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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你是骑士我是公主

街角的7-11超市还在营业,发蓝的白炽灯光里,满面倦怠的赤川月影麻木地清点着货架上的货物。这活儿挺无聊,但是这活儿可以让脑袋成功地放空。

“那爽呆了!下次你一定要带上我,拜托!”熟悉的女人声音,让赤川月影飞快地将视线穿过落地窗,是姗妮。

显然,变成学校里公认的“涩谷女”并不会影响她拉拉队队长的地位,也不会挽留住她的心。赤川月影很快地低头,他已经不大记得这个被所有人简称为“姗妮”的女人曾经是自己的女朋友了。

“赤川君,你输错了价格!”三池春子在柜台冲他喊。三池春子是一个浅色头发不太好惹有点自命不凡的女孩。这是当然的,因为她是那个风间麻斗的学生。

成为风间麻斗的学生,大约只会变成两种样子,要么像赤川月影这样变成忍者神龟,要么像三池春子一样变成狂躁的真理卫士。当然你也可能变成第三种……

手机上传来校园BBS论坛上的新消息,来自最热的八卦版块--绯闻王子:松岗真一走进了雾山优的“鬼屋”。难道他们会开始甜蜜的同居生活?或开始流行的姐弟恋?

下面的最热回帖是--如果雾山优想,那么答案就是YES,因为没人能对雾山优说不。

--医学院老人

成为风间麻斗的学生,你还可以变成第三种:雾山优。

松岗真一坐在雾山优散发着霉味、汗味,或者还有上一次呕吐在上面的发酵梅酒味道的沙发上,当然,如果海绵加铁架子能称之为沙发的话。

上帝啊!

这个房子破得流浪汉都不会理睬,天知道雾山优是通过第几感找到这个CBD别墅的。

“真一,你好!姗妮很辣对不对,她嘴巴好厚,腰扭起来……呵呵……性感!”显然松岗真一左腿上的男孩已经彻底醉了,喷着淡褐色的唾沫,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睡着。

松岗真一的右肩上还靠着一名喷着酒气玩扑克的家伙,他的对手们歪斜地躺在雾山优的地板上,屁股下枕着大堆的废报纸,或者一大块吃剩的炸鸡。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冻得直哆嗦--这个别墅是自然环保型,所以没有空调或者暖气。

其他的社团联合会衣冠楚楚的精英们分散在房子的各处,他们也许在讨论着微胶囊技术,或者讨论着保护红杉、大熊猫,或者玩着某种游戏,或者只是躺在那里用嘴嚷嚷而已,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手上都有酒,而且现在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这不能怪他们,这房子寒冷得过分了!

松岗真一四下望了望,没有看到雾山优和雾山明一郎,于是……

逃走吧!菩萨一天内第18745次对他说。

其实做一个合格的平凡大学生并没有那么难,让学生会和社团联合会都去死!松岗家的真一其实没必要和那些没背景的家伙一样为就业和研究生名额斗得头破血流。松岗真一这样想着,站了起来,马上又被一只手按了下去,眨眼间他的左手上已经多了一瓶喝了一半的散装清酒。

刺鼻的酒精味让他觉得,那瓶玩意基本上可以当火箭燃料了!

“松岗真一,你摸上去像冰块一样!”雾山优有点懒洋洋的声音藤蔓一样缠绕住松岗真一的耳朵,而雾山明一郎悄然无息地在松岗真一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好,松岗君。”雾山明一郎看上去跟他姐就是两个家庭出来的,很礼貌,大家都玩得很疯,他却没喝多少酒。

“你好,雾山君。”松岗真一也表现得很礼貌,并且试图让自己尽量地自然。虽然他没有兴趣加入社团联合会,但是以他前学生会副主席,还跟社团联合会前会长干过架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别有用心几乎是强制的出厂认证。

“你打算搬过来,跟我姐一起住?”雾山明一郎表情平和,很难从上面看出他在想什么。

松岗真一决定小心点。

“我没有想好。”

“不!你已经是我的室友了!亲爱的!”

忽视喝高了的雾山优,松岗真一和雾山明一郎的谈话在继续。

“呵呵,一般人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包括我。这个房子太孤芳自赏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狼崽子!”继续忽视雾山优吧。

“我想是的,我需要一点儿时间来考虑一下。”松岗真一说。

“你还要考虑什么?你还要跟你妈打电话吗?你已经长大了,有独立选择的权力,而且我不喜欢嫩草,不会半夜骚扰你的!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算啥啊?我都已经敞开胸脯等着你了……”

“恕我直言……”雾山明一郎有点冒冷汗地看了雾山优一眼说,“我家老姐绝对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室友!除非你有被虐倾向……要知道她是唯一能跟着风间麻斗6年半的人!”

“哦……多谢你的提醒,雾山明一郎,谢谢。”松岗真一终于明白他头顶那个缝了11针的伤口的来由了,雾山优是风间麻斗的学生,那个医疗界的摇滚巨星一样的--风间麻斗!

现在看来雾山明一郎人还挺不错的。

“撒谎!我是最甜美的室友,我有连续6年医学院票选最性感的嘴巴!”

雾山优学姐,你可以去隔壁房间待一会儿吗,带着你那副巨大的黑胶眼镜!

松岗真一终于坚持不住将他的视线移到旁边那个不断插嘴的家伙身上。

而雾山优取代了她右肩玩桥牌的男孩,一只手靠着他,一只手拿着一只盛满液体的纸杯,正试图把踩到不明黏稠物的拖鞋在地上的男孩身上擦干净。

那男孩挣扎着不停梦呓道:“优姐,别,别……”

天哪!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雾山优即便再漂亮,也绝对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女性!松岗真一这么想着。

“最近论坛上有很多你的消息。”雾山明一郎突然说,脸上浮现出笑意,“真一君,你是绯闻王子版面最红的明星。”

“哦……那并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松岗真一敏感地察觉到了话题的转移。

果然,雾山明一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高仓知道你回来了吗?我听说你们之间有一些矛盾。”

“我想我和高仓之间的矛盾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我其实并没有想过要住在这里。”松岗真一生硬地回答,他没有心情和雾山明一郎周旋。社团联合会不属于松岗真一,松岗真一也永远不会幻想社团联合会。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很高兴认识你,松岗君,你比照片上要帅!”雾山明一郎礼貌地向松岗真一伸出手。松岗真一心想,和他握手就是他在这个房间里最后要做的事,之后他将永远地离开这里。

“嘿!你没有想过住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雾山优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被酒精和寒冷弄成淡粉色的嘴唇上闪耀着微弱的光。

松岗真一很困难才让他的视线没有被那张比AV女星还要魅惑的嘴吞没,撇开那副黑胶眼镜和鸡窝一样的乱发不谈,雾山优真的很漂亮。

“对不起,雾山学姐,我觉得这里不适合我。”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你都还没有喝我给你的酒呢!”雾山优有点生气地说着,睫毛用力地上下扇动,比划着指向松岗真一手里的酒。

这不是酒,这是杀人用的毒药!松岗真一咬着牙齿,瞪向雾山优。而雾山优眨着眼睛,反过来瞪向他:“在非洲的某些部落,如果你拒绝首领给你的毛毛虫,甚至有被剥皮的可能。而我只是想让你喝点酒而已,别这样‘娘’啦!”

“我‘娘’?好吧,就一口!喝完我就离开这里!我再一次严肃地告诉你,我不会住在这里,哪怕你不收我煤钱!我恨煤!”松岗真一举起左手狠心地给自己来上一口,火辣的酒精沿着他的喉咙直灌下去。

下一幅他看到的画面--是卫生间黄褐色的水渍。

杀了我吧,老天!

头像要裂开了一样地痛,就像锥子想要从里面钻出来。

“浑蛋!”松岗真一用力地揉了一下眼睛,不明白现在的情况究竟是代表了什么?

他的头痛得要命,而这还不是他身上最痛苦的部位,他的背……他觉得他的背都要变成大街上的冰块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努力使自己清醒起来,并且试图让自己坐起来。

当他第三次试图直起腰来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软绵绵热烘烘的家伙盘踞在他的身上,将他当做床垫,在松岗真一为了自救要离开时还用力地试图反抗。松岗真一的后背隔了一件厚外套直接靠在浴缸上,而那个盘踞在他身上的家伙裹了四床被子,还不时柔弱地皱鼻子。

这是东京的11月初!流浪汉都有一条毛毯!

松岗真一真的记得他昨天只喝了一口酒,真的只有一口,好吧,也许是两口,也许……浴缸边有两个空掉的清酒瓶子,显然答案是一斤左右。

“雾山优!放开我……让我起来,八婆!”

回答他的是空荡荡的卫生间。

“我警告你,不要逼我使用武力!”那个缩成一团的家伙睡得跟冬眠的金花鼠一样。

经过全套警告戏码,快要发狂的松岗真一终于决定改变戏路。他用力地揉着那团毛茸茸的生物:“雾山优,嘿,美女……雾山优!起床了,雾山优!亲爱的雾山优!”

“哦……几点?”雾山优金花鼠一样嘟着脸,眼睑上泛着微醉的红光。

她看上去脆弱而性感,松岗真一不得不吞咽了一下口水才让已经很乱的脑袋变得严肃。

这个女人比他大四岁,而且绝对不能碰!

“我不知道几点了,但是五秒钟之内你不从我身上离开,我就卖你去北海道!”

“你真下作!”雾山优骂骂咧咧地从他身上离开,当然还卷着她的那些被子,她看上去就像一块过于肥腻的蛋糕卷。

松岗真一还不太清楚昨天晚上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他想找个人问一下,不过那个硕大的胖嘟嘟的蛋糕卷艰难地移回她自己的房间后又立刻陷入了沉睡。

看来那些社团联合会的家伙们为了避免自己被冻死而一起离开了这里,整座房子都安静得可怕。

而松岗真一走出浴室,找到了他和雾山优会在浴室睡着的原因。走廊的地板像元旦节过后的商业街后巷,鲜花、撕掉的法国国旗、燃烧了一半的纪念品、干掉的呕吐物,还有吹成气球的大量套套,这帮人比学生会的浑蛋们还疯!

走进客厅,一座用啤酒瓶建造的金字塔,还有更多的鲜花、呕吐物、报纸等,而电视机里在播着一套标志为CCTV-1的节目。这是什么台?老天,他们似乎在说中文,老天,这是中国的电视台!天知道雾山优是怎么用她的水壶信号接收器收到这个的!

松岗真一很想放弃,但是他还是决定继续探险。楼梯还算不错,除了依旧麻痹的山田一家被人很整齐地按照辈分一梯一个地放着而已。最上面的一只,也就是山田本人,还被人好心地换上了一套芭比泳装,看来社团联合会的人真的挺疯的。

楼上是雾山优的卧室和她传说中的工作间。松岗真一对那个让他接受过极刑的地方没好感,他推开了雾山优的房门--昨天他唯一没有参观过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卷得浑圆的被子蛋糕卷,而后是全套绝对来自欧洲皇室的高档家具,以及泛着辉煌金光的大理石地板。

那张大得可以跳交谊舞的床上甚至罩着真丝的床帘,干柠檬色的木器表面闪耀着历史沉淀下来的棕红光晕,还有天花板,上面是纯手绘的天使降临。

这个房间简直就是17世纪国王……不,准确地说是公主,公主的卧室!

而公主是那个卷成团的“医学院女王”。

松岗真一想起他的房间里,有凶杀案遗留的血渍,钢丝床,还有写满污言秽语的布衣柜。好吧,那不是他的房间,他拒绝承认。

但是,这个糟糕透顶的雾山优!怎么可能有人会愿意与她同住!

松岗真一从脚底运起一股劲道:“去死!浑蛋!”

“我要离开这里!我会永远离开这里!”松岗真一怒吼着转身离开,然后他会将这个地方永远遗忘。

他转身,鼻尖几乎撞到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哦!”

“哦!”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但是松岗真一的声音更加惊讶,而那个男人的却藏着丝丝奸计得逞的兴奋。

乱糟糟的银灰色头发,一双过分亢奋的凸眼睛瞪着,胡渣里的嘴角隐藏不住傲慢和狡猾。那是一个任何人看到都不会有“啊哈,今天天气真好”的感觉的脸,狐狸一样狡黠又像银松一样高傲。

“该死,你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松岗真一大声地抱怨,他的心脏现在还像要跳出胸口一样快速地跳动着。

“我当然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我以为你会去吻她呢!浪费我的时间,滚开,狗熊!”男人粗鲁地推开松岗真一。

如果不是刚刚亲耳听他那样说,松岗真一绝对不相信这个傲慢的人曾经试图偷窥。

“顺便说一句,你的背看上去非常僵硬,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新的脊椎保健药物研究计划?”男人飞快地笑了下,边对松岗真一说话,边拿出口袋里的--辣椒油。

“你知道,在美国有很多大学生都以帮助新药开发赚取零花钱,现在日本也有这种好差事了啊。这是好事,可以造福于民,而且就算你因为尝试新的治疗方法不幸瘫痪了,那话怎么说来着……”男人一边撕开辣椒油包装,一边媚笑着对松岗真一说,“恭喜你,你就可以逃避进入社会的阵痛了!哦……我太善良了,那个,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哦……我们等会儿再聊。小优,起床了。”

为什么要有辣椒油?

这一刻,松岗真一简直认为这个男人就是佛祖本人。

用来唤醒那只熟睡的蛋糕卷,还有比辣椒油更好的配料吗?

只需要两滴,实际上你只需要滴两滴在对方的鼻子里……但是那可不是风间麻斗先生的作风。

“啊啊啊!我的鼻子!”雾山优尖叫着从她的被子里跳出来,身上……

松岗真一看到了一套廉价的三点式外加魔鬼身材。

“哎呀呀……我老了,受不了这种刺激了!”风间麻斗一边给雾山优拿衣服一边转过头埋怨似的说,“你忘记你答应过我,在今天早上……”风间麻斗看了一下表,继续说,“10点前,弄两个脑震荡的家伙到我的办公室,搞定那个关于咖啡因实际上能够加重脑震荡后遗症的实验的。而现在,我很不幸地通知你,已经9点半了!所以,你还有半个小时跟你奋战了六年零三个月的学位说‘你好’。”

“你不能这样对我,麻斗!呜呜,我的鼻子!”

“29分钟。哦,顺便告诉你,我刚刚在街对面的煎饼摊吃了一个热煎饼,但是他居然找不开一万块的票子,所以我告诉他我是你的爸。”风间麻斗又看了下表,幸灾乐祸地说,“哎哟,28分钟。”

“魔鬼麻斗,该死的,我的鼻子……”雾山优飞快地套上她那些乱糟糟的衣服。而风间麻斗已经杵着他的手杖准备和街对面的咖啡馆来一次亲密约会了,当然还是以雾山优老爸的身份。

“他们怎么可能相信你是我爸!”

“当然可能,我告诉他们我娶了一个乡下的粗野女人做老婆!”风间麻斗路过松岗真一身边,用手掌敲了下松岗真一还很僵硬的背,“你真应该试一下我的新药。不过,我想公主殿下现在更需要你。骑士!拿出你的诚意来,去街上随便找那么两个人,给他们两拳--记住是头部,公主就得救了!邪恶的还娶了乡下老婆的父皇会暂时消失的!”

“嗨,山田……嗨,真一……嗨,梅子……嗨,哦,梅子,这是你新找的男朋友吗?你这个好色的家伙……”楼梯上传来风间麻斗欢快的谩骂声。

请问,这座房子是噩梦工厂吗?

“那就是风间老师?”松岗真一打破了自己的诺言,又跟雾山优说话了。

哦,他绝对不应该这样做,他在做这辈子最坏最坏的事。

“我的骑士……真一!我的骑士!”一个棉花团子扑了过来。

天哪!

“你向我发誓,只要把那两个家伙弄进风间麻斗的办公室,你就保证永远都不认识我。”

“好吧,如果你把那两个家伙弄进风间麻斗的办公室,我就保证假装从来都不认识你。但是,真一,这是不可能的,我看过绯闻王子版的更新了,大家都在猜测你什么时候会动手追我。”

“哦!”松岗真一翻了一个白眼。

追雾山优?他真的考虑过自杀。

而他的表情让雾山优误会了:“拜托,你不会真的想追我吧?和我同室的第一条……”

“去你的同室协议!我不会搬进那所房子的!绝对!”松岗真一怒吼道。

“好啦,你声音小点儿,我们现在要做的并不是谋杀美国总统这样光明正大的事。”雾山优眨着眼睛做了个鬼脸。

松岗真一差点直接给她来上一拳。

“第一,谋杀美国总统并不正大光明;第二,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好了,不要抱怨了。我们俩走进校医院,然后说服两个脑袋受伤的家伙自愿去接受风间麻斗的咖啡因实验,搞定。然后你去找你心目中的希尔顿酒店,随便哪里都行;我假装我不认识你,然后回我的故宫。”

“故宫?故宫是什么?”

“伙计,故宫是中国的宫殿!你一定没有好好儿看电视!”

松岗真一觉得他的理智在被蒸发:“不是每个人家里的电视机都只能收到一个叫做CCTV-1的中国电视台!”

“好吧,你得承认我其实很有语言天赋。我甚至听不懂中文,但是我却通过那个家伙知道有个地方叫故宫!它还是中国的宫殿!”雾山优固执地争论着,那张被指甲花的汁液浸染过的迷人双唇又一次傲慢地嘟了起来。

“好吧,你赢了,公主殿下!”松岗真一决定认输。

实际上,没人能够违抗雾山优,这是真理。

“来,让我们做这个!”雾山优深呼吸一口,迈步走进校医院。

两分钟后他们两个走出来,头上多了一点儿别的东西,比如脏的内裤和被当成飞镖的空针管。

“我只是说了一句你好而已。”雾山优阴郁地说着,睫毛的阴影盖在眼眸上,好像晴朗的天空忽然飘来了几朵灰色的云。

“天知道这已经是你第几次来这里找受害者了!你就不知道换一个地方吗?”松岗真一恼怒地扯下扎在他肩膀上的针管。

如果不是那个叫雾山优的家伙看上去都要哭出来了,他会立刻给她几拳,为了那些可怜地病人。

“他们怎么忍心对我这样可爱的女生动手?”雾山优带着哭腔抱怨着。

松岗真一翻了个白眼说:“可爱的女生在哪里?我只看到一个魔鬼般粗鲁的女人!”

“怎么办,骑士?”雾山优抬起她堆满了泪水的双眼,眉尖还有轻微的颤抖,牙齿咬着下嘴唇,“看来,我只能让你去冒险了!你看那边那对情侣看上去挺讨厌的,你上去给他们两拳吧!记住,是脑袋,最好是后脑勺。”

“老天!我刚刚居然还想安慰你!”松岗真一愤怒得大吼,“你是我见过的最烂的女人,你和山田一家哪儿凉快哪儿去!我……”

松岗真一突然住口,赤川月影正在街口瞪着他那双小鹿一样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嗨,松岗君。”

“嗨,月影。”

赤川月影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友好,可惜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看上去趾高气扬的学生会成员。

“嗨,雾山学姐。”

“嗨,赤川,哦……”

松岗真一身边也很不幸还有一个叫雾山优的家伙。

“啊哈……”雾山优闹腾地叫了一声,抱肘在旁边站好,睁大了她那双大眼睛,像极了等待新年焰火的小孩子。

这个女人真的已经研究生三年级了吗?松岗真一不禁很不合时宜地这样想。

“雾山优……”松岗真一咬着牙齿吐出那个要命的名字。

“哦,你回来了。”赤川月影明白他必须说点什么,但是他还是想将谈话维持在友好级别。

“嗯,我回来了。你看上去……不错。”松岗真一的喉结在上下移动,实际上他确实有点紧张。

“我挺不错,就是和姗妮分手了。”赤川月影眨了一下眼睛,浅栗色的刘海因为风晃到了他的额前,他把头发拉到脑后,似乎又有了一点活力,对着松岗真一勉强地笑了笑,说,“实际上,我想告诉你,我并没有想怪你的意思。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且我想你也受够了。”

六个月,一夜情换来的是六个月!松岗真一觉得他已经承受了超过他应该承受的惩罚。

“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说。我很抱歉,月影……”

看到这两个严重欧化的新新人类开始变回传统日本人,赤川月影身后的男孩们已经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松岗真一可以理解他们,毕竟他们都是好战的学生会新鲜人,但是那个叫雾山优的女人凭什么也一副吃坏了东西的样子?

或者更准确地说,她就是一个抱着爆米花跑去看《变形金刚》的影迷,结果却意外地走进了《入敛师》的影厅。

“哦,我只想对你说这个,我已经说完了。”赤川月影依旧克制着自己。他其实很清楚,姗妮那天晚上会走错房门,有一半的功劳属于高仓慎,另一半归功于姗妮自己,只不过他不能表现出他知道。

“月影,我想我们以后见面还是可以互相打招呼的……”松岗真一摆出他屡试不爽的小狗般友好的表情,“就像普通朋友那样。”

“哦……”赤川月影想控制住局面,但是松岗真一显然太心急了。

“去你的!松岗,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垃圾!败类!”后面一个红头发、满脸雀斑白得吓人的瘦小子跳了出来。

附和他的人紧随其后:“像朋友一样?松岗真一,这个学校里没有人会想做你的朋友!”

局面开始混乱,但是还是能够控制的,只要松岗真一忍住,忍住那些无端的嘲笑。

“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人渣做朋友,除非那个人也是人渣……”

“你在说谁是人渣呢?”

雾山优!哦!雾山优!

“关你什么事啊!松岗真一的新情妇!”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话说到这份上,还能干吗?

雾山优完全不顾她真的个子很小还是女生的现实,跳起来撞向那个丑家伙的脑门!

那是很重的一下,雾山优立刻捂住头后退两步,倒进了松岗真一的怀里。

“死”去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打他们的后脑勺!我的骑士!”

上天一定是恨死松岗真一了。雾山优再可口,可是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想和这个女人搞在一起。

“松岗真一,你就是一个大!”

“你再说一句看看!浑蛋!”松岗真一挥出了他运动员般强壮的手臂。当然,第二拳的目的地是那个红发小子的后脑勺。

“真一!你给我住手!”赤川月影冲松岗真一吼,脑袋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么一下,有点眩晕……但是他知道出手揍他的人不是松岗真一。

“是谁?嫌这里还不够乱吗?”赤川月影大叫着挥拳向后--风间麻斗正用“我要吃掉你,连你的骨髓都吸干净”的表情瞪着他。

“风间……老师?”

“啊哈,是我,小白脸!”

“啊?”赤川月影有那么一瞬间完全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他应该回老家大阪而不是待在末日之城东京吗?

当然不是……起码他现在还有用处。

松岗真一被迫用拳头狠揍那个块头最大的家伙的小腹,因为他的脑袋实在是太恶心,而他口里的那些脏话又实在是太让人愤怒。

背后忽然风声凛冽,松岗真一回头看到一个骨节分明的拳头离他已经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了。

“不准打我们家真一!”

拳头和拳头的主人应声倒地,他背后站着双眼冒火的雾山优。她果然是柔道黑带……但松岗真一什么时候成了她家的真一了?

“哦,真一!后面!”雾山优突然大叫,嘴唇吓成了O型。

松岗真一看都没看,就送出了他又硬又猛的拳头,有一颗石头一样的东西擦着他的小指头飞了出去。

完蛋了,那是一颗还带着牙龈肉的牙齿。

是时候清醒一点儿了,松岗真一看到地上躺着的四个学生会成员,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你还傻愣在这里干什么?等他们爬起来报复吗?”雾山优冲过来拉住他的衣领。

他开始飞快地跑起来,好像自我意识突然罢工,将他身体的指挥权交给了那个抓着他的公主。

“赤川,我认为你应该带你的朋友们到我的办公室去。我会给他们一次免费的治疗。”是时候将舞台交给公主的“老爹”--国王风间麻斗了。

他甜笑着,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重返单纯美好的17岁,但是赤川月影知道这都是幻觉。

“风间老师?”

“奴隶一般都不会试图反抗他们的主人,你知道为什么吗?”风间麻斗忽然将他的脸逼近赤川月影,“因为他们害怕主人会毫不犹豫地剁掉他们的双脚!”

赤川月影还能说什么?他不是雾山优,他跟大多数被疯子天才风间麻斗奴役的乖学生一样,从第一天起就有被奴役到死的决心。

“来,同学们,让我好好地照顾你们。瞧那些坏人们都干了什么!我的学生们啊!”风间麻斗紧皱着眉头,看上去是那样地为人师表,“绯闻王子版应该好好记下今天--松岗真一为了他的新公主雾山优不惜向学生会挑战!”

30秒后,一张雾山优倒在松岗真一怀里,而松岗真一双目喷火的照片伴随着风间麻斗的名言出现在绯闻王子的头版头条:松岗真一为了他的新公主雾山优不惜向学生会挑战!

后面跟着的一个评论是:哦,我们都知道高仓慎讨厌松岗真一,而雾山优……高仓慎不是讨厌雾山优,他是恨雾山优。而雾山优,也恨高仓慎。

五分钟后,又多了一条评论,立刻得到了10多条的跟帖。

松岗真一和雾山优睡过了吗?雾山优不是说要毕业了不交男朋友了吗?不过这太难说了,松岗真一很帅又很坏,雾山优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应该睡过了。我对天发誓!

--绯闻天后花子

松岗真一跟着雾山优没头没脑地跑了好一阵子。他们闻到冰冷的水汽,终于默契地一齐停了下来。那是学校后花园内一个墨绿色的池塘,11月的冷风在池塘的平面上卷起一层又一层消毒水味道的寒意。

“我说,你这女人是怎么了,我说……”松岗真一大口地喘着气,努力想找一些更狠的词语去对付眼前这个笑得像猫咪一样甜美的小妖精。

“喂,拜托,不要告诉我,我为了你挨了那家伙两拳,还撞痛了我的额头,得到的却是你的抱怨。”雾山优说着话,友好地去拍松岗真一的肩膀。

“去你的!不要碰我!”松岗真一打开她的手。他就不明白了,平时他对女生挺绅士的,怎么遇到雾山优就完全不行了?

“喂!我是为了你啊!”受惊的猫咪狠狠地瞪了他一下,不友好地踢了他一脚。

松岗真一没有还手,但是还是忍不住骂了句:“你这个疯婆娘。”

怎么说?这个漂亮的宝贝有着全东京最坏的脾气。

“疯婆娘?你居然骂我?你去死吧!”雾山优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将松岗真一推到了前方三米开外--那里有着冰冷的池水。

“哦!浑蛋!”松岗真一崩溃地看着自己湿透的牛仔裤,“你是怎么了?老天!我就不该对你有任何的慈悲心!你不是女人!”

他冲过来,直接用他强壮的双臂将雾山优拦腰抱起来,就像抱住真正的公主,然后他一步步走回池塘。

“放开我!”雾山优在他怀里惊恐地大叫。

而这一次松岗真一终于掌握了主动权,帅气地一笑道:“如你所愿,美人。”

爆响的水花声,带来了一个完美的出水芙蓉秀。雾山优从池水里挣扎着站起来,破碎水晶一样的水花沿着她暴露无遗的身体曲线滑下去。虽然松岗真一已经见过她的三点状态了,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凹凸有致的身材,修长的双腿,滴落着水珠,显得十分色情。

更重要的是,她的眼镜不见了,脸上带着水珠,有一些集结在睫毛的弯曲里,透明的水膜包裹着她丰润鲜红的嘴唇,隐约可见洁白牙齿后的艳红舌尖。

“哦。”松岗真一的思维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的短路。

然后雾山优用力地抓紧了他的衣领,朝他怒吼:“你再敢这样对我,我就剪了你的鸟!让你再也不是男人!”

“我承认我过分了点儿,但是……”松岗真一恢复了正常,“是你先这样对我的!你,你……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而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明白!”

“我当然看不见!昨天我们还是陌生人!松岗真一,我连你长得这么壮都不知道!”雾山优怒吼。

她说得很对,昨天他们还是陌生人。但,他怎么有点失落?松岗真一莫名地迷茫了,灰色出现在他的瞳孔里。

雾山优愣了一下,在水中站住:“瞧,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你说得对,我们是陌生人!你不需要管我,我遇到的麻烦与你无关!”松岗真一甩开她抱歉的视线,独自走出池塘。

“你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你知道吗?”雾山优忽然冲着他的背影大吼。

“你也是!你也糟糕透顶!”松岗真一回过头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

然后,他们看着彼此。很久的沉默之后,松岗真一笑起来,朝雾山优伸出手:“我拉你上来,雾山学姐。”

“谢谢,而你……也给我进来!”雾山优这一下用尽全身力气,于是那个松岗真一也全身都没进墨绿的池水里了。

当他从池子里爬起来时,头上还挂着一条不知名的水草。

“浑蛋!”

“你也是!”

“好吧。”雾山优拍了拍松岗真一的肩膀,笑得像天使一样,“让我们找个地方把自己弄干净--你比酒吧后巷还要臭!”

“你也是!”

“哎呀,看来我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变回雾山优和松岗真一,所以……”雾山优看似不经意地瞟了松岗真一一眼,“我想你有时间跟学姐我说说你该死的一夜情经历,还有学生会那些恶心的家伙对你做了些什么。你知道……高仓慎是撒旦。”

“你讨厌高仓慎?”松岗真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过他内心更想说的其实是:你相信我?我们几乎是陌生人。

“我讨厌高仓慎!所以就算你是超级大浑蛋,我也会信你!”雾山优想当然地说。

松岗真一才升起的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希望被消灭在黑暗里。

“顺便问一句,你会住在我那里吗?租金很便宜哦!”

松岗真一瞟了她一眼,意料之外地,她垂着眼帘刻意地躲避着松岗真一的视线。如果拒绝她,她会立刻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流下一滴眼泪吧?松岗真一莫名地这样觉得,所以他说:“也许,好吧。”

“真一,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那座房子的,你属于那里。”雾山优抬起头,那一下,松岗真一觉得她漂亮得晃眼。 D2PnRHlYqXZgeNJQxgd7aRcENNc00dCMKNmfJdPw3uKyQT+1i96G3svR1VmY9bO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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