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NOWLEDGE AS A HYPOTHESIS
马克·佩奇尔( Mark Pagel )
英国雷丁大学进化生物学教授,圣菲研究所外聘教授。
众所周知,德尔斐的神谕说苏格拉底是“这个世界上最智慧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无所知”。 2 000 年之后,认为改变历史的数学家雅各布·布朗劳斯基( Jacob Bronowski )强调,在 20 世纪 70 年代典型的纪录片《人类的攀升》( The Ascent of Man )的最后一集里,人类陷入了以为知道一切的自负的危险之中,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粹的暴行一样。苏格拉底所知道的,以及布朗劳斯基领悟到的就是“知识”——真正的知识,是很难得到的,或许根本是不可能获得的。真正的知识很容易被误解或者反事实,最重要的是,它从不可能被精确地获得。对那些通过观察获取的东西,我们总会抱有一些怀疑。
是什么在促使我们怀疑知识?不仅是因为生活的复杂性,也是由于我们测量的任何东西都有不确定性。无论你的测量如何精确,都可能有误差。
如果你告诉我,我的身高有 183 厘米,可以精确到毫米。但是我实际上可能是 182 厘米或 184 厘米,但你看不出这些差别。如果事物真的非常小,我们将无法对其进行测量。如果它真的非常非常小,使用光学显微镜也不一定能观察到,因为透过光学显微镜,你的双眼其实只能看到比可见光最短波长要长的物体。
如果不断重复测量,结果会更精确吗?
这确实会有所帮助,但是想一下重量和长度的国际度量衡,我们就会处于尴尬之中。在巴黎赛弗尔的某个玻璃盒子里有一块金属,它是国际单位制“千克”的度量衡。根据定义,它的重量就是一千克。但神奇的是,它从来没有两次测重结果是一样的。当它不足一千克的时候,你在杂货店买东西就亏了;当它超过一千克的时候,你就赚了。
大众媒体对科学发现欢天喜地的报道掩盖了发现可信知识的艰难过程。截至目前,高度和重量都是单一维度。但是,很多事物其实很难被测量。智力应该怎么衡量?食肉过多导致癌症的概率是多少?大麻应不应该合法化?气候是否真的变暖了以及为什么会变暖?“简化抽象概念”或“科学”到底是什么?药物滥用导致精神疾病的风险有多大?减肥的最佳方式是什么?强迫人们接受国家的工作福利是否会更好?监狱是否能威慑罪犯?如何才能戒烟?每天一杯酒是否对身体有益? 3D 眼镜是否会损伤儿童的眼睛?什么样的刷牙方式才是最好的?这些问题中真正被测量的是什么?什么人应该被测量?测量对象应该与谁进行对比?测量多久?他们是否和你我相似?是否有其他因素可以解释这样的结果?
知识不可琢磨的本质让我们明白,应该在理解和使用它的时候更加小心,这也提醒我们应该同时包容和质疑他人的答案。知识应该被当作一种假设。最近揭露的一份资料表明,布朗劳斯基(他的家人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遇害)曾与参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英国皇家空军一起计算如何在第三世界投掷炸弹才最好(炸弹可不长眼睛,根本不分好人坏人)。布朗劳斯基后来展现的人性可能来自于这样的领悟——我们的观点可能是错误的,而且它们会影响他人的生活。科学的狂热反对者会对这样的观点手舞足蹈,急于证明“没有什么是真的”,科学就是它自己的产物,和人类构造的艺术或宗教没有任何差别,它肤浅、无知且幼稚。
测量及由此产生的“科学”或理论必须被精确使用,因为它们是我们理解和运作这个世界的直接的有效方式。观察可以重复进行,即使其并不完美,而且其他人也会赞同根据其测量方式得出的结论,无论是在测量智商、希格斯玻色子的质量、贫穷、将蛋白质折叠成三维结构的速度方面,还是在测量大猩猩有多大这样的问题上。
没有其他获得知识的系统能和科学相媲美,这也正是我们为什么要谦逊谨慎对待科学结论的原因。当爱因斯坦说“目前为止,我们对真实的所有科学测量都是小儿科的”,但“这也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的时候,他已经深谙其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