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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卷首语：
指缝里的天空就像是被分割了，可是，再破碎那也是我能抓住的全部。
宫玟萱看到路灯下的夏与冰后，立刻向他跑去。
夏与冰看着向他跑来的宫玟萱不由地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却没有闲暇理会他的吃惊，紧紧地抱住了他，换来的是他的更加震惊。宫玟萱深深呼吸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与冰，我还是找到你了。”宫玟萱偷偷在心里想。
“玟萱，你怎么了？喝酒了？”夏与冰面对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一身的酒气，顿时不知所措。
就在宫玟萱微笑着的时候，她却看到了夏与冰身后那双早已失去焦距并闪烁着泪光的眼睛。
是莫沫，她在看她和夏与冰。
宫玟萱紧紧抱住夏与冰的那双手渐渐松开，她咧开的嘴角也黯然失色。这时，她莫沫却缓缓转身，慢慢离开，就像从未来过那般。
“玟萱，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宫玟萱回过神来，耳边回荡的是夏与冰温柔的声音。
“哦……”宫玟萱立刻恢复了笑脸，“刚刚跟莫沫一起在酒吧，她说不舒服就先走了，让我过来找你。”
夏与冰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失落：“不舒服？她也喝酒了？打她手机也不通……不行，我得去找她……”
说着夏与冰转身就要离开。他就像在二十年前那个黄昏时，离开她身边的时候毫无牵挂。与之不同的是，这次宫玟萱没有放走他，而是用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不要走，最起码，现在不要走。莫沫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她没有喝醉。”宫玟萱声音轻轻地，接近祈求那般。
“玟萱，你……”
夏与冰觉得此刻眼前的宫玟萱不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坚强勇敢的她。
“与冰，今晚我们一起在这里看烟花好不好？”
夏与冰看着宫玟萱，右手却紧紧握着衣服口袋里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玟萱，你很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看着夏与冰转身离开的背影，宫玟萱读出了他的那份孤独与失落。
钟家别墅。
“钟伯伯，我爸爸出差来不了，所以只能我一个人陪你和亦峰哥哥一起跨年啦！”任茜坐在饭桌前笑着说，一副馋虫的样子，“顾师傅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嗯，好香！”
在这个家里，钟亦峰总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仿佛他和与他一同吃饭的钟桓和任茜都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甚至，他的存在跟这个房子以及房子里的人就像是毫无瓜葛那般。
这种低气压，很快就被打破。
“亦峰？”
“亦峰！”
“哦？”钟亦峰在远方思绪被钟桓厉声叫回。
“你在想什么，没听到茜儿跟你说话吗？”
“哦，什么？”
任茜看着心不在焉的钟亦峰，一时间没了言语。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出去透透气，你们继续。”钟亦峰说着便一个人离开餐桌。
在花园内，一辆银色劳斯莱斯停靠着。钟亦峰坐上驾驶座，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内翻转，尔后他紧闭双眼，深吸口气，双手逐渐靠近方向盘。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像是沉船引起巨大漩涡那般旋转，窒息的感觉扼紧喉咙。
急刹车的刺耳声音仿佛要穿透他的耳膜，直冲脑海里最脆弱的记忆。哭泣声混杂着无助和冷漠一并袭来，这份疼痛比回忆中的渐进昏厥却显得更加真实。
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上海市民最新新闻播报，外滩将于今晚举行烟火表演，许多游客将聚集外滩源看5D灯光秀，守候滨江边看中心亮灯……”
听到车内音响里的声音，钟亦峰突然想起那个匆忙离去的身影。
“我马上过去找你，但是八点前我也必须赶到外滩。”
钟亦峰看看自己的手表，已经过了九点。
“外滩……”他小声嘟哝着，离开了驾驶座。
半个钟头后。
钟亦峰一个人安静的在陈毅广场附近兜兜转转，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很享受这种大脑空空如也，可以丢掉理智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光。
也许他真的一个人理智了太久，习惯了处处被设计好虽然千篇一律算计他人却只为保护自己的生活，习惯了提心吊胆怕地过日子只怕一个漫不经意就会被其它商业竞争对手吞掉。
这样理智的他，模糊了一个人本该有的感情，忘却了自己感性的样子。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外滩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间，漆黑的星空中烟火四起，闪烁的色彩打破灯光雾霭。
“哇，好漂亮！”
周围的人都抬起头仰望那天空中绽放着的烟火并啧啧赞叹。钟亦峰像他们一样，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空。他不自觉地缓缓抬起左手，纤长的五个手指挡住他的视野。
他看着指缝里的那片天空，烟火划过天际的刹那，星星亦是格外明亮。
是这一霎的花火照亮了悬挂在夜空中的星吗？
钟亦峰将手抄回口袋，收回那停留在远处的目光。霎时，却在无意间看到了更美丽的“烟火”。一闪一闪的光芒洒落在她的侧颜上，熠熠生辉的色彩点缀了她长长弯弯的睫毛。她正伸着左臂，黑色的双眸透过指尖看那片被花火绚烂的天空。
“指缝里的天空就像是被分割了，可是，再破碎那也是我能抓住的全部。”
钟亦峰想，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孩子说这句话时坚定而哀伤的眼神。
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再次让他产生了错觉。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唯一透出的就是那丝回忆氤氲的伤感。
烟火表演结束后，人群稀稀两两的走开，莫沫的目光却仍然停在那片璀璨的夜空里。倏地，她的头部剧痛。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模糊不清的画面，仿佛有谁的面容一晃而过，陌生的声音回荡在耳际。
“你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
“你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
莫沫用手按着疼痛的头，向后退几步，无力的坐在长椅上。
钟亦峰就那样一直站在莫沫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你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
脑海中的声音仍未停歇。
“这些到底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难过的记忆，就不要再记起来了，拜托……”
莫沫用力按着头，心中一直这样都自己说。她知道现在偶尔出现的那些画面话语，都是被她抛弃的九岁前那些零零散散的回忆。只是如果命运真的允许，她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想起失去父亲时的那种难过，被母亲狠心抛弃时她所承受的那份伤痛……
所以，不管这些记忆隶属于快乐还是悲伤，她都不愿再记起。
如果逃避会更舒服一点，那就让她一直逃避吧……
钟亦峰似乎察觉到了莫沫的异样，微微皱起眉头并慢慢靠近她。
这时，莫沫起身，左晃右晃的冲到人群中。
钟亦峰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后面一直跟着她。
到和平饭店楼下靠近黄浦江观景平台的上下楼梯处时，人群一阵骚动。熙熙攘攘的人好像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莫沫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人群的洪流所淹没吞噬。
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啼声不知何时开始入耳……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不要再挤了！已经有人摔倒了！”
可是声音很快就被人群淹没……
就在更多的人被层层人群压倒覆盖的时候，莫沫也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恐惧和崩溃立刻袭击了她，这种痛苦的感觉她却不觉得陌生。好像，就好像以前也拥有过这种感觉一样！压倒性人群让她觉得无助崩溃，她根本帮不了自己，只能任凭别人踩踏着自己……
身体的疼痛剧烈散开，这种面临死亡的恐惧却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就当做是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
“姥姥，我不要走！我不要走！不要走……姥姥……我不要离开……”
“救救我……”
莫沫失去了理智大声喊，声音却被这一片混杂的声音覆盖。她的大脑早已混乱不已，眼泪直流。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不要……”
“我不要离开……”
精神崩溃的莫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来自身体的疼痛了。
这并不是因为她渐渐昏厥，而是因为，有一个人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护住瘦弱的她，不让她受伤。
当钟亦峰在人群中看不到莫沫的身影时，他立刻慌了。他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慌张，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她。当他找到她并且看到她无助恐惧的样子，心痛更是不言而喻。
他立刻倒在她的身上，用尽全身力气撑在她的身上，替她受那些压倒和踩踏的疼痛。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不要……”
“我不要离开……”
钟亦峰意识模糊，隐约听到莫沫的哭喊后却不由地吃了一惊。
你，真的是她吗？
不知是不是身体太过疼痛的原因，钟亦峰觉得自己再次产生了错觉。
你，是她，是那个孩子。
一种眩晕感随之而来，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在失去意识之前，钟亦峰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挪动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我……”
“我会......”
“保护你。”
钟亦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轻轻在莫沫的耳边说。
在这片混乱中，在精神完全瓦解的时候，莫沫还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这句温暖的话。
这声音，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她想努力睁开眼，看看说话的人，是什么样子，但是她却做不到，第一次觉得眼皮这样沉重。
她知道自己要沉睡了。也许这一切，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