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刘府门口和轿厅里停满了轿子,一群短衣打扮的轿夫蹲在轿子前,用手当扇子在脸前摇着,不咸不淡地跟同伴闲聊,时不时抱怨一句:“这天真他妈热,跟下火似的!”府里仆役、丫鬟们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端着凉茶一趟趟往返于前院和中厅。厨房里正在为几十个管事、掌柜准备午膳,刘员外虽然吝啬,但是在招待自己属下的用餐上却显得出奇大方,不仅每次都让包木赐专门请来大厨,还订购奇珍的食料,这么做或许是想让精神高度紧张的管事们放松一下吧。
刘府宽敞的中厅里坐满了人,刘定一冷峻地微闭着眼,坐在一把精致的太师椅上,一个丫鬟毕恭毕敬地给他摇着扇子。他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阴沉着脸是为了给各个分号管事们一定的心理压力。他一向认为,世人尽皆贪财嗜禄,为了银钱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情都干得出,所以他对待下属极其严苛,很少施恩降惠,甚至对自己的儿子也少有信任。“严规厉法”这是他治理这个庞大的商业组织的不二法宝,也是他的驭下之道。
中厅里摆满了一排排的椅子,就近赶来的各个分号掌柜坐在上面,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这当然不是刘家所有的生意,只是大都和中书省的一些分号的。刘定一的两个儿子——老大刘钟博和老二刘轼安静地坐在前排,今天这里很多人是他们掌管的商号里的掌柜,可以说多是两人的心腹。
一名富态老者正在不无骄傲地向刘定一陈述自己的业绩:“我掌柜的霞丰绸缎庄,上个月刚刚收并了就近的几家绸缎庄,还从倭国购得涩布两千匹,虽说两千匹少了点,可是现如今的市面上倭国布匹几乎已经绝迹,岂止是供不应求?我这两千匹涩布,用了不到两天就卖完了,不说别的进项,仅这一笔,小店的收盈就比去年同期高了六成……”
倭国即日本,涩布是日本特有的一种布匹,不仅美观而且坚韧。老者的这一番话立即引起一番小声议论,谁都知道,因为蒙元曾经两次出征日本,日本一直对元朝存有戒心,虽然不敢拒绝来往,但总是能避则避,通商也尽量遏制。而且日本国政局不稳,流窜出来的日本浪人在海上成群抢掠过往商船,商队往返一次要冒很大的风险,很少有商队愿意前往,所以近年来日本的商品几乎绝迹,更不要说本就抢手的倭布了。不知道这老者是从哪里买来的这些布匹,肯定没少花心思。
一直沉默的刘定一忽然冷笑一声。听到这一声冷笑,所有管事的心里一惊,可又不知道老者哪里说得不对。本来还有心卖弄的老者,心里一寒,看也不敢看刘定一一眼。他是刘定一的族弟,按辈分应该叫刘定一大哥,尽管有这层关系,刘定一该骂的时候也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
稍停了下,刘定一才在众人的不安中幽幽开口:“二弟,你说的话恐怕有假吧?倭布有鸟布、鲁布、花梨布、涩布之分,其中以鸟布最为名贵,你进的这涩布虽算不得上品,也是抢手货,要是全卖完了,盈利岂止比去年此时多六成?七八成都有,身为掌柜,连自己铺子里能增收多少都算不清楚,我怎么能放心把铺面交给你打理?哼,幸亏我知道你为人,不敢做私扣银子的事儿,要不是因为这个,不等你把话说完,就把你赶出去了。不要以为进了点好货,给柜上挣了银子,我就该怎么谢你们了,我花钱雇你们就是让你们给我挣钱的,不挣钱我养着你们干什么?有那么一点屁大的功劳就赶紧在我跟前显摆,我最看不惯这种人!”
那老者汗都下来了,不敢说一句话,其他本来也想卖弄一下的掌柜暗暗窃喜,幸好不是自己先开口,待会儿一定要注意分寸。刘钟博和刘轼则面无表情,他们早就对父亲的古怪脾气习以为常,并不惊异。
沈万三装作卢高的跟班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观察着厅里的局势,这几天来他一直在为自己答应卢高的事情奔忙,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用了多少心机,总算万事俱备,就等着过刘员外这一关。可是看到刘定一的表现,他心里暗暗吃惊,即使知道刘定一刻薄寡恩,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地步,简直有些蛮不讲理,不由得为自己的这次行动而担心。
五六个丫鬟轻盈地提着茶壶走了进来,依次给各个管事续了水。一个管事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刘定一陈述自己生意的近况。卢高趁众人都在专心听那人说话,拉了拉沈万三的衣袖,小声道:“我看今儿老爷子心情不太好,你说咱那事儿能成吗?”
沈万三假借喝茶掩饰着道:“掌柜的放心,一切有我。”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这么说只是给卢高吃一颗定心丸,免得他到时担心过度,自乱阵脚。
掌柜们按部就班地陈述着,刘定一始终没有喜怒之色,不赞许也不斥责,一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人无法猜到他的心思。
沈万三焦急地等待着卢高报账的那一刻,卢高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老是觉得自己跟沈万三做的那件事有点太大胆,万一刘定一不满意,他的饭碗没了不说,说不定连大都城也不能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包木赐忽然叫道:“宏昌钱庄的卢掌柜来了吗?员外请您讲讲宏昌最近可还兴隆。”
听到叫了自己的名字,卢高一个机灵站起来,碰倒了身边的小桌,两个茶杯顿时摔得粉碎。卢高紧张得不知所措,口不择言道:“桌子倒了不怪杯子……”说完就听到有人哈哈大笑,才想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正道,“员外恕罪,都怪小人……都怪小人。”
刘定一扫了众人一眼,本来还在嘲笑卢高的人看到他的目光后,顿时收住了笑容。刘定一哼了一声,说道:“笑个屁,老卢心里敬畏老爷我,才会如此慌乱,不像有些人,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其实心里恨不得我早点死,死了就没人管你们了。老卢你放心大胆说,只要忠心办事,老爷我给你撑腰。”两个丫鬟急忙小跑进来,扶起桌子,重新摆上新杯子续上水。沈万三看到卢高紧张成这个样子,心想:“办大事一定要找对人,不能像他一样平庸无能。不过,听刘定一刚刚的话,他好像很喜欢老实人,以后如果有机会跟刘定一打交道一定要记住这点。”
卢高稳定了一下心神,偷偷看了主子——刘钟博一眼,见他脸色非常难看,看来是嫌自己给他丢人了,这一想心里更加慌了,急忙定定神,朗声说道:“回员外,我们宏昌最近三天放出去两万多两银子,五分利,这笔生意净吃利息三千多两……”刘定一最讨厌报数目时在具体的数字后面加一个“多两”,卢高虽说也知道,可是慌乱之下,还是说错了。他的话一出口,四周就有几个人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
三天放款两万多两,盈利三千多两,这怎么可能?钱庄虽然赚钱,但是利润不可能这么高,而且宏昌一贯给人以经营不善、勉强维持的印象,都觉得卢高一定是慌乱中说错了话。如果是别的钱庄掌柜说出这个数字,肯定会引来一番惊叹,但是卢高就不同了。
刘轼呵呵一笑,对刘钟博道:“大哥,我看让卢掌柜歇一会儿再说吧,你看他话都说不全乎了。”
刘钟博看了弟弟一眼,对卢高不悦道:“卢高你知道你说的什么吗?还是听二爷的去歇一会儿吧,把账本送来我看看就行了。”
大庭广众之下,大爷、二爷都要他出去,卢高窘迫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焦急之下想到了沈万三,拿眼睛去看他。沈万三比他还要着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掌柜连说几句话的事儿都办不好,只好使眼色,让他镇定下来接着说。卢高看他的眼色却会意错了,以为是他要替自己说,心里又巴不得解脱,急忙对刘钟博道:“大爷,老卢我嘴巴不利索,就让我的伙计替我说吧。”
沈万三差点跳起来,怎么让自己说呢?他这几天一直东一家当铺西一家绸缎庄地跑,连账本都没有工夫看,就知道总数是多少,怎么可能报出三个月的账?
这时,刚刚那位被刘定一斥责的老者站了起来,不满地对卢高道:“老卢我看你是喝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有让伙计报账的规矩?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其他人纷纷点头,一个个附和道:
“对呀,这又不是站柜怎么能让伙计干?”
“说得好,你要是什么都让伙计干,干脆把这掌柜位子让给伙计算了。”
“说一千道一万,咱老刘家没这个规矩,伙计有伙计的活儿。”
……
沈万三又气又恼,恨不能过去打卢高两耳光,让他清醒一下。新的伙计不能管账这是商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伙计一般是先以学徒的身份在店铺里做工,如果做得好,数年后可能略有晋升,但是绝不能让伙计管账。除非伙计做到了账房或者是有本地名望的举荐,且知根知底才行。因为账目最为紧要,伙计身份低贱,又多靠不住,万一出事后果就很严重。
卢高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想改正也来不及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刘定一听到众人的嘲讽,寻思着:“你们不乐意,我偏偏要听听伙计报账,又能怎么样?”就对卢高道:“让你的伙计过来吧,我倒想看看,这伙计报账是个什么样儿。”现在就算沈万三想躲也躲不了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刘定一已经不记得沈万三了,也没认出他来,怕沈万三紧张,他还语气和缓地道:“你们掌柜的让你报账,你就照实说。”
沈万三实在是报不出来,总数卢高刚刚已经说了,自己总不能再说一次吧?心里忽然想到刘定一喜欢老实人,不如主动坦承,总比说不出来好,行不行赌一把。想好以后,他尽量克制着情绪,深吸口气,从容道:“回员外,小人不知道宏昌的账目……卢掌柜才刚说的都是实情,最近三天,宏昌确实放银两万三千两,盈利三千一百两,如若有哪位掌柜的不信,可以查看宏昌的账本。”他说得不卑不亢,更看不出是说谎,难道宏昌真的做成了利润如此之高的生意?
一旁的卢高插话道:“账本我带来了,一时忘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送到刘定一面前。
刘定一不言不语地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脸上忽然出现了少有的惊奇之色,不可置信地对卢高道:“五分利钱,你把钱借给什么人了?”
卢高知道这件事情太复杂,自己现在脑子里一团糨糊,根本说不清楚,就道:“不瞒老爷说,这几笔生意是我柜上的伙计沈万三谈成的,叫他给您老说说吧。”
沈万三知道事情成与不成在此一举,急忙收敛心神,脑子里回忆着这几天来教卢高的说辞,然后放慢语速道:“回员外,这几笔生意我没尽什么力,只是凑巧找准了机会,找对了人。”他知道刘定一讨厌下属卖弄表功,所以先谦逊一把。
果然刘定一听这个小伙子说话稳重,没有骄狂之气,先存了几分好感,问道:“你是怎么看准机会找对人的?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五分利,这么高的利息在咱们刘家这几家钱庄里还是头一回。”
沈万三气定神闲地道:“这笔生意能做成全亏了宏昌那几笔要不回来的陈年死债。”“死债”是钱庄对一些极难偿还的债务用的惯称。只听他接着道:“我跟我们掌柜的去要过这几笔死债,他们不是不想还银子,是确实拿不出,其中一笔债是登峰楼老板田四贵的,宫里的喇嘛在他的酒楼里醉死的事儿想必这里也有人听说过……”
包木赐点头道:“是有这么档子事儿,听说登峰楼给查封了,现在还没有开张呢,一家不错的酒楼,摊上这档子倒霉事儿,可惜了。”
虽然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件事逸闻,沈万三还是简明扼要地转述了一遍,最后说:“田四贵想要回登峰楼,可是以他现在的处境,再加上得罪的是喇嘛,没有一家钱庄愿意借给他银子,他现在是走投无路。我跟掌柜的商量了一番,想到了一个把这几笔死债变活的办法,所以小人斗胆,把宏昌库存的两万两银子都提了出来,一并放给了田四贵……”这笔生意冒的风险极大,虽然他的计划极其周详,并有充分的信心,但是在说出放银时,还是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各方掌柜一听,宏昌这笔大生意居然是跟落魄的田四贵做的,都觉得他们太大胆了。就以田四贵现在的处境来说,他是没有一点能还清这笔巨款的迹象,更何况他本来就欠着宏昌的银子,不跟他要已经是不合规矩,居然还要再借给他巨款,确实是怎么都说不通。有的人觉得宏昌是把银子打了水漂,心里不由得有点幸灾乐祸,但是却不敢当着刘定一的面儿表现出来,想说几句斥责宏昌不该这么冒险的话,又忍住了,还是等刘定一表了态再说,万一和主子唱反调就不好了。
刘钟博道:“你既然知道田四贵的事情,怎么还把银子借给他?他既然接纳如此高的利息就是抱着不还钱的心思来的,万一他拿着银子一走了之,这两万两不就没了?”他说话时已经不怎么不客气了,毕竟宏昌是他的生意,不能不担心,甚至有点后悔让沈万三去那儿做事。
沈万三早知道有人会这么问,他不动声色地让卢高拿出两张单据,恭敬地递给刘钟博,说道:“大爷您看看,田四贵的登峰楼已经赎回,这是房契和地契。”
无论贵贱,大家最重视的不是银钱而是房产、地产,就算是豪富巨商有了钱财之后,想的也是买房子买地,高官大员赋闲归乡,同样会购买地产,贫民小户就算是穷困潦倒到了出门要饭的地步,也不愿意轻易卖田卖地,银子再多也不如守着几亩地踏实,所以不论是谁,最不愿做的就是卖地产,以免弄得连最后的归宿都没有。
看到房契、地契,刘钟博先放心了一半,心想:“有了这房契、地契,就不怕他田四贵赖账,不知道沈万三是怎么让他拿这宝贝做抵的。看来这个沈万三确实不是孟浪之人,做事还算谨慎。”接着就问沈万三是怎么和田四贵谈的,沈万三一边注意着刘定一,一边慢慢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从跟卢高要债开始,沈万三就觉得这几笔债不可能用正常的途径要回来,必须另辟蹊径,一番思谋之后,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并得到了卢高的同意。他先找到田四贵,主动提出借给他银子,赎回登峰楼,但是却提出了条件,不仅利息高到五分,并且还要他拿酒楼的房契和地契做抵押。田四贵开始并不乐意,利息高低倒在其次,关键是用房契和地契做抵押,如果他到期还不起银子,刚刚赎回的酒楼不就又成别人的了?不过,这是他唯一找到银子的机会。沈万三最后说道:“田四贵说,他现在一点钱都没有,就算赎回酒楼连买菜的银子都没有了,所以开张之后短时间内不会赚到钱,恐怕到期也还不起银子,我趁机答应再借给他五千两银子,做登峰楼的日常用度,算作宏昌入股,他才应允。”
一直沉默的刘定一忽然道:“五千两?我知道宏昌的家底,能拿出两万两已经最多,不可能拿得出五千两银子,难不成这银子是你自己出的?”
沈万三迎着他目光咄咄逼人,不慌不忙地答道:“员外爷问得好,宏昌确实没有那么多银子,这笔款子是别人替宏昌出的,宏昌只等年底分红。”
从沈万三的出现到现在,没一件事情不出人意料,现在他居然又说有人拿出五千两银子给宏昌在登峰楼入股,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很多人都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竖起耳朵等着他说出答案。
稍停了下,沈万三道:“替宏昌拿银子是另外几笔‘死债’的户主,我跟掌柜的商量了,他们既然没办法一下子还清所有的欠款,那就让他们每个月还五百两,凡是当月还银子的当月的利息全免,这些人并不傻,银子早晚要还,每个月零碎还一些,还可以省下一笔利息,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
刚刚那位被刘定一斥责的老者见沈万三好像要出风头,心里妒火大炽,站起来质问道:“你这个法子看似精明,其实是自个儿被人耍了还不知道,你想想,钱庄靠什么赚钱?不就是靠放出的银子生的利钱吗?你把利钱给他们免了,你说是赔了还是赚了?”
尽管老者说得疾声厉色,沈万三还是笑着回答道:“这位掌柜说得正是,这些免利息的欠银最多不过两三千两,就拿三千两说,每月五百两,六个月还清,能免除的利息不过一二百两,几家加起来免银不到一千五百两,可是,宏昌收到的那五千两入股的银子,在登峰楼一年最低能有两千多两的红利。登峰楼你们都知道,生意红火至极,有这五千两银子打底,一年挣一两万两不多吧?拿这几笔死债做这笔生意,宏昌不仅不会赔钱,而且还会大赚特赚一笔。再说,就算登峰楼不赚钱,我们还有地契和房契。所以,这笔买卖不管怎么算,宏昌都是稳赚不赔。”
刘钟博听他计算得这么周详、细致,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精彩的生意经,忍不住一拍大腿,叫道:“好啊,这笔账让你给算绝了!”
下面几位久经沙场的掌柜也忍不住暗暗佩服他的精明,心想,要是换作自己,肯定不会想到这么一个转弯抹角但又一石数鸟的好办法。就连一直冷着脸的刘定一也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倒是个可造之材。”听他这么一说,沈万三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自己的宝押对了。
刘定一细细看了沈万三几眼,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于是对包木赐小声道:“这个小子来宏昌做事多久了,以前来过府里?”
包木赐笑嘻嘻地道:“员外爷您忘了,他不就是你从山东曹州金山上带回来的那个小厮吗?”
刘定一这才想起来,其实他当初把沈万三带来只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并没有准备好好雕琢他的心思,没想到这人不仅心细如发,还是个经商做买卖的好苗子,不由得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欣慰不已。包木赐看他高兴,小声道:“员外爷,这都晌午了,到吃饭的时候了,要不咱先到这儿,后晌接茬来?”
刘定一点点头,提高声音对众管事说道:“吃饭了。”不等众人回答,转身进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