得很有道理。”他又顺势问:“你的意思,是说王诚在故意隐瞒什么?”

费云鹏摇了摇头:“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时半会儿我也弄不清。不过,总有图穷匕见的那一天,咱们再耐心观察一阵子。”接着,他冷笑一声:“一个人聪明是好事,怕的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费云鹏又说:“这几天操办丁总的葬礼,忙得我昏天黑地。但我还是跟下头人打招呼,让他们着手吃进千城的股票,顺势也把股价往上拉一拉。不管人家唱的是哪出戏,咱们必须确保手头有足够筹码。唯有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方玉斌点头说:“未雨绸缪是对的。”

费云鹏在一座廊桥上停了下来,俯身瞧着脚下池塘里的金鱼,脸色并不轻松。隔了一会儿,他说:“今后,你不妨多用点心思在千城集团这件事情上。”

费云鹏主动提及此事,方玉斌正好将憋在心中的问题抛出来:“费总的话我一定照办,只是千城集团项目并不属于上海公司的业务范围。”

费云鹏摆了摆手:“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你过去没有负责这个项目,并不代表未来不会负责。”

“你打算让我离开上海公司?”方玉斌立刻警觉起来。毕竟之前结的梁子太深,如今失去了丁一夫的庇护,人家随便使出明升暗降的手段,就够方玉斌喝一壶。

费云鹏没有回答方玉斌的问题,而是语重心长地说:“丁总突然走了,棒子交到了我手里,深感责任重大呀。我不会搞推倒重来、否定前任那一套,但也不能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当领导的要有大局观,某一个人的职位调整,如今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想的,是对整个公司的经营组织架构,来一次翻天覆地的改造。”

“费总谋划的,都是大文章。”方玉斌嘴上恭维,心里却在打鼓,既说不推倒重来,又说要翻天覆地,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一切组织架构的调整,到头来还不是官位的重新分配?位置就那么几个,要么你上去,要么他下来。方玉斌不免产生了一种恐惧,像自己这种丁一夫时代的心腹红人,是否正是人家要改造的对象? JgKsSLC1ub4f1hlDHOW4v8a5xS8X//Q0j28FPPTuwt26ljxWbfXL14b4AMzIE7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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