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十年级。

天亮了，南伊一的手机闹钟没叫醒他自己，倒是叫醒了宁子虔。

宁子虔洗漱完，要出去吃早饭的时候，发现南伊一还睡得香甜，就从下面敲了敲床板。南伊一正做梦呢，醒来发现宁子虔主动叫他起床，还以为在做另一个梦，待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宿舍还有两人没起床。

他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但一看时间，立马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军训期间要求7点半进班，现在已经过了7点。他迅速洗漱，来不及吃早饭就直接进了班。

宁子虔大概也没想到，这一叫不得了，自己摊上事儿了，从此日复一日，年未复年。

还好没有迟到，渐治平就站在讲台旁，过了一会儿被隔壁班的老师叫出去说话了。

“呐，吃早饭了没？”宁子虔拿出一个面包问念筱菀。

念筱菀点了点头，表示吃过了，顺便笑了笑。她扎着马尾，没留刘海。

“那给你吃！不用谢！”说着扔给了南伊一。

南伊一面对着宁子虔的变化一时没反应过来，本来想说“大丈夫岂为五斗米折腰”，但看着宁子虔还盯着自己，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谢谢，心想这狗东西虽然戏弄自己，但多亏他细心，军训消耗大，这面包是及时雨，要是不吃东西会晕倒的。

念筱菀看着这一切又咯咯笑了，南伊一尴尬地打开面包包装，渐治平从后门进来了。

渐治平还是让南伊一吃完了面包，他也知道军训强度大，不吃东西会晕倒的。南伊一吃了面包，在30分钟的军姿才站到一半时，还是负了众望的晕倒了。

这一幕吓坏了众人，教官和老渐都纳闷这玩意儿太脆了，宁子虔则翻了个白眼，立马把南伊一背在身上，和李彦一起把他送去了医务室。刚走出操场，他就睁开了眼，但还是没出声由宁子虔背到200米外的医务室。

南伊一这一倒，30个训练中的班级立马全部坐下休息，更重要的是，此后的十三天大家再也没有站超过15分钟的军姿。南伊一一下子成了全年级的大英雄。

“稍息！立正！”，“向左转！向中看齐！”，“齐步走！跑步走！正步走！”，加上一套军体拳，军训就这样在教官的口号中进行着，大家偷偷抱怨着苦累和乏味，军训依然在教官的口号中进行着。

当然也有好玩的时候，比如教官教唱军歌，14班学了四首，有最有凝聚力《团结就是力量》，最有情调的《军中绿花》，最高亢的《打靶归来》，最轻快的《游击队歌》。

有一次教官让大家才艺展示，念筱菀不幸中枪后唱了首歌，声音甜美，男生们使劲儿鼓掌。而南伊一为本班方阵写的口号：“花开满楼，挥斥方遒。谁与争锋，唯我龙头！”赢得了大家广泛认同，后来一整年也一直作为14班的早操口号。宁子虔虽然没有展示才艺，但他一直被教官夸赞动作标准，成为了本班方阵的副队长。

这期间，大家也相互认识，结下了最初的友谊。

不过军训最好玩的可能还是和姐妹班对歌，但14班的对手，并不是它的姐妹班13班，而是11班。13班的对手，自然是12班。

教官：“十一班唱得好不好？”

同学们：“好。”

教官：“再来十个八个要不要？”

同学们：“要。”

教官：“十一班。”

同学们：“来一个。”

教官：“来一个。”

同学们：“十一班。”

教官：“让你唱。”

同学们：“你就唱。”

教官：“扭扭捏捏。”

同学们：“不像样。”

教官：“像什么。”

同学们：“花姑娘。”其实本来是“大姑娘”。

教官：“一二三四五。”

同学们：“我们等的好辛苦。”

教官：“一二三四五六七。”

同学们：“我们等的好着急。”

教官：“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同学们：“你们到底有没有。”

后来14班和11班联合对战12班和13班。其实普通班的同学更为活跃，班风更为活泼，在对歌方面理应更有优势。但是他们的班主任比那两个班班主任的等级低，他们的教官也比那两个班教官的等级低，那两个班显得更严肃，而且多了几分气场。

“打蔫了吧！没词了吧！你们的声音都哪儿去了呀！不行了吧！沙哑了吧！以后不敢叫板了吧！”

所以两个普通班总是受到两个实验班的压制，这样一来，14班和11班在军训期间结下了友谊，却和13班结下了梁子。

更重要的是，教官和班主任在学期初对班级的影响是重大而深远的，之后的普通班班风依旧活跃，实验班则更为严肃，反而更压抑。这大概能解释宁子虔为什么拒绝再待在实验班，他在实验上初中的时候，三年都在实验班。

世界是复杂的，人生是多变的，能量是守恒的，福祸是转化的。

白天的时候，大家咒骂火烈烈的太阳，盼望一周下两场雨，一场下三天，一场下四天。但太阳公公从未缺勤。

晚上的时候，大家在班里上自习。宁子虔津津有味地读着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书，手中这本是《传习录》。念筱菀每天写完日记，就翻开新发的课本，九门功课同步预习。南伊一或是看韩郭的小说，或是写他的小本子，偶尔还看着本子哼起歌来。

课间虽然短暂，男生也会走出教室，倚在走廊的栏杆上说说闹闹。宁子虔双手抓着栏杆，抬起头在深邃的天井中寻找星星，南伊一则在教室和念筱菀聊得火热。

大家偷偷抱怨着苦累和乏味，军训依然在教官的口号中进行着。

9月12号那天上午，却发生了一场小风波。

这天是宁子虔的生日，这场风波就关于他。

宁子虔本就是低调之人，又是新学期之初，所以没有新同学知道他的生日，但宁子虔的父亲当然知道。

前一天晚上宁子虔看到父亲打来电话，拒接然后就关了机，但他没想到，老宁和他一样固执，这天上午竟然送了一个蛋糕到学校。因为军训，学校不让家长进，老宁又联系不到小宁，就把蛋糕留在了门卫室。

门卫大爷当然也联系不到宁子虔，但他联系到了渐治平。

于是全年级同学军训的时候，就看到老渐去了校门口，然后提了个蛋糕来到操场的14班的方阵，带着他要杀人的目光。

宁子虔眉间皱了一下，摇了摇头。

但老渐分明是冲他来的。他让教官停下训练，然后点了宁子虔的名字，跟他说了句：“你生日啊，普天同庆啊，吃蛋糕吧！”

宁子虔本来就是不会吃这个蛋糕的，军训时间当着大家的面更不可能吃，他也发现了老渐在给他下绊子，只是不知道要搞什么花样。但大家不知道，还对他嚷着“生日快乐”，老渐心中怒火更盛。

“我不吃。”

“你的蛋糕你不吃？”

“不是我的。”

“你父亲送来的。”

“对啊，所以不是我的。”

老渐一时语塞，接着说：“不吃对吧，不吃我就扔了！”

“好！”

宁子虔的反应直接回答干脆，出乎了老渐的意料，一时他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就扯着嗓子喊道：“花州一中，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享受的地方！送蛋糕，过生日，你们以为在家呢？这种情况坚决杜绝，尤其在我的班！下不为例！”

说完丢下蛋糕走了。他当然不知道这蛋糕对于宁子虔父子的意义。

大家窃窃私语，有人跟宁子虔说生日快乐，有人因他被批评而安慰他，也有人夸他敢跟老班对着干。李彦大声骂了一句“什么狗东西”，差点引起了全班同学的叛乱，但被教官一个“立正”就平定了。

念筱菀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南伊一拿着蛋糕递给宁子虔。

宁子虔拒绝了：“我说了这不是我的。”

“唔，班主任做得是不对，但这毕竟是你爸送的啊。”说到爸爸，南伊一心里翻腾了一下。

“你真他妈啰嗦。我的事情我自己管。”说完宁子虔就走了。

念筱菀赶紧接过蛋糕，跟南伊一使了个眼色，示意一起跟上去。这时候她的手机突然震动，南伊一则也独自走开了。

念筱菀无可奈何，边接电话边跑着追上了宁子虔，然后当着他的面将蛋糕放在了垃圾桶上。宁子虔瞥了一眼，走过她身旁，依然无动于衷。

念筱菀转身又要去找南伊一，却发现他正朝自己走来。

“我君子之风岂会堕他小人之道，不跟他一般计较。”

念筱菀哈哈大笑，夸南伊一宰相之肚，又找他一起去校门口取东西。

南伊一一脸雾水地跟着来到校门口，见到念筱菀竟然是取蛋糕，更是如堕五里雾中。念筱菀说一起去找宁子虔。

南伊一问道：“你知道他今天生日？还专门买了蛋糕。”

念筱菀顿了一下，尴尬地点了点头。

“你们之前就认识吗，你怎么知道他今天生日？”

念筱菀又犹豫了一下，解释到她是开学那天登记个人信息时偶然看到的。

南伊一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也没再追问，念筱菀则转过头偷笑了一下。

他俩来到六号宿舍楼门口，十几分钟后，等到了吃完饭回来的宁子虔。宁子虔看到太阳底下的他俩，心中升腾的感动顿时湮没了之前的复杂情绪，三人返回餐厅，给宁子虔过了个特别的生日，也由此真正开始结成好朋友。

军训终于在两周后的汇演中结束了，大家盼了十几天，终于在那天等来了雨，然后被淋了一上午。年级主任带的12班不出意外地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14班也有不错的表现和名次，不过老渐依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

学校放了两天假，大家回家修整了一番，念筱菀则是敷了两天面膜，泡了两天澡。

返校后，高中的学习生活正式开启。 B34tfIScgM0v/AsMzh38iEtIWS20V5yiY0M4l4f50hZ11bRvw8s+/NaoYCz4ti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