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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绊2
小妮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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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月霜、夜雨、凝雪和我，每一天不要变就好了……
每一天都不要变就好了。
1、
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我的房间，在我的手上“绣”出一朵金色的光斑。看着那光斑，我的心情自然而然地就变得好柔软，好温暖。虽然知道再过一会儿，天气就会变得炎热起来，但我心情十分平静。居住在靠近海的城市，夏天就是会格外炎热一些，这一点我早就习惯了，也悄悄爱上了。
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吐出一口憋在胸腔里的闷气，我顿时觉得身体好轻好舒畅。打开窗远远望去，虽然看到的是一大片屋顶，但是一深呼吸就能闻到海的味道。
这时，我就会觉得视野里也出现了海，蓝蓝的，很宽很宽的一片海，没有尽头，自由而烂漫。
我喜欢这个城市的夏天，真心喜欢，虽然它很热，虽然它还有点儿浮躁。
“晨曦那头小懒猪，不知道醒了没有。”
门外传来很奇怪的声音，但一听就知道是凝雪。我脑袋里立即出现他一边朝着我的房间走来，一边故意把声音压到自以为很低其实音量大得吓人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了。
“二哥，你说我们偷偷溜进去，吓晨曦一跳，好不好？”凝雪哥哥继续用他自以为很“小声”的声音说。
“左凝雪，你脑袋里就没有一点儿好主意吗？”夜雨哥哥很不客气地狠敲了凝雪的头一下，“她快要高考了，你以为和你一样，老师都已经绝望了，可以当高考是浮云吗？”
嗯嗯嗯……我躲在门后，一边用力地点头支持夜雨哥哥的话，一边窃笑不已。
“今天可是晨曦高考的大日子，你给我……安静点儿！”我房间的门外，夜雨哥哥继续生气地对着凝雪训话。
听着门外那个叫凝雪的家伙好像就快要自责死了，我在也没法继续狠心，猛地一下将门打开。我跳了出去，在两人惊愕无比的目光中，出现在他们面前。争吵的他们完全没料到我的出现——夜雨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凝雪身上，而凝雪则是一副“小狗蹬腿开门”的姿势，愣愣地看着我。
我眨巴眨巴双眼，忍住没笑出来，声音就像被蜜糖熬制过一样，甜甜地说：“两位哥哥，做早操呢？”
约莫过了十几秒钟，我们都没忍住笑，三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你们几个在干吗？还不快过来吃早饭。”月霜的声音从餐厅传了过来，一如既往的严厉，不过现在听来，却多了一份以前没有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心脏是棉花做的，而有人把一块很重的东西丢进了我的心脏。
“还愣着干什么？下去啦！”好想见到他，于是我大叫一声，穿过两位哥哥，先一步朝着餐厅跑去，却没想到身后没有传来理所应当跟随着我的脚步声。
回过头，我看到两个哥哥愣在原地，而夜雨望着我，眼神如刀。那个棉花做的心脏上好像被人浇了一缸冷水，但没来得及感到寒冷夜雨哥哥就笑着跟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说：“是啊，别让大哥等急了，让凝雪做最后一个！”夜雨做了个鬼脸，拉着我就往楼下跑去。他的手紧握着我的，感觉……
“开玩笑，我一长腿帅哥怎么可能跑输你们两个，我跑！”凝雪的叫声打断我的胡思乱想，转过头，我看到他跟着跑过来，满脸都是笑，一把就把我和夜雨都拉入了他的怀里。
手上的感觉变得不那么奇怪了。我被凝雪死死抱住，额头几乎就贴在他唇边。忽然间，我觉得自己有些敏感了。凝雪、夜雨都是哥哥啊，我们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没有错，不是吗？
我们嬉笑打闹着走进餐厅，他已经早早地坐在那里了，手肘靠在颜色发旧的小木桌上，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张报纸。
都是哥哥啊！
没错！我、夜雨、凝雪还有他——月霜，是兄妹，是亲人！所以，我们住在一起、握手、抱在一起都没有错，都没有错！
但是……
“因为我什么？”
“因为你也喜欢晨曦，跟我一样，你喜欢晨曦，不是当她是妹妹，而是当她是一个女人！”
“住口！”
“不要装得那么道貌岸然，其实你和我一样！”
“你给我住口！”
……
“她有知道她身世的权利！”
“但她是我们的妹妹啊，我们发过誓的，要永远在一起的！在月光下，你忘了吗，月霜？”
……
我们不是兄妹，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甚至……我还是他们仇人的女儿，杀了他们爸爸的男人的女儿。
这样的我……这样的家……
我混乱的思绪被一个眼神打乱。听到我们闹哄哄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望向我，目光清澈，好像凝固的水，透明得让人忍不住感动得想哭。不过那美好得无法形容的目光只是极快地掠过我，就再也没有望向我。他嘴角带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很快消失，恢复了一张不苟言笑的俊脸，对我们说：“多大了？还这样！今天上学可不能迟到，快点儿吃饭吧。”
“大哥，你也真是的。今天可是高考的大日子，一大早就绷着脸对待我们的小晨曦，很影响心情的。”凝雪哥哥撅着嘴，不满地唠叨。
“如果你不过来乖乖吃饭，我保证我真的会动手破坏你的心情。”月霜哥哥甚至都没抬头看凝雪哥哥一眼，便冷冷地说。
“扑哧！”我和夜雨哥哥在一边很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也是。”月霜哥哥看了我一眼说。他的声音更冷了，听到耳朵里那声音却是暖的。
“是。”
“是。”
“是。”
我们三个人顿时一起点头遵命，乖乖地坐到饭桌旁。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我和三个哥哥各自坐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每个人的脸上虽然神情不一，但眼角眉梢都带着点点欢喜的笑意。我偷偷抬头，极快地瞟了一眼月霜哥哥，然后再回头，和夜雨哥哥还有凝雪哥哥相视一笑，一瞬间，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好幸福。
就这样，和自己喜欢的家人在一起，简简单单地吃个早饭，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如果这样的日子永远不变，那么我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对了，晨曦，文具和证件都准备好了吗？”夜雨哥哥吃到一半，突然转头问我。
“准备好了！”我眨巴眨巴双眼，看出夜雨哥哥还有话要说，就说，“高考而已，哥哥不用担心哪！”
“我当然担心啦，过来，我教你一点儿高考的秘诀。”夜雨哥哥露出一副故作神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靠到了我的身边，对我说，“你考试的时候，要记得先看看前后左右的形势，考试的时候这可是很有用的。”
“形势？”我不解地看着夜雨哥哥，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形势啊……”夜雨哥哥看着我，双手一阵凌乱的比划，见我始终一副不解的样子，只好无奈地说，“就是你遇到不会做的题目时，可以用来偷看的最佳方位啊。”
“偷看？”我低叫。
“对啊，要不然就是我帮你去买个无线耳塞，到时候有什么难题就……”
“夜雨！”呵斥住二哥，月霜转过头望向我，一字一顿地说，“别听他乱说，你只要认真地考试，不要太慌张就行。”
说完，他还不忘看了一眼夜雨哥哥，说：“高考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别尽教晨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啊？大哥，我这叫科学技术，叫与时俱进，懂吗？”夜雨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和我挨得更近了一些。
“晨曦，你信我啊，其实我们大学里好多人都在做这个，你如果有需要，我马上就可以……”
“晨曦，别听那些没营养的话，赶紧吃饭，吃完好早点儿去考场！”再次打断夜雨，月霜往我的碗里夹了一个荷包蛋说。一个不小心，他的手碰到了我的，刹那间，世界好像停止了。
耳朵里只有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一个声音很大并且带着火花闪过我的脑海：我们接过吻的！
我！
月霜！
“二哥，二哥，你说的那个组织是真的吗？如果晨曦不要，其实我可以……”过了好久，耳边才传来真实的声音，是凝雪傻傻地还在继续着刚才那个话题。
“大哥，你就这么不信我？我这是开玩笑，开玩笑！我家晨曦还用得着那个……”夜雨哥哥不满地说。
“夜雨哥哥，你说的那个玩意，是真的有用吗？”另一边凝雪凑了过来。
“晨曦，快点儿吃，别理夜雨。凝雪，别吵到晨曦。”无视夜雨哥哥不满的话语，月霜转过头对我叮咛道。他那双美丽得不真实的眼睛就直直地盯着我，离我很近很近，让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
“什么啊……二哥偏心也就算了，大哥你怎么也这样啊？我也要参加高考，怎么不给我加个鸡蛋啊，还叫我不要吵。”凝雪哥哥不满地说。
“晨曦，我讲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镇定，保持平常心，这样就好了，明白吗？”月霜没有理会凝雪哥哥，只是看着我。
“嗯……”我轻声应答着，希望他不会看出我此刻脑内真实的画面——那是雨夜里我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我和我的哥哥月霜，我们拥抱了，我们接吻了。那个吻不像夜雨哥哥给我的那样，那个吻是那么热，热得我全身的体液仿佛都要被蒸干。那个吻不止是月霜哥哥给我的，也是我给他的。
我爱他，我爱着这个名字叫月霜、身份是我哥哥的男人。
这样的想法让我的心更乱，却不得不努力压抑住。
“可恶，明明我也是高考生，为什么就没人关心我啊？”凝雪愤愤地看着月霜和夜雨，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油条。
“你见过猴子考试还需要人担心的吗？”一边的夜雨狠狠地说。
月霜忍不住笑出来，站到夜雨一边，火上浇油道：“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不要考全校最后一名回来就好了。”
“你们真的很过分呢！我是你们捡回来的吧？”凝雪摔着碗大叫起来。
“月霜，拜托你以后不要捡这种东西回来好吗？”
“夜雨，好像是你捡回来的吧，我记得那天好像下雨……”
三个哥哥的吵闹声让我喘着粗气藏好了再次跳出来的“心魔”，我默默地给他送去一个同情的眼神，笑着加入了“战斗”。
“原来凝雪哥哥是捡回来的啊！”
“晨曦！连你也……”
“哈哈，哈哈哈……”
2、
“晨曦，你等等。”吃完饭，就要出门的时候。凝雪突然喊住我，用一副很严肃的表情看着我，将双手慢慢地放到我的头顶。
“晨曦，在高考这两天时间内，我要把属于我的幸运能量全部送给你，祝你考上市里的重点大学，去上你最爱的时装设计系。”凝雪哥哥看着我，表情无比严肃地说。
“凝雪哥哥……”一道暖暖的热流流过我的心田，刚才的玩笑化成一片烟云。我痴痴地看着他，问，“可是，如果你把幸运能量都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放心，以我的实力，不需要运气也一定可以考上喜欢的学校的。”凝雪哥哥拍拍胸口说。
“凝雪，你真好。”轻声说出感谢的话，低着头的我却不敢抬头去看凝雪哥哥的眼睛，只怕看到那一双眼睛，已经纷乱的心情就会彻底乱掉，变成眼泪落下来。
“还，还好啦，我只是在做身为哥，哥哥应该做，做的事情啦。”凝雪哥哥脸红地挠挠后脑勺，道，“那，那个啥，我还没去过考场呢，就……就把晨曦交给二哥了啊！我先走了……”凝雪一边说，一边摸着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我幸福得想要流泪的心情久久不能散去。这种和三个哥哥一起生活的日子，如果可以永远维持下去，就算让我拿命去换也可以，也可以！
“在发什么呆呢？”在门口迟疑的时刻，背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不等我准备好，那个高而瘦的身影就已经走到我面前来了。他看了看我，将视线刻意移往别的地方，才把一个东西迅速地塞进我的手里。
“这个，考试的时候你带去吧。”
“什么东西？”我不解地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短暂的不解后，我错愕地发现——它竟然是大云寺的幸运符！
“这个幸运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你怎么会有？”我惊讶地叫出来，望向他，视线才碰到他的，他就躲开了。一瞬间，我感到他的心和我一样，纷乱如十一月的落叶。
他给我的东西，是大云寺的幸运符。据说那是由寺内的十位高僧共同念佛开光的，每年只有十份。在大年初一那天的早晨，寺里的方丈会亲自送给前来寺庙烧头香的前十名信男信女。因此，好不容易得到的人，无论别人花多高的价格，一般也是不会卖的，更何况月霜哥哥根本就没钱去购买这么珍贵的幸运符。
既然如此，他到底是怎么得到它的呢？
我突然想起好几年前的年三十，才吃完晚饭，往年都坚持要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月霜，却推说要去打工而早早地走了。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回来，浑身疲惫。而那个新年，我还因为这个事情和他大吵过一架，难道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在默默地为我……
不能想！不要想，只是一个念头，眼泪就会在这个绝对不能哭的时刻落下来。
“月霜，这是你在大云寺熬夜等烧头香，帮我求到的幸运符？”我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幸运符，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调才能掩饰住内心翻腾的情感。
“不……不是……”而他的回答，让我在那一刻觉得这一辈子我可能都无法正视他的眼睛了。
我们怎么了？
我马上就要去考场做好多好多题目，用回答问题的方式改变我的人生。但这个问题我永远回答不出来。
我们怎么了？
只是想和哥哥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晨曦，来，上马！让我做你的骑士，送你奔赴考场吧。”夜雨的声音及时传来，拯救了我。
“我来了。”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着，匆匆看了月霜哥哥一眼，在他扬起的浅笑中，慌乱地坐上了夜雨自行车的后座。
“晨曦今天一定会考得很好的！”前座上，夜雨转过头微笑着对我说。
不管何时，他的笑容总像有魔力一样，让人无法拒绝。
“嗯，是的！”我用力点点头，好像这是一个我和他之间不可动摇的承诺。
“走咯！”夜雨哥哥欢快地大叫一声，骑上脚踏车，丢下凝雪哥哥，载着我出发了！
3、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樟树叶子，稀疏地洒落在长长的水泥路上。
有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沙沙沙地响，在宁静的清晨听起来格外清晰明朗。
夜雨踩着脚踏车，从一棵棵樟树身边经过。脚踏车咯吱咯吱的声音伴着沙沙的树叶声，落在我心里，让我觉得这条路长得似乎不会有尽头。时间变得漫长起来，于是，如水一般柔软的回忆一层层剥开，那些最深的记忆在我的心里如花瓣一样绽放开来。
我抬头，望着夜雨哥哥宽大厚实的双肩，脑中闪过好多好多的画面：在我睡不着的晚上，是他轻声为我唱催眠曲；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凝雪扮小丑逗我笑；而在我最不安无助的时候，月霜永远，永远都会在那里，他会在那里，等着我，抱着我……
吻我。
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一切，会消失。
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一切会不属于我。
从没想过……
如果吻过、爱着、深爱着，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如果我已经长大，真正地长大，这一切还可以继续吗？
还能吗？只是想在一起，就这样在一起而已，我的要求真的很简单，很简单。哪怕每一次和他的对视都会很奇怪，很难过；哪怕每一天都会面临不同的尴尬和不得不继续下去的逃避，也想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了！
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了。
只要在一起，拼了命地在一起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会的！
我握紧双手，在心里一遍遍默默地告诉自己。突然，自行车紧急刹车。
我低叫一声，脑袋撞在了夜雨哥哥的背上。
“夜雨哥哥，你干吗？好好骑车啊。”我揉揉自己可怜的鼻子说。
“拜托，我的骑车技术可是全校女生公认的第一名，明明就是你发呆去了。怎么，高考来了还是有点儿害怕吧，要不要我在校门外等你，陪你啊？”夜雨笑嘻嘻地对我说。他说话有点儿毒，手却温柔地抚摸着我撞到的地方，好像那样疼痛就会悄悄消失。
“我才没有，是你技术太差，好不好？”我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后背，以示不满。
“喂喂喂，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我一大早拼命骑车送你去考试，你却这么狠心对我……”夜雨哥哥夸张地大叫起来，“呜呜呜……我那个善良可爱的晨曦妹妹去哪里了？今天坐在我自行车上的一定是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一个好狠心的陌生人。”
“对啊，我就是陌生人，就是狠心的陌生人。”
我作势啪啪啪地在夜雨哥哥的后背上一连打了好几下，只不过每次都是轻轻的，没用多少力气。
“哇哇哇……真舒服啊！”夜雨哥哥可爱地耸了耸肩，突然换了语气，装出一副十分舒服的模样说，“再上面点儿……还有左边……啊啊啊，右边也有点儿痒了……呼呼，我们晨曦的敲背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打得我好舒服啊！”
“哥哥！”我气恼地叫道，对他的赖皮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却也惊奇地发现我的心情似乎瞬间好了很多。
又往前骑了几步，车子咯吱一声，在考试的学校门口停下。
“晨曦，高考期间，学校禁止车辆进入，所以我的‘大奔车’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夜雨哥哥从车上下来，拍拍自行车车头，微笑地看着我，深黑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泽。
“知道了，谢谢您——‘大奔车’司机叔叔。”我一个九十度鞠躬道。
“什么司机叔叔？”夜雨顿时睁大双眼“瞪”着我，完全不知道他假装生气的样子会引来多少女生的尖叫。
“嘿嘿嘿……”我得意地笑了几声，跑离他几步远之后，才回头，对他喊，“夜雨哥哥，其实——我真的没有紧张噢！不过，你这一路逗我笑的那些话，还是很让我开心就是了。”说完，我也没看他的反应，转身飞快地跑进了学校里。
夜雨的反应，其实光是想象，我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了。我就是想对他好点儿，尽可能地好，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了。想着这些，我微笑着，朝着自己所在的考场走去。
走进考场，我位子左前方，是一个身材高挑笔直的家伙，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小西装，把一双长腿从课桌的侧边伸出来，招摇一般晃动着。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帅，也不知道这里是高考的考场，居然还悠闲地摆出单手撑太阳穴这样的帅哥专用姿势，悠然地打量着我。
“道润！”喊出他的名字，我也弄不懂心里是惊讶还是无奈。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会长大点儿，而且他居然就坐在我的斜对面，太神奇、太巧合了吧！
“嘿，晨曦。”一见我进来，道润哥哥便伸手，开心地跟我打招呼，“待会儿考试，祝你成功噢。”
他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理会我看到他时惊讶无比的表情。
“道润哥哥，你，你不是去了法国吗？为什么……”我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站在香榭丽大道上，观赏着属于法国的地道浪漫风景的道润，此刻居然坐在中国高考的考场上，还挥着手大声和我问好。
“我不去了。”道润哥哥耸耸肩，摆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不是这样的，我心里很清楚，道润哥哥对于服装设计的执著，并不比我少。以他的条件，明明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去法国留学，为什么他会跟我一样留下来呢？
“道润哥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法国那边……”
“笨蛋晨曦，你现在脑袋中想的那些猜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一定都是错的。”道润哥哥伸手，手指轻轻弹了下我的额头，说，“我没有去法国是因为……就在我走进飞机场的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服装设计其实在哪里都可以学的，可是妹妹——只有这里才有，不是吗？”
道润指指自己坐的位子，双眼如水般温柔地看着我。
“道润……哥哥……”鼻子一酸，我开口，又多了一份感动。
“我先声明，如果你感动得想哭的话，待会儿要是监考老师觉得你可疑，不让你参加考试的话，我可是不负责的噢。”见我的眼眶开始泛红，道润哥哥摸着我的头说。
“我才不会哭呢。”我撅着嘴，知道他是为了调节我的情绪才这么说，心里越加觉得温暖起来。
突然间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幸福到生命里已经装满了幸福，所以上帝伯伯啊……能不能让这样的日子就此定格，永远不要变啊？
“晨曦，晨曦，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起呆来？”见我一阵恍惚，道润关心地拍拍我的肩，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突然在想，现在的我实在是太幸福了，每天都可以听到好多好消息，看到我好多我爱的人陪在我的身边。”
我看着他，想表现得坚强点儿，想表现得和在其他三个哥哥面前一样，但是不自觉地说：“道润，太幸福的日子背后，是不是意味着马上会有出现很坏很坏的事情呢？”
因为太幸福，太渴望继续拥有，所以就会跟着很害怕改变和失去。那种感觉是如此折磨人，好像用裁纸的刀慢慢切开一块鲜活的血肉一样。
“傻瓜，当然不会啊。”道润的手指再次弹了一下我的额头，这次有点儿重，似乎是想用疼痛把我从自己所想象的忧郁中痛醒过来。不过，他明显还不够狠心，因为我并没有因此而转换心情。
“你呀，就是想太多。算了，有个好消息本来想等高考结束后再说的，看你这幅忧郁的模样，我就提早透露一点儿，让你高兴一下吧。”道润低头，神秘兮兮地看着我说。
“什么好消息？”这话比任何安慰都要有用。我无比期待地看着道润哥哥，“快点儿告诉我啊，道润，我的好哥哥！”
可能我的声音实在太大了，监考老师咳嗽了两声。
“各位考生，请安静，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说完，老师将装着试卷的牛皮袋子往桌上一放，朝我和道润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
道润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说：“都说了考试后再告诉你啊。”
什么啊……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得不按照监考老师的指挥，安静地等待考试时间的正式来临。
“加油！”道润用手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送给我。
“嗯，加油！”我跟着有样学样地为他加油。
4、
雨，又是雨。
倾斜着的雨点，带着啪啪的响声擦过窗户。我望了一眼被雨打湿的窗子，放下笔，最后一道题答完，高考终于结束了。
而迎接我的……
是雨。
连续两天的高考，好不容易挨到最后。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后，大家陆续走出考场，天空却在此时很不作美地下起了大雨。
很多人站立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望着外面的大雨无能为力。
略带寒冷的空气侵入我的肺部，我抱着书凝望着眼前的大雨，没来得及感叹，凝雪爽朗的声音便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晨曦，晨曦，我在这里！”在下着雨的阴沉天气，站立在屋檐下，朝我用力挥手的凝雪哥哥，远远看去，就像一团明亮而温暖的火焰，让人忍不住打心里露出欢乐无比的微笑。
“我来了。”我轻快地回应着，在四周女生羡慕的目光中，小跑到他的身边。看到我过来，他立刻紧张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到了我的头上。
“晨曦，走，我用衣服遮雨送你回家吧。”凝雪嘴角挂着大大的笑容，大声说。
“可是……”我摇头，“傻瓜凝雪，你会淋湿的，我才不要。”
“笨丫头，我可是男人，而且还是那种很健康很健康的男人，别说是淋雨，就算是淋雪，也绝对没问题啦！”凝雪坚持把我拉到他用衣服撑起的“临时雨伞”下说。
什么是淋雪啊？
唉……真拿他没办法，不过更没办法的是，每次只要哥哥露出这种坚持的表情，我就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改变主意的。
“那么走吧！”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在得到他像小狗一样傻傻的微笑回应后，大笑着和他一起冲入了雨中。笑声淹没了雨的声音，让一切都变得迷蒙。
一路疯笑着跑到校门口，突然听到很响的喇叭声，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正门口，我望过去，发现是道润的车。
我开口，正想和他打招呼，眼角余光却看到了校门口的另一角，两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雨中。在六月的雨中，那身影显得如此干净熟悉，是夜雨哥哥和月霜撑着伞，静静地等着我们。
“是大哥和二哥。”凝雪从衣服的缝隙里瞧了一眼，用手臂轻轻地碰了一下我，做出一副劫后重生般的夸张表情，说，“晨曦，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嗯。”我点点头，看到轿车的车窗缓缓打开，露出道润俊秀的脸，他冲着我微微一笑，漂亮的鼻子边出现一丝无奈的皱褶，嘴角却挂着更多的宠溺笑容。
“晨曦，怎么了？看什么呢？”凝雪催促的声音响起。
我轻轻咬着下嘴唇，稍作犹豫之后，便转头，对着凝雪哥哥说：“好吧，我们一起跑过去，看谁先到两个哥哥身边噢。”说完，我便先一步快跑起来。
“呀！晨曦，你耍诈！喂！你头上没盖东西，会淋湿的！喂！晨曦！晨曦！”凝雪大叫着跟着跑上来。
“晨曦！”远远地，两位哥哥听到了声音，也朝我们小跑过来。
“快躲进来，你看看你，都快淋湿了。”
眼看他就在眼前，我却被强行拉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夜雨先一步把伞送到了我的头顶。
“你们两个啊，考试前都不知道看下天气预报，现在可好，都淋湿了吧！”夜雨抱怨地说，用一只手小心地扯着我的衣角。
“对不起嘛。”我朝他吐吐舌头，低下头，视线忍不住被他紧握着的手所吸引。他的手苍白、带着水汽，小心地窝在我的衣服里，那么谦卑和顺从。这个人是夜雨，左夜雨，那个传说中桀骜不驯的王子，却唯独对我倍加小心，万事应从。
“不过算了，你今天一整天已经够紧张了，没心思看天气预报也是很正常的。”果然，我还没解释，夜雨哥哥便立马自己先帮我找起了理由。
“紧张？如果不是确定你早就参加过高考了，凭你这几天的紧张程度，我都快怀疑是不是时间往回走，我们回到了你高考那会儿呢。”带着“落汤鸡”凝雪转过身，月霜平静地说。
“不过算了，你今天一整天已经够紧张了，没心思看天气预报也是很正常的。”果然，都没让我解释，夜雨哥哥便立马自己先帮我找起了理由。
“紧张？如果不是确定你早就参加过高考了，凭你这几天的紧张程度，我都快怀疑是不是时间往回走，我们回到了你高考那会儿呢。”带着落汤鸡凝雪转过身，月霜很淡很淡地说。
没想到啊，没想到！天气这么差，月霜居然心情大好，调侃起夜雨哥哥来了。
凝雪哥哥先一步很不客气地轻笑着配合道：“拜托，二哥，我们是去考试，又不是上战场，你需要这么担心吗？你这样，和你花样美男的形象一点儿也不配，简直比大婶还要大婶哪。”
“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担心晨曦，又不是关心你。”夜雨哥哥立马回道。
一句话，立刻就让原本处于斗嘴优势状态的凝雪哥哥处了下风。
“喂！我都没有举例说明你这几天对我有多差呢！”
“我对你已经够好了，隔壁老王对他家的小黄都不如我对你好！”夜雨哥哥冷冷地说着，我忍住笑，因为我们都知道隔壁老王家的小黄是一只多么可爱的小狗。
“走吧。你们还要让晨曦在雨里待多久？”最后，还是月霜一声令下，另外两个哥哥就陡然间都变得顺从听话了。
慢慢地跟着三个哥哥离开，我忍不住回头，看到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内，道润哥哥依旧在看我。他带着一点点的无奈和很多的宠爱，微笑着望着我。直到我终于回头望向他，他才伸手，朝着我轻轻挥了一下，合上了黑色的玻璃窗。
下一秒，黑色轿车轧着水花缓缓地从我的面前开过。
道润哥哥走了。
我知道，考试结束后，他没有立刻离开，一定是想等我一起出来，送我回家。我却没有走向他，我选择了身边的三个哥哥。
道润哥哥走了……他冲我露出那样好看的微笑，没有一丝抱怨或生气，在等了我那么久之后，挥挥手离开了。
我望着道润哥哥的车子一点点远去，有那么几秒种的恍惚。
“晨曦，你在发什么呆，肩膀都淋湿了。”夜雨哥哥心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我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真的，笨二哥，你怎么给晨曦打伞的啊，刚刚我没雨伞，用衣服遮雨都没让晨曦的肩膀淋湿呢！”凝雪哥哥躲在月霜的伞下，大叫起来。
“哼。”夜雨哥哥朝他冷哼一声，然后回头望了我一眼。
我听见他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吸气声，随后就体贴地将我整个人护进了他的胸膛，把我挡雨。
夜雨哥哥的手臂有点儿僵硬，显得那么小心翼翼。我闻着身边属于他的味道，再抬头，看见另一把伞下，月霜拉着凝雪，身影、笑容、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是那么熟悉。
晨曦，没错，你的选择是对的。和哥哥们在一起，他们就是我的家，他们就是我的全部。
“走吧。”我欢快地叫着，拉紧了夜雨的手臂。
“小心淋湿！”夜雨哥哥的惊叫声在下一秒紧跟着响起。
“晨曦等等我！大哥，你快点儿啊！”然后是凝雪哥哥着急的喊声。
我的嘴角升起大大的灿烂笑容，虽然天空此刻正下着雨，但我的心，在这一瞬间，比晴空还要晴朗很多。
回到家以后，月霜先一步走进浴室，拿来一块干净的毛巾。然后那块毛巾和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就直接落到了我的头上，一阵用力的擦拭，手指屡屡擦过我的耳廓，让那里发红发烫。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明明都能坦然地拉紧夜雨哥哥抱着我的手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而且，如此亲密，如此深爱，内心的魔鬼却仍然在号叫，在渴望。
月霜哥哥，他……是爱我的吗？不是以哥哥的身份爱着我的吗？
“月霜哥……哥哥，我……我自己来好了。”我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此刻自己脸红的窘样，一边支吾着想掩盖内心的躁动，一边伸手在空中乱挥想抢下他手中的毛巾。
“你只要乖乖站着，别动。”月霜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却依旧没有停下，继续为我擦头发。
顿时，被碰触的地方，被紧握住的手腕如有被烈火烘烤着一般，烫得我快要叫出来了。我想躲开他的碰触，却发现反而被他握得更紧。他拿毛巾的大手，来回在我的头上移动，感觉很用力，但是又好温柔，让我不知道应该继续拒绝，还是就这样接受。他的呼出的气息一下下吹在我脸上，心脏也一下下跟着跳动。如果不是兄妹，我一定会大声问出来：“月霜，你爱我吗？”
如果不是兄妹……
我是不是会连跟他在一起的理由都没有，我是不是会失去一切？
“不要啦，哥哥，让我来……”
我挣扎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手腕被烘烤着，却舒服得让人想就此沉迷。
头上是月霜温柔的触碰和他一下接着一下温柔的鼻息，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我想就这样被他抓紧、爱抚，永远都不要停止，绝望得有放弃一切、就这样留在他身边的冲动。或者换一个说法，把他留在我的身边，付出一切代价留在我身边，让他属于我。
“傻瓜。”
突然，我听见他小声的呢喃，似乎还带着笑。我抬起头，看到他的确是在笑，目光如水般温柔，注视着我，那种眼神……
是爱。
“月霜……”
我叫他的名字，望着他，忽然间失了魂。
“傻瓜。”
他用他特有的爱称低声唤着我，毛巾盖在我的头顶，而他的手指悄悄地放在了我的面颊边。我只要一侧头就能将脸窝进他的掌心，而我也是那样做的——让他可以抚摸着我，抚摸着我的耳廓，抚摸着我的面颊，抚摸着我的嘴唇。
“晨曦……”
他再次叫我的名字时，我发现我们的距离好近，近得好可怕，又近得那么美，那么暖。
“哥哥。”忽然插入的声音，让他的手猛地一颤，离开了我。而我也好像犯错了似的，握紧了从头上取下的毛巾，后退一步，退到离他很远的地方站着，低头盯着地板，仿佛地板之下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夜雨站在客厅的一端，端着一杯热水，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过了一会儿，在我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他终于走了过来，把那杯热水递到了我的手上。
“晨曦，喝点儿热的，暖暖手，也暖暖胃。”夜雨哥哥说完，就好像害怕什么似的，迅速转身上了楼。这时，我才发现月霜正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低着头，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哥哥……
我想说点儿什么，但他没给我机会，对我勉强笑了一下后，他说：“晨曦，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做饭。”
说完，他就走进了厨房。凝雪在楼上帮我清东西，夜雨也在楼上，而他待在厨房里，房间里突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恐惧，从房屋的角落里，从那些不容易看到的地方，四面八方包围上来，裹住了我。
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去想！
只要不去想，不去问，不去追寻，一切就会维持原状，一切就不会改变，一切……
“叮……”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音惊心动魄。我险些尖叫出来，过了很久才终于按下接听键。
道润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端传了过来，依旧那样活力四射，又带着富家公子惯有的慵懒劲儿。
“晨曦，你忘了我要给你一个惊喜的吗？”
“道润……”我不知道此时是怎样的表情，我想应该是笑吧。
“我忘了，真的忘了。好道润，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惊喜是什么了吗？”我笑着问，试图借助他的声音驱散恐惧。
“晨曦……”电话那端的道润深呼吸了一下，随后，他的声音刻进了我的大脑。
“你爸爸出狱了。”
“听见了没有？你的爸爸，你终于可以见到爸爸了！”
爸爸……
已经完全遗忘了的爸爸。
我的亲生爸爸，夺走了哥哥们爸爸的那个男人。
爸爸……
我的爸爸。
这个时候，我应该笑吗？我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却觉得空气那么冷，好像角落里那些黑色的东西终于将我完全包裹住，扼住了我呼吸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