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的小屋中,满室沉浸在弥散的药香和悲戚的气氛里,柳宛梦病入膏肓,晴雪守在踏前,一双明眸早已蓄满了泪水,只是怕宛梦担心,而强自压抑着,没有流下来……
“娘,我一定要治好你……”晴雪说着,又提起灵力注入宛梦体内,原本虚弱至极的宛梦挣扎起来,出声制止:“晴雪,不用了……娘的身体自己知道,娘要找你宁姨去了……”
晴雪收起灵力赶紧扶住了宛梦,泪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毫不留恋的从洁白的面庞上滚落,声音早已哽咽不堪:“娘,你不能丢下晴雪,娘……”
晴雪紧紧的抱着宛梦,这是她今生唯一的亲人了,如果母亲再不在了,自己真就是孤儿了,晴雪的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宛梦的眼中满是柔情,满是不舍,颤抖着枯瘦的手抚着晴雪的发丝:“晴雪别哭……傻孩子……你看你,一朵花还没开呢……娘不丢下你,还带着你?人早晚都有一死,你别让娘走的不安心……”
宛梦何尝不是舍不得离开晴雪,她还那么小,可是生死,真的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她知道自己的情况。
“娘……”晴雪吸一吸鼻子,将泪往两腮边抹抹:“娘你放心,这些年你和师尊对我倾心栽培,担水洗衣,劈柴做饭,弹琴跳舞,绣花缝衣……我都会,师尊更是,将几百年的灵力和修为都传给了我,现在我在江湖上一走,就是个武林高手了,谁还敢欺负我?”
宛梦看到晴雪故作坚强的样子,放心的微笑起来,自己的女儿,一定会勇敢的去走属于她自己的路……
宛梦无限爱怜的给晴雪最贴心的忠告:“傻孩子,行走江湖,单凭武功高强可不行,你太过纯善,不识人心险恶,娘怕你会吃亏……”
说着叹息一声,眼眸中的暗色更重了一些,“若能在此如与世隔绝般的生活,娘倒也放心,可是,这风府怕是气数已尽,风府若倾,这里就不能安身了……”
这些年来,宛梦晴雪母女,在风府的这个小角落里,就像被人完全的遗忘了一样,但是宛梦知道,风奎的眼线,其实是在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这里的,好在他的那些夫人子女并没有来打扰过,让晴雪得以度过一个还算无忧的童年,只是自己走了,晴雪的路该如何安排?自己预想到的危机,晴雪能否平安的化解?
宛梦似是疲累的闭了闭眼睛,低低的说道:“满春楼现在的当家是云衣,娘当年曾有恩与她,她也是重情谊之人,你去找她,她定会好好照顾你。在那,最容易看清人情冷暖……”
宛梦说着,又无奈的叹息起来,其实满春楼,是宛梦最无奈的选择,自己的前半生都是在那度过,知道那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最不应该涉足的去处,可是休宁不在了,自己唯一放心的人,只剩下云衣了……
念及至此,宛梦看着晴雪发呆的听着自己的交代,心念转动:“只是……晴雪,你这张脸……”
宛梦强挺力气抬起手,抚摸着晴雪虽然稚嫩但已见倾城的脸庞:“要小心藏起来……”
“娘……”晴雪听到宛梦如此交代后事,只觉得如揪心一般的剧痛袭上心口,摇头阻止宛梦再说下去,却又听到宛梦虚弱的声音:“记得要不争,不显,与人为善,你切记你师尊的嘱咐,你的功夫不同于常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显露……”
晴雪连忙点头:“娘放心,晴雪都记得……”
宛梦的目光飘漓起来,看向虚空:“也不知道……屠苏……在天墉城过得好不好,今年,他都十八岁了,他也是年纪轻轻命运坎坷……你和他,本是有缘之人,当年送他去天墉城太过匆忙,也没告诉他怎么寻我们……”
听闻母亲提起屠苏,晴雪的脸上燃起一抹红晕,目光中带着坚定的柔情:“娘,若是我和苏苏真的有缘,他日定能相见,娘不用惦记……”宛梦看着晴雪娇羞的样子,又想起另一层担心:“屠苏太过优秀,长大了一定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娘倒希望你哪怕嫁个砍柴的,种田的,只要能一心一意对你……就好……”看母亲如此放心不下自己,晴雪再揪心的呼唤宛梦:“娘……”
宛梦的目光再次迷离起来:“你是娘今生唯一的安慰,可是娘却没有给你个完整的家……风奎,并不是你爹……”
宛梦第一次跟晴雪说起这件大事,但并没有在晴雪的脸上看出特别错愕的神情,相反,晴雪此刻表现出一种不同于年龄的平静,反而安慰宛梦:“我早就猜到的……娘,没关系,他是不是我爹都没关系,我们娘俩个不是一直生活的很好嘛!”
宛梦看着乖巧懂事的晴雪,心里涌起无限的安慰,也有无限的内疚:“娘自私,不愿你再牵涉权贵,也许你日后会慢慢明白,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不如平静简单的生活……”
晴雪含泪露出一点笑容:“娘,晴雪明白,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晴雪能和娘在一起就很幸福……”
宛梦感怀于晴雪的乖巧,喘了口气接着说:“你爹……娘不想让你去寻他,若是你们父女有缘,若是他还记得我……这个木坠……”
宛梦拿出一个红木刻的小坠子,看着不值钱,但刻得很精致,一朵牡丹花中间刻了个梦字,也不是太特别,不过看得出是精心雕刻的。
宛梦的眼神突然明亮一下,接着又复杂的看着那个红木坠子,低语道:“他认得……”
晴雪接过木坠攥在手心,心中的悲痛无以复加,娘真的是在交代后事了,她真的要离我而去了吗?晴雪声音有些凄厉的喊了一声:“娘!”
宛梦却尽力挤出一丝笑容,幽幽的道:“娘为你的生活做了抉择……让你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小小年纪,天天让你学东西……”
不待宛梦说完,晴雪连连摇头:“娘,我不苦,不累……我知道娘和师尊把毕生所学教于我,是为了晴雪能有更多生存的本事……娘,能有您这样的母亲是我一生的福气……”
宛梦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忽然眼神又亮了一点,担忧的嘱咐:“晴雪,娘要是离开了,你要小心防着风奎,他当年没有杀我们,想是要利用我们做文章,你要小心!”晴雪重重的点点头。记下了宛梦的话。
宛梦又看向晴雪身边的小丫头,“小菊命苦,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要照顾好她……”
一旁被称作小菊的小姑娘也是哭的满脸泪,本来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们母女,默默的流着眼泪,听到宛梦提到她的名字,连忙接道:“夫人,你放心,我和小姐会过的好好的……”“娘,你休息一会吧,别累着了……”晴雪将宛梦放了个更舒服一些的姿势,无比心疼此时孱弱的母亲……
宛梦有气无力的道:“娘怕是挺不了几天了,趁着清醒……娘放心不下你……”
晴雪抹干了泪,努力让自己微笑着:“娘您放心,不论我遇到什么事,处在怎样的境遇里,我都会让自己笑着生活,我会让自己很幸福的,为了你……”
看到晴雪的保证,宛梦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含笑而睡,三天后离开了晴雪……
风奎并不管宛梦母女的生活,她二人的花销都是靠宛梦帮一间绣坊绣花换钱而来,宛梦去世,生计就由晴雪和小菊绣花维持……
查抄风府这天,晴雪和小菊正好去送绣好的绣品,回来看到士兵包围了风府,晴雪暗自佩服母亲的睿智,当下决定:“小菊,你拿着这些钱,去城西的城隍庙等我,我去拿点东西……”
“哎呀小姐,你还拿什么呀?这么多士兵,万一被抓住了多不划算?”小菊看到那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早就吓的脚都软了……
晴雪狡黠的笑笑:“放心小菊,这些士兵抓不住我,我晚点趁着夜色进去,师父留给我的剑在那,还有我娘的牌位……”
小菊无奈的看着晴雪坚持的样子:“那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