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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定一要查账

沈万三“啊”的一声,差点没昏过去,刚刚还见到褚嫣然,怎么失踪了?她不会有什么不测吧?想到一个女人家,孤身一人在大都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就心急如焚,想马上找到她。可是他毕竟有了些定力,知道要用马车,慌忙跑进后宅马厩,去借马车。

马车对一般人来说是贵重物件,小厮伙计出门办事,除非是东家允可,不然谁敢让你用马车?养马的老头一听沈万三要借马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小哥儿,不是我不给你方便,没东家的吩咐,我要是把马车给你套了,东家追问起来,我没法儿交代呀!”

卢高随后跟上来,说道:“有啥事儿我担着,都要命的时候了,你磨叽个啥啊,套车,赶紧的!”

老头见是卢掌柜,放心了些,慢腾腾地把马从马厩里牵出来,套上刚刚卸下来的马车。沈万三赶着车,从后门出了刘府,在那卦摊附近找了好久,打听了很多人,只打听到有那么一个姑娘来过,但现在去了哪儿就没人清楚了。

卢高沉吟下,道:“要不先回柜上,我多找些人,一起找,就咱俩瞎转悠,也不是个事儿。”沈万三此刻心急如焚,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多些人找确实好些,同时又觉得,自己虽然和卢高有些关系,但是让一个掌柜的帮伙计满世界找媳妇,确实有点不合适。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麻烦任何人,可是,现在情况特殊,还是找人要紧,就跟着卢高急急忙忙地回到宏昌,刚进门,卢高就叫了起来:“先关门,老林快去找几个人,跟我找人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沈万三忽然惊叫一声,两步并作一步地跑进去,嘴里叫道:“嫣然……”

只见褚嫣然正满脸怒色地站在门里,用手一指沈万三,怒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又有人了?我来了这么久了,你都不来见我。”

沈万三被她当众责骂,不仅没有生气,心里反而乐开了花,想抱她,人又太多实在是不好意思,喜悦无限地道:“你回来就好,这下我可放心了,我一听到你来大都了,这不就来了吗?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来大都了?”

卢高知道夫妻两人有话说,就道:“万三,你先跟弟媳回去歇歇,我把马车送回去。”沈万三感激不已,想要自己把车送回去,卢高已经驾车走了。

来大都这么多天,褚嫣然一直住在离宏昌不远的一家客栈里,沈万三看这里说话不方便,就又带着她去了客栈。

褚嫣然在老家独守空房还不打紧,关键是时时害怕沈万三在外面找小妾,万一被什么狐狸精给迷住了可怎么办好?不管做什么事情,她都在想这些事,渐渐地居然神情恍惚,又实在是想念沈万三,最后发展到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的地步。没办法,只好留下一封书信,告知家人自己的去向,和丫鬟一起偷偷来了大都。沈万三曾经告诉她,自己在刘氏商行名下的宏昌钱庄里做伙计,宏昌在大都虽然不是什么大钱庄,但是也有很多人知道,所以两个人很容易就找上来。偏巧,那两天卢高没在柜上,小郭子对沈万三心存好感,听到是嫂子来了,满心欢喜地去刘府给沈万三送信;不知道他怎么混过了门卫,进了刘宅之后,莫名其妙地进了刘定一平时放账本的地方,惹了一顿毒打。

“翠茹在路上病了,我一个人又不知道怎么办,你又不来……”褚嫣然本来神情沮丧,但是说到沈万三一直不来见她,心里那股火气又不可抑制起来,语气一变,恼恨地道,“你说我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又不管我,翠茹病倒在床上,我只好去算卦,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来,你倒是清闲自在,你好狠心啊你!”

沈万三想解释,又觉得,自己刚才确实在大街上见到了他,也确实没有主动相认,被说一句“狠心”,似乎也不过分。但是他知道,就算自己明明有愧,也不能表现出来,这样只会让她更加觉得占理,他委屈地解释道:“我冤枉啊我,我直到现在才听说你来大都了,小郭子还没给我说呢,就因为去错了地方挨了打,现在还起不来呢……”于是,将事情讲了一遍,当然,删去他在路上看见她,没有上前相认的一段。

褚嫣然本来天性单纯,就是脾气急躁一些,听了沈万三的解释,怒气方消,又为小郭子的遭遇愤愤不平,大声道:“这是哪家的规矩,走错门就得打个半死?还有没有王法!”

沈万三又去给病倒在客栈里的丫鬟翠茹请了大夫,忙忙活活了一阵,天已经要黑了,刚想陪褚嫣然好好吃一顿晚饭,叙叙分别之情,这时,卢高找到了客栈里,神色惊慌地对沈万三道:“快别吃了,商行里出事儿,大房、二房的伙计都去了,我看你也去吧,免得找不到你,又挨骂。”

沈万三不知道刘家又遇到了什么事,实在是不愿意离开客栈,不过又害怕日后责难,向褚嫣然说了几句歉疚的话,没想到褚嫣然反而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不高兴地说道:“还是正经事要紧,还不快去,咱俩啥时候不能说话,磨蹭的!”

沈万三一呆,看到她一脸天真,心里埋怨自己的无情:“我一心想着自己,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去任何地方了。”握了握褚嫣然的手,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卢高用的马车就停在客栈外,他出来之后,直接上了马车,一路来到刘府。一进大门,他就感觉到气氛不对,门口站着很多人,看装束都是各处的掌柜,有人上了马车准备离开,有人站在回廊下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大半夜的把这么多掌柜招来了,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些,他就不着急进去了,想先打探一些消息,让自己心里有个底。一转眼,看到包木赐迈着难看的八字步,慢悠悠地从后院走过来,沈万三两步靠过去,低声道:“包爷,这大半夜的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包木赐把手放在嘴巴前,做了一个“小声点”的姿势,把沈万三拉到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小声道:“出大事了,你没看到这么多人,我跟你说,账房没银子了,员外爷要追账,你想想,这么多年谁手底下干净?这回不知道要查出来多少事儿呢,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刚刚来不久,涉水不深,没事。”沈万三吃了一惊,不过表面上还是神色镇定,心想,看来刘定一要准备动手处理财政危机了。

“这还不算完呢,那些不挣银子的,可关可不关的生意,这回统统关掉,行了,我也说不清楚,你自个儿进去听听吧。”包木赐接着道。沈万三点点头。他也正想多知道一些,抽身回来,转了一圈走到大堂门口,看了一眼,才小心地走了进去。

刘定一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面似寒霜,他的神色似乎比以往好了一些。刘钟博、刘轼、沈天机等几人都在,还有他在账房见过的那个账房先生老刘德。

“我刘氏商行兴旺了数十年,也留下了几十年的积弊,现如今到了不整治不行的时候了,你们也许都不知道,现在我的账房里连三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要不是老大用自己的私房钱替我垫上,我连给上面人送礼的银子都没有了……富甲一方的刘氏商行要揭不开锅了……”刘定一略显激动地道。这些话,刚刚当着诸多掌柜的面他已经说过一遍,现在又说一遍还是忍不住发怒。在场的人都听了一遍,但是看到刘定一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忍不住露出惊愕的神色。

沈万三心想:“原来那三十万两现银是刘钟博自己的私房钱。”不禁对刘定一让自己监视刘钟博有些鄙视,忽然又想,也说不定刘钟博是为了取信刘定一才拿的私房钱。

刘定一还在说,说着说着又隐隐开始埋怨手下人办事不得力,就知道中饱私囊:“天下是不太平、是盗匪蜂起,可是,我就不相信,这么多生意都没有盈余?有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跑到了什么人口袋里,有些话我也不想说太多,总之,这次我要查个清楚明白,凡是拖欠例银的一律查账,看看是拿不出银子还是不想拿,开不下去的生意通通关了!天机,这事儿你好好给我办,找的人手要干净,和谁都没牵涉,这里的人你相中谁了,就点谁,要尽快。”

可是沈天机却不马上“点将”,他扫了众人几眼,沉声道:“坐了这么久,诸位想必腿都麻了,员外爷也累了,我看老几位也都回去吧,明天各自准备准备,查账的事儿不能拖。”沈万三却佩服他一举动的精明,如果当场“点将”,势必让心里有愧的人知道查账的人的身份,说不定就会找机会拉拢、贿赂,这么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人都赶走,以后想找谁再去找,自然省去了这个麻烦。

不知道因为什么,沈万三隐隐觉得这次查账他跑不了,肯定会牵涉其中,果然,第二天,沈天机又让人把他叫去,用他一贯沉稳的语调说:“这次查账事关重大,所用之人都是选了又选、看了又看的,你刚来不久,底子干净,和谁都没有利害关系,就跟我干几天吧。”

沈万三本来还想陪褚嫣然好好玩几天,这下什么都干不成了,不知道这件事要做多久,虽然心里不高兴,脸上却一点不敢露出来,恭恭敬敬地道:“谢谢沈爷栽培,我一定听您吩咐,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好。”

沈天机已经不再理他,转身回到桌前,上面码放着一摞一摞的账本,随便抽了一本,看着账本,道:“查账不要别的本事,识字是第一,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听我的吩咐,有这个你就干得了。”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陌生人,沈万三都不认识,看来这些人都是来自外地或者职位不高的小厮伙计,他们没有地位,和位高权重的各方掌柜也都没有牵连,查账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开始几天,沈万三跟着几个人一一核对各处分号的账目,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就标记出来。头一天,看着几摞一人高的账本,他心里确实有点发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完,不过,人多看得也快,不到三天,所有的账目都有了一个大概。然后就开始对账,这是一个繁杂的程序,所有的初入账目要一一对照,支出一笔,要找到相应的去向,钱花在了哪里,干了什么,是什么人支取的,都要有个眉目。

分号的账目比较简单,只核查上交的例银和实际盈余的比例,没有核对支取这一项。可是总号就不同了,不仅要核对支取,还要一一核查支出银两是否用到了该用的地方。比如,支取银两的名目是购进药材,那必定有一批药材入账,而后等药材售出,又必定有盈余入账,如果没有,就证明账目出了问题,需要责问支取银两的人和售卖药材的商铺。更难的是购进不动实物的,例如:店铺扩建和装饰店铺所需的种种材料,购置房产、田产,要查清这些,只有亲身去验看。

刚开始查总号的账目,沈万三就发现了一笔购置田产的款子有问题,支取名目是给太府监的李东成,置田三千亩,全部在通州。看来是刘家企图贿赂李东成给他送的田产,可是,却没有注明李东成收了没有,是什么人送的。

“沈爷,这条您看看。”沈万三把账目给沈天机看了看。

沈天机随口道:“我知道,还是我送的,李东成没收。”

沈万三又去核查了田产的账目,并没有发现这三千亩良田,他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既然李东成没有收,三千亩田产应该在账目里,为什么没有呢?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没送出去,又转手售卖了;二是有人贪墨了这些田产。

他急忙又翻查刘家近年来的各种进项,居然没有发现一笔银子是售卖田产来的,也就是说,刘家没有卖过田产,那只能是有人做了手脚,偷偷把这笔田产给中饱私囊了。沈万三偷偷把账本压在了一摞账本下面,因为他知道,能贪墨下这么多田产的肯定是在刘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一般的伙计小厮不要说没有这个胆量,就是想贪也过不了重重核查这一关。

“那这个人会是谁呢?刘钟博,还是刘轼,或者是沈天机?也说不定是那个还没有见过的巴大管事……”沈万三心里疑云重重,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最好不要先张扬开去,如果自己先开口,说不定就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这个烫手的山芋根本躲不过去,刘家查账是按人分摊任务的,每人负责相应年份的账目,这账本是他查的,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但这件事情太大,一向谨小慎微的他,自然不想撩拨这个虎须,实在想不出好办法,他忽生侥幸,心想,说不定是账目记录有误,不然谁敢明目张胆地贪这么多田产。想知道贪墨田产的人是谁,只要看看田产现在是什么人打理,差不多就应该知道了。过了两天,他借机会,偷偷去了通州。

果然,那三千亩良田都还在,一群佃户正赤着脚在地里干活,他很久没有见过田地了,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地,不过现在不是想家的时候,他走进田里,假装是过路的客商,想喝口水,一个老汉跑到田边,从瓦罐里倒了一碗水,端过来,递给他,道:“你喝吧,这大热天的,做啥生意?”

沈万三还真有些口渴,先不急回答,一口气把茶水喝完,舒了口气,说道:“我是刘氏商行的伙计,掌柜吩咐出门办点事儿,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来了。老爹,我看您这田种得不错,不知道是从哪家员外手里租的?”

那老汉憨憨一笑,道:“种地咱是老把式了,都种了几十年了,要是还种不出个好样子了,不就白活这么大年纪了吗?这一片田地,都是杜员外的,地是好地,就是租子太贵了,辛辛苦苦种一年,也剩不下几石粮食。”

杜员外?就沈万三知道的,刘家几个有能力贪墨这笔田产的人,没有一个姓杜的。就在这时,一个留着八字胡、摇着纸扇、乡绅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老远就冲着沈万三喊:“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跑我的地里来了?”

那农人吓了一跳,赶紧缩脖子,低头干活,看来这个人可能就是他的地主——杜员外,沈万三等那人走近了,小声回答道:“小人沈万三,是大都刘氏商行的伙计,来这里是看看这一片地。”

那乡绅正是杜员外,听了沈万三的话,他微微一愣,语气也变得小心起来:“我跟你们刘氏商行没牵没扯的,看什么地?有啥好看的,快走,快走,再不走看我不叫人把你一顿好打!”

沈万三并不害怕,也不生气,依旧满面笑容,问道:“敢问员外,这片地是您的?那您是从谁手里买来的呢?”

那杜员外气呼呼地把手里的扇子扇得哗哗直响,没好气地道:“哼,没看出来你这少年居然是个浑人,这地从祖上就是我家的,还用跟谁买!”

沈万三笑道:“哦,是祖上留下来的,那我就不打扰了。”他不想惹麻烦,转身走出田地,匆匆离开了。

在账目上写得明明白白,这片地就是刘家的,怎么会到了一个姓杜的人手里呢?从刚刚那杜员外反常的举动看,这里面有猫腻,定有别的什么原因。 aucIVFB2vi27S8DQV5wlylQRCADUHAv7ybXUUSy0Y62yUuuM4OKvxTHWQhK83p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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