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十年级。
又回到学校,这是高一最后一次了,离期末考试还有三周多。渐治平开了一次动员大会,鼓励大家打好这最后一仗。其实他自己倒可能是打了一场胜仗,最近是春风得意,但也忙得不可开交。他老了,要结婚了,但他的故事不美丽。
少男少女的心事,遇见浑然天成的交集,才是最心动的故事,错过多可惜。
若是讲故事的人在午后为这曾有的浪漫押韵,会心莞尔这阳光温热的美好,感恩直到夕阳。
若是讲故事的人在冬夜为这永远的遗憾祭奠,接纳珍藏这寒雪肆虐的悲伤,泣歌直到天亮。
怕是要分别,南祎想起与念筱菀的初相识,人生若只如初见,惊鸿一面。
她不梳刘海,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整张脸都让人喜欢,以至于现在他走在路上,不忍看那一张张女人的脸。南妈告诉他,不梳刘海的女孩子是真的漂亮。
她的声音清脆得很好听,如同她的甜美萝莉范儿。“我喜欢打羽毛球,可是我不会打。”
每天一起吃饭,她总借口减肥不好好吃饭,而陪两个男生去吃,看着他们吃,彼此都满足。“有人老说我胖,其实我不胖,我就是肉多。”
她的字漂亮得很温暖,如同她的样子一样温暖。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她什么都好。
高一,懵懂的年纪,陌生的环境,精神和身体都缺少归属感,心里更容易泛起青春的涟漪。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们走在路上,当然会有看不尽的风景,也会遇见一个什么人。
人怕缺少什么,就希冀什么。南祎曾以为自己很欢喜单纯,以至于欣赏那些单纯的人,但现在想来,其实是怕自己失掉单纯。
他希望世上的一切都能一尘不染,爱情是,念筱菀也是。
既然这个素颜的相处很美好,那他自己就不能去涂抹什么庸脂俗粉,万一花了脸,怕洗也洗不掉吧。
南祎脑海中有一个场景让他一辈子难忘,是那次三人一起去滑雪归来,挤公交车。
他以前从不知道,挤车可以挤成这样,那种能排队上车的通常是因为供大于求。但那是冬天的傍晚,景点的往返高峰期,你挤不上就回不去了。所以马克思才讲共产主义社会人们高素质水平的前提是高物质水平吧,舍生取义必自毙。
公交车一来,排好的队伍就没了。宁子虔在前面开路,念筱菀在中间,南祎断后。所有人都挣扎着往车门挤,那种场面波澜壮阔,沸反盈天,人群终于是把三人挤散了,念筱菀被挤到了南祎的后面。南祎正怕她丢了,突然,念筱菀条件反射地拽住了自己的胳膊。南祎一下子愣了,不敢回头看她,却瞬间热血沸腾,保护这脆弱的小女孩成了他神圣的使命,于是他拼命把她拉到自己前面,护在自己怀里,更加拼命地挤上车去。
下了公交,夜幕低垂,雪还在飘,南祎却看到了满天星星。
但是,南祎知道,他和念筱菀的故事,远没有宁子虔和她的长。
而且,也许他们的故事讲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何珂事件后,南祎找过念筱菀的闺蜜、实验中学的周冉聊过,得知宁子虔和念筱菀早就认识,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上初中前宁子虔他家搬走了,他也在家门口的外国语中学读书,但是他常去实验中学找以前的同学玩,有一次听说念筱菀被人欺负,年少轻狂的他找了一帮人在实验中学和人火拼,从此名震两校,也和实验中学结下了梁子,再也没去过那里。
直到上了高中,又在花中遇到念筱菀。
宁子虔曾经说过,说话让人舒坦,但他更喜欢的处世态度,是倾听和旁观。
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小时候的自己也是个喜欢讲故事的人。
宁子虔只会讲小白兔的故事,“请叫我小白兔系列故事大王!”可能是他讲的故事太好听,或者念筱菀太喜欢笑,反正他讲的时候她总是笑。
7岁的时候。
“呐,念小兔,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小白兔。”
“嗯?”
“没了。”
“……”就剩一起傻笑。
8岁的时候。
“呐,念小兔,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小白兔。”
“没了。”
“不,她嫁给了大灰狼。”
“然后呢?”
“没了。”
“……”就剩一起傻笑。
9岁的时候。
“呐,念小兔,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小白兔。”
“它又嫁给谁了。”
“不,它是公的。”
“……”就剩一起傻笑,念筱菀还会跟他说:“讨厌。”
10岁的时候。
“呐,念小兔,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后来它长大了。它又生了一只小白兔。后来小白兔长大了,它又生了一只小白兔。后来……”
11岁的时候。
“呐,念小兔,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我们就一起唱起来。
12岁的时候。
“呐,念小兔,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小白兔。老虎和鼹鼠同时喜欢上了小白兔。老虎每天守在小白兔家门口,不准任何动物亲近;鼹鼠却默默打了一条通往小白兔家的地道,每天早上悄悄在她床边放一颗胡萝卜。小白兔心里明白老虎喜欢她,但她知道鼹鼠才是真爱,“喜欢是占有,爱是付出”,小白兔思前想后,最后嫁给了大猪。”
“为什么啊?”
“因为大猪最有钱。”
后来宁子虔全家就搬走了。
“呐,我还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她叫念筱菀。”
南祎有过的心事,宁子虔早就有过。
初中三年,虽然宁子虔和念筱菀不是同学,偶尔也在QQ上聊天,却总是对头冤家的拌嘴。
那时候他们哪懂得什么是爱情,但也渐渐产生了青春期的情愫。其实,这就是爱情最初最好的模样。
他们会听五月天的《纯真》:“长长的路上我想我们是朋友,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
他们也会听莫文蔚的《类似爱情》:“最近我和你,都与一样的心情,那是一种类似爱情的东西。”
可是,谁也不会提起。
后来都要考花州一中,两人又延续了小学时候的爱好,就是比谁成绩好。小学的宁子虔调皮捣蛋,念筱菀则是个乖乖女,所以他总是输,初中三年却略占上风,包括最后的中考也是。
高一再次相逢,宁子虔觉得念筱菀生分了许多,或者是他自己变了许多,早就稚气已脱,长高了,也变冷了。
宁子虔当然也有想过他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但南祎懂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更懂得“情深不寿,强极则辱”。现在还太早,未来还太远,他是个处女座,有着严重的精神洁癖和强迫症,要么花开不败,要么别有根芽。
既然信命,那就顺其自然吧。
宁子虔曾经还看过这样一个故事,也讲给了念筱菀听:
灯泡突然灭了。我检查了一下,钨丝并没有断。
我重新按下开关,灯泡闪了两下又灭了。
我问,你怎么了,不开心么。
灯泡回答,嘘,等会儿,有个蛾子在窗外看我好久了。
我说,那不挺好,有人看得上你。
灯泡说,我不是火,别让她看错了,误了人一辈子。
念筱菀则冷冷地回了一句:“灯泡如果是火,那更误了人一辈子。”
她没说的是,飞蛾扑火本是自相情愿,那是它找寻的生命意义。
念筱菀已经做了决定。
是关于学业的决定。她还是坚持以后要学理科,要进实验班,两年后通过高考,上一个重点大学。当务之急便是三周以后的期末考试,只要再把握好这一次,心愿便可达成。
但她又不得不为别的事情分心,偶尔会分别找宁子虔和南祎问问他们的家事发展得如何,倒不会给他们什么倾向,只是希望好朋友身边能有个说话的人,在他们最压抑最脆弱的时候,自己能多一些陪伴和安慰。
至于感情,她想,想想还是算了吧。就像有金鱼就得有乌龟,昙花一现,后来它们还是全都死掉了。不对,南祎的金鱼没全死。所以呢?他又放回了湖里。
有时候,好事太多反而不是好事,做不出二选一的选择,不如索性都不要。至少现在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
大洋彼岸,NBA2010-2011赛季已经整个结束,宁子虔、南祎及其他很多同学都是在老师的眼皮底下看完了最后两场比赛。
宁子虔看完最后一场,中午放学后直接抱着篮球去了球场。
南祎这次也跟着去了,他知道宁子虔心中的不爽,宁子虔也不拒绝,两人还是像以前晚自习下课后的单挑,火辣辣的太阳下,挥汗如雨,却畅快淋漓。
没错,迈阿密热火输掉了总决赛,在2:2战平的情况下,连丢两场,达拉斯小牛队史首次获得了NBA总冠军。
虽然热火“三巨头”聚首第一个赛季就打进了总决赛,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但宁子虔和全世界许多球迷一样,对他们抱了太大希望,这次折戟沉沙,实在难以接受。
而且,赛后还传出韦德和詹姆斯不和的消息。宁子虔深以为韦德虽然没能力挽狂澜,但至少没拖后腿,反而是姆斯未能改善总决赛至今的梦游状态,以至于在主场看着对手捧起冠军奖杯。
南祎安慰他道,艾弗森也没拿过总冠军,但至少韦德已经拿过戒指和FMVP了,热火以后大有前途。宁子虔看过前几天艾弗森生日南祎QQ空间的文章,为两个真球迷感动,他想和南祎一起打比赛,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吧。
收了球,宁子虔借这个机会,再次恳请南祎能劝止自己的母亲,但再次被南祎坚决拒绝。他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你等着。
南祎感觉,宁子虔胸有沟壑,深藏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