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有自己的独立王国。
王国的势力并不亚于他老子。他有两台专车:一台凌志,一台奔驰。手下到底有多少人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他只控制五个人,即一个司机、一个保镖、三个副经理。
他的公司属于个体私营性质,没有主管部门。他不喜欢手下人喊他老板、经理或董事长,他喜欢别人喊他“家哥”,无论大人小孩一律叫他家哥。他管理公司靠的是义气,江湖义气。在他手下打工爽死了,大家有钱一起赚,有女人一起玩,他决不厚此薄彼,因此很多人想给他打工。行,统吃,但不能近身。他身边的五个人跟他是多年老关系,做伢崽时就是好朋友:一起吃、一起喝、一起打架的朋友。小时候为了能同这帮朋友在一起,他宁可挨父亲的棍棒也不愿分开。父亲打他很凶狠,从不偏袒;只要有人告状,他就挨打。
长大后,董家开始懂事,转而做正当生意。正由于小时候坏得出名,所以董作为一直不敢让他进机关当干部,没想到歪打正着当上老板,成了时髦职业,并给家庭带来财富。
董家到底有多少财富?社会上议论纷纷,有说三千万,有说三个亿。其实只有三百万。因为他出手大方、阔绰,每年赚了不少也花了不少,仅玩女人一项,一年就是几十万。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玩,也不是他身边的五个人玩,更多的是招待生意场上的客人、朋友们玩。钱进得快出得也快,舍得,舍得,舍了才有得。
“阿厚,今晚找五个小姐到滨江宾馆等我,我要招待客人。”董家在给副经理阿厚打电话,“要漂亮一点,大方一点,另外波要大一点。”
电话打完后董家又给华楚天打电话:“喂,华支队,我是董家,今晚请你到滨江宾馆吃便饭。”
华楚天听出是董家的声音,马上摁下录音键。他要完成桂为民交给他的任务,所以必须完整地记录好原始证据。
听是请客吃饭,华楚天也就把录音键复位。
晚宴要去,并且是有备而去。他脱下警服穿上便装,将微型采访机放在内衣口袋上。一想到公安处处长的位置等着他去坐,他就浑身来劲。虽说交警队是个肥缺,可是没有政治地位,与他平级的公安处副处长也敢对他颐指气使,让他有点吃不消,所以他发誓一定要当上公安处一把手。
走进包房华楚天感觉气氛特别,原来是董家身旁的丽人冲他微笑。
“华支队,欢迎,欢迎!”董家上前握手,随即转过身拉着丽人的手。“纤纤小姐,你负责把我这位客人陪好。”
董家把纤纤小姐的手交给华楚天,顿时他有了“大手握小手,回到十八九”的感觉。
“你好!”华楚天绅士般地向小姐示好。这才看清纤纤小姐美貌动人。
“纤纤小姐是我们公司的会计,财大毕业高材生。”董家向华楚天介绍。
纤纤小姐想笑,因为她是坐台小姐,并不是财大高才生。
董家扯慌纯粹是为了让华楚天对纤纤有好感。
良家女子当然比风尘女子好。
董家早就摸透了公职人员的心思——想搞又怕咬。像华楚天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一般女人是不能让他动心的,如果有素质、有文化,那就另当别论了。
果不出其所料,华楚天有些动心。
纤纤小姐一坐到他身边,他的酒量大增,一口一杯喝得特别酣畅,大有“男女搭配,喝酒不醉”之架势。
纤纤喝的是饮料,话不多,举止很有分寸。这是董家上桌前训导的结果,不能浪,不能黏,不能让华楚天看出她是个玩角。
华楚天的确讨厌放荡的女人,他认为这样的女人是谁有钱谁就可以上的,就像公共厕所,肮脏得要命。所以他只喜欢文雅有情调的女人。
今晚,纤纤很合他胃口。
酒足饭饱。董家提出上三楼歌厅唱歌。
华楚天乐意随行。
阿厚把其余四位小姐带到包间让华楚天挑选。他只要纤纤。董家说有气派的男人一般是左右一边一个。华楚天接受建议,左拥右抱。之所以不注意形象,是因为酒精发挥了作用,酒可壮胆。没有喝酒之前他像个教授,喝了之后就是个禽兽。
董家也是一只手挽着一个女人,剩下一个小姐由阿厚带走。
服务员送来烟、水果、饮料、瓜子后便把门带上。
昏暗灯光下只剩下两男四女。
董家鼓励华楚天把眼前的两个“干掉”。
华楚天说他没有这个板眼。他还没有忘记今晚的任务是取证,而不是玩女人。
唱累后两个人开始聊天。华楚天说工程竞争激烈,公安处处长也想插手,他叫董家找一位领导给他打个招呼,他好跟局长交差。
说得在理也没有理,董家是地委书记的儿子,难道不能代表地委书记?可是董作为在会上说过多次,任何人不能代表他,特别是以他的名义搞工程承包。
华楚天的目的是想钓鱼,想诱董家的幕后人物出场。
董家也不傻,这样的事他一不以父亲的名义出现,二不要父亲打招呼。
有一个人在配合他,这个人就是他母亲田淑琴。
田淑琴也认为自己出面最合适,第一,她可以代表丈夫;第二,出了问题由她担上;第三,她是女人,又是一般干部,可以发泼耍赖。基于这三点,她便当上了儿子的急先锋,当多了也就没有了顾忌。有一点她做得很稳,就是在整个工程投标中她从不提董作为半个字。
这只是董家的第一步,不过这一次他失算了,因为他们的合作被华楚天录了音,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董家的第二步棋就是转移视线。
这一次他选择的伙伴是浙江人。董家知道福建人已引起了调查组的注意,所以这次不用福建人。
他把浙江老板带到华楚天办公室。
“华支队,这是建筑队负责人,工程上的事由他全权代理。”董家说。
华楚天说这不行,他只认他。
董家说:“怎么不行?正如你不亲自办理汽车驾驶证一样。”
说得在理。
华楚天指着浙江老板问:“是不是所有手续都由他来办?”
董家点头。
“包括结账?”华楚天故意问得很仔细。
“是的”。董家作了肯定。
华楚天不再吱声。
董家以为华楚天误会了,就说他华楚天的那部分由他亲自支付。
董家指的是回扣。
建筑工程有个规矩,介绍费按3%提成,也就是说华楚天可以得到二十四万元的回扣。董家将工程转手给建筑队,由建筑队按工程造价的10%~15%给他中介费,大约有一百万。钱不多,但却是纯收入。建筑市场就是这么怪,能搞到工程的不搞建筑,搞建筑的搞不到工程,唯有这两种人结合在一起才能完成任务。
华楚天想说不要回扣,又怕引起董家猜疑。这年头,不贪的人不多,不同流合污的人就不是同路人,也就不能合作;生意人宁可少赚也要把大家的利益捆在一起。
董家前脚走,桂为民的电话后脚打进。
华楚天不敢实言相告,他不能把自己的前途、命运,乃至生命押在尚没有明显优势的桂为民身上。他只说:“快好了,再给我一点时间。”
桂为民知道他在耍滑头,于是把话挑明——现在不配合,以后就没有机会配合。
华楚天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如果在关键时刻不能帮桂为民关键的大忙,那日后肯定当不上关键人物。
他决定赌一把。
不行,还得去省城打听打听董作为的政治寿命,不能打无准备之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