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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魂团

厦门香满楼,是当时厦门最有名的妓院,老板叫钱万里,在厦门黑白两道都有些势力,后来和日本人暗中眉来眼去,日本人侵占厦门之后,别人都躲了起来,而他的生意照常营业,只是生意没有从前火暴……

夜里九点,正是香满楼生意最火的时候。但是贵宾房间都是空着的,戏台上,来自上海的一个剧团正在演出精彩的节目。

一群人从香满楼后门悄悄地进来,进了贵宾房间。

“纤纤,贵宾房间接客!”被称为纤纤的是香满楼的头牌小姐,年方二九,色艺双绝,价格不菲。此刻她正出神地欣赏着戏台上刚劲后生张艳秋的表演。

张艳秋来自上海戏团,不是上海人,有北方男人粗犷的形象与上海男人细腻的情感,在纤纤的心中,简直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张艳秋和纤纤见过几次,虽然彼此之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却像很多年的知己……

如果我不是一个出卖身体的女人该有多好……纤纤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息。

“纤纤,贵宾楼接客,今天客人来头不小,要好好接待啊!”老鸨在她身后小心地说了句。

“来头不小?是皇帝吗?还不是臭男人一个……”纤纤想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张艳秋,款款起身,去了,毕竟,现在这是她的工作。

贵宾房间里是一个粗壮,八字胡须,一脸横肉,眼睛凶狠,一只耳朵的男人,正是日本鬼子龟田大队长,龟田的大队现在驻守在厦门,今天是慕名而来的。

“中国花姑娘,果然大大的漂亮,皇军大大的喜欢。”龟田一见纤纤,顿时色相毕露,垂涎三尺,急不可待。

“日本鬼子?”纤纤大吃一惊,花容失色。

“大日本帝国的皇军。”龟田对汉语不怎么精通,没有听清楚。

“回日本和你妹子玩去!”纤纤摔门而去。

站在外面的老鸨忙问:“纤纤,你怎么出来了?”

“日本人,我不卖。”纤纤头也不抬,斩钉截铁地说。

“我的祖宗,我的姑奶奶,人家钞票大大的……”老鸨忙说。

“日本鬼子的钞票上沾满了鲜血,而且是臭的,你那么想钱,你自己陪去……”纤纤一溜风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她刚刚进了自己的房间,后面一阵惊天动地的脚步声,龟田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跟着两个卫兵,哇哇怪叫:“你的。什么意思的干活?”

“日本疯狗,老娘不卖不成吗?”纤纤轻蔑地斜了一眼龟田,冷笑一声说。

“我的小祖宗,你不想活了吗?快给龟田队长赔个小心……”老鸨忙进来,挤在龟田身边,一边赔着笑脸,一边急忙对纤纤说。

纤纤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龟田,不理他。

“中国花姑娘,什么的干活?”龟田怒气冲冲地问老鸨。

“花姑娘,打扮打扮的,皇军大大的满意,满意……”老鸨用手势,半生不熟的日本语言,龟田似懂非懂,点点头,对老鸨伸出一个大拇指:“你的,中国花姑娘的,大大的好……”老鸨给龟田端了个椅子坐下,又倒了杯茶,龟田一双贼眼溜溜在纤纤身上乱转,欲火焚身,说:“中国花姑娘,快快的……”

“纤纤,快点陪皇军,你想啊,跟中国人是干,跟日本人一样是干,而且和皇军好了,皇军一高兴,你的前途大大的好,钞票大大的有……”老鸨苦口婆心,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

“都说了,日本人,我不卖!虽然我是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但是卖不卖是我的自由,日本女人那么多,叫日本鬼子回家去嫖日本女人吧!”纤纤索性把耳朵捂上。

“小祖宗,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日本人是大爷,得罪不起啊!”老鸨快被急哭了。

“日本鬼子是你大爷,不是我大爷,管我什么事情?”纤纤就是不答应。

龟田的一张脸越来越难看,他虽然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但是看那情形是对自己不愿意。老鸨小心翼翼地讨好她:“中国花姑娘大大的有,我找三个来陪皇军,皇军大大的舒服……”

“她的。什么的回事?”龟田呼地站了起来,瞪着怪眼。

“她的,身体不舒服的,干不了活。”老鸨忙赔笑说。

“她的,欺骗皇军的,死啦死啦的!”龟田终于明白了,恼羞成怒,“唰”地拔出了军刀,吓的老鸨立刻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纤纤愣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说什么?

龟田把雪亮的军刀对准纤纤,作势要劈砍下来,穷凶极恶,吼道:“你的,不从皇军,死啦死啦的!”

“老娘不是被吓大的……”纤纤挺起胸膛。

“八嘎!”龟田收起刀,命令老鸨滚出去,忽然就给了纤纤一记耳光,然后把她按在椅子上,如野兽一样扑上来,一边撕扯她的衣服,一边在她的脖子上乱吻。纤纤在挣扎的时候抓起一个茶壶,狠狠地砸在龟田的头上……

龟田的手松的时候,纤纤爬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龟田推倒在墙角下,再抓起一把椅子砸他,一边怒骂,一边夺路而逃!

外面两个日本卫兵听到里面传来打斗声,知道是龟田在欺负中国女人,都没在意。等纤纤披头散发地冲出来的时候,才明白是龟田吃了亏。

纤纤往另一个方向跑。后面三个日本人追,一边追,一边怪叫。妓院里顿时乱成一团。纤纤慌不择路,跑上了戏台,后面两个日本兵把香香扑倒在地,龟田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抬起脚在纤纤身上乱踢,一边踢,一边骂:“八嘎,中国婊子,死啦死啦的!”

戏台上演戏的人跑到一边,只有张艳秋跑了过来,一边喊:“不许欺负中国女人!”一边挡在龟田的前面,龟田的几脚都踢在他的身上。

“不要管我!日本人不是东西。”纤纤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忙喊。

张艳秋没有让开。

两个日本卫兵过来对张艳秋拳打脚踢,张艳秋是练过一些功夫的人,一看已经没有退路了,干脆放开手脚和日本人干了起来,混乱中狠狠地揍了龟田几拳,龟田皮青脸肿,狼狈不堪。

贵宾房里冲出更多的日本人,其中有黑龙会新来的会长高木秋,岸本,小野,还有长谷川。这些人都是日本一流的高手,小野上前,只一脚,就把张艳秋踢昏迷过去。

这些日本人本来是悄悄而来的,想找几个中国姑娘快活,却不想被纤纤搅了局。龟田哇哇怪叫:“带回去,狠狠地教训。”

纤纤和张艳秋被几个日本人拖了回去,捆绑在龟田驻军兵营前的两棵树上,龟田亲自教训张艳秋,一阵皮鞭,张艳秋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中国人,东亚病夫,也敢和我大日本帝国斗。”龟田提着皮鞭,又到了纤纤面前,剥光了这个女人的衣服,纤纤虽然只是一个女人,但是明知道只有死路一条了,把心一横,面不改色了。

如果一个人不怕死,还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东亚病夫,劣等的民族。”龟田一阵狂笑,忽然对纤纤说,“花姑娘的,如果你说中国人是东亚病夫,劣等民族,皇军就大大的饶命!”

纤纤一口唾沫吐到龟田的脸上,怒骂道:“日本鬼子才是东亚病夫,最劣等的民族,不是人,是连狗也不如的畜生……”

几个日本士兵端着长长的刺刀,哇哇鬼叫,对准纤纤。

龟田一挥手,阻止了几个日本士兵,他的眼睛一转,低头对一个日本士兵说了两句,这个日本士兵“哈依”一声,就跑去牵了一头张牙舞爪的狼狗过来。

龟田狰狞地狂笑,他用手指了下纤纤的身体,那条狼狗就扑了上去,撕下一块皮肉,纤纤一声惨叫,这头狼狗不时地在纤纤的身上撕扯,纤纤血肉横飞,死去活来……

最先知道这件事情的是血魂团成员郭再生,当时他正在街上拉黄包车。他很快就了解了详细的情况,回来之后,他对众人说起这件事情。

血魂团现在落脚点在黄百戈与黄明家的破旧院子里,院子在城边,人少,也就安全。唐汉听说之后勃然大怒:“狗日的小日本鬼子,又在欺负我们的姐妹,我们要去把她救出来!”

潘文川忙说:“现在人在日本鬼子兵营前,很危险,我们不能鲁莽行事。”

“是啊!”众人七嘴八舌地说。

唐汉缓缓地看了众人一眼说:“要救出纤纤姑娘,是有困难,虽然她只是一个青楼女人,但是,她是一个有骨气的中国女人,也是我们的好姐妹,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她……我先和黄百戈,黄明三人假扮成拉黄包车的前去看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三人拉了三辆黄包车,唐汉把驳壳枪插在腰上,追魂刀藏在车上,三人到了驻军兵营附近,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兵营前有两个端着枪的哨兵,张艳秋和纤纤被捆在两棵树上,生死不明……

想要救走两人,就必须干掉那两个哨兵,可是要干掉两个哨兵,却不那么容易。三人悄悄地退到一边,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三人拉着车,经过一家酒楼的时候,里面醉醺醺地出来两个日本人,都穿着军装,看样子还是军官模样。唐汉心头一动,低声对黄百戈,黄明说:“有了,先把这两个日本鬼子干掉再说……”

“太君,黄包车的干活……”唐汉把黄包车停在两个日本军官的面前,招呼说。

“中国黄包车,大大的舒服。”两个醉醺醺的日本军官各上了一辆车,唐汉拉一个,黄百戈拉一个,往偏僻的小巷里就拉。

“路的,走错了,大大的错了……”一个日本军官比较清醒,摇头晃脑地吆喝。

“没错,这是送你们回日本老家的路。”唐汉忽然转身,停车,出手,快如闪电,掐住日本人的脖子,把他的人举在空中,这个日本人瞬间就气绝身亡。

另一个日本鬼子被黄明从后面掐住脖子,黄百戈按住双腿,两人把日本人从车里抬了下来,按在地上,这个日本鬼子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唐汉说。三人把两个日本军官的衣服扒了下来,唐汉穿了一套,黄百戈穿了一套,缴了两把手枪和两把军刀,然后把两具尸体拖到角落里藏起来,唐汉对两人说了几句,三人拉了三辆车,在接近兵营的时候,唐汉和黄百戈上了一辆车,由黄明一人拉,唐汉在车里用日本话不停地乱骂。

黄明把车拉到军营前,两个日本哨兵听唐汉说的是日本话,看两人穿的是日本军装,还以为是军营里的军官出去寻欢作乐才回来呢!

黄百戈一头从车上栽到地上,一动不动。唐汉立刻用日本话厉声骂两个日本士兵:“混蛋,还不快来扶佐官!”

两个日本哨兵慌忙跑了过来,他们刚靠近,一个被唐汉从后面捂住嘴巴,扭断脖子。另一个被从地上跳起来的黄百戈和车夫黄明同时按在地上。一把刺刀扎进了哨兵的肚子。

三人瞬间就解决了两个哨兵,黄百戈和黄明过去用刀割断纤纤与张艳秋身上的绳子,把两人扛在肩上就跑。唐汉不慌不忙地用哨兵的血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大字:血魂团,然后把两个哨兵的枪放在黄包车里,在夜色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

黄百戈与黄明把两人拉回了家,放在家中的木板上,纤纤身上血肉模糊,连乳房也被狼狗咬掉一个,在黄百戈的母亲刘氏为她擦洗身子的时候,只听昏迷中的纤纤在喃喃地呓语:“我是中国人,不做日本人的生意……”

老人老泪纵横。

两个哨兵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枪被抢走,张艳秋,纤纤也被救走,龟田大为震惊。更让他吃惊的是在小巷里发现的另两个日本军曹的尸体。

“血魂团,是什么的干活?”龟田黑着脸,吼道。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厦门警备司令大岛七雄很快赶到现场,另一驻军田村大队长也闻讯赶到现场,黑龙会会长高木秋,长谷川都赶了过来。

血魂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团体?

“从行事的方法来看,血魂团应该是一个有组织,有丰富经验的团体,应该是中国军队潜伏在厦门的特工组织……”田村老谋深算。他得出的这个结论没有人表示反对。

“这个特工组织就潜伏在我们的身边,他们在暗处,大日本皇军在明处,如果不早除掉他们,对我大日本皇军统治厦门是大大的不利!”田村恶狠狠地扫了众人一眼,继续说,“现在是黑龙会在暗中调查,警备司令部开始大规模的搜查,海军陆战队协助,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血魂团找出来,统统地消灭……”

“嗨!”日本人一起回答。

第二天下午,风和日丽。

万家茶馆。万家茶馆在厦门市中心万家路的中间地段,热闹非凡。茶馆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这里总能传播着最新的消息。唐汉换了身长马褂,没带刀和枪,摇了把折扇,一副斯文人的打扮。黄百戈用一辆黄包车把他送到茶馆,自己就在茶馆外面假装等客人……

唐汉是来打听一些消息的。毕竟,昨天夜里杀了四个鬼子,日本人怎么能轻易善罢甘休呢?

万家茶馆分两层楼,第一层楼是大众化的,楼上是雅间,楼下有的玩牌,更多的是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很多人都在谈论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说起纤纤和张艳秋被日本人欺负就群情激愤,说到日本人被杀大家都拍手称快……

然后自然就说起了血魂团,有一个老者煞有介事地说:“这个血魂团个个是能飞檐走壁的好汉,来无影,去无踪,专杀日本人和汉奸……”

“把日本人杀光才好。”

“把汉奸也杀光……”

唐汉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叫了壶茶,悠闲地品茶,一双眼睛却警惕地注意外面。三三两两的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其中一个年轻人引起了唐汉的注意。这个年轻人二十多岁,眉清眼秀,穿着体面,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人家。他好像是进来找人,一进了茶馆,他的眼睛很自然地落在唐汉的身上,但是他只是匆匆地看了唐汉一眼,就上了楼,不多久,楼上就下来三个打扮得体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出了茶馆,叫了黄包车离开。

那个年轻人也下了楼,眼睛一直在看唐汉,唐汉若无其事,这个年轻人就到了唐汉身边,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掏出两纸,一支叼在自己嘴上,一支递给了唐汉,并对唐汉问了句:“朋友,借个火!”

唐汉身上有火柴,借给了他,年轻人点了自己的烟,在还唐汉火柴的时候忽然小声地对他说了个字:走。

唐汉一怔。年轻人已经离开了。不过在他离开的时候,他故意掀起了自己的衣服一角,唐汉看见里他的腰间插着一把手枪。

这个人唐汉感觉有些面熟,但是绝对不是血魂团中的成员,身上带枪,要么是汉奸,要么就是国军潜伏在厦门的特工。这个人难道认识自己?叫自己走是什么意思?

唐汉并没有急于就走。

年轻人出了门,在门外徘徊,他有几次回头看唐汉,眼神有点奇怪。这个时候外面又进来几个人,他们一进来,唐汉就看出他们来者不善,因为他们已经占据了有利的位置,是防备茶楼里人逃跑的位置。

唐汉这个时候也可以从容地走出去,但是他没有,就是有几个鬼子,凭他一双拳头,也休想拦住他。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不好了,日本鬼子来了……”茶楼里顿时乱了起来,刚刚进来的几个年轻人拔出了手枪,对天开了几枪,大声命令道:“不许动,我们是厦门警备司令部的,谁动打死谁!”

果然是汉奸。

可是那个汉奸为什么要叫自己离开?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呢?

唐汉没有慌。

一队日本士兵端着上了明晃晃刺刀的枪冲了进来,他们控制了局面之后,一队人上了楼去搜查,其中一个正是厦门警备司令大岛七雄。

“黄其祥的,什么情况的有?”大岛七雄看了一眼那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问。

“太君,什么情况的也没有。”那个叫黄其祥的汉奸小心地站到大岛七雄的身边,陪着笑脸讨好地说:“按照太君的吩咐,我的小心地打探的,看明白的,没有情况的!”

大岛七雄满意地点点头:“黄其祥的,你的,皇军朋友大大的。”

“皇军大大的好,我的效劳的,大大的。”点头哈腰,奴颜婢膝。

大岛七雄凶狠的眼睛在茶楼里惊慌失措的人们身上扫过,忽然落在唐汉的身上,用手一指:“他的,什么的干活?”

“太君,我的上前盘问。”黄其祥忙说,一挥手:“兄弟们,给我上。”刚才进来的几个汉奸显然是他的手下,都听他的指挥。两个汉奸用枪抵住唐汉,唐汉面不改色,但是也不能乱动。

黄其祥亲自搜查唐汉,他从唐汉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证件,打开之后,看了看,再拿给大岛七雄看,口里说:“李明,良民证的有,大大的良民。”

大岛七雄点点头:“李明的可以走了,良民的。”黄其祥把证件还给唐汉说:“你可以走了。”唐汉明白这个证件是黄其祥身上的,他在搜查自己的时候假装搜查了出来。那个时候日本刚刚侵占厦门不久,能有良民证件的都是亲日分子。唐汉稀里糊涂就当了一次汉奸,但是能安全地走出来,也应该感谢这个叫黄其祥的汉奸。

唐汉把证件放进自己的口袋,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外面的日本士兵也没有人再盘问他什么。

日本鬼子在万家茶楼里胡乱抓了几个人就走了。

唐汉走到外面,才掏出黄其祥给自己的良民证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叫李明,地址是厦门思明路一百七十三号。

这个汉奸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唐汉决定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大街上闲逛,因为有良民证,没有一点麻烦。天黑之后,唐汉看到黄其祥和他的一伙汉奸兄弟在一家饭店里大吃大喝之后,有的钻进烟花柳巷里寻欢作乐去了,只有黄其祥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条巷子。

唐汉悄无声息地追到他的身后,用一个手指抵在他的背心,冷冷地喝道:“不许动,举起双手,敢动,打死你。”

黄其祥果然不动,乖乖地举起双手,唐汉下了他的枪,熟练地打开保险,用枪对准他,喝令他转过身来,黄其祥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见是唐汉,吃了一惊:“怎么又是你?”

唐汉冷冷地问:“你叫黄其祥,为什么要做汉奸?”

“我是一个中国人,我虽然在厦门警备司令部里,但是我不是一个汉奸。”黄其祥平静地说。

“你在厦门警备司令部为日本人做事情,还不是汉奸?”唐汉冷冷地问。

“我虽然是为日本人做事情,但是,我更多的是帮助中国人,今天,如果不是我及时通知你们便衣混成队,你们能逃过日本人的手心吗?”

“便衣混成队?”唐汉奇怪地问。

“难道你不是便衣混成队的成员?”黄其祥更奇怪地问。

唐汉摇摇头。

黄其祥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紧紧地闭着嘴唇,什么也不说话了。

唐汉把枪插回了他的腰上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便衣混成队是一个什么组织,但是肯定是一个和日本人战斗的组织,只要和日本人战斗的,都是我的兄弟和朋友!”

黄其祥盯着唐汉,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唐。”唐汉说。

“是不是叫唐汉,壮丁义勇队的?唐天的儿子?可是你不是在厦禾路跳海了吗?”黄其祥惊喜地道。

“日本人还没有死光,我怎么能死呢!”唐汉说。

“兄弟!”黄其祥紧紧地握住唐汉的手,激动地说:“虽然我在日本人的警备司令部里面,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过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且我除了这样能为中国人做点事情之外,我真的想不到还能尽点什么力……”

唐汉默然,他心理也很清楚,以国民党数百万装备精良的大军,也无法抵抗日本鬼子的进攻。黄其祥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对付日本鬼子,有力气的出力气,有钱的出钱,有智慧的出智慧,只要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团结起来,才可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唐汉也紧紧地握住黄其祥的双手。

“兄弟,谢谢你的信任和理解。”黄其祥感动地说。

“那么,你是属于国民党潜伏在厦门的特工部队吗?”唐汉小声地问。

“我以前是厦门警备司令部的,属于军统,日本人侵占厦门之后,我们有部分人留在厦门,便衣混成队是国军闽南特工队,可是和我联系的人只有一个,其他的,我都不知道,而且他们也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黄其祥渐渐平静下来。

“本来这是机密的事情,我不应该对外人说起,但是你,我了解你的底细,现在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都是中国人,我们当前的目的是对付日本人。”黄其祥继续说。

“现在厦门还有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吗?”唐汉犹豫了一下问了句。

“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但是以前有,因为以前我们厦门警备司令部主要的任务就是对付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但是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对付日本人……”黄其祥看了看唐汉,他很想问唐汉是属于什么组织的,但是他没有问。

“你能给我多弄到几张良民证吗?”唐汉忽然问。

“虽然不好弄,但是我能想办法,你说几个人的名字,我给你办理,只是办理好之后,我怎么联系你?”黄其祥点点头。

“在万家茶馆,老地方,如果我不能来,我就叫人来和你联系。”唐汉和黄其祥说好了了接头的暗号。在分开的时候,黄其祥还对唐汉说了句:“如果日本人有什么行动,我会尽快地把消息传递给便衣混成队……”

唐汉心里明白了,今天在茶馆里,黄其祥是提前赶来通知便衣混成队撤离的,而且,他把自己误认为也是便衣混成队的成员之一……

不管国民党的便衣混成队,还是共产党的什么地下组织,只要杀日本人,都是朋友!

厦门平静了两天之后,一大清早,厦门就沸腾了。

“卖报!卖报!特大新闻,特大新闻,厦门电厂被日本福大公司接管,洪立勋任厦门商会主席……”报童的声音响彻了厦门的大街小巷。

“这个狗汉奸,非宰了他不可。”唐汉买了一份报纸,气愤地骂了句。报纸的头条是汉奸洪立勋踌躇满志,一脸的奸笑。

“他笑不了多久。”潘文川气愤地说。

“这种狗汉奸绝对不能留……”血魂团的成员们都义愤填膺地说。

“但是要杀洪立勋绝对不容易。”唐汉双眉拧成一条线:“我先去摸摸这个汉奸的底,见机行事!”

下午,唐汉依然长袍马褂,又到了万家茶馆,他要在这里等黄其祥,在茶馆里,市民议论纷纷,都是说洪立勋任厦门商会,和日本福大集团接管厦门电厂的事情。

“厦门电厂现在已经改名为日华合办厦门电灯公司了,据说,日本人强行接管的时候还打死了两个工人……”有人在摇头叹息。

“狗日的日本鬼子。”有人破口大骂。

“那个汉奸洪立勋最可恶,最好是血魂团的好汉杀了他……”

“现在的汉奸很多,汉奸都会乔装打扮,混在我们中间,大家不要议论这些事情……”胆小的人已经开始离开茶馆。

有几个人警惕地看了唐汉几眼,相继离开。

唐汉索性到了楼上,选了个雅间坐下,要了茶。不多久,黄其祥就来了,进了雅间,黄其祥先把一叠良民证给了唐汉,唐汉说了声谢谢。

“都是中国人,为中国人做点事情,说什么谢谢!”黄其祥忙说。

“你能给我点洪立勋的消息吗?”唐汉直接地问。

“这个汉奸现在是日本人身边的红人,明里是日本军队保障他的安全,暗中是受日本黑龙会与我们厦门警备司令部的保护,还有一个日本人,据说是日本九州第一刀,很狂妄的一个日本刀客,也跟在他的身边……”黄其祥缓缓地说,“现在想对他下手,怕不容易。”

“九州第一刀客?”唐汉忙问了句。

“这个日本人据说非常地厉害?你也听说过吗?”黄其祥惊讶地问。

“我认识这个人,还曾经和他交过手,老实说,对于他,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唐汉坦白地说。

黄其祥默然。

“这些天洪立勋有些什么活动吗?”唐汉想了想问。

“明天,是日本人接管厦门电厂的开厂仪式,洪汉奸是厦门商会主席,伪商会副主席叫蔡金福,洪汉奸在早上八点钟之前,一定会到电厂里去……”黄其祥说。

唐汉眉头一动,心里就有了一个计划,忙和黄其祥分手,出了门,坐上黄百戈的黄包车,让黄百戈拉着自己,从厦门警备司令部往厦门电厂方向走去,走到厦门电厂门口再走回去,走了几遍,唐汉已经胸有成竹。

天黑之后,唐汉回去取了一把日本哨兵用的三八大盖步枪,准备了一张油布和一些杂草,让黄百戈把自己送到厦门电厂的对面,那里是一片民房,等黄百戈消失在黑暗之中后,唐汉攀上民房,选择了一个可以俯视电厂大门的屋顶,用油布和杂草把自己伪装起来,他的计划是在这里狙击洪立勋,因为电厂的大门是必经之路。如果碰巧洪立勋在进如大门的时候暴露在唐汉的枪口之下,唐汉就有机会把他一枪打死。

日本的三八大盖步枪非常适合狙击。

老天爷,给我一个机会,我就能把汉奸消灭!唐汉在心里祈祷。

漫漫黑夜过去了,东方发白,天已经亮了。

唐汉已经在屋顶潜伏了一夜。他已经架好了枪,上了三颗子弹,他一共也只带来了三颗子弹,一把短刀,因为他没有更多开枪的机会,最多三枪之后,他就必须撤退。

厦门电厂的工人们早早地都来了,而且都聚集在厂门口,他们是用自己的方式抗议日本人的接管。人越来越多,唐汉暗暗高兴,因为这样,洪立勋就不能直接进入厂里面,自己就有更多的机会把他击毙。但是随后,大队端着枪,如狼似虎的日本兵把工人们赶开,留出了一条警戒线……

几辆三轮摩托车队架着机枪,耀武扬威地在前面开道,中间是几辆小车,后面是卡车,车上清一色的日本鬼子,戴着钢盔,三八大盖步枪上都上了雪亮的刺刀。车队在厦门电厂门前停了下来,从第一辆小车里第一个下来的就是不可一世的长谷川,虽然已经几年没有见过他,但是唐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也立刻想起了长谷百合子,她温柔,美丽的笑容。他的心忽然有些疼痛,想一个女人心里有了疼痛的感觉,是不是爱得太深了?

也就这么失神间,车上已经下来很多人,有日本警备司令部的大岛七雄,有日本黑龙会的高木秋,大汉奸洪立勋。洪立勋戴着金边眼镜,穿着灰色的西装,人模狗样地系着领带,一脸奸笑,他挥动着手向他的苦难同胞们问好,但是迎接他的是一片嘘声……

唐汉瞄准,他不是一个出色的狙击手,甚至连军人也不是,对于枪械,他熟悉,但并不精通。他凭的是一腔中国人的热血,才来准备狙击的。

瞄准。还没有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洪立勋身边的一个日本士兵一头栽倒。这一枪本来是可以打中洪立勋的,但是在那一瞬间,这个日本士兵无意中往洪立勋的身边靠了一下,稀里糊涂就当了替死鬼。

这一枪是从自己的不远处的一所民房射出的,有人也潜伏在暗处,显然比自己专业,早开了枪。唐汉的第一个反应。

更让唐汉意外的是厦门电厂的工人群中忽然跳出一个工人,手里扔出了一颗手榴弹,就扔在洪立勋的身边,但是几秒钟之后,这颗手榴弹居然没有爆炸……

砰砰!又是几声枪响。

砰砰!唐汉毫不犹豫地开了枪,三发愤怒的子弹呼啸着飞向日本鬼子。

那个从人群中跳出来的工人模样的人万万没有预料到自己扔出的手榴弹居然没有爆炸,他手里现在只有一把匕首,他吼叫着:“打倒日本鬼子,打倒狗汉奸……”奋不顾身地向洪立勋的人冲了过去。

旁边冲过来十几个日本鬼子,围住他,雪亮的刺刀从前后左右都刺进了他的身上,他的人被夹在中间无法动弹,他的眼睛如燃烧的火焰,他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他用最后的力气高喊了一句。

燃烧尽了,他伟大的生命。

唐汉迅速地从屋顶跃下来,他早已经选好了后退的路,他把枪丢进一条水沟里。与其同时,他看到一个青年人从一处民房里跑了出来,手里也提着一把长枪,他也是把长枪丢进水沟里,因为这条水沟里是生活污水,枪丢在里面不会被发现。

这个人与唐汉相距不过十来步,唐汉很清楚地看见他不过二十七八岁,国字脸,忠字眉,一双眼睛锐利如刀。他看了唐汉只一眼,吼了声:“快跑。”

他虽然不知道唐汉是什么人,但是他知道,自己刚才和唐汉并肩战斗过。

唐汉猜测他应该是便衣混成队的。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分开就跑,但是很快,两边都有日本鬼子围追过来,两人只好折返回来,从中间选择了同一条街道跑。

砰砰!后面日军乱枪响起。

“啊!”一声惨叫,唐汉知道是和自己一起跑的中国男人中了枪,他立刻转身回头,只见那个中国男人依靠在一堵墙上,脚下一片血迹。

“你怎么啦?要不要紧?”唐汉忙问。

“不要管我,快走!”那个男人背上中了几枪,他靠在墙上,脸色铁青,但是他顽强地站立着。

“我带你走。”唐汉跑回去,蹲在他的身边说:“快上来,我背你走。”

“我是厦门便衣混成队的,我叫王金木,我没有完成刺杀汉奸的任务,兄弟,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你快走,否则,我们都走不了……”王金木说。

“我叫唐汉,我不是厦门便衣混成队的,但是我也是一个中国人,刺杀汉奸鬼子,都是我们中国男人的责任。”唐汉忙说。

“好兄弟,我掩护,你快走。”王金木从身上掏出了一把手枪,抬手开了一枪,一个鬼子应声而倒。

“我带你走吧!”唐汉坚持,“我怎么可以丢下我们的好兄弟。”

王金木把手枪塞到唐汉的手中说:“兄弟,子弹留给日本人,枪不能留给日本人,否则,日本鬼子又要用我们的枪来杀我们的兄弟。”

唐汉还在犹豫。

日本鬼子越来越近。

“混蛋,再不走我们都死定了,你活下去,多杀几个鬼子,给我报仇……”王金木用尽力气,踢了唐汉一脚,唐汉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王金木,毅然离开。

王金木一只手扶住墙,另一只手把一颗手榴弹藏在身后,几个日本鬼子冲到他的面前,哇哇怪叫,长长的刺刀往他的身上扎。

“小鬼子,来吧!老子送你们回老家。”王金木大喊一声,拉开了手榴弹,几个日本鬼子看到他手中的手榴弹,顿时四下散开。轰的一声巨响,几个日本鬼子被炸飞上了天,而王金木血肉飞洒在祖国的大地上,壮烈牺牲……

唐汉热血澎湃,健步如飞。后面追赶的日本人越来越多。唐汉用枪打中了两个,然后翻身跃上一道高墙,忽然觉得脚上一麻,低头一看,小腿上血涌了出来。

“不要让中国人跑了!”子弹飕飕地在唐汉身边乱飞。

唐汉一咬牙,跳了下去,感觉右腿已经不听使唤,忙撕下一片衣服把腿裹住,忍着巨大的疼痛,往小巷里跑。

后面日本人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唐汉的眼前忽然有了一个院子,高高的围墙,一看就是有钱人的人家,走投无路,唐汉翻过围墙,跳进了院子。

院子干净整洁,有茂盛的万年青和盛开的刺玫瑰,刺玫瑰树下有一张椅子,椅子上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看书,唐汉从围墙上下来吓了她一跳。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发出了惊叫声。

“是你……”

这个眼睛如一汪深潭,秀发披肩,脸如白玉的姑娘居然是蔡妮,唐汉曾经在黑夜里救过她一次。

“日本人在追你吗?”蔡妮只惊愕了一秒钟,就小声地问。

唐汉点点头。

“快跟我进来!”蔡妮打开小门,唐汉跟着进去,上了一层楼,这是一栋三层的楼房,第二层是蔡妮的闺房,蔡妮让唐汉进了自己的房间,说了声:“我妈和我爸现在不在家,我出去收拾一下……”

蔡妮下了楼,唐汉把门虚掩,自己从门缝里往下看,只见蔡妮搭了个梯子,上了刚才唐汉翻墙的地方看了看,那上面有人翻过的痕迹,蔡妮想了想,下去从水井里提了桶水倒在上面,然后用扫帚把院子里打扫一翻,地上的血滴也被他用沙土扫干净。

这个时候大门外传来紧急的敲门声,蔡妮不慌不忙地开了门,外面一大群日本士兵和几个汉奸一拥而进。

“花姑娘,中国军人,你的看见?”日本士兵用中国话问。

“没有,不信你们上去搜!”蔡妮平静地说,然后小声地对几个汉奸说了几句,那几个汉奸点点头,对日本鬼子说了几句,但是几个日本鬼子半信半疑。其中两个鬼子端起枪冲上二楼,只见蔡妮的闺房门大开,里面一切一目了然,又上了三楼,也没有发现什么,就下来了。

“我们自己的人,大大的良民。”汉奸点头哈腰地对日本士兵说。

日本士兵在院子和一楼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就出去了,继续追。蔡妮关好门,急忙上了楼,只见唐汉坐在自己闺房里的椅子上。

“你刚才躲在哪里的?”蔡妮忙问,一边用纤纤细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一颗芳心。

“我刚才故意把门打开,其实我就躲在门后面!”唐汉也感觉自己很侥幸。

“你受伤了?我看看,要不要紧?”蔡妮一眼就看见唐汉的右腿上缠着的衣服,急切地说。

唐汉知道自己中了一枪,日本三八步枪的穿透力很大,子弹在他的小腿肚上穿了一个窟窿,现在还在流血,如果不及早包扎,后果很难预料。

“你家里有没有白药,烈酒,火柴?”唐汉问。

“有火柴!”蔡妮说。

“多拿几盒给我。”

蔡妮跑下楼去拿了几盒火柴和一个木盆,她把木盆放在唐汉的脚边,蹲了下来,轻轻地抬起唐汉的脚,放进木盆里,一边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给我准备些布条。”

蔡妮用剪刀把自己的被单剪成几条。唐汉揭开自己腿上的衣服,在伤口上堆满了火柴,火柴头向着一个方向,然后划了一根火柴,轰地点燃。唐汉这是给伤口消毒。

最后蔡妮小心地给唐汉包扎好,柔柔地对他说:“你真是一条硬汉。”

“我要走了。”唐汉站了起来,说。

“你现在不能走,在我的房间里安全。你一定饿了,我给你弄点吃的,再想法给你买药回来……”蔡妮忙止住他说。

看着唐汉犹豫不决,蔡妮把他扶到床上:“你现在躺床上好好休息。”唐汉看看自己的身上,又脏又乱,蔡妮也看透了他的心事,微微一笑,“我都不在意,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算什么?”

唐汉只好坐了下去。蔡妮收拾了房间,给唐汉端来一大碗稀粥和些咸菜,一边歉意地说:“等一下我妈回来之后,我让我妈给你做些好吃的。”

“你要告诉你妈。”

“上次你救了我之后,我妈和父亲就很想见你,我父亲虽然是厦门电厂的股东之一,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汉奸……”蔡妮平静地说。

唐汉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蔡妮仿佛看透了他的心,幽幽地说:“如果我发现我父亲有一点对你不利的地方,我立刻离开这个家,和你走,永远不认这个父亲,永远不回这个家!”

说的时候,她的脸一阵绯红,慢慢转过身去,不让唐汉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心……

不多久,下面就传来喊门的。蔡妮轻轻地对唐汉说:“我父亲和母亲回来了,我去开门……”一边说,一边把房门关上,并且深深地看了一眼唐汉,才匆匆下了楼。

不多久,唐汉听到三个人上楼的声音,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蔡妮和她的母亲,父亲都进来了。

“唐汉,壮丁义勇队的勇士,唐天家的少爷,老天有眼,你真的还活着。”蔡妮的父亲蔡英杰四十多岁,身体已经发福,长袍马褂,一双眼睛微微湿润。他进来后紧紧地抓住唐汉的手,唐汉可以感觉他的真诚与激动。

“今天早上在厦门电厂门口杀日本鬼子的就是你们的人吗?可惜那个洪立勋狗汉奸没有被炸弹炸死……”蔡英杰又说。

“父亲,他受了伤,还没有上药呢,该怎么办啊!”蔡妮在一边焦急地说。

“这个我想办法,叫你妈给他煮点好吃的。”蔡英杰忙下了楼,而蔡妮母亲也下楼煮饭,蔡妮陪在唐汉身边,忽然小声地问唐汉,“你心里是不是不放心我父亲?我父亲也是一个中国人,而且是一个有血性的中国男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对不起中国人的事情……”

两天之后,唐汉彻底地打消了对蔡英杰的怀疑。因为蔡英杰不仅仅给他弄回来白药治疗,还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他让厂里一个叫高明的工人放掉了透平机机油,电机停转而无法发电,拔掉引风机开关,让变压器起火燃烧,倒掉了库房储存的变压器油,让电厂最少在半年内无法发电……

日本人虽然用了很多手段,也没有查出是谁干的。

“我们都是中国人,一样痛恨日本鬼子,这是我惟一能和日本鬼子斗争的方式!”唐汉看到蔡英杰在说起此事时的义无反顾与斩钉截铁。

是的,我们都是中国人,必须和日本人斗争。

几天之后,唐汉让蔡妮联系上了黄百戈,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让他先到水沟里把两把枪取回去,并且暂时不要有所行动,等过了这一阵风头之后,再做打算。

厦门中山公园,搭起了一个高有一丈,长三丈,宽两丈的擂台。擂台边是一排兵器,刀枪剑戟,样样不缺。还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日本九州一刀天下无敌。下联是:中国厦门唐家不敢应战。擂台正中,立着一个冷傲的日本人,旁边是几个带着日本武士刀的日本浪人,没有一个带枪的日本士兵。一个汉奸拼命地敲着一面铜锣,扯开嗓门高喊:“各位中国的武林人士,擂台上的刀客来自日本九州,号称九州第一刀客长谷川,久仰厦门追魂刀的厉害,不远万里而来,挑战唐门,可是唐门唐天,以及两个徒弟都已经被大日本帝国的武士杀死,惟一还活着的就是唐天的儿子唐汉,可是这个唐汉是一个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迎战……日本武士顺便也挑战一下中国的其他门派,当然了,中国的很多门派都不堪一击,如果有人能接住长谷川五招以上,都赏银圆五十块,可是谁要接不住五招,生死自负……”

“狗日的小日本鬼子太猖狂了,欺负我中国无人了……”

“量这个小日本鬼子也不是唐汉的对手。”

擂台下的人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汉奸一脸奸笑,继续高喊:“有没有人敢上来和长谷川先生较量一下,没有不要紧,回家互相转告一下,如果有人见到唐汉告诉他,如果他是一个男人就勇敢地站出来迎战……长谷川先生准备在这里摆十天的擂台……长谷川先生说了:中国男人没有血性,唐汉更没有血性,肯定要让他失望了……”

“狗汉奸,闭上你的鸟嘴!”台下一条大汉怒骂着,几步就跃上擂台,威风凛凛地站在中间,用手一指长谷川:“小日本鬼子过来,我叫程刚,形意门的,我就要来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敢在中国的土地上来耀武扬威……”

台下一片叫好声。

“狠狠地揍日本鬼子!”

“把小日本赶出我们的国家……”

“把汉奸丢下台去……”

那个汉奸听到下面人群中愤怒的声音,慌忙就躲到长谷川的身后,长谷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

“请你挑选自己最拿手的武器。”长谷川说。

程刚选了一条长枪,试了试,感觉很合适。长谷川从背上取下刀,一把没有开刃的武士刀,青灰色,不见一点光芒。

“你就用这把刀?”程刚有点意外。

“你只是一个武夫而已!根本不懂得刀!”长谷川冷冷一笑。

程刚一声怒吼,长枪如游龙出海,刺向长谷川。长谷川出刀,刀如一道闪电,先挡开了程刚的枪,然后欺身而上,刀立刻就刺在了程刚的前胸,程刚的人一声大叫,人从擂台上跌了下来,如果长谷川用的是一把锋利的刀,或者不是他手下留情,那么,程刚此刻已经被刀刺了个透穿。

程刚挣扎着爬起来,只感觉前胸气血上涌,疼痛不已,无法再上擂台迎战了。擂台上汉奸对程刚说:“长谷川先生说了,你是第一个敢上擂台的中国人,虽然你才接一招,但是也给你五十个银圆……”

“狗日的,我中国人不是为了那五十个银圆而来的,叫小日本鬼子留着买棺材吧……”程刚一边怒骂,一边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此后的几天,长谷川每天都在擂台上挑战厦门武林,等待唐汉出现,唐汉没有出现。上擂台的人不少,不过没有几个人能接他五招,已经有好几个人被长谷川重伤……

唐汉是在几天之后看到报纸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愤怒地问蔡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蔡妮和父亲蔡英杰都早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不告诉唐汉,一个原因是因为唐汉受伤,另一个原因是唐汉是日本人主要追缉的中国勇士,这是一个阴谋,一个日本人要除掉唐汉的阴谋……

今天的报纸里有日本人长谷川设下擂台挑战唐汉的文章。蔡妮买回报纸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所以让唐汉知道了。

“难道你准备出去和长谷川决战?”蔡妮问。

“中国人不是缩头乌龟,我唐汉更不是。”唐汉活动了一下筋骨,经过几天的休养,他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我相信你出去,一定可以打败长谷川,你以为这样就是一个英雄了吗?这样只是一个会逞勇的匹夫而已,你这样就中了日本人的诡计……不错,国难当头,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和日本人斗争,但是我们要用智慧,用合适的方法,否则,徒增加伤亡和悲伤而已!”蔡妮一席话,说得唐汉顿时醒悟。

“我要和长谷川决斗,但是不是现在。”唐汉说:“你陪我出去看看。”

“你答应我不能冲动行事。”蔡妮看着他的眼睛说。

唐汉重重地点点头。

“因为那样,你不仅仅会害了自己,还会伤害别人……”蔡妮柔情地说。

唐汉的心中微微颤动,忽然感觉,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唐汉穿了一身蔡妮父亲的衣服,还贴了点小胡子,相信几年不见,长谷川不能一眼就认出自己。更何况长谷川只见过他一次面。两人到了中山公园,唐汉看围观的人山人海,如果自己不主动出去,是不会暴露自己的。不过唐汉却在公园的大门外看到了潘文川,黄百戈,黄明几个人。原来他们也知道日本人在中山公元设擂台挑战唐汉,想唐汉知道消息之后一定会出现。

他们起初并没有认出唐汉,是唐汉主动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几个人见了唐汉,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是日本人的诡计,你千万不要上当。”潘文川小声地说。

唐汉点点头。没有和他们多谈,就和蔡妮离开了。两人在中山公园附近仔细观察了很久,居然没有发现埋伏的日本人……

这些日本人搞的什么明堂?

但是唐汉却意外地注意到了一个中国人。这个人二十多岁,一袭黑衣,黝黑的皮肤,身子如一杆标枪一样挺直,眼睛如刀一样锋利,冰冷。他背着一个木箱子,没有人知道他木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的目光和唐汉的目光对碰了一秒,然后他就一步一步地离开。

他走的每一步都很沉稳……

唐汉和蔡妮又回到了公园里,擂台上,又一个中国勇士被长谷川踢了下来,唐汉看他口里鲜血涌了出来,但是他一只手紧握住一把刀,另一只手撑着地,挣扎着爬起来,还想上擂台。

“兄弟。你不能再上去了。”唐汉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说。

“我是中国人,我不能看到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尽我的全力!”这个中国勇士紧紧地咬着牙说。

唐汉心里热血沸腾。

他一把拉住这个中国勇士,坚定地说:“兄弟,你休息一下,让我上,因为我也是一个中国人!”

看着唐汉刚毅的脸,铁一样不屈的眼睛,这个勇士抓住唐汉的手,激动地说:“兄弟,小心日本人的刀!”

唐汉回头看了一眼蔡妮,只对她说了三个字:“相信我!”

蔡妮想不到唐汉会忽然决定。看着唐汉挺直的身体,她猛地点点头:“我相信你!”

“把你的刀借给我!”唐汉从中国勇士的手中接过刀。一声大吼,飞身而上,人群中立刻爆发了排山倒海的呼喊声:“中国人,雄起。把日本人打下来!”

长谷川傲慢地双手抱胸,他赤着脚,露出毛茸茸的黑腿,背上背着那把没有开刃的武士刀。因为唐汉化过妆,所以长谷川并没有一眼就认出他。

长谷川盯着这一双锐利的眼睛。

一双如他手中的刀一样锐利的眼睛。

长谷川感觉这个中国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他并没有把眼前的这个中国人放在眼中。因为他只想挑战唐汉。

不过几秒钟之后,他就完全改变了这个看法。因为唐汉的人就如他手中的刀一样锋芒逼人。

是一个真正的对手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长谷川双手抱住刀,放在胸前,冷冷地问。

“一个中国人。”唐汉一字一字地回答。

“好!”长谷川一声吼,闪电一般冲了过来,挥刀向唐汉劈砍,唐汉也挥刀迎战,两人刀来刀往,转眼就已经交了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这是长谷川从来没有遭遇过的强劲对手。

唐汉越战越勇,而长谷川越战越心惊,在两人难分难解的时候,公园里来了几个日本军官。

“砰!”一声枪响。

“日本人输了,日本人开枪了。”围观的中国人如潮水一样四下散开。

长谷川和唐汉也同时跳开。唐汉冷冷地看了一眼长谷川,说:“日本人,下次遇见你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他在要跳下擂台的时候长谷川的声音变得恭敬起来:“请留下你的尊姓大名!”

“一个中国人!”唐汉说。

看着唐汉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长谷川对身后的日本人吼道:“八嘎,谁开的枪?”他身后的日本浪人没有人知道是谁开的枪,而下面的几个日本军官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枪……

唐汉和蔡妮回到蔡妮的家后门,在还没有进院子的时候,蔡妮喊了一声:“唐汉。”

唐汉看了她一眼。

蔡妮扑入他的怀中,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雄厚的怀里,喃喃地说:“都说了,日本人最狡猾,如果刚才那一枪打中了你,我该怎么办?”

唐汉的心微微一颤。

“刚才那一枪不是日本人开的!”唐汉轻轻地把她抱住说。

“什么?”蔡妮大吃一惊。更让她吃惊的是随后的一个声音:“因为那一枪是我开的。”一个人从风里走来,黑衣,黝黑的脸,冰冷的眼睛,如标枪一样挺直的腰,背上背着一个木箱子。

“是他?”蔡妮睁大眼睛。

“丁如风。”黑衣人平静地自我介绍。

“唐汉。”唐汉也自我介绍。

“果然是唐汉。”丁如风点点头说。

“你们认识吗?丁如风是什么人?”蔡妮奇怪地望着这两个男人。

“丁如风也是一个中国人。”唐汉和丁如风一起大笑。

丁如风的名字很多人都听说过,但是,即使你站在他的面前,也不一定知道他就是丁如风。丁如风是一个杀手。他的枪法百发百中,枪枪夺命,江湖上人称神枪丁如风。

从前他杀的人都是有钱人。自从日本人侵略中国之后,丁如风就开始杀日本人。那天,他本来是要去杀长谷川的,因为他不能容忍有日本鬼子在中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但是唐汉上了擂台,两人拼得难分难解,而且丁如风看出唐汉的腿上有伤。

那一次,唐汉没有绝对的把握打败长谷川。

丁如风不希望一个热血的中国勇士与日本人两败俱伤,他在高处对天开了一枪,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决斗。

丁如风从前也不认识唐汉,但是唐汉的事迹他都听说过,他和唐汉一见如故。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在了一起,因为他们都是中国人……

长谷川的擂台再也无法摆下去,因为外界一直传闻说长谷川打不过一个中国人,所以日本人就开黑枪。

长谷川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中国人刀法一流,自己没有绝对的把握打败他,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中国人?长谷川在细细地回味这个中国人的刀法的时候,也在回忆从前和唐汉的一次交锋,忽然,他的眼前一亮,这个中国男人就是唐汉!

唐汉,我不会放过你的。 Tf9Ag2E0gUIEYG/RbLjbmlwcmP6FJ1eUtw1f5hq4hSQG781xI3GBz32SwdQRe4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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