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我的参旁,轻轻抚摸着我的须,接着在我的参上浇了一口酒。
我顿时被辣得呛不开眼睛,但也不敢说什么,眼看着他自己再将余下的酒都一饮而尽了。
我这时再看他,发现他皱皱巴巴的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看他平时骄横霸道的脸惯了,此时忽然换副面貌,确实有些好笑。
幸亏我此时还未成人形,他还看不到我脸上的表情。
但我还是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问他:“胡哥,怎么了?为何伤心至此?”
他长叹一声道:“小参啊小参,这漫山遍野也只有你叫我一声胡哥,拿我当兄弟了。”
我腹中暗诽:废话,你日日吸人家精气,谁还能将你当兄弟啊?
但嘴上依旧奉迎:“哦?大哥这是哪里话,我尊您一声大哥是理所应当的!”
老胡又眼含热泪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开启了话匣子模式,絮絮叨叨地对我讲述他的心路历程,从他刚出生时他爹娘是如何哺育他讲起,一直讲到如今他化成人形后的种种心酸。
我又一次腹诽:你称霸亦明山,过得好不快活,哪里还有什么强赋愁的心酸啊?
但说到底,还是陪老胡对坐长谈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亮时,我暗中欣喜,有十足把握确定我这下定然是得到老胡的“心”了。
自那以后,老胡也确实对我交了心,我便与老胡做起了正儿八经的朋友。
也是自那以后,我在这山中亦是无人敢惹,威风无限了。毕竟俗话说的好,打参也要看狐狸的嘛。
这么日久天长的处下来,我渐渐发现,老胡其实并不坏。他只是有些贪罢了,想尽快增进修为,有朝一日可以飞升仙格。
他说,让他能够成为狐仙是他父母临终前的遗愿。
老胡虽对待其他生灵有些霸道,但对朋友还是很义气的。自从我与他成为知心交以后,他日日为我搜寻一些甘枝仙露来,以助我修为。
他还说,虽不像人人都能像他那么好运气捡着个宝物来,但我已借着人参之身刻苦修炼了快千年,修成人身之事也是指日可待了。
老胡这个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按理说,老胡是只狐狸,应该叫做他“老狐”,但他不让,他说这“胡”跟“狐”虽然读音相同,但意义大不相同,一定要分清。
还告诫我每次念他名字时一定要在心中浮现这个“胡”字。
我问为何,他说这前者“胡”是人类姓氏,表明已修化成人,而后者“狐”则还是个畜生。
他说别的仿照凡人起名时的咬文嚼字,他也不会,也不知在凡间哪些字适合入名,哪些字又有好寓意,所以索性就暂且不起全名,先以一个“老胡”自称。
不止名字上讲究,老胡的穿着打扮上也是处处仿照凡人。他将自己的人身定在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模样,他说这样显得比较高深。
他还专门去凡间集市给自己做了几套绸缎衣服,日日穿着,有时还戴个帽子,柱个拐杖,走起路来手定要背在身后,活脱脱一个凡间的官老爷。
看得出来,老胡真的很想变成一个人,不想再做畜生。
我估摸着,这跟他告诉我的他还是只狐狸时历尽磨难,饱受风雨的经历有关。
总之,我挺喜欢老胡。
也终于借他吉言,在五十年前修成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