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赵家公司,前台接待的美女们都是认得楚迎的,便由着这周家少妇一路畅通无阻地上了总裁办公的顶楼,楚迎在光可鉴人的精英楼层里正抬头挺胸走得畅快,一晃神,却在总裁办公室大门外遭了阻。
赵清持的两名心腹大将沈冰和齐海洋一左一右将耳朵贴在总裁办公室大门上,看到楚迎,也都只是将食指往嘴上一伸,低低地说了声,“嘘!”
楚迎眉一抬,高跟鞋放轻,走到门边学那两人听墙角。
贴了没五秒,门内便传来一声清清脆脆的破碎声,神神叨叨的两人听声辨物,沈冰低声叹道:“上周刚拍来的青花瓷唉……”
齐海洋掩嘴笑道:“这有什么,那个明初的笔洗不也被摔了?”
两人齐齐摇头,“造孽啊……”
楚迎听得有趣,正要掐指八她一卦,紧贴着的大门突然松动,她还未反应过来,耳边的大门已经从里边打开了,她踩着高跟鞋,重心不稳,身体一歪,立即倒进了一个温暖坚毅的怀抱。
秦靳刚打开门,就有软玉温香扑了个满怀,他接了人,这才看清楚怀里的女人正是昨夜赵家家宴上的出轨太太,“周太太?”
楚迎手忙脚乱地从秦靳怀里挣扎出来,等她站稳了,这才发现,沈冰和齐海洋不知何时已经远遁,此刻都各就各位在自己的办公桌后,一本正经地忙碌着。
办公室里的赵清持已经注意到了门外的楚迎,忙唤了声,“迎姐!”
楚迎趁机摆脱秦靳的探究眼神,快步往办公室里走,略带慌张地解释道:“我来给你送文件的。”
一进办公室,楚迎这才注意到偌大的赵氏总裁办公室里遍地狼藉,纷纷扬扬的纸张飞了满地,距离大门不远处的地板上,十几块大大小小的青花瓷碎片惨淡地碎裂着,楚迎一面走一面打量,心中暗笑,这秦靳能把素来面冷的赵清持气成这样,倒也是门本事。
赵清持对着楚迎,素来是收敛乖巧的,“谢谢迎姐!”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儿出什么事了呢。”楚迎已经从尴尬中镇定回心神,她回头看向秦靳,笑道:“秦先生,六六还小,你别跟她计较。”
赵清持将文件夹放回桌上,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门口站着的秦靳,淡淡说道:“没事,就是和秦靳练了练手。”
“恩,没事就好。”楚迎看向赵清持,笑得开心,“六六,今天要不要请姐姐吃饭?”
赵清持低头,语调平淡中暗含了丝无奈,“今晚已经和秦靳约好了,我们还有些公事要留下来加班。”
“哦……”楚迎眼珠子一转,意味深长地感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难得周太太有空,清持,你们去吃吧,我们的事,明天再说不迟。”一直默不作声的秦靳突然开口,他处事温厚有礼,说出来的话也极其谦和,本是件成人之美的好事,可这话听在楚迎耳里,心里突然便回味出了另外一种意思,于是就连那笑,都变得让人别扭起来。
赵清持在这些生活琐事上一向粗神经,这会儿也完全没意会出楚迎的不自在,只是点点头,直接默认了秦靳的退出。
楚迎紧盯着秦靳的脸,想笑,却又不能笑,眼前这个男人,早已误会她与六六的关系,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一直都是隔岸观火,不闻不问,如此看来,不仅仅是六六对他无意,他对六六也是毫无兴趣的。
不过再一想,秦靳如果对男儿身的六六感兴趣,那赵老太爷的如意算盘只怕是要碎得更惨烈了。
也罢,赵军统和吴特务联手玩的这一局,无论如何都是她输,既然如此,又何必拖六六下水?
楚迎释然。
赵清持和秦靳下楼开会,距离他们下班还有三个小时,楚迎等在办公室里闷得发困,难得出了趟门,便决定去趟周岩砚的公司,和他商量下如何解决吴素琴出的难题。
周岩砚大学毕业后直接继承周邦民的事业,着手经营周家的教育公司,周岩砚为人乐观亲和,小事虽然糊涂,大事上却精明异常,周邦民去世后,一度险些破产的博文教育在他的重新掌舵下,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就重振旗鼓,并正式上市,成为全国教育机构里的翘楚先锋。
博文教育的总公司在赵氏企业的两条街外,楚迎忍着冻走了十几分钟后,便看到自家公司的底楼大堂,大堂里的前台小姐一瞧见她,一个个未语先笑,纷纷打着招呼。
楚迎一直要求公司职员见面喊她老板娘,她坚决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如梦似幻地烘托出她暴发户太太的气质,可惜周小老板这个真正的土财主不乐意,非要在自己的身份面前加上一连串诸如白手起家、力挽狂澜、高瞻远瞩和运筹帷幄等形容词,于是每每被楚迎耻笑做贼心虚。
走在自家的田地里,楚地主大有女皇出巡之感慨,相较于先前走在赵家的地界上,这种狐假虎威的气势又昂扬了何止一个台阶,她冲各路小美女们挥挥手,径直上了电梯。
博文教育大楼二楼到四楼都是大大小小的培训教室,五楼到七楼是近两年刚办起来的博文教育出版社,八楼才是周岩砚等一干小领导日理万机的地方。
楚迎坐电梯上了八楼,周岩砚的秘书林璎已经站在电梯口迎接了。
“周太太,总裁在办公室里等你。”林璎是个秀丽端庄的美貌少妇,即使面对着老板夫妻,她也从来不卑不亢,稳重大方,既不过分亲热,也不过分矜持,她又是从周岩砚执政开始便一直跟随左右的改革重臣,楚迎一向喜欢她,若不是因为她已婚,楚迎倒觉得稳重的林璎与马虎随性的周岩砚般配得很。
林璎替楚迎推开办公室那两扇刷着反光油漆的暗红大门,待楚迎进入办公室,这才无声无息替她将门掩好。
楚迎正要惋惜好女已经嫁做他人妇,一低头,正好瞧见蹲在大门墙角边的周小老板。
周小老板背靠在墙上,手上捧着杯浓香四溢的咖啡,嘴一咂,心满意足地啧啧感叹两声。
楚迎蹲到他身边,戏谑道:“你这德性,正好衬托了你办公室的那两扇门,明面上的低调,暗地里的猥琐,浑然天成。”
周岩砚斜睨了她一眼,“我记得我那两扇门没夹着你脑袋啊。”
楚迎扑哧一笑,学着周岩砚的模样靠在墙上,“干嘛蹲着?”
周岩砚严肃答道:“我在思考。”
楚迎翻了个白眼。
周岩砚盯着正前方,正经说道:“科学家说蹲着拉屎能促进下肢血液流通,从而有利于全身血液循环,为大脑提供更好的脑部供氧。”
楚迎考究地看着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比你聪明,因为我每天花在思考上的时间肯定比你多半小时。”
如果上厕所的姿势都能成为人生优势的话。
周岩砚扭头嫌恶地看她,“楚迎同志,你越来越猥琐了。”
“彼此彼此。”楚迎穿着高跟鞋,耐不住蹲,站起来动了动脚,“诰命夫人来了,也不接待一下。”
“这么冷的天,你也舍得出门?”周岩砚这才打量起楚迎身上的羽绒战服,看一眼笑一阵,“你当这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大东北啊?走在路上也不怕吓着孩子!灰熊出没!行人退避!”
楚迎作势要踹过去,周岩砚忙捧着咖啡杯站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她,“有什么机密要事非要上公司来谈?”
楚迎立即想起自己的初衷来,忙问道:“孙子那事怎么办?”
“不知道。”周岩砚直截了当地将问题挡了回去。
楚迎愤慨地直骂:“总得想个办法吧!”
周岩砚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与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的楚迎对视,神情里有着难得一见的认真,“迎迎,你还记得我们俩当初的约定吗?”
楚迎点点头,“我一直记得。”
“我也一直记得。”周岩砚接着说道:“迎迎,我们当初约好,即使结婚,我们也还是好兄妹,好知己,在婚姻的这一层假相里,我们绝对支持对方寻找自己的爱情,这一点,我想我们俩都做到了。”
“嗯。”楚迎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周岩砚用手背撑住下巴,一对笑意盎然的眼睛斜往上看着楚迎,“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们俩一直都找不到真爱呢?”
“……你想说什么?”楚迎微微眯起眼,“你想说的是,如果我们俩一直都找不到真爱,是不是就可以像现在这样,以夫妻的身份共度一生,甚至生儿育女?”
周岩砚赞赏地点点头,笑道:“你看,你能一眼洞悉出我的想法,我们俩可以说是最熟悉对方的人,结婚的这三年,我们的生活并不比哪一对恩爱夫妻差,甚至可以说,因为爱情的不存在,我们更能理解体谅对方,这样的家庭生活,你不觉得很美满吗?”
“嗯……”楚迎沉思着走向周岩砚,刚刚绕过办公桌,周岩砚长腿一蹬,办公椅下的轮子带着他往后滑开,成功避过楚迎用力砸过来的小手袋。
楚迎一点一点拉回自己的手袋,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周岩砚,“这样的家庭生活确实很美满,但是,岩岩,你甘心吗?我和你是最合适的婚姻伴侣,但是,我们俩不是最幸福的恋人,爱情的个中滋味,你当真愿意拱手让给现实生活吗?”
周岩砚坐在办公椅上,交叠着两条长腿,若有所思地看着楚迎。
“别说你会妥协,岩岩,你从小就是个对生活阳奉阴违的人。”楚迎穿着臃肿的羽绒服,头发清汤挂面般地垂在肩上,面容素净无妆,眼底甚至有一点失眠的暗影,但当她整个人挺直地站立在那里时,她眼底里的坦荡气势与一身黑色西装的英俊总裁相比,毫不逊色。
“岩岩,我知道你为什么说这些话,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存在,只是因为我一直懒得面对,才逼得你不得不与我开诚布公,”楚迎微微笑,清秀的眉眼弯出一个亮丽温暖的弧度,“摆在我们俩面前的,其实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知己与情人,哪一个更适合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