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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自力想单干

明天丁掌柜就要去苏州了,沈万三有心跟着去,但是丁掌柜却要他留下来照料大爷,他和白定春跑一趟就成了。沈万三知道什么时候该隐藏自己的心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沈万三伺候刘钟博睡了午觉,去找丁掌柜,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做,丁掌柜在收拾行李。虽然去苏州不远,但是必要的东西还是要带一些。沈万三看没有事情可做,总跟着丁掌柜怕他烦,但是要在客栈里闲坐,又怕被刘钟博看到,给他留下一个自己偷懒的印象就不好了,虽然刘钟博不一定会这么想,但是沈万三小心谨慎的性格总是让他比别人多想一点点。要休息还是去大街上,他独自一个人慢悠悠地踱出了客栈,到大街上去看热闹。

这时已经是中午,街上人声鼎沸,虽然天气炎热,但街上的人并不见少,他慢慢来到茶铺前,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去和家人团聚,再见见褚嫣然。正在想着心事,忽觉得有人拍了自己一下,急忙回头,眼前是一位身穿小短衫的中年人,沈万三认得是万隆粮行的掌柜吴自力,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他急忙施礼,道:“不知道吴爷在,万三失礼失礼。”

吴自力一把拉住他,亲昵地道:“万三,咱俩都在一个酒桌上喝过酒了,你还对我这么生分,怎么,还把兄弟我当外人看呢?”沈万三听到“兄弟”两个字有些惶恐,他只是一个小伙计,充其量算是伺候东家的跟随,怎么能跟一家商铺的掌柜称兄道弟,两人的地位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不敢不敢,小人万万不敢,吴爷千万别折杀小人,小人只是一个小厮,哪里敢跟吴爷称兄弟?”沈万三一边客气,心里一边想,他屈尊降贵地来逢迎自己,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吴自力好像见到老朋友一般,拉着他的手,亲密无间地说:“万三老弟再别说别的话,吴某人我就有一样好处:重情义,不重虚礼,什么掌柜、东家的,兄弟我是看重小弟你的人品了,跟那些劳什子的都八竿子打不着。来,陪哥哥我聊会儿。”

他也不给沈万三推辞的机会,强行拉着他就往外走。走了没多远,他们来到一家酒楼,就进去了。他把沈万三按在桌上,叫了酒菜,看沈万三有些紧张,他呵呵一笑,说道:“兄弟你还是跟我见外,喝酒,喝两口你就不见外了。”沈万三毕竟不同于一般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见到有身份的人说话都哆嗦,他很快就适应了,抱着静观其变的心态,喝了一口酒,然后就陪着他闲聊,尽量不涉及生意,在不明白对方意图之前,最好不要先轻举妄动。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吴自力忽然问道:“不知道刘爷、丁爷对那笔粮食的事儿想得如何了?”

沈万三心里一动,想:“他原来是想打探消息。这么看他们还是想做这笔生意的,只不过为什么要把价儿咬得这么死呢?”一时想不明白,现在只能沉着应对,最好能从他的嘴里探出口风,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分寸,说:“七百文确实高了些,我们大爷不答应,正盘算着让丁掌柜去苏州看看。”他想,先把丁掌柜要去苏州买粮食的事情说出来,小小地威胁他们一下,看看吴自力有什么反应。

果然,吴自力在听到他说刘家要去苏州时,眉宇之间不易察觉地悸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心想,在苏州购买那么多粮食也非易事。但是转念一想,又不敢太大意,如果刘家真的不怕耽误时间去了苏州,就算一时之间没有拿得出那么多粮食,凑集五六十万石还是有可能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这笔大生意溜走,到头来大钱没赚到,连小钱也没了吗?还把刘家人给得罪了。

想到这些,吴自力心里更加着急了,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刘爷定是没少埋怨赵爷吧?赵二爷也是没办法,刘爷这次要的粮食太多,我们杭州的粮行一年卖出多少粮米都有数,出出进进都差不多,一下子多出一百万石粮食来,谁也拿不出来,所以要把已经订出去的粮食都腾出来,凑够刘爷要的,那自然要赔给人家一笔银子了事了。再说了,有赵爷把着,很多事情都不好办,还是喝酒吧。”

说完,又给沈万三倒满了一杯酒,沈万三一边客气,一边琢磨着他的话,他看似说的没有新意,都是在“诉苦”,沈万三却听出他话里另外一层意思来,他口口声声赵信龙如何如何,还有最后那句“有赵爷把着”似乎暗指七百文的价码是他定的,和刘家为难也是他在背后捣鬼。

沈万三想探探他的态度,半开玩笑地道:“我家大爷不高兴当然是有点,埋怨谁倒是没有,只是赵三爷,不知道哪里不舒坦,对我们家大爷说话这么不大客气,呵呵,也许是他老人家怕咱俩家生意做成了,要得罪以前的老朋友,才对我家大爷说话不太礼貌,多亏吴爷周旋、圆场,这些事儿,我家大爷心里记着呢。”

“他就那个狗熊脾气,对谁都这样,人是好人,就是脾气直,心里想到什么,不顾场合就说,万三兄弟回去再给刘爷说说好话,要他不要往心里去,等有机会我让信良给刘爷当面道歉。”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意这么一说,没有责怪赵三爷的意思。”沈万三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并没察觉出异样。

“万三兄弟,你别看我在外人面前是一家掌柜,在私底下也跟老弟你差不多,是伺候人的。”吴自力莫名其妙地叹口气,沈万三自然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唉,说出来老弟你或许不信,我是自己的生意自己都做不了主,本来刘爷千里迢迢从大都来,我们应该能通融的尽量通融,正像老弟你说的,生意做的是‘情义’二字,不能老想着银子……可是我是有帮刘爷的心,没这个力……”吴自力神情低落,不知道是真的想到了什么烦恼的事情,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沈万三猜测他是想通过自己给刘钟博透露信息,表明自己并不是成心为难刘家,才故意这么说的。于是,他举起酒杯,说道:“不能为了刘家的一笔生意,让吴爷您赔本,生意成不成在其次,您这份心我一定原原本本转告给我家大爷。”

“万三兄弟,哥哥我今天喝了两口酒,但是说的可不是醉话,实话告诉你,其实,这笔生意成不成,赔毁约的银子还在其次,要紧的是有拦路虎……”吴自力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哥哥说的拦路虎是……”

“兄弟你也不傻,心里明白就成了。哪行哪业没有一霸,我们这行也有,谁都得听他们兄弟的,要是不听,哼哼,买卖开不开得成还得另说。”

“吴爷说的是赵……”沈万三早就看出赵家兄弟在杭州粮行的势力极大,但是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从吴自力的话里,他明确了心里那个模糊的想法:吴自力想和赵氏兄弟分道扬镳。

“我什么也没说,兄弟心里明白就行,我今儿找你就是喝喝酒,没别的。”吴自力忽然又变得没事人一样,话题一转再也不说生意上的事情了。沈万三想再探探他的口风,明确一下他是不是有办法弄到那批粮食,要是把这件事情给做成了,自己在刘家的地位一定会大大提升。他知道越关心的事情,越要装作漠不关心,哪怕心急如焚,表面上也不能表露出来。看吴自力一直不再提生意的事情,他索性打算回去,反正他只要有这个心,肯定不会说说而已。想到这儿,他离座起身,找借口说回去晚了要受责骂,就要告辞。

吴自力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沈万三走出酒楼,吴自力忽然又追上来,看看左右无人,小声对他说:“兄弟回去告诉刘爷,要是实在不中意那价儿,还是可以商量的,就算有人不让做,我们别的掌柜也不能看着刘爷为难,兄弟把我的话转告刘爷。”沈万三赶紧答应,吴自力害怕被人看到似的,匆匆消失在街头。

从今天吴自力的话里,沈万三判断出,他想跟刘家做这笔生意,而且想绕过赵氏兄弟,单独和刘家合作,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实力。沈万三不敢耽误,回到客栈之后,把跟吴自力见面的事情说了,又说了自己的判断。

“有意思,大爷,我看我这趟苏州之行可以免了!”丁掌柜会心一笑。

刘钟博还是不放心,担心吴自力不能拿出那么多粮食,道:“你的意思是吴自力能拿得出一百万石粮食?”

丁掌柜推测道:“这个老奴不敢肯定,不过,既然他来找咱们,不会没有把握,我看,我和大爷都不好出面,让万三接着去和他谈,问清楚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沈万三知道现在不能退缩,急忙站起来,道:“丁爷说得是,我去最合适。”当着刘钟博的面,他就不好再叫“丁叔”了,以免显得他和丁掌柜走得太近,有拉帮结派之嫌。

沈万三受命走进了万隆粮行,吴自力正在陪客人,看到他走进来,对那客人道:“爷台稍等,我有事先去一下。”而后吩咐伙计往内堂送一壶茶,这才走到沈万三身边,笑道:“兄弟里面说话。”沈万三心想:“看他的样子是知道自己会来的。”拱拱手,就随着他走进了内堂。吴自力又把伙计叫过来,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伙计点点头,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吴自力跟着进了内堂,沈万三原本已经坐下,看他进来,又起来了。吴自力摆摆手让他坐下,嘿然一笑,道:“我估摸着兄弟一定会来找我。”

沈万三表情不变,从容道:“小人回去之后,把吴爷请我喝酒的事儿告诉了大爷,大爷直说吴爷够义气,还说我交上了吴爷这样的朋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今天来,一来是给吴爷请个安,二来嘛,是想问问吴爷对咱家大爷这笔生意有啥想法。”

吴自力好像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愣了愣,道:“刘爷、丁爷真客气,我跟万三兄弟你对脾气,一见如故,交个朋友哪里有这么多说道。”话锋一转,试探着道,“至于那笔生意嘛,就因为一二百文小钱耽误了确实有点可惜,也让大爷心里骂我们杭州粮商吝啬、奸诈,不知道刘爷那边有没有什么话让万三兄弟带来?”

“有,这个自然有,我家大爷说,做生意和谁做都是做,只要做得你情我愿。”

“刘爷就没说别的话?比如,他心里中意的价码是多少?”

“六百文!”沈万三想也没想开口就说,来之前丁掌柜曾叮嘱他,如果吴自力问到了价位,一定要先说四百文,如果他不答应,再适当向上加一些。这是做生意的常用伎俩,可是沈万三却敏锐地感觉到,现在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已经不是在乎一点小钱的时候,如果自己再不拿出诚意,说不定吴自力会回头,到时候刚刚出现的转机又消失了。他心想,自己要做的,就是让对方看到真诚。

“好!”吴自力显然对这个价位十分满意,猛地一下站起来,踱着步子,有些激动地道:“大爷够义气,只要刘爷肯出六百文,我保证不让他空手而归!”

“吴爷是说您能拿出一百万石粮食?”

“他拿不出,不是还有我吗?”随着这句话,李四光挑开门帘,缓步走了进来。沈万三急忙行礼,心想:“原来刚刚跑出去的那小伙计是去叫他了,看来吴自力是早有打算。”

李四光拱拱手,道:“既然刘爷把话说得这么敞亮,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赵信龙不能什么事儿都一手遮天,这杭州的粮行不能都姓赵!刘爷既然这么看得起咱们,把关系身家性命的一笔大生意拿到咱们杭州来做,小老儿我虽然糊涂,但也知道个好歹,只要有我和自力老弟在,凑不出一百万石,拿出八九十万石也是可以的。”

沈万三心里一动:“他怎么知道这批粮食关系到刘家的身家性命?难道他们知道了御衣丢失的事情?”但不知道他们想怎么做这笔生意,问道:“不知道二位爷手里可否有这么多粮食?”

吴自力拍拍沈万三的肩膀,胸有成竹地道:“兄弟放心,也请你家大爷放心,我既然说出来这个话,就不会没有把握。以往我们杭州的粮商要做什么生意都由他赵家兄弟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哥哥我不敢得罪他们,只能唯唯诺诺,任由他们摆布,这回我豁出去了!我认识粮帮的齐爷,还有董员外,他们那儿有几十仓子粮食,万三老弟,粮食的事儿不用担心你,只要刘家拿得出银子……”

李四光听到“银子”两个字,忍不住一阵激动,为了这笔生意,他冒着得罪赵氏兄弟的危险和吴自力合作,心里本来就有些发虚,生怕银子赚不到,他满脸期盼地看着沈万三,殷切道:“兄弟你放心,加上自力掌柜联络的齐爷和董爷,还有我那儿也有些存粮,这都是我瞒着赵信龙偷偷存下的,你可得和你家大爷说好了,银子一分也不能少给,而且要货到钱到,一天不能耽搁。我可是拿了身家性命来跟你们做这笔生意的!”

沈万三看着他那紧张担忧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但是为了让对方放心,他抱抱拳,郑重其事地说:“李爷放一百个心,刘氏商行的声誉摆在那里,说好的价钱,只会多给,不会少给一分一厘!”

吴自力看沈万三说得真诚,欣喜道:“还有,粮食我一定能弄到,但是起码给我十天的时间,因为要从几个地方运来,费些时日。”

刘家这次要粮时间紧迫,听到要推后十天,沈万三一时也拿不准主意,说道:“这个我回去之后和我家大爷商量下,我看不如今儿下午让丁掌柜来拜会二位爷,生意具体怎么做,你们当面谈,我这个做伙计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成成,还是当面跟丁爷、刘爷说说好。”李四光也盼着和刘家做主的人谈生意,这样他就能更加放心了。

把该说的都说定了,沈万三要马上回去给刘钟博传话,对两人说道:“两位掌柜,那我先回去,给我们家大爷说一声。”

吴自力看他起身离开,一把拉住他,把一锭银子悄悄塞到他手里,悄声道:“这大热天的,万三兄弟来来回回传话,太辛苦你了,这点银子拿去喝茶。”

现在生意还没做成,最好不要欠对方的人情,沈万三坚辞拒绝,躬身拜别。可是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吴自力给自己银子的时候笑容可掬,可是见自己怎么也不收银子,他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规矩?他给自己银子一定是拉关系,而自己没要,会不会显得生分呢?让对方有一种不交心的感觉,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即便是收了他的银子,有“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嫌疑,但是不收肯定让对方心里不踏实,这样一来,自己要显示的诚意就打了折扣。

沈万三急忙转身回去,见到吴自力之后,他嗫嗫嚅嚅道:“吴爷,您那锭银子还在不在?不瞒您说,我和车行的白定春赌钱,欠了他的赌债,这几天他正跟要我债呢,您看……”

吴自力刚刚见他不要自己的银子,心里就觉得不舒服,毕竟他不拿自己的好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突然回来,正觉得奇怪,听他把话一说,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心里猜想,他说赌债云云定是托词,想要银子罢了,这人脸皮也真厚,还好意思回来催要?不过越是贪财的人,他看着越放心。于是,他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沈万三手里,装作生气道:“你呀你,还跟哥哥我客套,不就是几两银子,还不好意思要,回来就对了,不够了我再给你。”

沈万三能感觉出,他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变了,变得更加亲近了。于是,他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回去。走在路上他心里感慨,人情该欠的时候就要欠,有些银子该收的时候就要收。

刘钟博和丁掌柜听沈万三说了经过,都大喜过望,既然他们有粮食,而且价位能接受,事情就好办了。当天下午,丁掌柜同沈万三又去拜访了吴自力,把细节都谈妥了,最后商定:粮价为六百文,数量不低于八十万石粮米,十日内交齐。 Xva2QjvlC/+Fgb4OBpxKZN6XLsPeTbf5c3RUzjdxrMYIR0NQvaQ2LO5Z0dsNz+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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