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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秦威和叶萍经过一夜醋战,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这天是星期六,这幢楼上的外地干部都回家度周末去了,叶萍想迟了就迟了,除非有人来,不然不会被人看见。她平时住在招待所前面一幢对外营业的楼里,那是行里征求她的意见给她在那里包租的一间小套间,每月租金500元。叶萍选择这里的主要原因是离秦威很近,甚至从她的房间里可以看到秦威寓所的灯光,即便两人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像感觉住在一起一样。叶萍很少到秦威的寓所来,因为秦威的工作很忙,晚上也不得安宁,有时候他忙到深夜,而叶萍已经睡了,除非他看到叶萍房间的灯光还亮着,就给她发个信息,这时叶萍偷偷过来,在凌晨的时候又偷偷回去。有时候秦威也偷偷到叶萍那里去,不过她那边人多眼杂,他只有在判断安全的情况下才过去。半年多来,人们只知道这里住着一个漂亮的女行长外,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

叶萍整理床铺,却发现《金瓶梅》书里露出一张卡片,原来昨晚上秦威从她手中夺下书撂在一边时,那卡片滑出来了,两个人在那种氛围中,就没有过多留意。现在她打开这张对折的卡片,里面夹着张银行借记卡。旁边的小纸片上写着户名秦向阳,金额20万,密码789123。

“威哥,这里面有一张卡,是不是你那朋友送你的?”

秦威接过一看,什么都明白了,他回想起那个朋友送书时的表情,记得这个朋友说这书好提醒他一定要看看,原来这书里藏着这样一个秘密。那个朋友寓意很明显,他姓秦,又是向阳的一把手,秦向阳非他莫属。这种卡随时随地可以在ATM机上支取,方便又不留痕迹。秦向阳显然是个化名,虽说现在银行要求存款实名制,可是在操作上为了业务竞争需要,也就不那么严格把关。

“你发现的归你了,要不是你我差点拿它送人了。”秦威将书和卡塞到叶萍手上。

叶萍心想什么人会这么豪阔,一下子送这么多钱。但转念一想,现在秦威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团市委副书记了,是一个县的“县太爷”,实权在握。现在报纸上报道的贪污受贿的县级干部,动辄几百万,有的多达上千万,让人瞠目结舌。叶萍心上欢喜,秦威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把这么多钱给自己,说明他对自己是爱的,也是完全信任的。

叶萍将卡还给秦威,说:“威哥,我不要,还给人家吧,咱们不是缺钱花,我担心这对你不好,你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凡事都要谨慎啊!在我心里,只要你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秦威听叶萍这样说,知道她吓着了,以前自己只是送她点金银珠宝饰物、衣服之类的,从来没有给过她钱,现在一下子给她这么多,准保把她吓坏了。秦威心里欢喜,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叶萍不是那种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的女人,与自己的妻子魏腊梅有着天壤之别,而且她时时处处替自己着想,这种女人天底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他情不自禁地拥住叶萍,轻声对她说:“萍儿,我家也不缺这几个小钱,老爷子挣下那么大的家产都是归我的,他已经对我说了,让我一心一意做官往上爬,需要钱用只要吱一声,切不可贪别人的钱财。这笔钱是我给一个靠得住的朋友帮了忙,事后他为了感谢我,三番五次送来我都给退了回去,现在又这么变着法子表示感谢,看来是真心的,你就收下吧。这么多年你跟我受了不少委屈,我一直无以为报,你不是说想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么,就用这钱吧,算是为我们的未来储蓄。”秦威想男人对于女人,有时候也需要物质的付出,付出不仅是一种情感的表达,更多的是一种心理的平衡。倘若只得到不付出,总觉得有点白占别人便宜之嫌;如果光付出得不到,或者付出太多得到太少,又觉得自己是个冤大头。人就是这么矛盾。秦威对于叶萍,一直以来更多的是愧疚,要不是自己考虑政治上的影响,会毫不迟疑地离婚娶她为妻,两个人情愿过普通人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可现在的情形更不允许他往这方面想了,父亲命令他不顾一切往上爬好光宗耀祖,叶志却在四处罗织材料举报他,两家已势同水火,现在他能够做到的就是给眼前这个他心爱的女人一点物质补偿。

叶萍此刻感动极了,她把头偎在秦威的胸前,喃喃地说:“威哥,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满意了,我不稀罕你钱财,只要你从心里对我好就行。”叶萍想这钱她不能要,如果要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就会变成那种势利低俗的女人,她不想他们的爱情沾上铜臭味。

“傻丫头,算我让你替我保管好吗?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现在只相信你。再说我家那位嗜钱如命,如果让她看见了还不是搜刮了去,这种女人很危险,总有一天我会和她分手的。”秦威用手指轻轻刮着叶萍的鼻子,表情认真地说道。

叶萍见秦威话说到这个份上,想想也极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她轻轻掀开窗纱一角,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屋外骄阳似火,空气中泛着眩目的白光,行道树香樟的叶子微微泛黄。

“我走了,在这呆得越久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越大,谁叫我们是这种关系,我们只能属于黑夜。”叶萍悠悠地说,眼睛里满含着依依不舍之意。

“我送你,你这样走出去肯定会被看见的。等会我将车开过来,你直接上车就行。”秦威显然有了考虑,嘱咐说。

叶萍点了点头。秦威出了门,这时,值班室的门开了一道缝,王阳从门后探出头来,秦威看见了不待他问就说道:“今天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会打电话的。”

王阳答应一声,离开值班室向外走去。其实秦威告诉过他,双休日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上面来人、突发事件等等,他这里安排人值班,其他时候不要。秘书工作很辛苦,尤其是自己的秘书,自己不休息他就不得休息。王阳肯定是看他周末没走,才过来值班的,这个年轻人很灵活,在他当县长的时候就当他秘书了,秦威当上县委书记后,将他从政府那边调了过来,这么多年,王阳对他忠心耿耿,而且口风很紧,这些秦威都很喜欢。

秦威到车库发动那辆奥迪A6,待他将车开到寓所门前时,他看到王阳已走出招待所大门。他环顾四周,见再没一个人影,便打电话让叶萍出来。

叶萍戴着墨镜匆匆出门,上车坐在秦威身后,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她之所以不选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也是怕让人看见认出她。在向阳这个地方,像她这样美丽的女人毕竟是凤毛麟角,很扎眼。

车子驶出招待所,汇入街上穿梭的车流里。路上行人很少,隔离带上的行道树叶子发干,蜷缩着边一动不动,间或几个打着太阳伞的女人匆匆而过,人们脸上的表情是疲惫的,显出无精打采的样子。这让叶萍想起老舍在《骆驼祥子》里描写的那种一丝风都没有的燥热天气。

秦威在路边的一处荫凉地方停了下来,叶萍知道该分手了,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和他碰了碰嘴唇,然后下车招了辆出租车,冲司机说:“前面调头,去县委招待所”。

秦威驱车直奔蓝湖村,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了下来。

他跨进那道朱红油漆的大门,一个中年男子冲他鞠躬说:“秦书记回来啦,老爷子在中堂呢。”这个人是村里的文书,叫路勇,也是他父亲最信任的手下之一。

秦威点点头,没有说话,径直穿过院内的长廊,来到中间的一处厅堂。还没进门,只听见一段琅琅上口的京剧声传来:“适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智有胆量,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枪。若无有抗日救国的好思想,焉能够舍己救人不慌张!”

秦威蹑手蹑脚轻轻走进门来,看见秦保国正坐在茶桌前看电视,中央台戏剧频道正在播放京剧《沙家浜》中的《智斗》片断,他一边喝茶,一边摇头晃脑地享受那西皮流水的韵味。

“老爷子,我回来看你了。”他轻轻地说了声。

秦保国抬眼看了秦威一眼,示意他坐到身边来,口中说道:“没回南山吗?小宝放暑假了也不来看看爷爷。”

“腊梅带他出去旅游了,等回来就要过来看您的。”

“来喝杯茶,你杜叔叔送我的这套茶具真是不错,泡出来的茶就是香。”秦保国说完给儿子倒了一杯茶。

秦威端起来一口干了,称赞说:“好茶,果然很香!”

秦保国哈哈笑了,说:“茶还是那个茶,关键是泡的茶具不一样了。有的紫砂壶泡茶不是走味,就是将茶叶泡化了。你杜叔叔送的这个壶工艺很高,听他说是宜兴的一个老师傅亲手做的,确实不错,泡出来的茶色香味俱佳。你看你哪像喝茶的,喝茶时应当先观茶之汤色,次闻茶之香味,最后才是小口品咂。”

秦威也笑了,说:“我只知道《红楼梦》中讲喝茶:第一杯是品,第二杯是喝,第三杯是驴饮。我还来一杯,不喝第三杯。”说完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替父亲满上,然后自己倒了一杯。

“你是怕被人骂作驴饮吧?咦,你不是很忙嘛,今天怎么有空了?”秦保国拿眼扫视了儿子一眼,悠悠地问道。

“老爷子,我最近很烦,那个叶志四处罗织材料举报我,您说怎么办?”

秦保国端茶杯的手晃了一下,几乎拿捏不稳。他脸上的青筋暴突了一阵,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叶志,我与他势不两立。我们秦家待他不薄,他还要这样为难你,这简直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你爷爷一生光明磊落,唯一的失误就是养了这一只白眼狼啊。”

秦威见父亲与自己的立场一致,心里快慰起来,说:“我不怕他告我,我也没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他大不了还是拿办公楼说事,这件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秦威想建“白宫”式的办公大楼还是老爷子的主意,记得他是这样说的:“威儿,你要想树政绩怎么树?做些实事群众得实惠,可领导看不见。你主管的是一个贫困县,不像我是一个村,你能照应过来吗?绝不可能,那么就要出奇出新,建办公大楼千万不能庸俗,要高标准,力争五十年不落后,这就是你的功绩,无法抹杀的,不管这楼里的领导换了多少届,大家会记得这楼是在你的手里建成的,这是一座丰碑啊。”

“你别掉以轻心,或许他手里还有其他的材料。前一段时间,他来找过我,让我劝劝你不要好大喜功,搞劳民工程、腐败工程,走向人民的对立面,说什么一定要挽救你。我羞辱了他一通,说他忘恩负义,把他哄走了。”

秦威听说叶志来找过父亲,怔了一下,说:“自从爷爷死后,他和你一直没来往,怎么还有脸来找你?前几天他跑到我办公室去也说了这样的话,我看他脑子有毛病了。是不是我下了他的职务,他感到失落记恨在心才这样做的?”

秦保国摇了头,说:“从叶志的性格来看,他当官的欲望不是特别强烈,据我看来,这问题根子还出在你爷爷的身上,你小时候他常带你到叶志家里玩,叶志很喜欢你。他为了报你爷爷的恩,对你倾注了全身心的爱,加上他没有儿子,很可能把你当儿子看待。爱之深责之切,对你的行为不符合他的观点就大加挞伐,渐渐地形成了偏执狂,可虎毒不食子,他也不能这样做啊。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是我们秦家祖上有德修来的,威儿,你不要怕,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护你不受伤害!”

秦威觉得父亲说得有道理,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即便自己有错,错已铸成,古时人尚且知道“亲为亲者隐”,你个叶志四处举报,非要置我于死地才甘心。常言道无毒不丈夫,休怪我手下无情!

秦保国问儿子怎么知道叶志在罗织他的材料,秦威把黄兵看到的情况对他说了,他吃了一惊说:“这还了得,千万不能让这材料带出向阳!记者那边搞不定吗?”

秦威点了点头。正在这时,黄兵打来电话,秦威一边听一边冷汗就从脸上流了下来,最后他交待一句“你给我密切监视,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挂了机。

秦保国观察儿子接电话时的表情,感到事态严重,匆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威说:“叶志手里可能握有三鑫开发集团土地性质的证据。”

秦保国闻听此言,脸色也变了。连忙说:“快,打电话让小海来,咱们共同商议怎么办。”

黄兵一上午就在房间里呆着监听隔壁的电话,他听到刘峰向北京的上司汇报在向阳采访的情况,末了还说有一个叫叶志的人手里有重大举报材料,举报县委书记秦威铺张浪费搞形象工程、非法低价变卖土地收取好处,三鑫开发集团就是以假合资名义套取国家土地收入渔利的典型例子。

黄兵知道三鑫开发集团的总经理秦海,是秦威的亲弟弟,他把这一情况立刻报告给了秦威。从秦威的语气中黄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不敢掉以轻心,又抽调了两个心腹过来,在两个记者周围布下天罗地网。

这时,隔壁的门响了一下,秦威从猫眼里看到刘峰和钱亮出门,只见他们只带着简易的采访包,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他悄悄跟随两个记者下了楼,见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连忙叫手下人开了一辆车过来,紧紧跟在后面。

出租车直奔开发区三鑫开发集团而去,黄兵见记者在门前下了车往里走,连忙给秦威挂了个电话,秦威知道两名记者肯定是得到了上面的指示,不然他们是不敢插手案件的事,记者调查的情况加上叶志提供的证据,那将是一个重磅炸弹,要将他们全家炸得粉身碎骨。

“你在门外守着,小海已交待过了,他们不会得到什么线索的。你待他们出来再进行盯梢,一定要确保他们在你的视线中。”

“老大,你放心,就是用两只火柴棍撑着眼皮,也不会让他们从我眼皮底下逃脱的。”黄兵打包票说。

刘峰和钱亮来到集团的办公楼,董事长和总经理室全都关着门,只有办公室里有一两个工作人员。他们出示了相关证件,工作人员说老总出差,没有他的同意不敢提供任何材料。刘峰让他打老总电话,那个工作人员吓得一吐舌头,说:“我可不敢,我们老总脾气很坏,他不喜欢休息的时候有人打扰,要是我打了肯定会炒我鱿鱼。”

刘峰让工作人员提供老总的联系方式,工作人员一脸无奈的说:“没有征得他的同意,我不敢给你们。”

刘峰知道这话白说了,征得同意必须打电话,电话不敢打又怎么会提供联系方式?这个工作人员说话还有点逻辑性,是个干办公室的料。

刘峰和钱亮吃了闭门羹,只好往回赶,在宾馆大厅里又遇见刚从北京回来的朱海宝。原来朱海宝从北京回来后,第一站就跑去秦威的寓所汇报,发现门关着秦威不在,于是拨打秦威的电话,秦威知道他白跑了一趟,本不想理他,后来一想要是两个记者今天走了,那时想拦是拦不住了,黄兵那边的压力很大,于是就让朱海宝到宾馆截住两个记者,陪他们到向阳四处逛逛。

“刘记者、钱记者,这么热的天还出去采访,两位太辛苦了。本想早点来陪二位,怪我一到双休日就起不来,二位需要用车跟我说一声呀,这样方便些,我的车虽算不上好,在县里还开得出去。”朱海宝老远就笑脸相迎,一边握手一边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

刘峰说:“不敢,部长是大忙人,家又不在本地,我怕部长回家里了就没有叨扰。”

朱海宝故意装作生气地说:“刘记者,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你们来了我一定会陪同好,怎么敢扔下你们不管呢。我回家随时可以回去,而你们却不常来,再说我陪你们是工作,在我眼里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

刘峰心里冷笑,想朱海宝昨晚处心积虑地探听自己的采访计划,就是要摸他们此行的底,现在说要陪好他们,只怕陪是假,暗中监视是真。

“真的不敢劳部长的大驾,刘某担当不起。刚才我跟领导作了汇报,领导指示我们务必要明天赶回去,说要看稿子。”

朱海宝心里一喜,这说明自己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刘峰所说的领导一定是王强,别看他不买自己的账,可他不会不买罗天佑的账,这年头有熟人就是好办事。但他表面不动声色,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两位记者的稿子还没动笔写吧,如果写了可否给朱某看看,朱某也好提供些情况,帮助充实一下;如果没写,我们也可以就这个问题进行探讨。”

刘峰想这个朱海宝是在套自己的话,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中国声音”栏目的记者,这个栏目跟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一样,专门是揭露地方的阴暗面的,朱海宝装作这样轻松的说话其实内心里慌得很。不说自己这稿子还没动笔写,就是写了怎么能让他们看呢,一看准保走不了人。

刘峰说:“部长,许多采访对象联系不上,我这稿子还没考虑呢。”

“那能不能透露些报道方向?”

“不好意思,真还没考虑这些,等回去向领导汇报后再按领导的意思和要求写。”

朱海宝知道刘峰在说谎,他们这些记者下来之前就确定了采访的方向,不会漫无目的乱跑。刘峰不肯说,一定王强起了作用,他让他们采访些材料带回去,至于怎么报道要等自己定调子,或许这些材料被他压下来也未可知。朱海宝想等这件事搞定,自己一定再上一趟北京,好好感谢一番,而且这种关系以后还能用得上。

“二位记者,到向阳来光顾着采访,还没玩过吧?向阳是个古城,可玩的名胜古迹很多,我本想多留你们几天好陪你们玩玩,可你们明天就要走了,那么今天可不能再错过了,否则会有遗憾的,程科长,你去安排一下,到时我陪两位记者走一走。两位记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请多多提宝贵意见呀。”

刘峰知道一旦被朱海宝盯上,也别搞什么采访了,他们就会像无形的影子跟在自己身后,一双双警惕的眼睛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们会提前通知采访对象,一旦采访对象受威胁,就会对自己敬而远之,即便找到采访对象也会问不出什么真话。这种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过,而且是经常遇到,他想幸亏自己第一天来的时候基本上将采访的材料搞定,这两天只不过再补充一下,现在受他们干扰可能进行不下去了。于是说:“向阳县闻名遐迩,早就想游玩一番,今日有幸,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只是不敢劳部长大驾,担待不起。”

朱海宝见他们接受了,心里高兴,说:“我今天不回家了,反正也没什么事,能有幸向北京来的客人介绍向阳的旅游景点,对我这个宣传部长来说机会也是难得的。来,咱们上车吧。”

一行人驱车向卧龙山旅游度假区而去。

黄兵目睹着他们离开,连忙回到房间,喊来杨大龙打开刘峰的房间。

他关上门,戴上白手套,仔细检查他们的行李,没有发现叶志提供的那份神秘的材料。手提电脑就在桌上,他记得局里那个工程师破译出的开机密码,输入密码,电脑打开了,里面没有任何有关向阳的文档,看来刘峰他们果真没有动笔写。

食品柜上那些饮料、矿泉水没有动的迹象,黄兵知道一般住宾馆的人都不会喝,不说价钱比外面贵一倍,关键是不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过保质期,再说他们回房间可以烧开水泡茶喝,没有必要喝那些不放心的东西。

黄兵气得想骂娘,还从来没有遇上他办不了的事。他想自己之所以这么受秦家器重,还不是因为自己帮秦家做了几件大事,否则依秦威那么心气高的人,能把他当作兄弟看待?想都不要想。

第一件事发生在6年前,那时黄兵还在花山镇派出所当所长,秦保国将邻居一个小女孩肚子搞大了,那个小女孩名叫李菲,出事时刚满14周岁,这个李菲发育得有些早,胸脯挺起来了,小屁股翘翘的,加上眉眼清秀,性格活泼可爱,秦保国很喜欢她。李菲的父亲在县城一个工地打工,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母亲有些智障,家里特别穷。小小年纪的李菲常常到秦保国家里看电视,她很单纯,没想到这个和蔼可亲的秦爷爷安着虎狼之心,早已把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在了她的身上。秦保国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因为妻子不离左右,不久,机会就来了,小儿子秦海老婆生了,要婆婆到县城去帮忙照料。秦妻不太乐意去,秦保国就做工作说:“依咱们家的条件,就是请十个保姆都行,可保姆能真心吗?现在的年轻人孩子生下来就慌了神,没有经验嘛,你这做奶奶的不去帮忙照顾一下,谁去呀?不过保姆也是要请的,由她干活,你只需要指点一下就行。你就辛苦两头跑一下,我隔三差五去接你回来。”秦妻说:“我倒不是不愿意去,就是担心我不在家里你没人照顾。”“放心,村里事情这么多,我白天忙下工作,和大家在一起喝点酒,晚上回来睡一觉,一天不就捱过来了。”秦妻本想说你再别打那个李寡妇的主意了,转念一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个李寡妇成了个小老太婆也没什么姿色了,于是就住了口。

秦保国年轻时候很风流,那时他是大队书记,手里权可大着呢。李寡妇名叫李玉兰,那时是个新媳妇,长得漂亮,他看上了,三下两下就弄到了手。她不干活秦保国照样给她记工分,秦妻知道了就跟他闹,秦保国打了她几次总算把她驯服贴了,李玉兰的男人是个老实人,不敢跟他叫板,睁一眼闭一眼忍气吞声。可这就样,秦保国还是把他派到了外面的建筑工地干活,苦活重活分配给他干,没几年就把他折磨得了病,一命呜呼了,就这样,李玉兰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村里人都知道她是秦保国的人,没有人敢沾她,秦保国实际上就脚踩“两只船”。其实,秦保国的风流勾当远不止这个,据说,他只要看上村里那个俊俏女人,那个女人就逃不脱。有时,在油菜地里,他看见有漂亮女人在干活,四周没人,他就上去调戏,光天白日下把人给弄了;有时,他看哪个男人晚上不在家,就摸上他家女人的炕。人们都敢怒不敢言,没有人敢告他,一个叫王莲花的女人被秦保国糟蹋后,她丈夫要告他,被他派人打折了腿,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告状了。秦保国脑子活,是第一批下海办企业的村干部,算是个能人。在他的领导下,蓝湖村经济飞速发展,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随着他的势力越来越大,秦保国成了蓝湖村一手遮天的人物,尤其是这几年,他的影响越来越大,各种荣誉也越来越多,他成了星江省政协委员、省劳动模范、省十佳民营企业家,他的大儿子秦威当上了向阳的一把手,小儿子是三鑫开发集团的总经理,堂哥是南山市人大财经委员会主任,姨妹是南山市政法委办公室主任,这么说更清楚些,他的亲戚中光副处级就有十来个,其他级别的更多,分布在南山市甚至星江省的重要部门和重要岗位上。

秦威走后,一天下午,李菲过来玩,秦保国对她说:“菲菲,看你的样子好像生病了,最近身体哪里不舒服?”李菲说:“秦爷爷,没有哇,我身体好着呢。”秦保国靠近她说:“我说你有病就有病,你不相信秦爷爷的眼光?”李菲一听这话,心想秦爷爷可是厉害人物,他的话肯定不会错,便说:“秦爷爷,你说我哪儿有病?”秦保国上前抓住她那两只像旺仔小馒头一样的乳房,说:“就是这里。”李菲才上小学五年级,加上母亲弱智,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便说:“这里有什么不对?我看我妈、村里的婶婶奶奶们都有哇,听说长大后是给娃喝奶用的。”秦保国笑了笑说:“我是说你发育不良,你看她们的很大吧,你的却很小。”李菲似懂非懂地问道:“她们是大人,是不是我还小没长出来?”秦保国说:“这个爷爷要看看才知道。”说完轻轻解开她上衣的扣子,李菲有些慌乱,长这么大还没有别的男人看过她身体呢。秦保国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你这孩子还不相信爷爷吗?爷爷不看怎么知道?”李菲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时秦保国两只大手像游鱼一样滑了进来,轻轻握住那微微隆起的部分,摩挲了一阵,他又问道:“你最近下身是不是流过血?”李菲不假思索地说:“流过,我吓坏了,问妈妈她说那是女人身体有病才流的。”秦保国笑了,说:“是吧,让爷爷看看。”说完他轻轻褪下她的小运动裤,这回李菲没有动,她想这个秦爷爷什么都知道,他在给自己看病呢。秦保国手伸向那长着几根稀疏阴毛的地方,他用手指轻轻拨弄那粉白娇嫩的地方,禁不住心襟一阵阵摇荡,从指尖不断传送过来温暖包裹的感觉,他抚弄了一阵,对李菲说:“菲菲,爷爷手指不够长,我用另一样东西给你量一下深浅。”秦保国说完,把她抱在太师椅上,用自己那根又粗又大的驴棒给小姑娘量起深浅来,小姑娘疼得受不住眼泪直流,下身又开始淌血了,秦保国劝慰她说:“没关系,不要怕,这一次流过就好了,以后身体就再也没病了。”事后他给了李菲二百块钱,让她买点好吃的吃,小姑娘没见过这么多钱,很高兴地拿着钱走了。三天后,秦保国又偷偷把李菲叫来,说要给她复查一次,再一次给她量了深浅,这一次小姑娘问他怎么不疼而且还很舒服,他笑着说:“要是你喜欢以后就来找我,不过要偷偷地来,让人看见我就不跟你玩了。”然后又给了她二百块钱。这以后,李菲见又好玩又有钱,于是隔三差五地来,两人又玩了六七次。这期间,李菲的肚子渐渐越来越大,她以为自己贪吃长胖了,怕人家说她肚子大丑,便穿了一些宽松的衣服遮住。秦保国也到非洲考察了一段时间,那里有不少中国援建的项目,他很想自己的工程队能去搞点工程做。

转眼暑假结束了,李菲和其他孩子一道去初中上学,她成了初一(二)班的一名学生。班主任是一名中年妇女,她看见李菲的肚子又圆又鼓,与其他同龄的孩子不一样,便让她回家找妈妈带去医院检查,她说妈妈弱智,从没去过城里的医院,爸爸打工很少回家,班主任没办法,便挑了一个星期六带她去医院看病,结果下来两人都吃一惊,经过B超检查,李菲怀孕6个多月。班主任问她是谁的,她摇了摇头不明白什么意思。最后班主任耐心解释,说有没有男人碰过她的身体,这下她才明白了,称秦爷爷碰过。班主任觉得事关重大,连忙到工地找到李菲的父亲,告诉了她的一切。李菲的父亲连忙回到家,找秦保国算账,哪知秦保国出国去了,他觉得无脸见人,又羞又气,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了。路勇一见出了这么大的事,又闹出人命,连忙通知了秦保国,秦保国让路勇出面私了,一面打电话给任南山市委副秘书长的秦威,并让他控制事态扩大。李菲的叔叔见哥哥一家被秦保国弄得这样惨,觉得赔钱不能解决问题,就到派出所报了案,接案的正是黄兵,黄兵刚准备调查处理,秦威就找上门来,陈以利害,威逼利诱。黄兵考虑秦家的势力,答应帮忙。如果按李菲的真实年龄,无论她是否自愿,秦保国都构成了强奸罪,而且是奸淫幼女,量刑上要从重处罚,加上这件事情发生后,李菲的父亲上吊自杀,情节特别严重,秦保国至少要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判他个无期徒刑也不为过。秦威、黄兵和路勇深知事关重大,几个人密谋后一致认为当务之急要更改李菲的年龄。路勇将村里上报到派出所的户籍登记档案进行了更改,将李菲的年龄改大了一岁,为了防止更改留下痕迹,特地将李菲的那一页进行了调换,秦兵也在公安机关的户籍登记中依样进行了更改,将案件的性质定性为通奸。与此同时,路勇组织人对李菲的叔叔进行威逼利诱,黄兵也对他施加压力,最后李菲的叔叔被迫在协议书上签字,承认李菲和秦保国是通奸,秦保国赔偿10万元,用于李菲坠胎和她父亲的丧葬费用。等这一切搞定之后,秦保国才从非洲“考察”回来,当然他不会忘记黄兵的“功劳”,给钱黄兵不收,于是将他收为“义子”。这件事使秦保国名声大振,一时成为花山镇“教父”般的人物。

第二件事是秦威到向阳任县长后发生的。一天晚上,叶萍打电话给他,说她正在向阳车站,要秦威去接她,晚上两人团聚。秦威开车来到站前广场,泊好车,夹着个包兴冲冲地前去接叶萍,哪知斜刺里一个骑摩托车的“黄毛”从他身边冲过,一把夺下他的包飞奔而逃。等秦威反应过来,那个“黄毛”已跑出老远。他急忙给刚升任公安局副局长的黄兵打电话,黄兵知道自己这个副局长是秦威“赏”的,正愁没有报答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立即让交通指挥中心打开向阳城里所有路口的摄相头,密切监视一个黄头发骑摩托车的青年。信息时代就是方便快捷,指挥中心很快就确定了嫌疑人。黄兵亲自开车追赶,在车上他打电话向秦威进行了汇报,并问秦威包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秦威知道自己包里的东西非同小可,几万块钱倒不足惜,关键里面有一个笔记本和一些照片。笔记本里记着他送给欧阳健10万块钱、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刘决成10万元和其他领导一些钱物的情况,照片是他和叶萍在一起交欢的镜头,就像传得沸沸扬扬的“艳照门”中的照片一样,那时他们觉得好玩就拍了一些,秦威当然不敢拿到街上冲洗,就用办公室里的彩色打印机打印了几张放在包里,等到叶萍来时拿给她看时调调情。现在这些东西要是落到坏人手里自己这一辈子算是栽了,他连忙对黄兵说:“包里的东西十分重要,任何人都不能看,包括你,谁看谁就拿命来换,你懂得我的意思吧?!”

黄兵听秦威如此叮嘱,知道这包里的秘密非同小可。他驱车来到指挥中心锁定的位置,在近郊公园的公路边发现了嫌疑人“黄毛”,此刻“黄毛”以为得手,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两脚支撑着摩托车正翻看包里的东西,看到大把大把的钞票他兴奋得发狂,然后他又翻看了照片和笔记本,他心想自己今天抢了一个大款,这个大款行贿动辄10万20万,一定很有钱,而且还生活腐化,他仔细地端详照片上的男人,没见过,或许是外地来向阳做生意的有钱人,今天他犯在自己手里活该倒霉,哪天再邀上几个哥们狠狠敲他一笔。想到这,他得意的一笑,将东西重新放进包里,正要开车离开。这时,他发现一辆警车拉响警报直冲自己而来,他心想糟了,赶紧逃。

“黄毛”的动作被黄兵远远的看得一清二楚,他在心里仔细咀嚼秦威的话,那意思很明显,看了他包里东西的人决不能活。他一边追赶,一边盘算着怎么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黄毛”见警车紧追不舍,将车开得飞快,在上莲花路的拐弯处,前面一辆大货车变向右拐,“黄毛”正准备向右变向,突然发现警车正在右边追来,他心中一慌只得再向左变向开向路边的人行道,此时已来不及,只听见“砰”的一声,“黄毛”被撞飞四五米远,脑浆和血撒了一地,当场气绝,手中的包被撞飞到路边的草丛中。其实这正是黄兵要的效果,他早就看见一辆大货车变道,本应该放“黄毛”变向右行过去才能追赶,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加大油门先冲上前,堵住黄兵右行的通道,黄兵即便强行右拐也会撞向自己汽车的尾部,不向左变向或正常行驶都会被货车撞上,这是一处绝境,他活不了。

黄兵将车倒了十多米停住,过来对惊惶失措的司机说:“你是怎么开车的,看见他过来为什么不减速?”那司机操着河南口音,满脸倦容,出事时正在打瞌睡,迷迷糊糊中突然发生了事故,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说:“警察同志,我没看见他过来,不知道怎么撞上的?”黄兵一听心里乐了,本想这个司机一定会咬自己一口,哪知又碰上个“倒霉蛋”,于是沉下脸说:“你是疲劳驾车,当然会看不见。你说你连续开了多长时间车了?”司机哈欠连天,说:“昨晚上到现在一直没停,没想到快到目的地出了车祸。”他连称自己“倒霉”,黄兵心中的一颗石头落地,对司机说:“我是公安局副局长,遇上我是你的运气,我可以算你报案,如果你构成刑事责任就算你投案自首,如果不构成顶多就是拘留你几天赔点钱了事。不管对你怎么处理,你今后都要吸取教训,疲劳驾驶造成的事故发生率极高,你们这些人就是‘马路杀手’。”那司机连连点头,听说他是公安局副局长,见四下无人,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撂钱,塞到黄兵口袋里,嘴上连说请他多帮忙。黄兵笑了笑说:“你不要慌,我会替你说话的,不过你得先在拘留所里呆几天,等死者的后事办妥了再出来,这也是保护你。”司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黄兵偏向自己,连忙说:“谢谢,一定遵命!”

黄兵到草丛中拾起秦威的包,然后打了“120”事故报警电话,几分钟后,几名警察过来进行了现场勘测,通知殡仪馆将尸体弄走,最后将司机带走进行拘留。交警和刑警大队都归黄兵分管,他的指示就是命令,没有人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安排好这一切,黄兵给秦威打了个电话,说事已办妥,包送到哪里?秦威告诉他自己住在龙山宾馆,让他马上过来。秦威知道黄兵马上要来,就提出让叶萍回避一下,并说有重要工作要布置,她在场被人看见不好。叶萍没想许多,就称自己去做个美容离开了。半个小时后,黄兵根据秦威电话指示,来到他居住的宾馆。黄兵将包交到秦威手里,并告诉他那人出车祸死了。秦威眉头蹙了一下,马上便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说:“你办得好,在向阳我没有比你更信任的人了。这事没什么后遗症吧?”黄兵把经过说了一遍,并说两个倒霉鬼碰到一起了。秦威听了哈哈大笑,连说“好,好”,末了他又不放心地问道:“除了那个死鬼看了我的包,还有没有其他人看?”黄兵说:“老大,再没有了,除了他之外,就是我碰过这包了,我怎么敢看领导的东西呀?”秦威点了点头,相信黄兵所说的是真的,于是再一次拍拍他的肩说:“你办事,我放心。一会还有一个领导要过来,我就不留你了,你辛苦了,回去歇歇吧。”黄兵见秦威还有活动,马上告辞。等黄兵走了约摸十多分钟后,秦威打电话给叶萍,告诉她这边的事已忙完了,自己正心急如焚地等着她回来。 ORVrJ3ikG2pZW9dzaAG/gBz+QPb3N9TuEcsXFYpyBFTeShzLiPY7ZupO1nzBxd4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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