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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礼经验的积累

沈万三心里想着,怎么我跟的人都这么懦弱无能,一个卢高,一个刘钟博,都不像做大事的人。

跟刘钟博去了码头,吩咐人找了民夫,让他们把粮食装车,然后又把行李和从杭州带来的礼品运回家。处理这些事情时,沈万三一直忙前忙后地跟着。刘钟博觉得沈万三能干,脑子好使,主意多,最重要的是他地位低,又谦虚谨慎,在他面前不用老是摆出一副东家大少爷的架势来,不用害怕被他看轻了。在丁掌柜面前他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因为丁掌柜在刘家干了几十年,是商场老手,而且在刘家的地位不低,所以当着他的面儿,刘钟博老是担心被小看了,要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来,这对他来说确实是很累很累。所以,他对沈万三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从来回杭州这一路上,他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吩咐什么事情总是下意识地叫沈万三的名字。

“你去找包木赐,把咱从杭州买来的那些东西给各房分分,什么人送什么礼物他会告诉你。我去找二爷商量商量明天去李府的事儿。”回到刘府之后,刘钟博吩咐道。沈万三急忙答应了。

包木赐正坐在凉亭里打盹,沈万三知道这个管家不好伺候,没敢叫他,就站在一旁等着,幸好,包木赐睡了一会儿就被蚊虫给咬醒了,一抬眼看到沈万三正恭敬地站在自己身边,睡眼惺忪地问道:“你杵在这儿干什么?”

沈万三客客气气地道:“大爷要我把从杭州带来的礼物给各房分分,小人没在刘府待过,不知道该怎么个分法儿,大爷要我来请教您。我看您睡得正香,一时没敢打扰,就站在这儿等了一会儿。”

沈万三恭敬的样子让包木赐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又听他说站在这里等着也不愿叫醒自己,对于这份恭敬,说实话不是他这个管家能得到的,他立马对沈万三好感大增,站起来,说道:“东西在哪儿呢?走,带我去瞅瞅。”

沈万三恭敬地答应后,紧走两步在前面带路,走着走着,又想自己走在包木赐前面会不会让他不高兴?想到这些,他不声不响放慢了脚步,很快就落在了后面。见到从杭州带来的那两箱子礼品,包木赐两眼放光,给刘家各房分发东西他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什么人该送什么,又该送多少,他心里最清楚,他把礼品分成大小不同的几十堆,然后让下人用红纸包上。

沈万三看他想也不想,看到什么东西就随手分开,看来是轻车熟路了。心里想,大爷虽然没有说给包木赐送什么东西,但是这么多礼物,自己送他两件拉拉关系,谁也看不出来,但是就这么公然地拿出一件东西送给他,自己又和他不熟,随便收东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不一定会要,说不定还会埋怨自己。过了一会儿,沈万三见东西快封包完了,就对那几个下人说:“你们几个都出去吧,剩下的这些是给二爷的,你们弄不好,我自己来就成了。”

下人们都答应着出去了,正在喝茶等待的包木赐一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说道:“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这些东西是给二爷的了?”他训斥下人惯了,说话不由自主地会发冲。

沈万三一愣,说道:“包爷您没说?那是我听错了。”说着拿起一包虎骨,不经意地道,“大爷这回带来的东西,都是我和丁掌柜置办的,生怕落下谁,买的有富余,看来要剩下许多,包这么些也够了,剩下的这些包不包也在两可。包爷您看看这虎骨,这可是从海上运来的,是补养身子的好东西,像您这个年纪的多吃有好处。”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包木赐一眼,然后道:“包爷您先看着,我解个手。”走的时候,并没有把那包虎骨放回原处,而是故意放在了离包木赐最近的那个木箱前,相信自己的意思包木赐应该能够理解。

可是回来之后,那包虎骨还在,他心里就不禁开始犯疑了,难道包木赐没有看破自己的心思,还是他不想要虎骨?这虎骨虽然不算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也值些银子,难不成包木赐是嫌礼太轻?和包木赐说了几句话后,他发现对自己的态度比刚刚热情了,好像对自己很承情,东西他又没有拿,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却变了呢?

等所有的东西都包好后,包木赐自己提了几个纸包,让沈万三也提了几个,说道:“咱俩先把员外的东西送去,他老人家病得不轻,给他说一声,把东西搁那儿就成了。”沈万三从来没有办过这种差事,点头答应,和几个下人一起提着东西,紧紧跟在包木赐后面。在路上沈万三发现包木赐提的那几包东西里就有那包虎骨,心里一动,瞬间明白了什么。过了两条回廊,包木赐忽然道:“忙活了这老半天,出了一身臭汗,别让员外爷闻着了心里不舒坦,前边儿就是我屋,我去换件衣服,劳烦老弟等一会儿。”

沈万三急忙道:“包管家想得可真周到,您请便。”包木赐却并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两手依然提着东西匆匆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子,出来时果然换了一身衣服,说道:“换身衣裳,这身上就轻省多了。”沈万三悄悄走在后面,再看他手里的东西时,发现那包虎骨已经没有了,心里呵呵一乐,想:“姜还是老的辣,这礼物收得毫无痕迹,没人会数他手里拿着几包东西,少一包没人看得出来,看来这其中的门道,自己还真得好好学学。”

刘定一此时还在病中。一进去,沈万三就看到那位身有残疾的高人——邹先生正和病床上的刘定一说话。看到有人进来,邹先生急忙闭口,沉静的脸色马上换成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对包木赐道:“老包手里拿的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好吃的了?可别忘了我这老馋猫。”

包木赐抿嘴一笑,道:“看邹先生这话说的,要是有好吃的,我还能先给我们家员外送来?早撒丫子跑您府上去献宝了,这是大爷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我让员外过过眼,您的礼物我刚想给您送去,这倒好,你来了,免得我再跑一趟了。”

邹先生也不客气,说道:“我刚才听员外说,那一百万石粮食都买来了,我还一直忧心天机去四川的收获,既然大爷拿下了这一路,就不用担心了。”

包木赐点头哈腰道:“是是,沈万三就跟着大爷去了江南,这次买卖能成,也有他一份功劳。”既然拿了沈万三的好处,包木赐就想报答他一下。一是真心认为他人虽然年轻,但是会做人;二是想让他知道,自己拿了他的东西,肯定不会白拿,以后有这种好事,还会想到自己。

沈万三对包木赐和刘定一都躬了躬身,说道:“都是大爷和丁掌柜拿主意,我就跟着跑跑腿,说有功劳是包管家抬举我了。”刘定一并不理他,邹先生只对他笑了下,就把头转开了。看来两人在谈什么要紧的事情,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打扰的嫌疑,但是包木赐也不说回去,他出去反而不好,就站在那里观察着两个人说话。

刘定一惨白的脸上满是焦虑,拉着邹先生的手,急切地说道:“先生万万不可忘了我托付的大事,今日就让人往宫中递话,早一刻见到皇上,我刘家就多了一分胜望!”说到最后近乎是在哀求,沈万三还是第一次在这位脾性乖张的东家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心里不由得奇怪:“不知道他求这位邹先生到皇宫里干什么,说不定和李老太爷的死有关。”

邹先生笑眯眯地在刘定一手上拍了拍,以示抚慰,说道:“我要回去了。”然后叫了守在门外的两名随从,将他抬了出去。刘定一神情复杂地看着邹先生被人抬着出去,好像有千万个不放心。沈万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也只是猜测,不知道这个脾气古怪的东家到底想做什么。

包木赐走到病床前,笑呵呵地说:“员外爷,您看看您大儿子多懂事儿,哪回出门都想着您,从没落下过,您看看,这都是给您买的东西,好几大包,有安南国的香料、布匹、珍珠,还有专门给你买来补身子的药,还有好些我都叫不上来名儿,您好歹看两眼。”一边说一边把一包包东西拿给刘定一看。刘定一只淡淡地看了两眼,就把头转了过去。包木赐也知道他会这样,装吃惊道:“哎哟,我的亲娘,这么好看的珊瑚呀,这可是个好东西,万三哪,咱员外爷眼神儿不好了,快拿近点让咱爷瞧瞧这稀罕玩意。”

沈万三急忙捧着一个小珊瑚走到床沿上,让刘定一看,刘定一下意识地回过头,却没怎么看那珊瑚,反而看了沈万三好几眼,然后摆摆手让他退开,并没有说话。

从刘定一屋里出来,包木赐得意扬扬地对沈万三道:“咱家员外爷有一个老毛病,习惯用看着顺眼的人,你多在他面前转悠几回,下回有事情要做,第一个想到的准是你,我可是给了你一个露脸的机会。”沈万三急忙道谢,说了很多感谢栽培之类的话。

包木赐又带着他去另外几个地方送礼,每去一个地方,他都不忘提及沈万三的名字,看到他这么努力地在东家面前提携自己,沈万三对自己给他送礼的举动暗暗得意。

该送的都送差不多了,就剩下二爷刘轼的东西还没有送。对于刘轼,沈万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感觉这个人很有心计,不是刘钟博那种老实怯懦的人可以比的,看来日后刘家的产业多半是由他继承,想到这些,沈万三就开始想怎么接近他。

虽然两个儿子都有自己的产业,但是刘定一一直让他们和自己住在一起。刘轼住在南面,过了花园,就可以看到他那一排几十间屋子。包木赐没话找话地告诉他,这些房子都是二房的,他的妻儿都住在这里。沈万三谦卑地听着,还没有走到刘轼屋里,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老二,你别把话说得这么绝,事儿出了是出了,也是我大房的生意惹的,可是,我千里迢迢去江南为的谁?还不是为了咱爹,为了你和这一大帮子人吗?要是我在家,这事儿就出不了!”

“老大,你别跟我在这儿表功,要表功找咱爹说去,江南我也能去啊,谁稀罕让你去似的。再有,你别把两件事儿扯一堆去,粮食是粮食,太府监的事儿是太府监的事儿,你别老想着拉上我。我替你去李府几回了,你这正主儿回来了,还想让我接着给你坐蜡,明白地告诉你,门儿也没有!”

沈万三听出来是刘钟博和刘轼兄弟俩在吵架,和包木赐对望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觉得两个主子吵架,最好不要进去,以免难堪,包木赐却示意他跟自己进去。两人一进门,就看见刘钟博和刘轼分别坐着椅子上,争执得面红耳赤。

这兄弟两人平时关系就不怎么样,经常因为一些事情吵架,但是如果遇到了要紧的事情还是能团结一致的。包木赐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捧着礼品,欢欢喜喜地说道:“二爷、大爷,这怎么话说的,兄弟俩儿平时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今儿怎么也吵上了?二爷您看,这是大爷从江南给您买的好东西,你瞅瞅一水儿的稀罕物件。”

刘钟博来找刘轼是想让他跟自己一起去李府,刘轼却觉得这件事情虽然关系整个刘家,但是归根究底是大房惹的,而且去李府少不了赔不是,这种丢人的事,既然刘钟博来了,就应该由他这个正主儿去。再说了,自己去的又不是一两回了,就不再想去,没想到这却触动了刘钟博的神经,他觉得弟弟是在故意为难自己,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下不来台,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吵吵起来了。

刘钟博现在一点主意也没有,一肚子的怨气,既怨自己没有用,又怨弟弟不给面子,看到包木赐带着自己的礼物进来了,就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气氛,也没有拦着。刘轼对包木赐道:“放那儿吧,没心思看。”

包木赐怕两位主子再接着吵,就笑呵呵地把东西放在桌上,并把沈万三叫进来,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要说这事儿也真出得是时候,现在沈二管事没在家,巴德严大管事又回老家了,咱刘家连个明白人都没有了,遇到大事……”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是在贬低面前的两位爷,一下子尴尬起来。他虽然说话刻薄、为人刁钻,但是那都是在地位不如他的下人面前,在东家主子跟前,他可是要多服帖就有多服帖,说话也极其注意分寸,但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就说漏了嘴,一时有些紧张。

像刘钟博这种怯懦无能的人,最是敏感,听到包木赐的话,顿时觉得出奇地刺耳,不由得有些发怒了,就对包木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说了快点出去,我和二爷还有话说!”这下,包木赐更加尴尬了,走也不是,留下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万三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解围道:“包管家是想替您二位出出主意。”左右看了看两位东家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道,“来的路上包管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要么他也不会先来这儿给二爷送礼,为的就是提前把这个好办法说出来,让两位爷宽心。”包木赐知道他是瞎说的,不过也不好揭破,只是尴尬地点点头,算是应承。

沈万三接着道:“包管家的主意就是,先打听清楚李大人到底做的什么打算……他……”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主意是自己想的,不能把这份功劳全都给包木赐,就话锋一转,把这个“他”字改成了“我”,说道,“我觉得,包管家说得有道理,李大人没报官,这事有点蹊跷,虽说他明白事理,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什么目的……”

刘钟博吓了一跳,道:“他想咋样,你说说看。”

沈万三心想:“我怎么知道他想怎么样?”嘴上却恭敬地说道:“这个要打听清楚了才好下判断,有道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刘轼看了他一眼,说:“你就陪着大爷去李府走一趟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抬腿就走,剩下的三个人对望一眼。

刘钟博虽然生气但是不好当着下人的面发作,知道这次李府之行,自己是躲不了的,就对沈万三道:“你准备准备,明儿跟我走一趟。” qb5YPayiAm0qmgj45fIlcT/rQP9VW4MtdiJCSIT6wIaS0Y/d/0JlGf6oc+lmGA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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