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塔内虽妖气隆重,但却未曾有半个魑魅魍魉敢进我的身,至多只是几个飘飘忽忽的影子在我周身一尺开外打转。
塔内一片阴冷虚空,终日昏暗阴沉,毫无时间节念。我已在此层塔中待了不知多久。从外观看来,这锁妖塔不过一个算不得大的乌木塔,不知为何这里面却像漫无边际一般,我有时在一处盘腿坐得烦闷了,也会起身四处走走,但从来都没碰见过什么墙壁边缘。
里面幽暗一片,好似幽冥之府,我初来时,伸手也见不到五指。待得时间久了,双眼也渐渐适应此间晦暗的环境,竟渐渐也能隐隐绰绰看清楚些东西来。
朝四周望,虽还是一片无垠混沌,但抬头看,却是能看见上头隐隐约约盘旋直上的木梯。
我谨记那日锁妖塔守卫士兵对我说的话,若想活命,就乖乖地待在第一层。待得时间不算短了,我心中也渐渐明白,这第一层之所以相对安全,是因为此层中至多只是些隆重的妖气,而父神真正锁进的天下诸妖魔却未曾见到过半分毛。
我虽觉得在此黑暗虚无的空间里待上不知那何时才会到的漫漫七日极为难熬,虽也好奇那之上八十层,哦不,是八十一层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但我还是没有好奇到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天下诸众妖魔尽在此塔内,我在这塔中第一层尚且苟且偷生,又怎会作死地再去攀上那其上塔层?
虽然,我心中着实极为疑惑,为何天下人皆知那锁妖塔有九九八十一层,而我,偏偏看到了八十二层。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索性又随地找了个地方,屈膝而坐,把九曜八卦盘紧紧护在胸口,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多久,睡梦中又再次梦到焕世,他一身镶金游龙的铠甲,足上青白色皂靴一尘不染,手持闪着冷芒的长剑,墨发飞扬,脸上挂着好看的笑。
醒来后我才发觉,我似乎,从未在过往与他相处的情景中见过他此般模样,而为何梦到的他那一身装束却又如此生动,甚至细节到我连他发尾束着的金带上绣着的一只绯红的锦鲤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实的记忆中,我还真的从未曾见过他有那样一条突兀绣着鲤鱼的发带。揉揉眉心,怕是我在这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诡异地方待得久了,神思竟也混乱了起来,竟做些没由来的梦。
此时在此与世隔绝晦暗无比的地方,才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思念来。以往终日里与焕世在一处,就算他受伤昏迷不醒的那几天,我也是日日守在床榻旁,只是此次真的这么被一座锁妖塔阻隔两方之后,才惊异地发现,原来我的生活里,早已不能没有他。
就算是只做一个服侍身边的义女,一个漫漫天界之中除了他再无人承认、再无人放在眼里的一个义女名分。
身边突然闪出一道幽绿冷光,直冲我胸口而来,我瞬时从那些绞乱如麻的心绪中抽出神思,一个及时的转身,这才躲过去那道不要命的绿光。
它,是冲着我胸前的九曜八卦盘而来。但一袭失败,那道绿光顿时被八卦盘迸出的散着经文的金光打落,消失殆尽。
我眉头一皱,怎的有如此不要命的妖息竟要循着神器之光前来?莫不是……专门就是为了来击落我胸前的八卦盘?不惜以自身妖灵为代价?
我捂住胸口,原地站定,四周扫视一圈,还是一样的虚无阴暗,什么都看不真切,脚下踏着的土地虽有实感,但往下望去,还是一片黑洞洞的虚空。
我不知此后的时间里还会有多少已生出意念感识的妖息会来牺牲自我地偷袭,也不知这满层的冥火妖息是否早已迫不及待地将我吞入,更不知道若是真的我的九曜八卦盘被击落后会发生什么。此地伸手不见五指,若是九曜八卦盘不幸被击落,那我怕是摸遍满地也再也无法寻回。
想到这里,我打了一个寒颤。此时再仰头看塔的上空,只有那盘沿而上的木梯处有些许昏暗的光亮,能稍稍叫人有一丝心安。
我想了片刻,紧紧怀揣着怀内的八卦盘,向木梯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