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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恋

【1】

自从赵刚成了朱士强的御用司机之后,他的感觉很好。虽说司机这个差事有时很无聊,但给领导开车还是让很多人羡慕的,每天坐在高级小轿车里,陪领导出席各种各样的高档场合,别人吃不到的好东西他都能吃到,别人抽不着的好烟他都能抽着,这多少能满足赵刚的虚荣心。

真正成为领导司机之后,赵刚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既陌生又新鲜的世界。这个世界光怪陆离,充满了诱惑。赵刚站在这个世界的边缘,小心谨慎地往里面张望着,既感到好奇,又有些恐惧,他想迈进去,但又害怕自己一旦迈进去,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受到别人的排挤。但他知道,不管愿意不愿意,自己迟早都要迈进去。赵刚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有信心迎接即将到来的风风雨雨。

事实上,在做司机的最初日子里,根本没有什么风风雨雨,日子不过是按部就班,每天按时接送朱士强上下班,看领导的脸色行事,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问的事情不问,只管安心开好车就是。

日子久了,赵刚会感到有一些无聊,他想象的日子不是这样的。

他毕竟还是一个年轻人,心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幻想,有着各种各样的渴望。比如爱情。是的,赵刚很渴望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相爱,他也是一个精力充沛,正值青春韶华的男人,对异性的憧憬像一头小鹿一样时时撞击着他的心。

赵刚每天把领导接到单位后,会有一大段时间无事可做,实在无聊,他会偶尔去单位门口的食杂店坐一会儿打发时间。看管食杂店的是一个 20 多岁的姑娘,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细皮嫩肉的,皮肤如水一样的白嫩,一双眸子也清澈见底,拿眼瞧人时,仿佛都能汪出一滩水来。赵刚没想到在这样的小店里还会有这么标致的美女,他初看到这女孩儿时,心里禁不住一动,他喜欢女孩儿那种不染俗世的清纯美。

姑娘最初并不认识赵刚,还以为他是来买东西的顾客,就柔声细气地问道:“你要买什么?”赵刚这才回过神来说:“哦,我是对面计生局的,在这里等个人。”姑娘一听说他是计生局的,就热情地招呼道:“那你进来坐吧。”因为平时也总有计生局的人来买东西,所以姑娘对计生局的人并不见外。其实赵刚是不想进来坐的,但是一见到姑娘这么热情,心想坐就坐吧,正好可以借机跟姑娘套套近乎。这样想着,就抬脚迈了进来。姑娘冲赵刚莞尔一笑,就自顾自地摆弄货架上的东西去了。

赵刚在食杂店那个长凳子上坐了下来。他拿眼从背后偷偷地瞧女孩儿,发现女孩儿从后面看去,也别有一番魅力。她属于那种丰满型的女子,臀部比较翘,腰身的曲线也可以。在她翘着脚往货架上放东西时,能够清楚地看出整个身子完美地呈现出一个S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孩儿的个子不算太高,好像不到 1.60 米的样子。赵刚心想,如果她的身高再多出 5 公分就堪称完美了。正琢磨着,恰好女孩儿回头,跟赵刚四目相对,发现赵刚在背后偷偷地看她,顿时脸红了起来,显得十分不好意思。赵刚见姑娘这副表情,更加喜欢得不得了,心头的那头小鹿又开始乱撞起来。

姑娘似乎意识到这样被陌生人看着不妥,就没话找话地问:“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咋没见过你呢?”

赵刚点头说道:“嗯,我是部队复员后刚分到这里来的,才上班几个月。”

姑娘一听赵刚是当兵的出身,就立即来了兴趣,打听道:“你们当兵一定很有意思吧,在部队都干些什么啊?”姑娘从小就对军人特别崇拜,她想象部队的生活一定特别有意思。

一提起部队生活,赵刚就立即打开了话匣子,把他自认为部队好玩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姑娘听得入了迷,干脆东西也不摆了,索性趴在柜台上,用双手拄着下巴,认真地听赵刚瞎侃起来,遇到不懂的地方还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赵刚也会抓住女孩儿的心,专挑那有意思的事情说。他说有一次啊,部队在一个山区驻扎,连长就带着他们去山里打猎,那山上下了厚厚的大雪,西北风呼呼地刮着,野鸡们也怕冷,都钻在草丛里,顾头不顾腚,还有一大截屁股露在外面,连长就命令他们拿枪瞄准,然后一声令下,说“打!”那枪就叭叭地响了起来,只见那野鸡毛都被打得乱飞,噼里啪啦地掉到地上,不一会儿就打死了好几只……赵刚说得唾沫星子直飞,仿佛又回到了令他万般怀念的部队生活。也许是好久没有和年轻人在一起交流了,赵刚是越说越来劲儿,眼前这个听众也有兴趣让他继续讲下去。姑娘听得很认真,而且怕赵刚口渴,还拿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嘴上说道:“哎呀,你看我光顾着听你讲故事,都忘记给你拿水喝了。”赵刚赶紧推拒道:“不要客气,我又不渴。”正说着,一不小心碰到了女孩儿的手,两个人顿时都不好意思起来,脸腾地红了。这时恰好有外人进来买东西,赵刚就赶紧站起,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女孩儿笑着说:“嗯,那你没事常过来坐啊,我挺爱听你讲部队那些事儿的。”赵刚憨憨地答应了一句:“嗯!”

【2】

赵刚从食杂店出来之后,心里简直比吃了蜜还甜。他没想到在这枯燥无味的生活中,竟然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女孩儿,这就好比是荒凉的沙漠中突然出现了绿洲一样。

晚上,赵刚给朱士强开车的时候,心里都美滋滋的,一边开车,一边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儿。朱士强似乎觉察到了赵刚的异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今天有什么好事情啊?看你乐成这个样子。”

赵刚似乎觉察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解释说没什么,然后正襟坐好,专心致志地开起车来。朱士强会意地笑笑,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不知道他们的心里到底在琢磨一些什么。其实朱士强除了跟赵刚是领导和司机的关系,更想跟赵刚成为朋友。朱士强喜欢和青年人接触,他觉得跟青年人在一起自己也变得年轻,就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其实朱士强并不老,不过是四十多岁,但在官场浸淫了这么多年,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这种感觉更多的是来自于心灵,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沧桑感。

赵刚自从见了食杂店那个长相貌美的女孩儿之后,就再也难抑内心的兴奋之情,开始对女孩儿魂牵梦萦起来。一连几天,赵刚什么都干不进去,仿佛丢了魂儿,甚至茶饭不思。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女孩儿纯真羞涩的神情,搅得他坐立不安,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

一连几天,赵刚没事总是开着车去食杂店门口转几圈,但是又找不到好理由进去,到了门口之后,只是放慢了车速往里面瞅上几眼,然后又依依不舍地将车子开过去。有那么两次,赵刚似乎看到那女孩儿在向外张望,便赶紧坐直了身子,装作有事路过的样子,脚下一踩油门,急匆匆地将车开过去了。

有时赵刚自己都恨自己,喜欢一个人咋就不能找机会跟她接触呢,可惜犹豫了很多次,还是没有勇气走近小兰。赵刚就这样陷于单相思的痛苦之中,他心里也明白,这样的单相思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还很折磨人。于是在思忖了千万次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找机会表白。

这一天,赵刚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换了一套新衣服,剪了个新发型,照照镜子觉得差不多了,才开着车子来到了那个小食杂店。他在门口停好了车,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走进了店里面,可惜这时店里不止一个人在,除了女孩儿外,还有两个顾客在买东西。赵刚鼓足勇气说出了准备好的理由:“我买包烟。”女孩儿刚开始还没注意到他,正弯着腰给顾客找东西。

当女孩儿抬起头看到赵刚的时候,莞尔一笑:“是你啊?”赵刚也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嗯,是我。”打发走了两个顾客,女孩儿问道:“你抽什么烟?”赵刚很少抽烟,来到计生局之后,那烟多半是开车时别人送给他的,他的车子里现在还放着好几盒呢。其实,买烟只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借口而已。所以,当女孩问他买什么烟时,他一下子愣住了,竟说不出究竟要买什么烟。

眼见着赵刚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女孩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随手拿了一盒云烟递给了他:“你抽这个吧,这个不错的。”赵刚说:“嗯,那就抽这个吧。”赵刚接了过来,然后付钱过去,女孩给他找了零钱。

赵刚拆开烟,抽出一支想要点着,却发现没有带打火机。女孩儿见状又从柜台里拿了一个打火机递过去,赵刚眼望着女孩儿,心想她可真是一个细心的女子。赵刚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将打火机还给女孩儿,女孩儿说:“你抽烟没有打火机怎么能行,拿去用吧。”赵刚犹豫了一下,就将那烟和打火机一起揣进了兜里。

女孩儿看了看赵刚,眼里充满了好感,恰好店里没什么要紧事,就问赵刚:“你现在忙不忙,要是不忙,就坐一会儿呗,再给我讲讲你那部队里的事情,我可想听呢。”赵刚说:“好啊,正好没事,那我再给你讲讲长途拉练的事儿吧,可好玩了……”于是赵刚就又在食杂店的那条长凳子上坐了下来,讲起了在部队那些多姿多彩的经历。女孩又一次睁大了美丽的眼睛,趴在柜台上认真地听了起来。那些美妙的从军经历,从年轻帅气的赵刚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令人着迷。女孩的心也随着赵刚的描述,飞到了绿色军营,飞到了边防驻地,那里有青山绿水,有美丽的花草,有她向往的美好生活……

经过这两次的接触,赵刚跟女孩儿熟络了起来。他知道女孩儿名叫小兰,父亲早逝,因为家境贫困,很早就辍学跟母亲一起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平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店里看着,母亲出去给人干零活。听完小兰对自己身世的描述,赵刚越发地对眼前这个女孩儿刮目相看。他没想到小兰那清澈如水的眸子里,还会隐藏那么多故事。尤其听说她父亲早年离世,更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赵刚的母亲也是很早就离开了自己,两个人的身世竟然如此相同。不知不觉间,赵刚觉得跟小兰心的距离近了。虽然彼此间谁都没说什么,但暗地里却有了一种默契。

其实,朱士强关心过赵刚的婚姻大事,他曾经问过赵刚:“你有女朋友没?”赵刚如实回答:“还没有。”朱士强问:“那你想找啥样的?”赵刚说:“还没想过,差不多就行。”朱士强沉吟了一下,说:“要不这样吧,有合适的我帮你介绍一下?”赵刚爽快地说:“好啊!”朱士强又说:“像你这样的条件,起码要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有工作的才行。”赵刚笑着回答:“嗯,听您的,您觉得差不多就行。”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如果像小兰那样的女孩儿,即便是没有工作,他也愿意。朱士强当然不知道赵刚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觉得作为赵刚的领导,关心一下下属的终身大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打那以后,他真的帮赵刚留意起这件事情来。

【3】

自从和小兰熟识了之后,赵刚没事时就会去小兰的食杂店坐一会儿。两个人的感情急剧升温,虽然谁也没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但是内心里都有了某种情愫。

这一天,赵刚又来到小兰的店里,发现有一个中年妇女也在。这女人个子不高,由于长期从事体力劳动,显得有些土气。但赵刚能够从她跟小兰说话的语气上推断出,这个女人一定是小兰的母亲,因为眉宇之间的某些神态跟小兰还是很像的。

碍于小兰的母亲在场,赵刚不便于表现得跟小兰太过亲昵,依旧假装买了一盒烟,然后跟小兰随意地聊上两句,表现得只是普通的熟人关系。小兰的母亲对此也没太在意,因为类似的顾客经常会有。她好像有什么事情着急要出去,跟小兰抱怨说时间来不及,打车又太贵。赵刚听了,赶紧在旁边说:“阿姨,要不我送你吧,正好我有车。”

赵刚的话把小兰妈吓了一跳,当她意识到这个小伙子要开车送她的时候,有一些吃惊,但转而又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这怎么使得,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我一会儿还是自己打车走吧。”赵刚说:“没事的,我正好没事,开车一会儿就到了。”说完,也不等小兰妈再拒绝,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小兰在旁边也说道:“妈,那你就让他送你一趟吧,反正他也不是外人。”小兰妈听了小兰的这句话,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给你添麻烦了。”然后跟赵刚一起上了车。

上车之后,小兰妈很惊讶赵刚年纪轻轻就开这么好的车,终于忍不住问道:“小伙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赵刚侧过头,依旧露出那灿烂的阳光笑脸,回答道:“阿姨,我就在你家食杂店对面的计生局上班。我刚从部队复员分过来不久,是专门负责给我们局长开车的司机。”小兰妈点点头:“哦,是这样啊,我说怎么没见过你呢。”小兰妈这样说着,不住地拿眼打量着赵刚,见他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心想,如果小兰能找到这样的男朋友,那她作为母亲,心里也知足了。所以,不由自主地又问了一句:“小伙子,你贵姓啊,结婚了吧?”赵刚就如实回答道:“阿姨,我叫赵刚,还没结婚呢,现在连女朋友还没有呢。”小兰妈听了很满意,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地方,小兰妈下车后心里很感激,对眼前这个相貌英俊的小伙子赏识有加,就说:“小赵,这次谢谢你了啊。”

赵刚说:“没什么的阿姨,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小兰妈客气道:“那你没事常去店里玩啊。”

赵刚爽快地答应道:“哎!”

送完小兰妈后,赵刚又开车折回了小兰的店里。一进屋,小兰就冲他笑着说:“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跑一趟。”赵刚说:“跟我客气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情。”

小兰将 10 元钱扔了过来,说:“给你。”

赵刚疑惑地问:“这是干什么?”

小兰说:“刚才你买烟的钱,我不要了,算是白送你的。”

赵刚赶紧推拒说:“那怎么能行,必须得给钱。”说着又把钱扔了过去。小兰笑着把那钱又扔了过来,说:“我真的不要你的钱,感谢你上次给我讲的故事,这也是奖励你的。”赵刚执意要给,小兰执意不要,推拒了一番之后,赵刚说:“那好吧,我就收下了。”

一时无话,气氛变得很暧昧。幸亏赵刚的兜里有烟,他抽出一根点着,然后叼着烟,可以凭借抽烟转移注意力。小兰偷偷地看了看他,感觉赵刚很像某个港台片里的男主角,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也是一般的男孩子所没有的。小兰对赵刚充满了好感。正在这时,赵刚突然咳嗽了两声,将口中的一股烟都喷了出来。小兰见状问道:“你不怎么会吸烟吧?”赵刚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嗯,平时不怎么抽。”小兰说:“如果不会抽就尽量别抽,吸烟对身体健康很有害的。”赵刚看了看小兰,心里充满了感激,心想难得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于是笑了笑,将那烟掐灭了,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小兰问:“你笑啥?”赵刚说:“没啥,我感觉你说得很对,是不该抽,希望你以后多监督我。”赵刚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是啊,自己跟小兰刚认识,又没有任何关系,怎么监督呢?

小兰也疑惑地问:“我怎么监督你,你又不在我身边?”

赵刚想了想说:“那我就经常过来呗,这样你就能整天监督我了!”说完之后,赵刚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厚颜无耻。

小兰立即就明白了赵刚的意思,脸唰地就红成了一个大苹果,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小兰的内心还是高兴的,她也希望赵刚能经常过来陪她,于是便说:“监督你倒很容易,就怕你不听我的。”赵刚急切地说:“我怎么会不听你的呢,你也是为了我好,我要是不听那不是不知好歹了吗!”

小兰笑了,脸上充满了幸福感。

赵刚跟小兰确立恋爱关系是在一个月之后,不过两个人是悄悄进行的,旁人并不知道内情。那时候赵刚总是借故去小兰的小卖店坐一坐,两个人不但白天经常在一起,偶尔晚上也偷偷跑出来,在那小树林或者池塘边窃窃私语。

自从恋爱后,赵刚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日子充满了诗情画意。他再也不觉得上班没意思了。每天内心都充满了期待,他知道小兰在等着他,一想起小兰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那幸福的感觉让他眩晕。

赵祖民没想到儿子最近变化这么大,想当初把他安排进计生局时,他还一百个不愿意,赵祖民就苦口婆心地劝儿子:“你妈去世得早,我把你拉扯这么大不容易,你爸我也没啥大能耐,安排你到这样的单位工作已经不错了,所以你要珍惜这个机会。”

其实,赵刚是很理解父亲的,母亲离世得早,父亲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确实不容易。父亲是又当爹又当妈,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就是指望他将来能有点出息。可惜的是,赵刚上学时没能体会到父亲的艰辛,那时他还经常逃学去打电子游戏,没少让父亲操心。后来父亲看他考学没有希望了,就托人给他弄了一张安置卡,让他去当了兵。如今赵刚是一天天地长大了,可父亲也一天天地变老了,不但眼角布满了皱纹,就连头发也变得花白,加上老人家仕途上不是很得志,赵刚这两年总觉得父亲孤苦伶仃的甚是可怜。他知道父亲其实内心是很苦楚的,只是自己没办法安慰他而已。

赵刚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他是不想让父亲太操心才决定去计生局上班的。但是从上班的第一天起,他就不喜欢这份工作。在他看来,这份工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束缚,如果让他一辈子都窝在这里,他简直会疯掉。赵刚的理想是做一个自由职业者,无忧无虑,浪迹天涯,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不过如今好了,因为有了小兰,一切都有了改变,原本枯燥的生活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赵刚很惊讶,原来爱情的魔力是这样大,竟然可以将单调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可父亲赵祖民不明就里,他不明白为什么原本不愿上班的赵刚如今却天天抢着上班。赵祖民问赵刚道:“儿子,你们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怎么白天晚上都不见你的影子?”赵刚听了,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嗯,最近很忙,要迎接上级检查,领导让我帮着准备一下。”赵祖民听了,心里很高兴,长出了一口气道:“嗯,好好干,爸就希望你能干出个样子来,别像爸这样,一事无成的。”赵刚说:“爸,你就放心吧,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啊。”赵祖民没想到儿子真的长大懂事了,他走到赵刚的面前,满怀期望地说:“嗯,爸爸希望你以后有出息。”说完,赵祖民还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赵刚心里一震,忽然很感动,能够从父亲拍他肩膀的力度中感觉到,父亲对他寄予的是怎样的厚望,赵刚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赵刚和小兰的感情可谓是突飞猛进,但是他还不想把自己恋爱的事情告诉父亲,起码感觉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一天,赵刚又跑去看小兰,小兰当时正在低着头织毛衣,她一针一线都织得很认真。小兰听到推门声,抬头看到赵刚走了进来,眼睛立刻放出动人的光彩,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赵刚回答说:“嗯,今天没什么事,所以我就早来了。”小兰说:“你每天开车小心点,这些日子天冷路滑的。”说完站起来,拿着手头还没有织完的毛衣在赵刚的肩头比了比。赵刚好奇地问:“这是给谁织的啊?”小兰看了赵刚一眼,似乎对他这样的问话很不满意,嘟着小嘴假装生气道:“还能给谁织?当然是给你织的,看你整天开车,怕你冻着,就想着给你织一件毛衣。”

赵刚听了很感动。自从母亲去世后,他还没有穿过一件手工织就的毛衣,几乎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是去商店买来的。赵刚低头看了看小兰认真给他量尺寸的样子,越发感觉到了小兰的善良可爱,就再也忍不住,低头在小兰的脸颊上快速地亲了一下。这是赵刚第一次吻小兰,小兰猝不及防,脸一下子红了,用手打了他一拳,嗔怪道:“你要死啊,也不怕来人看到。”赵刚就低着头嘿嘿地傻笑,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4】

按说赵刚原本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可自从给领导开车以后,出入的场合多了,赵刚渐渐感觉到了官场的复杂。以前没迈入这个门槛之前,他对里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以为这是一个风光无限、人人羡慕的花花世界。等他真正地进入到了其中之后,他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泥潭,所有的人都不可避免地会被同化,想保持最初的纯真和无邪根本就不可能。

作为领导的司机,赵刚发现官场的人其实很虚伪。那些官职比朱士强小的人见了朱士强之后,会点头哈腰地说一些违心的奉承话。而那些官职比朱士强大的人,朱士强见了之后,又会点头哈腰地跟他们说一些违心的话。赵刚在旁边看了,感慨万千。说实话,他对这样的生活不喜欢,只感觉到了一个字:累!

这天,赵刚陪朱士强迎接一个省市检查团来中海市检查。这次检查涉及到中海市计生工作在省市的最终排名,朱士强当然是全力招待好,满面笑容地向检查团的领导们汇报工作,然后又热情地带着检查团的领导们入户调查。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朱士强特意安排了一处隐秘的庄园吃中海市的海鲜特产,还让赵刚去定点的名烟名酒行装了一后备箱茅台五粮液之类的好酒。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说着客套话,开怀畅饮,觥筹交错,喝得是不亦乐乎。临走的时候,朱士强又让赵刚把那些好烟好酒及土特产品都给检查团装在他们的车里。赵刚气喘吁吁地来回搬着,竟累得满头大汗。终于装完了,朱士强跟检查团挥手告别,对方是满意而归。

当检查团的车队终于在朱士强的视野里消失时,他才一屁股坐进车里来。赵刚看到朱士强刚刚还满面笑容,倏忽一下就不见了,整个人一下子靠在车座上,神情完全放松下来,头往后仰着,闭合着双眼,一副疲惫的样子。赵刚知道,其实朱士强比他还累。

由于喝了不少酒,朱士强显出些许醉意,脸颊和眼睛都是红红的。他告诉赵刚,下午不去单位了,直接送他回家里。赵刚听话地发动起车子,向朱士强的家里驶去。可车子行驶到了半路,朱士强却改变了主意,他拿出了电话,看了赵刚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不知道给什么人拨了过去。赵刚从后视镜看到朱士强斜倚在座位里,半侧着身子、压低声音说:“你在哪儿呢……嗯,那我一会儿过去。”朱士强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然后他又看了赵刚一眼,突然说:“你把车掉头吧,我不回家了,我要去国税局一趟,办点事儿。”

赵刚虽然一直目视前方,对朱士强打电话的事情装作没在意,但不知为什么,直觉告诉他,朱士强的这个电话很不正常,赵刚猜对方可能是个女的。但朱士强说要去国税局,他也就没多想什么,直接按照领导的吩咐将车子掉头,向国税局驶去。

到了国税局门口之后,朱士强对赵刚说:“你不用等我了,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去,忙你的事情去吧。”赵刚“哦”了一声,然后听话地一个人走了。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放慢了车速,然后从车子的后视镜观察。他发现朱士强并没有进入国税局的大门,而是绕过门口向一个小区走去了。

赵刚心里有些惊讶,虽然他知道不应该窥探领导的隐私,但聪明的他还是一下子想到了朱士强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赵刚联想到了一件事,难道朱士强在外面有了女人?他越想就越觉得罪恶,心里忍不住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不敢去想了,他觉得这样背地里揣测领导是一种不道德的表现。而且,自从开车的第一天起,父亲赵祖民就曾教导过他,给领导开车,不该问的事情千万不要问,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能说,而且领导的隐私要想办法瞒着。

赵刚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可能是自己心里太肮脏了,把事情给想偏了,说不定朱士强是去办正经事情呢。赵刚心说:“管他呢,反正下午没事,正好可以去小兰那里约会。”这样想着,就径直将车子开向了小兰的食杂店。

现在赵刚和小兰是越来越亲近了,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但车还是要开的。由于赵刚总是抽空到小兰的店里坐一坐,时间久了,朱士强还是发现了端倪,就问赵刚道:“你最近是不是跟门口那个食杂店的姑娘处对象呢?”赵刚听了一愣,心想即便自己做得很隐秘,但还是没能逃脱过领导的眼睛,转念一想,这事暂时还不能让领导知道,因为还没最后确定呢,起码要等双方家长见了面再说。于是就说:“没有啊,我只是没意思的时候去那里坐一会儿,在单位待着怕影响同事们工作。”

朱士强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说:“嗯,没处对象就好,我也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凭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那女孩子虽然长相不错,但是没有正当职业,你起码要找个有工作的才行。”

赵刚没有说话,心里却念叨着:“工作,工作……难道工作真的就那么重要?”赵刚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把爱情跟工作等联系在一起。

朱士强停了一会儿,又说:“要是别人我就不管了,感觉你小伙子不错,另外我跟你爸有这层关系,也没拿你当外人。”

赵刚说:“嗯,我知道朱叔是为我好!”一般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赵刚都管朱士强叫朱叔。

朱士强点点头,说道:“哦,对了,我上次说给你介绍对象的事情我想过了,我看咱们财会室的张蕾跟你就挺般配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心思,要是有意我可以从中牵线搭桥。”

赵刚一愣,没想到朱士强会真的为他介绍对象。对于张蕾,他不是不了解,毕竟在一个单位,虽然接触的不多,但也或多或少地从同事口中知道她的一些情况。赵刚知道她是政协副主席张继山的女儿,家境很好,从小就娇生惯养,在单位里也总耍大小姐脾气,同事们或多或少地都让着她。

赵刚呵呵笑道:“我可高攀不起她,她可是领导家的女儿。”

朱士强说:“领导家的女儿怎么了?领导家的女儿也要嫁人,再说了,你爸爸以前也当过领导的。而且据我所知,她对你的印象还不错,几次侧面打听你的情况呢,好像很喜欢你的。”

赵刚很不解朱士强为什么一味地撮合他和张蕾,难道真如他所说,张蕾是相中他了,有意让朱士强从中牵线搭桥?不过赵刚却并不是很喜欢她,别看她是政协副主席的女儿,在赵刚眼里她太矫情了,没有小兰那种质朴善良的感觉。另外从长相上看,她也远不如小兰顺眼,长着一双狐狸眼,一副水蛇腰,颧骨还有点高,怎么看都不是旺夫相。赵刚想,感情这东西可真是奇怪,往往你喜欢的,她却偏偏不喜欢你;你不喜欢的,她却又偏偏喜欢你。

当然,赵刚知道朱士强给他介绍对象是好意,不管怎样都不能直接拒绝,怎么也要给他留一些情面才是,于是委婉地说道:“哦,谢谢朱叔的好意了,我再考虑一下吧,我和她还不是很了解,等以后了解了再说吧。”

朱士强也说:“嗯,那你们就找机会接触一下,感情这东西也靠缘分,如果你们确实互相有意,我倒愿意做这个介绍人。对了,家庭出身的事情你不用考虑,你爸也是干部,你也算干部家庭出身,你和张蕾又在一个单位,说起来也算门当户对。”

赵刚感激地说:“朱叔,很不好意思还要让您为我的事儿操心。”

朱士强却爽朗地说:“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外人,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也该操这个心,我就当你是自己家的孩子。”说完之后,朱士强呵呵地笑起来。

赵刚虽然没有再说话,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很显然,朱士强明确表态不支持他和小兰处对象,相反却支持他和张蕾走到一起,这却不符合他的本意,但他又不能违背了领导的好意。赵刚的眼前不禁浮现出小兰纯真美丽的笑脸,他不由得心烦起来,脚下也不知不觉加大了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5】

其实财会室的张蕾暗恋赵刚已经很久了。

张蕾对第一次见到赵刚的场景记忆犹新。那天她正百无聊赖地摇摆着身子上班,忽然就在单位的走廊里碰到了赵刚。擦肩而过的刹那,张蕾禁不住眼前一亮,心里感叹道:“好帅气的小伙子,不知是哪个单位的。”当时张蕾以为赵刚是来办事的呢,心里还小小地遗憾了一下,心想这个小伙儿要是自己的同事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没想到在两天之后的全局职工大会上,张蕾再次见到了赵刚。当朱士强介绍说这是单位新来的同事之后,张蕾感到惊讶不已,心想这可真是老天赐予的机会,没想到这样一个帅哥居然空降到自己的身边来了。从此以后,张蕾就开始处处留意赵刚的行踪,巴不得两个人有相处的机会,可遗憾的是,由于两个人不在同一个科室工作,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所以,张蕾只能偷偷地在心里对赵刚暗恋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加深了张蕾对赵刚的崇拜和痴迷。那天中午在单位的食堂里,牟奇胜说话非常刺耳,说什么单位总进人,以至于吃饭都没地方了。她几次忍了忍没有爆发,因为她知道牟奇胜也在说她呢。谁知道这话不但惹恼了她,也惹恼了赵刚。当牟奇胜和赵刚闹僵了的时候,张蕾眼见着赵刚挪动着敏捷的身形,如闪电一般窜到牟奇胜跟前,只用了三拳两脚就将牟奇胜打得晕头转向,表现得特别像一个男子汉。那一刻,张蕾的心狂跳起来,在她眼里,赵刚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阳刚之气,让她的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心想若跟了这样一个男子汉,那么这辈子就是死也知足了。

打那以后,张蕾的单相思就更严重了,没事就回家跟父亲张继山念叨赵刚。刚开始时,张继山还没懂女儿的意思,只听她说单位又来了一个新同事,当兵复员回来的,人长得十分帅气。没几天又说那新同事特男人,三拳两脚就将牟奇胜打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简直是帅呆了酷毙了……渐渐地,张蕾念叨赵刚的次数多了,张继山也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看来她是喜欢上了这个叫赵刚的帅小伙儿。张继山就这么一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十分宠爱,就偷偷地给朱士强打电话,向朱士强询问赵刚的家庭出身和人品情况。朱士强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就领会了张继山的意思,说赵刚是赵祖民的儿子,刚从部队复员回来,人品非常好,小伙子聪明勤快,将来还是很有发展前途的。朱士强除了对赵刚大加赞赏之外,还说感觉赵刚和张蕾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如果两个人有意,他愿意帮忙撮合这段姻缘。张继山说:“既然是赵祖民的儿子,那我就放心了。他爹的人品那么正直,想必他也错不了。如果真合适,就让他们处处看。”朱士强也说:“嗯,老赵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可是在赵刚身上下了大力气。小伙子也很争气,上班的这些日子表现一直不错,我正用他给我当司机呢。”张继山说:“嗯,那你就多费心吧,只要人品好就行,我这里也没别的要求。”这样,也就有了朱士强询问赵刚对象的事情,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再说赵刚,自从朱士强提出要把张蕾介绍给他之后,他就开始心烦起来。他知道,作为单位的一把手,朱士强是不会轻易给谁介绍对象的,之所以主动给他介绍,说明朱士强看他人不错,有意要帮他这个忙,如果他自己不把这当回事儿,反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所以,当赵刚再看到小兰时,就难免有些情绪低落。小兰也是一个细心的人,看到赵刚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赵刚掩饰道:“哦,没什么,只是单位发生了点事情,我正想着怎么处理。”

小兰一听说单位的事情,就不再往下问了。她是一个能把握住分寸的女孩儿,知道赵刚工作忙,尤其常跟领导在一起接触,关于工作上的事情还是不问为好。于是,小兰就有意把话题往别的方面引:“对了,我妈这几天打听你呢,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总是到我的店里来,我该不该把咱俩的事情告诉她?”

赵刚一下子被小兰问愣了,他不知道小兰这是在试探他的口风,想要看他究竟是什么态度。赵刚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就把皮球踢了过去,反问道:“那你是怎么对她说的呢?”

小兰想了想,如实说道:“我跟她说和你就是普通朋友,你是领导的司机,有时候等领导的时候没地方待,就来我这里坐会儿的。”

赵刚点点头,对小兰的回答很满意:“嗯,你这样回答很好,我们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父母知道为好。”

小兰将头靠了过来,温柔地问:“那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知道呢?”

赵刚揽过小兰的肩膀,在小兰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嗯,还不着急,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先对我的父亲说,等他同意了你再告诉母亲也不迟。”

小兰点点头说:“嗯,我都听你的。”然后小兰将头贴在赵刚的胸口,柔声问道:“你喜欢我吗?”

赵刚将小兰揽在怀里,动情地说:“喜欢,我真的很喜欢你。”说完,赵刚低头又对小兰亲吻起来。小兰就将眼睛闭上,身子靠在赵刚的怀里,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中……

【6】

朱士强这些年在官场总结了几句话:做官不能太黑心,但是也不能太仁慈;不能太贪婪,但是也不能太清贫;不能太淫邪,但是也不能太正义;不能太无为,但是也不能太冒尖。

朱士强把这喻为为官的“八不原则”。在他看来,很多事情就是一个尺度的问题,你走任何一个极端都有可能出大问题,这也是他多年来为官的一点心得。朱士强很少贪占单位的公款,尤其是大额的钱物,他觉得那样风险太大,自己也犯不着铤而走险。但是逢年过节时一些下属送来的礼物他一般却不拒绝,别看这些钱物的数额都不大,多则几千元,少则几百元,但是聚少成多,到最后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钱物收了也不犯什么大错误,他会想办法给送礼的人还回去一些别的礼物,这样就变成了同事之间的迎来送往、礼尚往来,谁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

正是因为这一点,朱士强这些年在仕途上一直走得很稳健,他不迈大步,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他具备出色的领导能力,善于协调和处理各方面的关系,无论是单位的上上下下,还是外界的舆论评价,大家对朱士强还是服气的。

自从给朱士强开车以来,赵刚越来越感到作为一个成功男人,朱士强身上有太多值得学习的东西。赵刚是一个聪明的小伙子,他一边给朱士强开车,一边暗中观察朱士强的一举一动,并且从他身上耳濡目染地学会了很多为人处世的方法。赵刚虽然仅仅是一个司机,但是他不甘心一辈子做司机,他的内心充满了雄心抱负,他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像朱士强那样,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拥护着。

关于朱士强是否有情人这事情,赵刚原本是不想去探究的,因为这涉及领导的隐私。但是说来也怪,越是不想探究,好奇心驱使着他,越是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儿。可自从上次朱士强醉酒打了那个暧昧电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赵刚都没有再听到朱士强在车上有任何不正常的电话。而那些正常的电话,朱士强都是正襟危坐地接听,无外乎是工作的请示汇报,或者朋友间的嬉笑怒骂之类,丝毫也不隐瞒赵刚。赵刚就想,也可能是上次误会他了,或许压根儿他就不是那样的人。

这天,下面一个基层计生系统的负责人给朱士强搞了几条水库野生的大鲤鱼,让赵刚开车送回家里。朱士强在外面办事,一时还不能回去。赵刚就听从领导的安排,开着车来到了领导家。

朱士强的家赵刚已经来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在楼下等,很少到楼上去的。但这次不同,因为有东西要送到楼上去,所以就按响了门铃。之前朱士强已经打过电话,说妻子在家,要赵刚直接送上去即可。关于朱士强的妻子,赵刚是接触过几次的。这是一个其貌不扬、身材肥胖、皮肤黝黑的女人,粗看起来,甚至有些土气,但至于人品怎么样,赵刚还了解不多,毕竟他给朱士强开车的时间还不长。

朱士强的妻子姓宋,名叫宋桂玲,本人没什么大文化,在市供销社上班。供销系统改制之后,她索性也不上班了,整天待在家里。别看宋桂玲其貌不扬,还没什么文化,但是她的家庭条件却不错。她父亲曾经是市粮食局的局长,粮食系统正风光的那几年,她父亲可是大权在握,在中海市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正因为这样,农村家庭出身的朱士强大学毕业之后,就跟宋桂玲处起了对象。朱士强也知道宋桂玲要学历没学历,要容貌没容貌,但宋桂玲的父亲明确表态,只要朱士强跟宋桂玲结婚,他不但陪嫁一栋三室一厅的楼房,还帮助朱士强调进市政府办公室工作。这些条件不可谓没有诱惑力,朱士强反复权衡再三,终于一咬牙决定娶了宋桂玲。这样的婚姻虽然跟爱情没有多大关系,但是直到今天,朱士强也从不后悔,他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一个想干大事的男人就要有得有失。正因为有了岳父的帮助,朱士强才能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地走到现在。现在岳父已经退居二线了,但此刻的朱士强已经不需要岳父的庇护了,他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

赵刚按开门铃后,宋桂玲站在门口,一眼看到赵刚拿进来的大鲤鱼,每条都有十几斤重,立刻皱着眉头说:“又弄这些破玩意儿,家里都没有放的地方,又腥又臭的,真是愁死人了。”

赵刚有些尴尬,没想到局长夫人会这么说话。他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宋桂玲知道这话让赵刚难堪了,就赶紧解释说:“快进来吧小赵,我不是说你呢,我说我们家老朱呢。他没事儿总弄这些破东西,你也知道的,我们家就三口人,根本吃不了,冰箱又放不下。要不这样吧,你拿回家一些吃吧。”

赵刚说:“局长已经给我留了一条,在车的后备箱里,多了我们也吃不了。”

宋桂玲瞅了瞅那几条大鱼,说:“唉,只能送人了。你等我一下,我进屋换件衣服,然后你帮我把这鱼送出去。”说完就钻到卧室里去了。

赵刚听话地答应了一声:“嗯!”

宋桂玲换衣服的过程中,赵刚虽然站在门口,却并没有完全迈进屋里去。他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宋桂玲一个人在家,他进去不好,而且她还是在屋内换衣服,多少都有些忌讳。想了想,还是退到了屋外,然后轻轻地掩上房门。

等宋桂玲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了。宋桂玲惊讶地看到赵刚站在门口,就问:“你怎么不在客厅里坐,出来干什么呢?”赵刚回答道:“嗯,屋里有些闷,我出来透透气。”一边说着,赵刚一边接过宋桂玲手里的东西。宋桂玲对赵刚的表现很满意,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坐进车里,宋桂玲就开始拿起电话不停地打,先是给她母亲拨了过去:“妈啊,士强从水库弄了几条大鱼,我吃不了,给你送去吧……什么?你也不要啊,不行,我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你要吃不了,就让桂枝她们来取一些呗……说的就是,弄来这么多,可真是愁人啊。”

好不容易给母亲打完了电话,宋桂玲又给几个麻友打电话:“郑丽啊,干啥呢?玩两个四圈啊……嗯,我没事,你再看看王红有事没?嗯,我等你电话……”

赵刚粗略地算了算,整个路程不过十多分钟,宋桂玲一路上没干别的,只打电话了,几乎没有和赵刚说上一句话。

好不容易到了宋桂玲娘家的楼下,赵刚又蛮会来事地从后备箱里拿出两条大鱼,然后帮着宋桂玲拎上了楼。宋桂玲在前面走着,赵刚跟在后面。上楼的时候,赵刚能清晰地看到宋桂玲扭动着肥腻的大屁股,那两瓣肥肉被裤子绷得紧紧的,一走一动之间颤颤微微的,让人担心会撑破裤子掉出来。

宋桂玲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打电话,还是联系打麻将的事情:“郑丽啊,怎么,王红有事玩不了啊,那你再找找别人呗,看孙美云干啥呢……嗯,你打电话吧,我上次因为打麻将的事情跟她闹了个半红脸,不好意思打……”赵刚一边走一边合计,这打麻将怎么就那么大的瘾头,都闹别扭了还要在一起玩。

终于帮宋桂玲将东西送到了楼上,赵刚又回到楼下,坐进车里等宋桂玲下来,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宋桂玲的身影,赵刚估摸着她可能是在跟母亲说话。赵刚有些着急,心想这么久不回去,朱士强会不会等得着急。正想着,电话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朱士强打来的,他赶紧接起来,朱士强的声音十分浑厚:“怎么这么半天没回来?”赵刚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跟朱士强学说了一遍,朱士强沉吟了一下说:“那你跟她把事情都办完了再回来吧,女人就是麻烦。”赵刚听得出朱士强对老婆不是太满意,很显然,宋桂玲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

有了朱士强的电话,赵刚的心里就踏实多了。又过了一会儿,才见宋桂玲不紧不慢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她上车之后没有再打电话,而是吩咐赵刚道:“走,送我去丽都美容院。”赵刚说:“你不去打麻将了?”宋桂玲说:“别提了,真倒霉,三缺一。”

赵刚心里合计着:“这女人可真是会享受,打不成麻将了,就去美容院保养自己。”赵刚忍不住侧过脸瞅了宋桂玲一眼,心想,就这样的身材长相,无论再怎么美容又能美丽到哪里去?赵刚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上车后,宋桂玲这回开始变得沉默了,窝在座位上半天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刚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宋桂玲偶尔会侧过头瞅他一两眼。沉默了半天,宋桂玲问赵刚道:“小赵,你多大了?”赵刚如实回答道:“二十三岁了。”宋桂玲又问:“有对象没呢?”赵刚犹豫了一下说:“还没有呢。”赵刚当然不会把他跟小兰处对象的事情说出来,否则传到朱士强耳朵里可不好。

宋桂玲听说赵刚没对象,不禁有些惊讶,问道:“这么帅的小伙子没有对象?怎么可能呢。”赵刚撇嘴笑了一下,心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但嘴上还是客气地回答道:“嗯,是真的,真没有呢。”宋桂玲似乎来了兴趣,干脆将身子别过来,问赵刚道:“那你想找个啥样的,跟婶子说说,我帮你介绍一个?”赵刚心说:“这两口子够有意思的了,前几天朱士强说要给自己介绍一个,如今他老婆也要给介绍,看来这两口子对介绍对象这事情还挺有瘾。”

赵刚说:“好啊,我的标准也不高,只要条件差不多就行。”

宋桂玲又将赵刚仔细端详了一遍说:“嗯,怎么也要找个漂亮的、家庭条件好的、有工作的才行。”

这话说出来之后,赵刚的心里感慨不已:“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宋桂玲说出来的话,简直跟朱士强如出一辙。”

赵刚干脆也像上次一样,说道:“嗯,那就让婶您费心了,找啥样的全凭您做主了。”

宋桂玲听了这话之后,似乎很高兴,拍着胸脯说:“好的,这事情包在我身上了,回头我一定帮你留意,争取把最好的姑娘介绍给你。”

两个人一路上闲聊了几句,终于到了美容院。宋桂玲扭着屁股下了车,跟赵刚说:“你不用等我了,你先走吧。”赵刚说:“没事的,要不我等你吧,反正朱局长已经打过电话了,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宋桂玲说:“不用了,我没有两个小时出不来的,回头我打车回去就行。”这回宋桂玲似乎变得很通情达理。赵刚就没再坚持,又赶紧驱车回去伺候局长了。

赵刚有时候想,这司机啊,就好比是封建社会皇帝身边的太监,主子召唤一声,就得立马恭恭敬敬地服侍到位,不能有半点马虎懈怠。不仅如此,就连皇上身边的女人们也要侍奉得十分周到,那领导的老婆就如皇后嫔妃,谁也得罪不起,否则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7】

就在朱士强提出要撮合赵刚和张蕾处对象之后没几天,张蕾和赵刚终于有了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天,赵刚去财会室报销费用,所有的票子朱士强已经签完,就等着到财会室取钱了。结果到了财会室之后,张蕾却说手头的现金不多,要赵刚陪她一起去银行取一些。赵刚也没有多想,按说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赵刚就开车载着张蕾去银行,结果在半路上,张蕾却突然说:“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点东西在家,你陪我回家取一趟呗。”张蕾的语气中明显带有一种撒娇的味道。赵刚看了张蕾一眼,虽然心里觉得女人真是麻烦,但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又开车载着张蕾去了她家。

一路上,张蕾表现得很紧张,也很羞涩腼腆,总想和赵刚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其实张蕾平时也是一个性格挺开朗的女孩子,但是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倒是赵刚镇定自若,像个没事人一样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张蕾终于忍不住了,憋了半天,红着脸说:“你好像不太爱说话?”

赵刚侧过了脸说:“哦,说什么?”

张蕾说:“你刚上班,对这个单位有什么评价?”

赵刚说:“没什么评价,我觉得挺好的啊!”

张蕾嘟着嘴,满腹牢骚地说:“我却不太喜欢,总觉得有些人很没素质,就比如那个牟奇胜。”

一提到牟奇胜,赵刚忍不住笑了一下,虽然他跟张蕾是一样的看法,却没有说什么。

张蕾继续兴奋地说道:“那天你打他,我真的很解气哎。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他,他没事的时候总去我们财会室,说话还不注意,总讲一些黄色笑话,听得我都脸红,有时候还乱动我的东西,我都快烦死他了……”张蕾喋喋不休地说着。

赵刚虽然也十分讨厌牟奇胜,但是他更厌烦张蕾没完没了地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赵刚认为,一个爱说闲话的女人一定很刻薄,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赵刚说:“可能牟奇胜也是有口无心,再说了,他那个年纪的人,没受过多少教育,性格粗放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蕾说:“就是了,没读过多少书的人就是差劲儿,我觉得这种差异就是文化素质决定的,要是他也读过大学,素质肯定不会这么差。”

赵刚立即就意识到张蕾这话其实是在变相夸她自己呢,就顺着话茬问道:“你一定读过大学吧,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张蕾愣了一下,回答道:“嗯,是省城的师范大学,怎么了?”

赵刚说:“师范大学毕业,那怎么不去当老师啊?”

张蕾说:“就是因为不愿意当老师,才让我爸帮我弄进计生局来的,可是来了之后又发现在机关工作也没有什么好,都快无聊死了。”张蕾抱怨道。

赵刚说:“你不错了,好歹还读过大学,我就不行了,高中没毕业就去当兵了,按说比牟奇胜的文化水平高不了多少。”

张蕾立即说道:“他跟你怎么能比,你比他简直强一百倍,他要是能赶上你的一个边儿也好。”张蕾说这话时,拿眼偷偷地瞧赵刚,眼睛里充满了爱慕的神情。

赵刚还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很快,车子就到了张蕾家的楼下。赵刚把车子停好,说:“你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张蕾说:“要不,你跟我上楼坐一会儿吧,反正家里也没人。”张蕾是诚心诚意地邀请赵刚。

赵刚不好意思地说:“不了,你快上去吧,我在楼下等你,我怕回去晚了,万一局长用车找不到我就惨了。”

张蕾有些遗憾地说:“那好吧,你等我,我马上就下来。”

其实张蕾说回家取东西也只是她的一个借口而已,目的无非是想创造机会多和赵刚待一会儿。

很快,张蕾就取完东西回到了车里,赵刚重新发动起车子,向银行驶去。路上,张蕾像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一条皮带递给赵刚说:“对了,我刚在楼上找东西时,发现有条皮带没人用,送给你吧。”

赵刚很惊讶,没想到第一次跟张蕾接触她就会送东西给自己,赶紧拒绝道:“不,我不要,我有皮带的。”

张蕾说:“拿着吧,反正这样的皮带我爸有很多的,都是别人送的,他也用不了。”

赵刚还想拒绝,张蕾却不由分说,打开车子的储物箱,直接把皮带放到了里面。赵刚也不好跟她来回推让,只好默默接受了。

送完礼物之后,张蕾似乎很开心,以为这样就拉近了她和赵刚之间的关系。说话也不再拘束,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取钱回来之后,张蕾的心情极好,进到办公室哼唱着小曲。韩大姐说:“哟,这是吃了蜜咋的,有什么好事情,把你乐成这样?”

张蕾将皮包往旁边的桌子上一甩,莞尔一笑道:“没什么呀,外面空气很好,所以心情也好啊!”

虽然此时赵刚已经领了报销的费用离开了,但韩大姐还是或多或少表现出一点怀疑,因为根据张蕾平时的表现,这个娇小姐很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韩大姐毕竟是过来人,猜到八成是因为赵刚的原因,不由得抿着嘴笑了笑。

事后,赵刚发现那条皮带是正宗金利来品牌的,少说也要千八百块钱。赵刚手拿着那皮带,感觉沉甸甸的。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跟张蕾是很纯洁的同事关系,但接受了她送的这个礼物之后,反倒让赵刚的内心感觉不到轻松。

事情发展到现在,小兰还不知道赵刚的烦心事,更不知道有个叫张蕾的正在追求赵刚。在小兰的内心里,还以为幸福就要降临到她的头上。小兰的母亲也隐约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因为赵刚总去小兰的店里,任凭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小兰的母亲上次跟赵刚接触过一次,她看到赵刚长得高大帅气,工作单位也好,早就对这个小伙子中意了。在小兰母亲的眼里,小兰毕竟没有正经职业,靠开食杂店为生,能找到赵刚这样人品家境以及工作单位都不错的人,也算是有了好的归宿。可她并不知道,事情并非像她想象得那么简单,一场危机正在步步逼近。

【8】

计生局在中海市虽然也算不得一个大局,但烦心事也不少。作为一把局长的朱士强就好像是一个大家长,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要他操心。计生局的权力虽然不算太大,但是政策性却很强,有些规定都是死规定,国家下达的指标都是硬指标。要完成这些任务,朱士强背负的压力也不小,但好在他善于摆布一切。

计生局共有两个副局长,一个姓郝,叫郝济民;一个姓柴,叫赵玉芹,两个人都比朱士强年长好多岁,但是却对朱士强言听计从、服服帖帖。朱士强善于用人,尤其善于用人所长,很多事情朱士强并不事必躬亲,只是背后遥控指挥,两个副职就能出色地完成。当然,朱士强也不忘了适当给两个副手一些好处,有些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个副局长吃点、喝点、拿点,但凡不涉及大是大非的事情,他都不跟他们计较。但是如果他们胡搞乱整、贪赃枉法,在朱士强这里绝对不行。朱士强牢牢地把握着单位的人事和财政大权,凡是涉及到选人用人、费用报销等一档子事儿,完全是朱士强一支笔,所以说,朱士强在计生局拥有的是绝对权力,非其他任何人可比。

赵刚就亲眼见过这么一回事儿。那天,副局长郝济民拿了一沓子票据让朱士强签字报销。朱士强拿到票据之后,仅仅是用眼睛扫了几下,就拽出几张不合理的扔在了一边,嘴里说道:“这些让基层单位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在咱们报销的范围之内。你也知道咱们单位的财力非常紧张,不能管他们这些事情。”郝济民红着脸说:“其实这些票据跟基层单位无关,是我前些日子来了几个同学,在外面吃喝招待花了些钱,我想通过这种途径报一下。”朱士强说:“原来是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谁还没有几个亲戚朋友,以后但凡是这方面的招待费用,你跟我直说就行,单位财力再紧张,也不差这几个钱。”说完大笔一挥,唰唰地签了字。郝济民感动得不得了。

通过这件事情,赵刚也明白了朱士强是一个很讲原则,但又充满了人情味的领导。跟他不能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有事必须摆在明处,否则他的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在单位的公车维修费用报销方面,赵刚也很小心,该报销的报,不该报销的,他也不敢在朱士强面前做什么手脚,生怕被朱士强看出来,挑出什么毛病。

赵刚和朱士强之间依然保持着很好的领导与司机的关系,说不上有多亲近,但也说不上有多疏远。赵刚感觉自己现在充其量只能算是进入了朱士强的生活圈层,还远没有进入到朱士强的内心世界。记得父亲赵祖民曾经跟赵刚说过这样一句话,作为领导的司机,你要最终成为领导的心腹才行。什么是领导心腹?就是领导有任何隐秘的事情都不瞒你,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跟你好得像一个人,把你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赵刚仔细分析了一下,到目前为止,虽然朱士强对自己还算不错,但还远没有达到父亲所说的这种境界。看来自己的目的还远没有实现,起码要让朱士强把自己视为贴心人才行。

没想到机会终于来了。

赵刚发现,朱士强作为一把局长,很少有自己开车出去的习惯,多半都是让赵刚给他当司机。但是偶尔也有这样的时候,他打电话告诉赵刚,让赵刚把车送来,然后一个人出去办事。

每每这个时候,赵刚就会凭空猜测,究竟是办什么事情呢。思来想去,赵刚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办的一定是私密的事情,否则朱士强不可能不让他跟着,这说明他还不十分信任赵刚。这样想着,赵刚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赵刚将车子交到朱士强的手里,看着他开着车子绝尘而去的样子,就感觉自己的心被紧紧地揪了一下,那时候他也暗暗在心里发誓,不管采取什么方式,一定要取得朱士强的信任,起码要卸下他的防备心理。

后来有一次,赵刚在打扫车子的时候,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发现了几根女人的长发,就起了疑心,因为他的车子很少有女人坐的,即便是小兰的头发,也没有这样长。赵刚就联想到前一天晚上朱士强单独用过车子,这头发一定是那时候留下的。很自然地,赵刚就联想到朱士强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女人,这头发也不是朱士强的老婆宋桂玲的,因为宋桂玲的头发是烫过的卷发,而这几根头发则是笔直的长发。

这样想着,赵刚自己首先脸红心跳起来。他没有想到外表看起来如此正人君子的朱士强,背地里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看来人性的复杂远非他这样人生阅历的人所能揣测得了的。

也正是从这一天起,赵刚开始留意起朱士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要揭开这个谜底,包括朱士强所接听的每一个电话,他都认真地分析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果然,时间久了,赵刚还是从朱士强的若干个电话里听出了异常。有一个电话赵刚认为很不正常,朱士强每次接听这个电话时,语调都会压低很多,好像是很怕被赵刚听到。对方似乎也很有分寸,每次都是先问朱士强在哪里,朱士强如果回答说在车里,对方就说那我过后再打给你,然后就适时地挂掉电话。赵刚虽然听不清两个人谈话的内容,但能够隐约听出对方是个女声,并且和朱士强的关系很暧昧,这一点从朱士强的语气中就能够感觉出来。但赵刚又断定了这个电话不是朱士强的老婆宋桂玲打来的,因为每次宋桂玲打电话的时候,朱士强都显得很没有耐性,连声音都会提高八度,态度显得粗暴得很,往往不等把话说完就挂掉了。

赵刚就想,看来男人这东西,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动物,对别的女人那么温柔有加,对自己的老婆却是那么的没有耐性。不过赵刚转念一想,也难怪,他和宋桂玲接触过几次,这个女人给赵刚的感觉是没有什么文化内涵,整天就知道穿衣打扮、吃喝享乐,感觉和朱士强十分不般配。他们两个结合在一起,就好像是月下老人点错了鸳鸯谱,将一个十足彪悍的村妇嫁给了一个秀气儒雅的书生。

【9】

至于朱士强的感情世界究竟怎样,赵刚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首先要管好自己。毕竟他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且跟小兰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发现小兰身上那些质朴的优点,包括她的善良、美丽、勤劳,还有她的乐观、阳光、热心。赵刚想,与这样的女孩子生活,恐怕一辈子享受的都是快乐。

年轻人总是容易进入到热恋之中,那些海誓山盟的情话会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来。这天,小兰和赵刚约好了晚饭后一起出去散步。此时,已经进入十月末,夜晚之后天气转冷,走着走着,小兰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赵刚适时地揽住了小兰的肩膀,将她搂在了怀里。小兰抬起头望了望赵刚,感动地笑了笑,那笑容灿烂甜美,让赵刚禁不住有吻下去的冲动。恰好两个人走到了公园的一个角落,赵刚就将小兰抵在墙角,深情地凝视着她。小兰不好意思地问:“你傻看着我干什么呢?”赵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爱我吗?”小兰不好意思直接回答,笑着不语。赵刚又问了一句:“你爱我吗?回答啊。”小兰见赵刚追问着不放,只得羞涩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嗯!”

赵刚很是感动,低下头将自己的双唇覆在了小兰的嘴唇上。小兰被动地接受着,赵刚感觉小兰的嘴唇冰冷,他很想用自己的深吻给小兰带来热度,就尝试着用舌头叩开小兰的牙齿,几经努力,赵刚终于达到目的了。小兰被赵刚弄得有些动情,感觉站立不住,嘤咛一声,瘫软在赵刚的怀里,任凭赵刚肆意地拥吻着。此时,赵刚的双手也没闲着,隔着衣服抚摸着小兰凹凸有致的身体,由胸部到背部,再由背部到臀部……小兰想要拒绝,却感到浑身那么的无力。

两个人就这样长时间地缱绻着,缠绵着……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感到有些累了,终于分开身子。赵刚喘了一口粗气,问道:“现在还冷吗?”小兰温柔地说:“嗯,现在感觉好多了,不过靠在这里很不舒服,要不咱们回去吧!”赵刚点点头,就搂着小兰往回走。

回到了小兰的店铺里,由于时间还尚早,赵刚就陪小兰在店里说话。小兰经常晚上一个人住在店里的,所以也不担心有外人来。两个人把自动卷帘门锁好,然后偎在店里那张单人床上,互相拥搂着聊天。聊天的内容可以是天南海北的,也没有什么拘束,倒是恋爱中的人,聊什么都聊不够。

赵刚一边聊着天,一边手脚又不老实起来,不停地抚摸着小兰的身体。小兰几次打掉赵刚的手,让他好好说话,但是赵刚停了不到一刻钟,就又开始手脚不老实起来,偶尔还会逮住小兰的双唇,一通热吻。小兰也渐渐地被赵刚挑拨得动了情,呼吸开始急促。赵刚更是难以自持,他毕竟年轻,欲火开始在心中熊熊燃烧起来。抚摸了一会儿,赵刚觉得还不过瘾,就想将手伸到衣服里面去,却被小兰一下子打掉手,央求道:“不要这样,我还不想这么早。”赵刚却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喘着粗气道:“可我想要你,小兰,我是真的喜欢你,给我吧……”赵刚喃喃着。

小兰一听赵刚说真的喜欢她,就动了恻隐之心。她太爱眼前这个男人了,这个男人提任何要求,她都会答应的。在赵刚几番争取后,小兰问赵刚道:“你是真的爱我吗?”赵刚点点头。说:“爱!”小兰又问:“那你会娶我吗?”赵刚说:“会娶你的!”小兰说:“那你发誓。”赵刚说:“我发誓!”此时,无论小兰提出什么条件,赵刚都会答应的。小兰这才犹疑着松开了手。

当赵刚终于摸到了小兰白嫩细腻的肌肤时,他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飞了。

那一晚,赵刚没有回家,小兰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当赵刚从小兰的身上爬起时,发现小兰身下有一滩血迹。那一刻他很感动,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地珍惜这个纯洁的女孩,娶她为妻,一辈子都对她好。

赵祖民对儿子最近经常夜不归宿感到很介意,就问赵刚道:“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经常晚上不回家?”赵刚撒谎说:“嗯,单位最近要迎接上级部门的检查,我跟单位的同事们一起加班了。”

如果说刚开始几次赵祖民还能相信赵刚的话,对儿子这么上进感到满意,可是随着这样加班的日子逐渐增多以后,赵祖民也就起了疑心,心想一个司机用得着这样经常加班吗?就渐渐留心起儿子的行踪来。后来有一次趁赵刚晚上没有回来,赵祖民就将电话直接打到了赵刚的单位,值班的人说赵刚根本就没在单位值班。赵祖民这下可火了,第二天,赵刚下班回来后,赵祖民大发雷霆,逼问赵刚到底干什么去了。赵刚被父亲的态度吓坏了,他知道父亲轻易不发火的,而一旦发起火来谁都挡不住。赵刚一直对父亲心存敬畏,逼不得已,就只得说出了实情。说最近处了一个女朋友,晚上跟她在一起呢,所以没回家。赵祖民意外地听说儿子居然恋爱了,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毕竟老伴儿死得早,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很希望赵刚能早点恋爱的,若能将他的终身大事定下来,那么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事情了。

赵祖民尽管心里很高兴,但还是故意扳着脸问道:“那姑娘是干什么的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赵刚见父亲刨根问底,就实话实说她是单位门口开食杂店的,自己去买东西时认识的。为了博取父亲对小兰的好感,还特意强调说这女孩儿心眼好,人长得漂亮,又能吃苦。赵祖民一听说这姑娘没有工作,脸色立即就变得难看起来。他说:“找对象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还自作主张跟那女孩儿住到了一起,你还当我这个爸爸存在吗?”

赵刚看父亲要发火,赶紧强调说:“爸,小兰真不错的。人品好,还能吃苦耐劳,是一个好姑娘。”赵祖民哪里听得进去,立即打断他的话道:“好姑娘还会和你住在一起,就凭这点就好不到哪里去,我跟你说啊,即便是你这辈子找不到对象,也不能跟这样的女孩儿在一起,否则别怪我打断你的腿。”赵祖民这次是真的暴怒起来。本来听说儿子谈恋爱心里挺高兴的,但又听说儿子爱上的这个姑娘居然没有工作,只是一个开食杂店的,就有些吃不住劲了。天下有哪一个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找到一个条件好的对象呢,尤其是赵祖民辛辛苦苦地把赵刚拉扯大,对他寄予了无限希望,怎能让他的婚姻大事如此草率。

赵祖民看赵刚不吭声,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一点,就缓和了一下声调说:“你妈去世得早,我把你带大不容易,我不要求你将来能为我付出多少,但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起码得处理好。”说到这里,赵祖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倒不是非要管你,但你爸我吃的咸盐毕竟比你多得多,很多事情比你看得更清楚。现在你工作的事情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剩下婚姻的事情必须得替你把好关,不能由着你乱来。”

赵刚见父亲缓和了语气,就又斗胆向赵祖民争取道:“爸,小兰的人品真的挺好的,另外人也长得漂亮,自立能力也强,那么大一个食杂店,就她一个人打理的。你要是不信,我哪天把她领回家来给你看看?”

赵祖民听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无论她长得多漂亮,自立能力多强,我都不会见她。她毕竟没有工作,所以根本就不配你。我供你这么大,好不容易帮你安排了一个工作,不能让你这么草率地找这样的女朋友,凭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

赵刚不服气地申辩道:“难道工作就那么重要,为什么非要找一个有工作的呢?小兰虽然没有固定工作,但是她赚的钱却丝毫也不比我少,我觉得爱情和工作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啊。”

赵祖民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教训赵刚道:“你根本不懂的,爱情不能当饭吃,将来你要柴米油盐过日子的,找一个家庭条件好有工作的对象,会省去你很多麻烦的。你爸是过来人,怎么会骗你!”

赵刚当然知道父亲不会骗他,但父亲怎么会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小兰的。爱情这东西完全就是一种感觉,赵刚别的道理不懂,只是相信自己对小兰的感觉不会错。

爷俩儿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赵祖民是越想越气,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赵刚居然跟一个开食杂店的女孩儿搅和到了一起,言谈中,脸部的肌肉都被气得扭曲起来。赵刚感觉到了父亲很介意这件事,知道再僵持下去不好,就决定还是采取缓兵之计。他想了想,说:“爸,要不这样吧,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跟小兰再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如果实在感觉不合适,那我就和她分手?”

赵祖民说:“不用看,迟早都要分手,还不如趁早啊。我给你时间可以,但是我严正警告你,你不要和她纠缠起来没完,反正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跟她在一起,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了。”赵祖民的态度十分坚决,赵刚听了,心都凉了半截,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居然拿不认自己这个儿子来威胁,这让赵刚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赵刚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看来父亲是死活不同意他和小兰的这门亲事了,这让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10】

由于实在心烦,赵刚就偷偷地跑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时间已经进入隆冬,空气中透着一丝寒意。赵刚打了一个寒噤,然后紧紧地裹住了大衣,将身体蜷缩进衣服里。他为自己的感情生活感到心烦意乱,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赵刚想,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跟小兰在一起。他喜欢小兰,这种喜欢是发自内心的,他决定要为自己的爱情而战。

不知不觉中,赵刚来到了车库附近,他看到车库里空空如也。白天朱士强说有事将车子开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赵刚就想,指不定他又去干什么隐秘的事情了,或许每一个领导都这样,有一些事情不想让这个世界的任何人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感情生活,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这就是纷繁复杂的人生吧。

正想着,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远远地,赵刚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驶了过来,赵刚一眼就认出这是单位的那台奥迪轿车。赵刚本想迎上前去,但想到这么晚了,朱士强一定会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他没法回答,想想还是算了。正要转身走掉,忽然,赵刚一下子意识到车子里可能并不是朱士强一个人,这种感觉很怪,可能是长期开车养成的一种职业敏感。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赵刚躲在了角落里。

很快,赵刚就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躲在角落里,透过车灯反射回来的亮光,发现除了朱士强外,后座上还有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女人。赵刚的心开始狂跳起来,眼见着车子缓缓地驶入车库,然后自动卷帘门落下。好半天过去了,也不见两个人出来。

此刻,赵刚的心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似乎有一丝恐惧、一丝好奇,甚至还有一丝新鲜刺激在里面。赵刚愣愣地在角落里待了半天,后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万一被朱士强出来撞见不好,就赶紧趁着夜色悄悄地溜走了。

赵刚几乎一夜没有睡好,翻来覆去,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车子缓缓驶入车库的那一幕。第二天,赵刚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车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给朱士强打了电话,问今天用不用开车接他去。朱士强在电话里像个没事人一样,说:“接啊,为什么不接,难道你有事?”赵刚连忙说:“不不不,我这就去车库取车,一会儿就来接您。”

通完电话之后,赵刚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车库的大门。果然,车子正静静地停在那里,里面空无一人。赵刚打开车门,似乎有一股女人香水的味道涌入鼻腔,虽然很淡,但还是能闻得出来。赵刚皱了皱眉头,打开车窗,然后坐进车里,将车子倒出车库,停在车库外面的空地上。赵刚拿出扫把拖布之类,又打来一桶水,将车子从里到外仔细打扫了一遍。当他擦洗到车的后座时,又在座位的缝隙中发现了几根女人头发,又是那种长长的笔直的类型,看样子,跟上次发现的应该是同一个女人留下的。

赵刚怔怔地看了那头发几秒钟,本想用手将它们丢在外面,想想还是算了。他有些厌恶这些头发,觉得它们很脏,就用笤帚使劲儿将它们扫到了外面。眼见着它们在风中打了个旋儿落在地上,然后又被风吹向了更远的角落里。

赵刚的心里慨叹着。看来,对于人生,对于感情,他还有很多懵懂的地方,需要不断地探知和感悟。

【11】

关于朱士强在外面可能有女人这件事,几乎成了赵刚强大的精神负担,他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件事装在心里。

赵刚再见到朱士强的老婆宋桂玲时,就感觉有些怪怪的,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可她还被蒙在鼓里,依旧整天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没事时拿起电话不住地撺掇别人打麻将。赵刚就想,这个世界有时候还是糊涂一些好,有些事情知道了可能还不如不知道,起码痛苦会少一点。

赵刚虽然心里装着这事挺难受的,可他发现朱士强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每天照常上班下班。朱士强显然不知道赵刚已经掌握了他的足够证据,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赵刚看着朱士强每天板着威严的面孔,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不由得由衷地钦佩他居然能将事情隐藏得这么滴水不漏,赵刚想,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成功男人吧。

赵刚一直好奇跟朱士强在一起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不过赵刚也明白,只要他一直给朱士强开车,那么就一定会有机会跟这个女人照面。

果不其然,这样的机会没过多久就来了。

这天晚上下班后,赵刚像往常一样送朱士强回家,车子行驶到半路,忽然朱士强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一个聚会让他去参加,朱士强犹豫了一下,就对赵刚说:“咱们不回家了,直接去新月湾大酒店。”赵刚听话地将车子掉头,直接向新月湾大酒店驶去。

新月湾大酒店位于郊区一个僻静的山庄里,是市里一个有头有脸的领导开办的,挂靠一个亲属的名字,平时全靠各关系单位来捧场,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朱士强领着赵刚进入酒店包房的时候,看到一张大大的圆桌旁已经坐满了人,大约有六七个男的,还有四五个女的,其中赵刚多半是认识的,都是副局级以上干部,平时跟朱士强就十分要好。那几个女的却不是很熟悉,好像也都在机关单位上班,后来赵刚知道,她们中的个别人也是领导,其他几个也在某些要害部门任职。

吃饭的时候,赵刚依旧很有分寸,他像每次一样,找了一个空隙坐下,迅速地吃几口,觉得差不多吃饱了就下桌,坐在旁边不远处侍候着。如果别人有什么需要,他就及时地上前帮忙。

朱士强和这帮朋友在一起很融洽,开着一些不咸不淡的玩笑。有朋友问朱士强:“我说老朱,听说市委最近又给你配了一个女副职,这下可好了啊,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没事可以和她单独研究计生工作了,实在不行还可以理论联系实际。哈哈……”周围传来一阵笑声。

朱士强说:“去去去,计生工作还用研究啊,现在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你要是和你媳妇有什么计生问题搞不懂,我可以亲自指导……”

一句话,又引来大家的一阵笑声。

这时旁边几个女的不干了,说道:“哎哎,你们几个说话注意点行不,我们这里还有女同志呢,要说黄色笑话,回家跟老婆说去,这可是公众场合。”

有男同志得理不饶人,说:“公众场合怎么了,你们几个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脸红咋的?都是过来人了,有啥不好意思的。实在不行,让老朱亲自指导指导你们?”

这话说完之后,又引来男人们的一阵哄笑声。

几个女人没好气地骂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赵刚在不远处听着几个人的玩笑话,就知道这些人的关系不一般,但凡在这样的场合能这样说笑的,多半都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果然喝起酒来,这些人绝不拘束,不一会儿就打起酒官司来,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热烈。就连那几个女人也不含糊,喝完白酒喝啤酒,喝完啤酒又喝红酒,丝毫也不逊色给男人。

赵刚发现朱士强这次并没有像每次那样,隐瞒自己的酒量,这次完全是开怀畅饮起来,光白酒就喝了足有一斤多。这在平时是很少见的,不是特别重要的场合,朱士强很少喝这么多酒,看来今天他是有意放松自己。

赵刚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他有些羡慕眼前的这一群人,他们不缺吃不少穿,是社会上的精英分子。他们被众多人拥护,拥有显赫的社会地位。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圈和朋友圈,活得潇洒自在。赵刚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加入到这一个圈层中来呢?也有一群这样的朋友,过着众星捧月般的生活。

终于,好不容易等众人都吃完饭了,赵刚心想这下可以回去了。可谁想到好像大家还没有尽兴,不知道谁提议要去K歌。赵刚知道朱士强是不喜欢唱歌跳舞的,可那人却说少一个人都不行,必须都得去。赵刚就拿眼偷瞧朱士强,他显然有些勉为其难。这时,赵刚忽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细节,其中一个女人用带有撒娇的口气对朱士强说:“走吧,我都好久没唱歌了,咱们一起去玩一会儿嘛。”说完还用手拉了朱士强一下。当然,她的这些行为都是在相当隐秘的状态下做完的,当时人们都喝得七倒八歪了,并没有人注意到,可是却并没有逃过赵刚的眼睛。

赵刚这才仔细观察了这个女人一下,只见她 30 出头的样子,长得虽然称不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是也确实有几分姿色;她中等身高,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衬托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尤其是一头披肩长发很自然地垂在两边肩头,显示出无限的女性魅力;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更表现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赵刚后来从众人的谈话中得知,原来这女人叫孙盈盈,在市政府办公室任秘书科长。赵刚就想,这女人一定有一些本事,能成为市政府办公室的秘书科长可不是简单人物,肯定上上下下打点得很是周到。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了全市最大的一家歌厅,点了一个豪华包房,要了啤酒果盘之类,然后开始扯开嗓子嚎叫,赵刚依旧在旁边伺候着,由于他年纪比较小,大家也都拿他没在意。赵刚听这些人唱歌简直是难以忍受,各种类型都有,有跑调的,有手舞足蹈的,有高亢的,有低沉的……

轮到朱士强唱了,朱士强连连摆手说:“我不行,不喝酒还好些,喝了酒之后,唱歌更跑调了。”众人不依不饶,无奈之下,朱士强看到了赵刚,就说:“要不让赵刚替我唱一个吧,我跳舞好了。”说着将话筒递给赵刚,自己约女士跳舞去了。赵刚只得按照领导的意图唱了一首歌,是张学友的那首经典老歌《祝福》,唱得是声情并茂,荡气回肠。一曲结束,众人惊呆了,没想到赵刚唱歌如此好,简直不比原唱逊色多少。

大家还要赵刚继续唱,赵刚想自己一个司机,还是把握住分寸比较好,就婉言拒绝了。然后退到门口,协助服务生拿些啤酒果盘之类,并不靠前。随着时间的推移,包房内气氛开始混乱起来,已经有人喝得醉得歪倒在沙发上,还有的人见势不妙,偷偷地溜走了。倒是几个女人脱身不得,轮番被男人们邀请跳舞。

赵刚看到朱士强虽然唱歌不行,但是似乎对跳舞这件事很感兴趣,怀搂着女人,随着音乐轻轻摆动,陶醉在一种虚无的境界里,暂时忘却了工作和生活的烦恼。赵刚观察到,朱士强并没有总跟一个女人跳舞,可能也是为了避嫌,他挨个跟不同的女人跳舞,即便这样,但还是有区别的。赵刚在跟别的女人跳舞时,总是很刻意地保持着一定的分寸,那姿势相对比较正规。但是轮到孙盈盈时,就不那么“规矩”了,两个人的手亲密地攥在一起,朱士强紧搂着孙盈盈的小蛮腰,孙盈盈似有意无意地将头靠在朱士强的肩头,感觉就像一对恋人一样。

赵刚观察到,两个人跳舞的时候也有些小动作,不时地在彼此耳边说些什么,偶尔朱士强还会坏笑一下,孙盈盈时不时地抽出手使劲儿掐朱士强一把。当然,这所有的一切赵刚看到了,就装作没看到,至此他也没多怀疑什么。心想领导也是人,也需要有一些私人空间,也需要结交一些私人朋友,过一些平凡人的私生活。

这次聚会差不多进行到了深夜,众人才尽兴而归。孙盈盈主动提出要搭朱士强的车子回去,朱士强说:“那你坐前面吧,我正好坐后面休息一会儿,喝了不少酒。”孙盈盈也没客气,就打开车门坐到了前面去。就在孙盈盈坐到座位的瞬间,赵刚一下子闻到了一股女人的香水味,赵刚皱了一下眉头,觉得这香味怎么这样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赵刚发动起车子,问孙盈盈道:“孙姐家住哪里?”孙盈盈道:“富华小区。”赵刚就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子,向富华小区驶去。

兴许是朱士强真的喝多了,闭合着眼睛窝在后座上没有说话,倒是孙盈盈主动跟朱士强搭话道:“我看你今天玩得挺开心啊?”

朱士强依旧没有睁眼,嘴里回答道:“还行。”

孙盈盈又说:“我看你和王敏的舞蹈配合得也不错啊,挺有感觉呗?”孙盈盈这话里分明带着一股子醋意。

这次朱士强睁开了眼睛,瞟了前面孙盈盈一眼,没有说话。孙盈盈见朱士强没有说话,继续追问道:“问你话呢,咋不回答呢?是不是跟王敏跳舞特有感觉啊?”

朱士强有些不耐烦地说:“别整那些没用的,就是跳舞而已,能有什么感觉,然后用眼睛瞅了瞅赵刚,暗示了孙盈盈一下,意思是让她说话小心点,毕竟还有赵刚在。”

孙盈盈是何等聪明的女人,立即就意识到在赵刚面前这样说话有些不妥,便拉过话题,转身冲赵刚说道:“小赵啊,真没想到你的歌儿唱得这样好,改天孙姐有机会请你一起去唱歌啊。”赵刚歪过头说:“好啊,没有问题。”孙盈盈又随便和赵刚闲聊了几句,简单问了他的工作和生活情况。

很快,富华小区到了。孙盈盈扭头对朱士强说:“我到了。”然后下了车。

朱士强像没听见似的,窝在后座上连声都没吭。孙盈盈似乎并不介意,又对赵刚挥挥手说:“慢点开啊,路上小心。”赵刚“嗯”地答应了一声,然后眼见着孙盈盈习惯性地甩了一下长发,那满头黑发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飘逸。赵刚目送着孙盈盈步入富华小区,然后发动起车子,向朱士强家中驶去。在拐过街角的时候,赵刚看到了国税大楼,一下子想起什么似的,记得上次朱士强到这里办事,却直接拐进了旁边的小区里,这国税局旁边的不正是富华小区吗。赵刚又联想到孙盈盈的满头长发,还有她身上那特别的香水味,以及刚刚两个人在车上的对话,突然就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她,对,就是她——孙盈盈。而且赵刚突然还想起朱士强曾经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过,那么也就是说他曾经跟孙盈盈是同事,那么两个人完全有可能那时候就有了亲密接触,建立了不正当的两性关系。赵刚联想到这些,心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孙盈盈下车后,朱士强知道这个晚上可能酒喝得过多,话说得也过多,怕是有过分的地方,尤其他跟孙盈盈的事情,千万别露了马脚。就问赵刚道:“嗯,今晚可能喝多了,我刚刚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错话,或者办什么错事?”

赵刚从车子的后视镜看了朱士强一眼,说:“没有,挺好的,谁还没有几个朋友,大家在一起聚会玩一玩是很正常的。”

朱士强对赵刚的回答很满意,点点头道:“嗯,这几个朋友多半都是原来在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和好友,大家在一起放肆惯了,包括你孙姐,我跟她也曾经在一个办公室工作过,她拿我也不见外,当我是亲哥哥一样。”朱士强欲盖弥彰地说道。

赵刚点点头说:“哦,我感觉孙姐这人挺好的,热情、开朗、大方,不愧在政府秘书科工作,素质就是不一样。”

朱士强点点头,对赵刚的表现很满意,正在这时,他打了一个饱嗝,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差点就呕吐出来。朱士强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喝多了,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恨不得马上找张床躺下,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YMLlaVEhOmrhIiMGQoMqAXuYXGWQv05K/bpGug5QCILymIfrl9ox2QSjCgkzlM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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