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封朗到了省城,但一直不说话。直到第二天韩老二将猎物处理了,晚间带着他纸醉金迷,他都跟没魂一样的跟着,就是不吱声。
又住了一晚,韩老二吃早饭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家里有送货的。
韩老二挺担心封朗的,见他闷头吃饭,暗自摇了摇头说道:“小狼,二哥不能在省城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
闷头吃饭的封朗似乎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说道:“二哥,我就留在这了,找个地方打工,暂时不回去了。你回去后跟我爷爷说一声,让他多注意身体。”
打工……
韩老二撇了撇嘴,说道:“兄弟,伺候人的活可不好干,再说,大过年的,很多地方都关门了,要是真想在这,那我跟这的朋友说下,你先帮着看场子吧,过了年再说。”
“在这?”封朗无神的眼睛有了点光彩,脸一红说道:“不了二哥,你帮我找个便宜点住的地方就行,我自己找个活干。”
虽然封朗脸被寒风吹的黑漆漆的看不出红白,但不好意思的窘态韩老二还是看的明白。
心里不由暗笑,这小子昨晚上看来是没回过神来,好几个波涛汹涌,亵裤不穿,兜屁小短裙,深V真空的,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员努力了半天,走马换将,也没能将这个木讷呆滞的土包子的蜡烛点亮。
这会不好意思了,脸皮薄了,看来是魂回来了。
但他是明白人,这事封朗不主动,他不会再提供这类的服务,一旦烦他了,以后就不好相处了。
想到这说道:“行,那二哥给你找个便宜的地方,带钱了吗?”
“带了。”封朗从兜里掏出爷爷个的钱说道:“没少带,二百多块呢。”
“兄弟……”韩老二话到嘴边又顿住了,知道封朗没出过门,那十五万看来也都给董金武的家里了,遂拉开手包点了两千块递给封朗:“拿着,穷家富路,先对付用,有麻烦找这的皮哥,他看我面子能帮忙。”
“我不要。”封朗伸手挡住了。
他哪里知道,他兜里的钱,都不够在这干住一晚上的,什么也不算都不够。
“拿着吧。”韩老二二话不说塞给了他,“等赚了钱再给二哥就是了,要不,等啥时候回去了,再给二哥弄条两眼对穿没枪眼的雪狐皮。别撕撕吧吧的,墨迹,走,二哥给你找个住的地方,这是玩的地,啥时候想来了,就找皮哥。”
封朗还真不好磨磨唧唧的,闻言将钱塞进了内衣兜里,拎起自己的包,一点没有留恋这个让他脸红心跳的地方。
韩老二别说对这还真熟悉,还真有几个朋友。
开着车,在火车站不远的位置,找了个二十平多点,一天才二十的旅馆。床铺干净,环境也还行。
要不是韩老二,这里八十一晚,封朗却只用二十就够了。
封朗很满意这个地方,送走韩老二就坐在了床铺上。
独自一人了,一时间悲从中来,两眼无神的盯着墙壁,跟雕塑一样坐到了天黑。
直到肚子实在饿的难受,他才回过神来。
他默默的走出了房间,跟吧台的刘老板,一个肥胖的中年人询问了哪有吃饭地方,随之走出旅馆,到隔壁的小面馆,在服务员的招呼下坐下。
可一看桌子上的菜单价格,他一下子清醒。
西红柿鸡蛋面八块一碗!
细细的寻找了一遍,最便宜的就是鸡蛋面了,他没敢要两碗。
吃着味道很一般的面,他边吃边琢磨,爷爷给的那点钱连五天都不够,吃壮饭的年龄,他一碗面根本不够,两碗就十六块,一天三顿,加上二十的房费,要不是二哥硬塞了两千块,自己很快就住大街了。
连汤都喝光了,在服务员虽然微笑,但显然鄙夷的注视下,他离开了面馆。
看来要赶紧找活干……
可他不知道上哪找,不知道什么地方雇人,第一次离开大山进入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并没有饿狼雪兔。
站在旅馆门前,看着周围霓虹灯闪烁,他突然感觉到这里真的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太陌生,陌生到无所适从。
足足站了半个多小时,才在寒风中走进了旅馆。
吧台的老板不到五十,胖墩墩的,但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和善,保不齐就是以前混过,这会洗白了,做了这个正儿八经的生意。
但那眼神依旧毒辣,看到封朗站在门外的状态已经明白了,在封朗进来,闷头要上楼的一刻问道:“兄弟,你是二哥介绍的,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老哥能帮忙的尽管开口,二哥把你交给我了,肯定不会差事。”
封朗知道他姓刘,闻言站住脚,迟疑了下说道:“刘大哥,我带的钱不多,想快点找个活干……”
第一次进城的山里孩子……
刘老板已经有了判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兄弟,说说你都会什么,大哥帮你出出主意。”
会什么……
封朗迷茫了。
他十四岁之前,放学闲暇就跟着父亲,爷爷,或者董金武进山,下套子,下夹子,挖棒槌。十四岁离开学校之后,天天都是这活,他还会什么?
刘老板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不可能有什么技能了。但他跟韩老二的关系很不一般,欠韩老二很大人情,这忙他得帮,只要不给这孩子钱,一切都好说。
临近过年了,客人本来不多,于是,刘老板干脆也不问封朗能干什么了,一样样的跟封朗说着,将这里什么地方雇人,工资多少,受雇后注意事项,要勤快,有眼力,少说话,多干活等新人求职的注意细节都讲了一遍。
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
封朗豁然开朗,这些他都不懂,之前还不知道上哪去找活干,这会,他相信自己能找到活干。
谢过刘老板,回到房间,他脑海里杂七杂八的念头翻转,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不到五点就醒来了,天还没亮。
封朗信心十足,穿着一身虽然不是破旧,但真的很土的衣服走进了街道。
一天,他鼓足勇气进了不下三十个门,但大多只是开口表明了来意,就直接被轰出来了,连起码的客气都没。
他一眼就能被看出是个山炮,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还不能圆滑处事,看门都不是料。
再说,临近过年了,谁还雇人?除了大饭店依旧灯火辉煌,小饭店,小吃铺,一些单位都进入了过年的倒计时,该放假放假,该关门关门,用人也是春节后了。
到了华灯初上,封朗拖着疲惫的脚步,饥肠辘辘的返回了旅馆。
在面馆里吃了今天唯一的一顿饭,情绪低落的进了旅馆。
刘老板人还是不错,询问了下,开解他找工作就这样,尤其年前了,雇人的不多,先慢慢的找,当熟悉环境了,过了年,十五以后就会好转。
封朗并不是因为找不到活情绪低落,其实,还是没从武哥的死亡阴影中走出。
可是,第二天,他再次转了一天,甚至连刘老板介绍的几个出大力的地方,也就是货运站装车卸车的地方都去了,结果依旧是那样。
他身手相当不错,但不能因为人家不用你就挥动老拳吧,他还不是那种人。
连续两天找不到活干,封朗有点着急了。
他不想用韩老二给的钱,长这么大还没欠过钱。
刘老板依旧很热心,询问了情况,开解的同时,再次指出几个地方,建议他去看看。
过年了,旅店基本没人,这小子的房费虽然便宜,常住,他一样不亏。
第三天还是天不亮,封朗早早起来,用开水泡了老板建议买下的,这里就有的方便面,吃完再次走上街道。
在天空飘荡雪花中,走向他没去过的一些地方。
如果过了年,他找个端盘子,看大门的活还能找到,毕竟长得还行。要是有机会展示下,怕是找个高点薪酬的工作也不难。但这会临近年关,真的不容易。
一天下来,他依旧毫无所获。
身上的落雪全部融化,棉袄都湿透了,鞋也湿透了。
走在雪虽然不大,但几乎没人的街道上,他似乎迷路了,漫无目的的顺着街道缓慢独行。
三天没找到工作,他真的着急了。
这里,他没有任何办法利用自己会的一切求生,要是山里,就算没有刀枪,困在大雪里都不是问题。可这……
雪花不大,在无风的天空中飘荡。
街道上车辆渐渐稀少。
封朗的大脑似乎不转了,脚步也不再那么有力,虚浮的,跟踩在棉花上一样。视线,也渐渐有点模糊。
他并不知道,上火,加上悲痛没有得到释放,再加上棉衣湿透寒气入体,他发烧了。
他顺着街道慢慢的走着,走出了高楼林立的繁华地段,走出了高层紧密竖立的住宅区,在昏暗的街灯照射下,走到了城市的边缘。
他并不知道自己正远离闹市,并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但他不会停下脚步。
顺着车辙,他走进了一片老旧的房屋区域。
这里,已经到了三环。
这里,大部分还没有拆迁改建。
这里,砖墙竖立,街道狭窄,全部是平房。
这里跟老北京的夹弄有一拼。
封朗摇晃着,或者说挣扎着走进了一个胡同,把着冰冷的砖墙,浑身滚烫,脚步踉跄。
他意识已经模糊,没倒下,全凭着坚强的意志支撑。
但病来如山倒,哪怕你是绝顶高手,依旧挡不住病魔的侵蚀。
他走了不到百米,扶着砖墙的手一下子落空,身体一歪,倒在了一个门洞里。
墙出现了空缺,他失去了支撑。
雪花,慢慢的飘荡,在他的腿上努力的铺满,试图掩盖他的全身。
这会,已经临近半夜,晚上十一点左右了,温度也到了寒冷的时段。
用不了早上,封朗就会被冻成冰棍。
但封朗并不知道,他睡着了,跟睡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的舒服。
就在他倒下不到五分钟,空无一人的夹弄里,一个身影在雪中出现,脚步匆匆,直奔里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