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卷首语:
沉淀在脑海底部的
那些岁月瞬间浮现,
那些原本定格在岁月里的
旧照片一张一张被重新翻阅。
这么多年来,
原来她真的一直都是一个人。
飞往青岛的航班上。
飞机在云端上平稳的飞行着,一层又一层的洁白云彩沉淀在飞机的羽翼间。原来这城市上空的天气是如此湛蓝。
钟亦峰闭着眼睛,头靠在座椅上,均匀的呼吸着。
莫沫双手紧握,安静的坐在飞机的座椅上。眼睛时不时的瞥向右边的钟亦峰。
“怎么?钟总经理,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莫沫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呆会儿,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可是就连这样都不被允许。
“没有。”
莫沫继续向前走。
钟亦峰却轻轻的说: “如果你想离开,让我陪你。”
莫沫大吃一惊,仿佛是自己听错了。
钟亦峰绕到莫沫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允许你哭,允许你任性,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就这样离开。”
莫沫瞪着大大的眼睛。
钟亦峰的这句话让莫沫手足无措,她看着眼前的他似乎些许不同。仿佛,仿佛现在的他一眼就能把她看穿。
“那个……深蓝,那个……”莫沫吞吞吐吐的说,眼睛的不停瞥向座椅右边的人。
“嗯……”钟亦峰透露出慵懒的声音。
“你……你,你就这样没理由的跟我走,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怕你明天耽误公司的行程。”
“哦,总之谢谢你。”
“谢什么?”
“刚刚那番话。”莫沫小声说,然后像钟亦峰那样依靠在座椅上,轻轻闭上双眼。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钟亦峰脸上那若隐若现的红晕。
三月的青岛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海滨城市特有的新鲜气息,湛蓝的碧落,漂浮的云翳,还有那抹近殆的微弱阳光。
莫沫大开着出租车的车窗,迎面袭来的风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逃荒而来,肆无忌惮的侵蚀她的脸颊。她看着窗外这好久不见的熟悉的城市,眼中释放出落寞的光。坐在莫沫身边的钟亦峰眼睛目视前方,静默无言。他知道,他只是需要安静地陪着她,他不需要提问任何问题,这只会让她更加困扰。
她迷惘的眼神像是在扑朔迷离又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寻到了充满梦之希冀的光明出口。
“师傅,停车。”
Destiny的招牌在充满寂寞的下午依然那么明亮,店内的粉色的装潢洋溢出的温暖却仍然不能给此刻那颗冰凉的心升温。莫沫在下车的地方笔直的站着,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家店,但那黑色的瞳孔更像是透过这家店回味在时光里不停穿梭却又突然停滞的记忆。
那段美丽的时光中,Destiny奶茶店点餐处,三个孩子的身高差不多与店内柜台平齐。
“姐姐,要一杯香草奶茶、蓝莓奶茶还有黑咖啡。”夏与冰颇有礼貌的对店内服务员说。
“哦不,要两杯香草奶茶和一杯蓝莓奶茶!”夏与冰立刻补充到。
三个孩子在橱窗边找到位置坐下。
“与冰,你怎么换口味儿了,不喜欢黑咖啡了吗?”宫玟萱看到手里捧着香草奶茶的夏与冰慢慢说。
“不是,尝尝鲜嘛!”年少的夏与冰露出迷人的笑容。
那时的莫沫对这个细节不以为意,现在回忆起来却是那么甜蜜,尽管这甜蜜于这段时光中化作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刺痛她的心扉。只是莫沫一直都没有发现,从那以后,夏与冰的手中一直很少出现黑咖啡的影子。
不管是快乐抑或痛苦的回忆,总是少不了眼泪的陪伴。也许是一阵风吹过,吹起莫沫的发丝的同时,亦吹进她眼睛里沙子。
钟亦峰静静的在莫沫身后看着她,他不知道她站在这里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看着眼前这家店。但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是充满他们回忆的一家店。这份回忆的所属的女主人公是莫沫,男主人公却不是他。
因为她,早已全然将他忘却。
“我们,走吧。”钟亦峰靠近莫沫轻轻说。
晚霞的余晖倾漾海面。
海洋上泛滥着的光芒变得温柔莞尔,幻化出道道紫色和鹅黄色的光辉悬挂天边环绕着她。微风吹拂着远处明亮的海面,化作圈圈涟漪和层层波浪,每层涟漪和每朵浪花绽放着婉约的姿态。
近处的海面波光粼粼,仿佛大海上不停闪烁着跳跃的金子,又像是片片破碎的镜面流动着。在清风的抚摸下,海岸处一触即发般涌动着剧烈的浪花,激愤的拍打着岸边礁石。
飞蛾扑火般的浪花在一声巨响后,借着夕阳残殆的光辉变换成支离破碎的晶莹水滴,在风中霎时消散。
岸边上狭小而干净的的沙滩上鲜有人迹,通往沙滩的村庄一片祥和的气氛。干净的水泥道路和家家户户阔气四溢的二层洋房无不充满了现代化的味道,只有屋顶上氤氲着炊烟的烟囱才令人恍然大悟出农家的气息。
紧挨着村庄的是一座海拔不高的低山,山上多半是荒草和墓碑,略显突兀的是那几株不知名的花簇在风中寂静飘零,蒲公英的种子在山间四处飘散。
莫沫和钟亦峰在山间一前一后走着。
钟亦峰一直在莫沫身后安静的跟随着,他仍然没有任何提问,只是跟在她的身后。
前面的莫沫停止了脚步,钟亦峰也跟着停了下来。他顺着莫沫的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两座紧挨的墓碑。当钟亦峰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后,他便猜到了这里安歇着的两位长者是谁。
“爸爸,姥姥,莫沫回来了。”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吗?”莫沫侧过头,看着身边的钟亦峰说。
“是我跟着你过来的,可以当我不存在。”
钟亦峰看着莫沫湿润的眼睛,心中又泛出了一丝莫名的不忍和痛楚。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父亲去世不久母亲就嫁给了一个外国人,出国去了。我是跟姥姥一起长大的,但是高中的时候姥姥也离开了,就剩我一个人。所以每当我难过,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跟他们说说话。或者说是来这里给自己充电吧,每次我做一件事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在这里重新拾起自己的勇气。”
钟亦峰完全不能相信她说这些的时候竟是那样淡然。
“你……经常……一个人吗?”
莫沫被钟亦峰的话震惊。
一个人……一个人……
沉淀在脑海底部的那些岁月瞬间浮现,那些原本定格在岁月里的旧照片一张一张被重新翻阅。这么多年来,原来她真的一直都是一个人。
莫沫回想起了那些她一个人在这里哭泣的日子,回想起了一个人在国外的孤独无助,回想起了她一个人兼职时遇到的那些是非,回想起了她一个人在背后默默看着她的两个好朋友……莫沫心里静静的想,眼泪泛滥。
“瞧我,难过什么……”莫沫一把抹去脸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哪有一个人,现在不是有你陪着我!”
莫沫的话让钟亦峰的心里的痛楚更加彻底。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时在他心底蔓延的那种情愫,是想让他一直陪着她到很久以后。
遥远的天空终于彻底的沉睡,星星影影绰绰地点缀在夜幕中。村庄里每座房子的灯光渐渐亮起,安静的风悄悄的掠过地面。
两个人在白色的灯光照映下穿梭在村庄中,左转右转,绕过一条条小路。
“就是这儿!”莫沫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红色铁门前面,露出了微笑。
莫沫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串钥匙,立刻跑到门前打开了门。
眼前是一座简单的平房。这房子与村里其它那些二层洋房相比略显陈旧,瓦砾屋顶,水泥墙。房子前面的院子不大,但是由于院子里没有任何东西便显得很空旷。莫沫推开屋子的门,钟亦峰跟在后面进去。
莫沫在黑暗中一下子就找到了灯的开关的位置。昏幽暗黄的灯光亮起,这屋里没有过多繁华的装饰,客厅有一个堪称古董的电视机和一个极其简单朴素的沙发,家具上堆积的灰尘彰显了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吸引钟亦峰的是墙上挂着的那张二十寸左右的照片,年轻的夫妇微笑的抱着一个婴儿,女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那是我父母和姥姥,怎么样,我长那么漂亮全是因为基因好!”莫沫对看着照片的钟亦峰半开玩笑说。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张照片的精华在于那只猴子呢!”钟亦峰说着看看莫沫,又看看照片上婴儿。
“猴子?哪有猴子?”莫沫靠近照片,仔细的看,然后回头看着钟亦峰说:“哪有什么猴子,我看这张照片看了二十年了也没看见猴……”
话还没说完的莫沫突然反应过来,立刻靠近钟亦峰,装出一副怀疑又凶悍的样子仔细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会是在说我是猴子吧……”莫沫故意压低了声音。
突然靠近的莫沫再次扰乱了钟亦峰心的跳动频率。
“有,有吗?哪有?”钟亦峰小步后退,故意不看莫沫,淡淡的说:“哦,好像是吧。”
“嘁!一点都不好笑。”莫沫对钟亦峰摆摆手,然后向厨房走去,打开了厨房的灯,“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不过上大学后一年也就在这里住个几天吧,总之次数很少了。”
钟亦峰走进厨房,看到了煤气灶上简单的一个锅和勺,但是却有不少蒸笼。莫沫打开橱柜,里面空空如也。然后拎一下煤气罐,很轻松的就拎动了。
“果然是什么东西都没有!难道要饿死姐吗!”莫沫边说边走出厨房。
打开卧室的灯,莫沫在床头柜中拿出了一把钥匙。然后走出了屋子,在房子的侧面的储藏室的门前停下,借着别家幽暗的灯光将钥匙插入钥匙孔。钟亦峰一直跟在莫沫后面,搞不懂她在做什么,一片茫然。
“哈哈!深蓝,今晚我们有东西吃了。”
打开储藏室的门,莫沫开心的对钟亦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