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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关于企业改制的设想,金长永早就与市国资委主任路明远谈过多次。

这天晚上,金长永约好与路明远见面。

他们都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走进了秀水名人馆。这是一家门脸并不太豪华,而实际上却具有相当消费档次的一家酒店。一个名叫“名士小雅”的包间里,只坐着他们两个人。房间并不大,却显得温馨而恰到好处。这是金长永亲自预订的。金长永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不少人都认识他。一个服务员小姐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董事长想吃点儿什么?”

“你看着来吧,今天全权由你负责。先上一瓶五粮液。”

十几分钟后,菜陆续上齐。最让金长永得意的就是一些生吃菜肴,生吃鲍鱼、生吃对虾、生吃三纹鱼、生吃澳洲赤贝等等。不用金长永张嘴,每次只要他一到这里,服务员就会明白,这是他一定要点的菜肴。

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客套,便进入了实质性程序。显然,他们之间是很熟悉而又很亲密的那种关系。金长永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边吃菜一边慢慢地聊了起来,像是漫不经心,“路主任,改制的事,进展得怎么样?”

路明远并没有马上回答。

金长永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路明远,有些慢条斯理,“有些为难?”

显然,路明远并不是没有听见金长永的问话,而是在考虑着应该如何回答。

“企业改制这是一个方向,不过上面对国有企业改制是有许多明确要求的,也不是谁想改制,都能如愿。”

“这我知道。我听说秀水商场早就着手做这方面的工作了,我们可比他们晚了许多。他们能运作成功,我们当然也应该能运作成功。”

“不是早晚的事,而是如何控股的事。”

“这个道理我早就懂,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交流这样的问题。”金长永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路明远举起酒杯,大口喝了一口,“金总啊,我不客气地说,你还在这里急着改制呢,看来你是根本就不懂啊。就算你懂得一星半点儿的,也是一次次从我这里学去的,你还是没吃透国家对国有企业改制的政策规定啊。”

路明远缓慢的腔调,彰显着他的老道。

路明远在国资委副主任和主任的位置上已经坐满了足足十年。他明白,依他与金长永差不了多少的年龄来看,他很快也会退休回家。剩下的一两年时间,将是他最后的冲刺阶段。面对着金长永的请求,面对着金长永与他多年的交情,面对着这些年来金长永给他的好处,更面对着三宇发展总公司真的改制这样的机遇,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完全可以好好利用的机会。而之所以说这是一个机会,那是因为如果改制成功,对金长永而言,就不再面临退休的问题。那时,像现在这样的一个企业就将会变成民营性质。而那时,金长永是不会不念及自己的好处的,自己或许也会占有些许股份。

关于这一点,不仅仅是路明远心里明白,金长永当然也明白,只是已经谈过几次,都不想再赤裸裸地涉及这样的问题而已。

“我如果什么都能搞明白,什么事都能办得到,那还要你老兄干什么?”放下酒杯后,金长永哈哈哈地笑着。

酒瓶中的五粮液越来越少,金长永和路明远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室内的气氛越来越适合他们彼此将埋藏在心中已久的心思挖掘出来。

路明远把身子往后一靠,已经带有几分酒意,“我明白你老兄想对企业进行改制的真正用意,你是想由你对企业控股。我想问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还没有等路明远把话说完,金长永就打断了他的话,“谁说我想控股了?我也就是想在我的任内实现国家倡导的国退民进的计划而已。你说呢,路主任?”

路明远坐直了身子,用蔑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金长永,“金董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用谈什么改制了,那你还改什么制呀,这样干下去就行了。都是老中医,你就别和我玩这套了。看起来,你并不是像我说的那样什么都不懂,而是在和我做游戏呀!金董啊,既然这样说,那我们就不必在这里耽搁时间了。我对这个话题是没有多大兴趣的。”

路明远站了起来,“我还是早点儿回家,抱抱我那可爱的大孙子吧。”

金长永没有想到他的这么句话惹得路明远如此不高兴。他马上站起来,挡在了路明远前面,“路兄,我也没有说什么呀,你何必这么沉不住气呢?坐下,坐下,都是老弟我不好,不应该这样说话。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金长永连拉带拽,终于又让路明远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路明远这才说道:“你老弟真是不够实在,关于改制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谈过多次,你还和我兜这么大的圈子,何必呢?我也不是不明白,改制完后,国家还是会占有一定的股份,可除此之外,你一定会想办法成为民营资本部分的最大股东,不然你就不会这样热衷于企业改制。你不就是奔着这个角色去的吗?我说点儿不好听的话,你不能在我面前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这话可能难听一点儿,但就是这么回事。你是既想占到大的便宜,还想让别人觉得你完全是为国家着想,你可以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吗?你还没到这个企业干的时候,我就在国资委干了多少年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路明远的一番话,几乎让金长永无地自容,可他明明知道自己理亏,又好不容易将路明远劝了回来,即便是这番话再不好听,自己也不能再有丝毫不满意的表示。金长永明白,他要想成功地走出这一步,是绝对不能越过市国资委这一关的,而且到时候,省国资委甚至国务院国资委的许多关系,都必须由路明远出面去协调。

想到这里,金长永特意为路明远倒满了酒,自己先举起了酒杯,和蔼地说道:“路主任,我再道一声对不起。来来,喝酒喝酒。”

路明远终于在心理上接受了金长永的道歉。他也举起了酒杯,与金长永碰了一下杯,将酒一口送进了嘴里。

金长永终于涉及到了实质问题,“不管我有多少钱,最终我还是会想办法继续掌控这个企业的。”

“这才是你最真实的想法,你早就应该这样和我说话。可你还是没有说你准备拿出多少钱来操作这件事情。”

“现在这个公司的资产是可以将它以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的形式进行剥离的,除了有形资产以外,剩下的就是无形资产了,而无形资产就没有多少了。”

路明远打断了他的话,“无形资产不是没有多少了,大量的客户、已经形成的品牌效应,还有企业形象、企业信誉等等,都是无形资产,而这些无形资产潜在的效益是巨大的,那就看你把它看成多少个亿了。你当然会有意识地低估这方面的价值,以利于你的改制计划的实施。这是瞒不过我的。”

“你是行家。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干法,绝不是我的创新发明,而以前改制的企业不少都是这么干的。不然,本来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人,怎么会有的人一下子就成了千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呢?”

“还是不要说别人,就说你自己吧。你是想在剥离完后,再让国家控股的那部资产大量缩水,你采取的办法就是增资扩股。即用募集民营资本的方式进行所谓扩资,原来的一个亿,变成了三个亿,这样国家控股部分就等于变成了百分之三十。而你可以多找几个民营股东,让他们占有的股份比你少,你就成了民营股份的最大股东。这样你就可以控股了,你是这个意思吧?”他停顿了一下,“而那部分无形资产,则归你新的改制后的民营企业所有,一切完事之后,由你控股的民营企业继续经营你公司原有的业务,而企业的性质已经发生了变化,这就是所谓的民进国退。我说得对吧?”路明远终于把话全部摆到了桌面上。

“看来,你老兄确实是个行家。”金长永的脸已经涨得绯红。

“其实,你也并不外行,你早就派人把这些事情搞得一清二楚,才开始主动和我接触,这我早就知道。可你又在我面前犹抱琵琶半遮面,现在终于把实话都说出来了。我还是想问你,按你上报的材料看,你至少也需要出资几千万呀?你有这个能力吗?”

“嘿嘿嘿,我是会想办法的。”金长永觉得这样说不是太妥当,便又补充道:“这些年来,我的年薪也不少啊。”

路明远没有再就此追问下去。

此刻,金长永接到了金长来的电话。金长来知道金长永正在外面忙于应酬,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金长永借着来电话的机会,匆匆忙忙地与路明远将剩下的酒全部喝下。当他们走出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这些天来,金长永一直想面见丛世南,一直就没有找到他。在这个公司里,不仅仅是中江渔业公司,而是在整个三宇发展总公司内,几乎没有谁敢打听丛世南每天都在干什么。当找不到他的时候,就更没有人敢打听他去了哪里,都在干什么。就连金长永在他面前,也有几分怵意。

别人不敢过问他的去向,那是因为谁都明白丛世南与金长永的关系。而金长永在丛世南面前之所以会有那种感觉,只有金长永自己知晓其中的道理。

那天,当金长来到他的办公室找过他以后,他就更加着急想马上见到丛世南。

金长永回到了家里。

走进客厅后,他把灯打开,偌大的客厅内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妻子早就去了美国,她在那里已经逗留好长时间了,是因为他们的女儿的孩子在那里需要她帮忙照顾。

还没有等金长永坐下来,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立即接通了电话。他一听就知道还是金长来打来的。

“这件事就这么急吗?”金长永很不耐烦地说道。

“我怕夜长梦多。”金长来的情绪是焦躁的。

“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你就自己去找丛世南嘛。让他出面解决一下,不就完了吗?”金长永应付着。

“我根本就找不到他,连电话都打不通。他像是在躲着我。”

“他躲着你干什么?你不说他去了杭州吗?”

“是去杭州了,那是他告诉我的,可他不应该把手机关掉呀。”

“这次在海关方面出了问题,是你没伺候好他们?”

“换人了,原来管这项业务的人几乎都换了。”

“那你就更不能找我了,你还得想办法找到丛世南,他的能量比我大多了。我出面还不只是个牌位?以前有事时,都是他提前和人家达成了默契之后,才由我出面解决的。”

不管金长来怎样央求,金长永最终还是挂断了电话。 BLSh9JACBNK2RiRxadX40II3j2SuMgJHo4m7jb4uUrVa5YWbqGJvpJEMoc+Ku1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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