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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从抓住她的手那一刻起,她的身影就一直停驻在他心里

简陋的院子,远远地藏在社区的某个角落。

道路两旁,开满了廉价却美丽的白色野月季和金黄色的雏菊。

院子门口种了几株桂花树,米黄色的细密小花朵,团团簇簇地挤在一起,热闹地开放着。

舒荷喜欢桂花平实低调的外表,清雅怡人的芬芳。这是爸爸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从很远的地方一棵一棵移栽到自己家门口的。

“妈,你回来了?”看见厨房上空有袅袅的炊烟,舒荷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习惯地放下包包换鞋,说,“我去接丽奈了。”

“舒荷。”舒荷的妈妈关了煤气灶,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才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很憔悴,脸色蜡黄,原本很美丽的眼睛周围已经布满了皱纹,油腻枯黄的手不安地在青花色围裙上擦拭着,像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怎么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让丽奈等太久她会害怕。”

舒荷把唯一能穿去学校的新鞋简单擦了擦,小心地放在门后面。撩了撩耳际散乱的发丝,她的眼睛里全是幸福快乐的光芒。

“舒荷,我找到了一份在餐厅打杂的工作,薪酬还不错,但是是全职的。”舒妈妈的脸色更为难了,声音也小了许多,“你爸爸走得早,你又没有毕业,这份工作是家里很需要的,所以……我恐怕没时间再接送丽奈,她还那么小,不如我们……”

“那就让丽奈上全托幼儿园,接送都由我来负责。把我每学期的零花钱垫上去,我再去打工,应该够付丽奈剩下的学费了。”舒荷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身子绷得笔直,眼里充满了坚定。

她不会放弃丽奈,绝不放弃!拼了命,她也要守护这个家,不会送走任何一个家人。

“我走了,丽奈还在等我。”舒荷说着,飞快地转身跑远。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花香,温度却似乎突然变冷了。

舒荷的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酸涩,她好像又回到了孤儿院那个看似温暖,却没有归属感的地方。

在那里,小孩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睡觉,看起来像个大家庭。不同的是,这个大家庭的小孩,永远也等不到爸爸、妈妈来陪伴他们。

她害怕,害怕一群小孩吹灭一个蛋糕上的蜡烛,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害怕,害怕晚上躺在洁白的小床上,听着其他小朋友的呼吸声,看窗外银白色的寂寞月光;

她害怕,害怕看护阿姨对她说,她和那么多的小孩是兄弟姐妹,大家要相亲相爱。

在她的心里,家就是小小的几个人的温暖;是三个或四个人的幸福;是彼此之间永远不离不弃的守护。

指尖仍然被紧紧地攥在手心,却是冰凉的。

舒荷不怪妈妈,如果不是没有办法的话,善良的妈妈不会说这种话。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舒妈妈的时候,是春天。妈妈和爸爸一起站在高高的樱花树底下,在雪一样飞舞的樱花瓣中,带着温暖慈爱的笑,向她伸出了温暖的手。

那时候,妈妈很漂亮,虽然没有穿高贵华丽的衣服,但满树美丽的樱花也比不上她的一个微笑。

自从爸爸去世后,妈妈也失业了一段时间,这个家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但是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守护丽奈,绝对不会让丽奈去体验自己曾经的那种感受。

舒荷下定决心,坚定地向丽奈的幼儿园走去。

第二天下午。

雨后的天空开始慢慢放晴。

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过来,斑斑点点地映在美丽的大地上,像黄金沙漏。

舒荷沐浴在这样斑驳的阳光中,独自在百花林里徘徊,不时前进三步又后退两步,接那些飘落的花瓣。她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去诗社参加社团活动。

她正埋头拨弄着手里的花瓣,一大束玫瑰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火红的玫瑰开得娇艳欲滴,用精美的花纸包着,花瓣上面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水晶一样璀璨的光芒。

抬头,舒荷看见原希图笑得比花更娇艳的脸庞,她吃惊地望进他的眼中。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个在地窖关了很久的人,突然看见阳光,有点眩晕。

“我叫原希图,欢迎你加入诗社!”原希图笑得更加灿烂,洁白的牙齿闪亮,晃得舒荷眼前一片白茫茫。

两秒钟后,舒荷勉强回神,那束馨香漂亮的玫瑰已经到了她手上。原希图满面春风地站在她面前,一脸热情,好像跟她认识很久了似的。

“你想干吗?”舒荷警惕地看着他。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昨天才刚揍了他一拳。现在他却送鲜花给她?这个人思维是不是不正常啊?

“欢迎你啊!”原希图没有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轻声安慰她说,“你放心,我不是来报复的。”

“真的?”舒荷眨了眨大眼睛,觉得不可信,把带露的玫瑰送到他面前问,“那这个……”

原希图笑起来,眼里的温柔倾泻而出:“有见过用红玫瑰报复人的吗?经过昨天的事之后,我觉得你说得对,因为爸爸的光辉而讨厌他,甚至放弃我自己,是我不对。所以,我决定留在诗社,以后就请你多多指教哦。”

“真的?”舒荷脸上绽放出欣喜的光芒,高兴地抓住他的手说,“原教授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诗社呢……”

“当然要去!诗社有好吃的点心,还有空调吹。不用辛苦地四处奔波,冬暖夏凉。”原希图一边说,一边把舒荷往诗社的方向拉。

昨天去的时候,舒荷见过那些点心,每一款都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丽奈一定很喜欢吃,如果她在诗社的话,就可以偷偷带给丽奈。

但是,如果以后每天都要送丽奈去幼儿园,不迟到是不可能的。那么,就随时都有被退学的可能啊。

舒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最希望的不是吃到好吃的点心,吹到舒服的空调,而是可以迟到,如果迟到可以不限次数该有多好。”

说这些话时,她的脸上布满了忧郁,只是在眨眼之间,忧伤就笼罩了她。

原希图的心里好像有一条极纤细的丝线,正被人往外拉扯着,淡淡地抽痛。

他想了想,坚定地说:“没关系啊,以后你迟到的话,就从学校后面的桃林进来。我也是风纪会的,以后每天都会在那里巡视。不过,我会漠视你的行踪。”

他的笑容轻盈、温暖,还有无尽的包容。

但舒荷却只注意到了这句话的内容,快乐的光芒很快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太好了!原希图,我发现你真是个好人!”她重重地点头,抓起原希图的手,“好,为了你这个朋友,我决定进诗社!”

韩美晴见到原希图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进来,又心急地跑出去几次,就知道他是在等舒荷。但当她看见舒荷和原希图一起走进来的时候,还是有点吃惊。

原希图不停地向舒荷讲述着什么,神采飞扬。而舒荷脸上则带着明媚的笑,偶尔应和一句。

“终于接来了?”韩美晴调侃了原希图一句,优雅大方地向舒荷伸手,“我叫韩美晴,是诗社的副社长,欢迎你加入诗社。”

她的气质高贵典雅,举止得体,完全符合上流社会的礼仪,但神色间又带着些微居高临下的俯视。

“你好,我叫舒荷,以后请多多指教。”舒荷礼貌地和韩美晴握了手,旋即就被原希图拉到一旁去继续填写资料。

舒荷刚执起笔,门口就进来了一个人。斜照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影子的头部就在舒荷的笔尖下一摇一晃的,好像在向她挑衅似的,越来越近。

金栾宇一眼就看见了舒荷,他定定地站在了门口,眼底跃动着一抹喜悦的光芒--她没有被吓跑,居然又到诗社来了!

舒荷回头,看向逆光而立的金栾宇。阳光明明是从他身后打过来的,看起来却有种他就是发光体的错觉。

她不自觉地回想起第一眼看见他的那一幕,他温暖而有力的手紧紧地拉着她的手,那时,她在他眼底看到了海,云淡风轻、云卷云舒的海。

她的心跳,那么清晰。

一抹比樱花还要瑰丽的嫣红慢慢爬上她瓷白的脸颊。

见舒荷和金栾宇都怔怔地看着对方,原希图以为他们都在为了昨天的事情尴尬。轻柔一笑,他拉起舒荷的手来到金栾宇面前,说:“栾宇,舒荷来参加社团活动了,以后她就是我们诗社的一员了。”

他们的手自然地扣在一起,像在宣告什么似的。

金栾宇的目光轻轻跃动,眼底那抹因为舒荷的出现而涌现的光芒迅速敛去。

“嗯。”他淡淡地回答,脸上恢复一片淡漠。

舒荷这才回过神来,触碰到金栾宇冷淡的目光,心底微微一颤,有种被冻伤的感觉。

迟到、会揍人,像她这样的女生在金栾宇这样严谨优秀的人眼中,大概就像一个笑话吧?

他的神态多么骄傲,他的目光多么冷漠。他看她,仿佛像看路边流浪的小狗一样。没告发她也许只是因为可怜她而已吧。

舒荷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想要离开。

“舒荷。”原希图更紧地捉住她的手,继续热情地介绍,“栾宇不但是风纪会的会长,也是诗社的社长哦。你不用担心,栾宇看起来很严肃,其实他心地很好。关于昨天的事,他一定都不记得了,对不对,栾宇?”

他们的一举一动,金栾宇全都看在眼里。这里是诗社,又不是游乐场,他们的手有必要拉这么久,而且还越握越紧吗?

“……嗯。”

这次,金栾宇回答得更勉强,几乎是从鼻腔里哼了出来。然后漠然地转身走开,走回他的位置坐下,拿了一本艺术杂志不悦地挡住脸。

那一瞬间,原希图感觉舒荷的手指有些冰凉。

舒荷用眼角瞟着冷漠的金栾宇,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因为他的冷而结成了冰粒,让她全身慢慢僵硬。

她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不问清楚就往诗社跑。就算以后有原希图包庇她,但诗社里有金栾宇,她还能顺利毕业吗?

可是,已经过了最后选择的期限,她进诗社已成了定局。

舒荷,要忍耐,一定要顺利毕业!悄悄攥紧拳头,舒荷暗暗下了决心。

见金栾宇如此怠慢舒荷,韩美晴精巧的唇不经意地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好了,希图,舒荷填好资料后,你带她去静室。下周五准备进行这个学期第一期的诗会,在这期间,大家就努力创作,拿出最好的实力来吧。”

说完后,韩美晴以为她会在原希图脸上找到一点点关于他对诗歌的反感。可是她错了,她不但没有看到原希图的丝毫不耐烦,他反而很轻快地答应了她:“好,美晴,我一定会写出最美丽的诗给……”

没有说出给谁这个最终的答案,可大家都能从他俊美得有一丝孩子气的笑容中读到答案。

杂志微微下移,金栾宇深邃的眼眸静静看向如阳光般灿烂的原希图,眼底闪着复杂的光芒。

希图这小子居然为了舒荷重新写诗?

他真的动心了吗?

诗社的静室设在顶楼,其实是一间只设了几张矮桌和坐垫的、空旷的大阁楼。

圆形的房间四周是两层透明的玻璃墙,外面一层是可以活动的落地钢化玻璃。里面又修葺了一圈的红木窗台,上面也是可以活动的美化玻璃。

无论从静室的哪个角度看出去,外面的景色都一览无余。

远处坐落在枫林、桂花树和古松林间的教学楼影影绰绰,只能看见几抹尖尖的屋顶。楼下的百花林彼此交错绵延,木芙蓉的花像粉红色的海洋一直延伸到远处,似乎直接衔接着远处山丘的苍翠。

此时,两层玻璃窗都开着,大家分别依着红木窗台席地而坐。

天上的云缱绻舒展,阳光星星点点地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于是万物披上了梦幻的金光。

吹着温暖馨香的风,看着繁花灿烂的美景,几乎所有人都陶醉了。灵感就像隐匿在林间的精灵一样,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她家住在又远又僻静的地方,我要担心附近是否有大灰狼。当太阳下山冈,我要赶回家,同妈妈一同进入甜蜜梦乡……”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欢快地唱着儿歌,把众人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灵感扼杀在萌芽状态。

十几道极度郁闷的目光,一齐投向正一摇一晃,唱得很起劲的舒荷。

美丽的静室就像童话中的梦幻玻璃房,趴在红木窗台上,舒荷不禁想起和小丽奈在一起唱歌的快乐时光。丽奈爱唱歌,舒荷也经常陪小丽奈唱歌。她们喜欢盘膝对坐,一边唱歌,一边随着节奏拍手,快乐地轻轻晃动身体。

此刻,她就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舒荷!你太过分了!”韩美晴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大声指责,“你这样大声唱,大家还怎么创作?”

“啊?”舒荷从美好的回忆中惊醒,茫然地看着韩美晴。

她好像真的很生气,眼中快速跳动的火苗似乎已经烧到了自己的身上,让舒荷感到一种明显的灼热感。

“美晴,舒荷不是故意的。”原希图浅浅笑着,递给舒荷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的微笑,比窗外的风景更耐看,他的眼神就像一道清泉,足以平复所有的惊惶,让人感到安心。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韩美晴气愤地指着舒荷,“有一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创作诗的时候需要绝对安静,不能有一点点干扰。所以我们诗社才设在离教学楼最远的百花林。栾宇,像她这种会妨碍整个社团的人你还要留着吗?我建议辞退舒荷!”

金栾宇淡淡地抬眼,看着原希图,问:“希图,你觉得呢?”

他的神态,比外面的春风还要云淡风轻。仿佛他们讨论的,只不过是该不该拔除一棵生长在花园中的杂草而已。

“当然不可以!”原希图几乎脱口而出,全心全意地维护舒荷,“如果因为唱歌而要辞退社员的话,这样不会太轻率了吗?”

韩美晴精致的五官,蕴满了更浓的怒气,脸色比天空的乌云还要阴沉。

金栾宇一直都是个精明果断的人,什么时候他能决定的事,还要问别人?

他这是变向的庇护!而被问到的原希图,根本就一心偏向舒荷。

再看舒荷,韩美晴更觉得她像一根美丽的花刺。只要有她的存在,她那尖锐的锋芒就会夺去自己的光芒。最终让人只注意到她这根花刺,而远离自己这朵娇艳的花,包括金栾宇。

不行,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了姑息一个毫无文学素养的人而拖累大家,这样做不是太优柔寡断了吗?接纳她进社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我们应该及早纠正错误!”韩美晴和原希图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舒荷看了看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的金栾宇,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场因她而起的争吵无聊透了。

诗社很轻闲,诗社的环境也很好,来诗社的路上更有她喜欢的百花林。可也许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她在这里根本就是多余的。

金栾宇对她那么冷漠,好像她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似的。他是诗社的社长,却一副毫不关心她这个社员去留的样子。

如果他可以像原希图那样,说出一句“不该辞退她”的话,韩美晴还敢这样咄咄逼人吗?

窗外,太阳已经斜斜地挂在了西边的山尖上,在清冷的山顶泛着柔和的、橙红色的光。

这时候,丽奈应该放学了。

舒荷懒得再理会这场无聊的争吵,也毫不在乎他们最后会得出什么结果,现在她心里想的只有丽奈。

就在原希图和韩美晴激烈争执、大家都在专注等待结果的时候,作为主角的舒荷,却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悄然离开了静室。

始终沉默的金栾宇看见了那抹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他淡淡地看了好友一眼,原希图正用最铿锵的措辞和韩美晴辩驳着,他双拳微握,因为太过激动,红潮都蔓延至了耳根。

没有人注意到舒荷的离去,除了金栾宇。

他抽身出来,远远地跟在舒荷身后,瑰丽的夕阳,照射着一前一后的两个人。

金栾宇的身影内敛沉静,像默默盛开在湖畔、美得有些忧郁的玉兰树。而舒荷投在地上的身影摇曳生姿,像不可捉摸的神秘花朵。

纤长的发丝随着她欢快的步子,在风中飘扬、起舞。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敢迟到,却那么害怕被记过。好像时刻都在说谎话,却能让人不生气。能执著地要求自己隐瞒迟到的事情,却毫不在乎在诗社的去留。

如果韩美晴再问金栾宇一次,到底要不要辞退舒荷。他的答案恐怕是--没办法。

因为看到舒荷,他的心里就有一份莫名的好奇和柔软。从抓住她的手那一刻起,她的身影就一直停驻在他心里。

金栾宇一路跟着舒荷,来到了一所幼儿园,他连忙闪身躲到了一棵树后。

一个穿着蓝色上衣和及膝白裙的女人,大概是幼儿教师,带着一个穿粉色娃娃裙,像粉团儿一般可爱的小女孩正站在门口。

舒荷大声叫着“丽奈”,欢快地向她们走过去。

丽奈一见到舒荷,便张开粉藕般的小手扑到她跟前,在蹲下的舒荷脸上甜甜地亲了几口。

舒荷极其温柔小心地握住丽奈的手,用极轻柔的声音问:“丽奈今天有没有听老师的话?有没有认识新朋友?”

丽奈甜甜地笑着,脸上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小手紧紧抱着舒荷的脖子不说话。

看见舒荷脸上洋溢的宠爱的光辉,金栾宇觉得,这样的舒荷有另一番迷人的模样。

老师听见舒荷的话,插话了:“舒荷,我正要告诉你,你们家丽奈好像不太喜欢和别的小朋友说话,总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旁边。你要注意一下,这可能是幼儿自闭症的征兆。”

“啊?幼儿自闭症?”舒荷顿时紧张起来,“那要怎么办呢?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暂时还不需要……”老师温和详细地对舒荷说起平时要注意的事情来,丽奈听不懂,两只宝石般黑亮的小眼珠骨碌骨碌地四下张望。

丽奈眼尖地看见了躲在树后面偷看她们的金栾宇,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欢喜地跑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是谁,是和丽奈的妈妈一起来看丽奈的吗?”

金栾宇慌了,把身体更藏进大树后面一点儿,轻声对丽奈说:“我不认识你的妈妈……”但他突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丽奈,“小妹妹,谁是你妈妈?”

“喏!”丽奈的小手准确无误地指着舒荷,奶气的声音里充满了爱恋和依赖,“就是她,丽奈的舒荷妈妈。”

她叫舒荷妈妈?

金栾宇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停滞,眼睛因为太过惊讶而难以置信地颤抖着。

那个长发和裙摆一齐飞扬的美丽身影、那个浑身都散发着光辉的身影,像被捻灭的烛火,“扑”的一声,在他眼底熄灭。

心里滋味杂陈,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再没勇气看舒荷一眼,在丽奈好奇的注视中黯然走远。

舒荷和老师谈完,见丽奈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望着街道的另一端发呆。她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丽奈,说:“丽奈,我们回家喽!”

“嗯!”丽奈牵着舒荷的手,脸上仍然挂着甜甜的笑容。

清晨的阳光新鲜清爽,枫林里红叶如火,一切显得那么秋意盎然。

金栾宇双手插在口袋,静静地靠在围墙上。他的头微微低垂着,微斜的刘海儿几乎挡住了他半张脸。阳光透过枫叶,在他身上洒下影影绰绰的光影。

迷离的美,好像他的思绪一样不可捉摸。

脚下的青草只是一段时间没有修剪,它们就快要埋过鞋面了,长势惊人。

“嗨,栾宇,你果然在这里!”

原希图从枫林深处跑过来,他的眼眸如水般闪亮,整张脸都泛着阳光灿烂的气息。

见原希图走近,金栾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头,问:“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教室补眠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因为答应了一个人。”原希图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那一瞬,连正飘落的枫叶似乎都在空中凝滞住了,只为他那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和好心情。

金栾宇的眼神却在瞬间黯然,正想对原希图说什么,听见墙外传来异样的声响。他抬头,发现舒荷正趴在墙上尴尬地朝着他们笑。

她面颊通红,急促地喘着气,看来又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希图,会长,这么巧,你们又来散步啊?”舒荷讪讪地笑着,有点惧怕地看着金栾宇。细碎的阳光照射在她的秀发上,发出缎子般闪耀的光芒。

金栾宇别过脸,心里揣测着她会不会跳下来。

“舒荷!”见到她,原希图的眼眸更加闪亮了,他热情地向她伸出手,“抓紧我的手,小心青苔滑。”

安全到达地面后,舒荷诚恳地向他道谢:“希图,谢谢你!”

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来不及擦拭,在阳光下,就像嵌了一层水晶额饰。不知道怎么的,金栾宇觉得自己的情绪莫名地变得糟糕和低落。

“谢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原希图的唇角漾起最柔美的笑意,他掏出一块印着淡蓝色小花的手帕递给她,“这个你拿着,擦擦汗。赶快回教室去吧,今天训导主任好像会到各个班级去点名。”

“啊?真的吗?”舒荷心里一惊,拿了手绢就要跑。

金栾宇却伸手挡在她的面前,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等一下!”

舒荷直觉地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就像看进了一片幽深的海。在那幽暗的尽头,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让人觉得难以捉摸,难以靠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可是她丝毫无法把握他的心思。

“会长……”舒荷不确定地迎着金栾宇的目光,忐忑地开口。

原希图走近几步,把舒荷护在身后,对金栾宇说:“栾宇,让舒荷走吧,训导主任应该快查到一年级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不行,这次她一定要亲手签下自己的名字!”说着,金栾宇真的拿出了记事本和笔,紧盯着舒荷。紧抿的唇角,有着不容争辩的执著。

“如果是我的女朋友呢?”原希图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紧紧握着舒荷的手,看着金栾宇的眼睛,“如果舒荷是我的女朋友,这样也不行吗?也不能放她走吗?”

听好友这么说,金栾宇暗暗吃惊,希图这小子疯了吗?

“希图,你确定要对我说这种话?”金栾宇问,眼睛却看向舒荷,神情很复杂。

原希图坚定地握紧舒荷的手,抬到金栾宇面前,十分肯定地说:“我确定!”

一瞬间,舒荷看见金栾宇原本就很淡漠的眼眸,变得更冷了。就好像藏在他眼底的那片海,在瞬间结了一层薄冰。他绝美的唇角,挑起一抹轻蔑、嘲讽的笑,他默然转身走出了枫林。

“这个人!”舒荷微笑道,“就因为我一再迟到,所以这样处处和我作对吗?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怪哦!”

“可能有心事吧,栾宇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原希图好心替好友解围,他看向金栾宇消失的方向,眼里也充满了疑惑。

十几分钟后,寂静的教室里。

“韩泯哲。”

“有!”

“江淑恩。”

“有!”

……

训导主任果然逐个到班级来点名了,她依然戴着黑木粗边框眼镜,留着十几年如一日的发型,穿着及膝的黑色职业套装裙,手里淡杏色的教鞭正按着名册上的顺序,挨个点上面的名字。

“舒荷。”

“……”没人回应。

同学们都好奇地向右边靠窗的那个位子看去--

宽敞高大的拱形玻璃窗前,舒荷正一手托腮,望着窗外发呆。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脸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梦幻的光圈。

“希图,你确定要对我说这种话?”

桃林里,金栾宇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舒荷的脑海中。尤其是他的眼睛,那么漂亮、那么吸引人的眼睛,却充满了冷漠和排斥,真的只是因为她迟到的关系吗?

“舒荷!”

训导主任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也就是说,如果这次还没有人回答,这个名字将被当做旷课记大过一次!

“赶快回教室去吧,今天训导主任好像会到各个班级去点名。”原希图的话像一阵及时雨在舒荷耳边响起。

“啊!有!”舒荷直觉地站起身来,大声说,“舒荷到!”说完了才朝讲台上看,果然看见训导主任阴沉的脸,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班上的同学发出一阵窃笑声。

训导主任冷冷地扫了大家一眼,底下顿时鸦雀无声。她伸手扶了扶眼镜,眼神跳过舒荷,又开始接着点名。

舒荷这才放心地坐好,继续望着窗外出神。

好险,连想起他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金栾宇果然是她命里的克星。而原希图--笑起来像阳光一样温暖耀眼的原希图,大概就是她的幸运星吧?

最后一堂课,大家都各自忙碌着。

“舒荷妈妈,有简讯哦!”

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声音从舒荷的课桌里传出来,是丽奈的声音。

正在做美梦的舒荷,立即条件反射般地直起身子,看见周围的同学们都用很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舒荷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妈妈传来的简讯:舒荷,因为餐厅要临时检修,所以你今天不用担心丽奈,我去接她。趁这个机会,你好好和新学校的朋友出去玩一下吧。

朋友?舒荷抬头扫了一眼四周,看到更多鄙视的眼神。

这里的同学们个个都是大少爷、千金小姐,怎么可能和她这种平民女生做朋友?她只是误闯进来给他们当陪衬的小草而已。

不对,应该有一个人是把她当做朋友的!

想起原希图,舒荷挫败的表情一扫而空,脸上绽开了会心的微笑。

下课铃声刚刚响起,舒荷就冲出了教室。她一口气跑进诗社,径直来到原希图跟前,大声说:“希图,早上训导主任真的有去点名哦!所以,我想请你吃饭谢谢你,可以吗?”

她闪亮的眸子里全是笑意,呼吸急促,脸上泛着激烈运动后的潮红,发梢上甚至还有飘落的花瓣。

听她这么说,原希图按捺不住心里的欣喜:“你急匆匆地跑来,就是为了要请我吃饭?”

离他们不远的一侧,一直埋首整理文件的金栾宇略抬起头,朝他们淡淡地看了过来。

“当然啊!我妈妈说让我今天和新朋友去玩,你一直帮助我,所以我就来找你了。”舒荷坦然地看着原希图,“除非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

这么快就主动来攀朋友了吗?

金栾宇的眼底滑过一丝嘲讽,继续低下头整理文件。

“好,我去。”原希图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也因此,他更决心要化解舒荷和金栾宇之间的误会。他走到金栾宇面前,抢走了他手里的笔,“栾宇,你也一起来吧!”

金栾宇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你们去就好了,我在这里等美晴回来。”

“美晴不是去参加party了吗,等她回来都几点了?走吧,一起去,你也要吃饭的!”原希图硬拉着金栾宇出了诗社,和舒荷三人来到学校饮食街。

虽然只是供应圣樱学校师生饮食的餐饮街,但这里中西餐厅俱备,各种菜式、糕点俱全。大到店面装潢,小到桌椅餐具,为了美观,这些餐厅的外观看起来都差不多,只有招牌上的名字才各显特色。

舒荷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看了这里的高档装修,在这里吃一顿应该不便宜,她不禁暗暗攥紧了自己的包包。

“希图,要在这儿吃吗?”舒荷叫住原希图,眼神中充满了希翼,眉飞色舞地说,“我知道有一家小店的炸酱面超级好吃哦!”

最重要的是,超大份而且又超便宜。

“没关系,我这里有免费的优惠券还没兑完,我们下次再去吃炸酱面吧?”原希图极温柔地笑着,问,“舒荷,你喜欢吃西餐吗?如果不喜欢的话,我还有那边中餐厅的优惠卡。”

“免费的哦?”舒荷将信将疑,“其实吃西餐也不错。那,下次你一定要去吃炸酱面,而且是我请客!”

说着,舒荷有些心虚地去看金栾宇。金栾宇却双手插在口袋,径自走进餐厅,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从头到尾,他根本没看过舒荷一眼。

“嗯。”原希图点头答应,带着舒荷走过去。他很绅士地替舒荷拉开对面的座椅,自己则坐在金栾宇旁边。

餐厅的装潢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宽大的玻璃窗嵌以高贵的古红木,精巧的银钩轻轻挂起唯美的纯白窗纱。窗外是一圈矮木篱笆,上面爬满了花藤。明明没有风,它们却在翩翩轻舞,仿佛在向人炫耀它们的美丽。

隔着明亮的玻璃窗,舒荷仿佛也嗅到了清馨的花香。

一个侍者端着菜牌过来,用英文对她说了几句话。但舒荷只听懂了一句,就是“May I help you?”她有些尴尬地笑笑,看着原希图不说话。

原希图仍然回给她温柔一笑,对侍者说:“Wait a moment please.”然后问她,“舒荷,喜欢吃牛排吗?”

“嗯,我什么都可以吃。”

舒荷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米牙,眼睛笑得弯弯的。夕阳从玻璃窗外照进来,金色的余晖照在她瓷白的面颊上,让她的笑容美得令人窒息。

金栾宇不经意地瞟过来一眼,刚好看见她这样对原希图微笑的样子,心底不禁有些烦躁。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不耐烦地先点了一份六成熟的威灵顿牛排。

原希图跟着替自己和舒荷点了红酒牛排。

侍者一走,舒荷就稍稍前倾一点儿身子,用右手挡着脸对原希图悄悄说:“希图,你好厉害哦,其实我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是俄国人,英文说得有些不标准。”原希图谦逊地回答。

“是哦,只要是国外的友人我都分不太清楚。”舒荷开心地笑着,指着窗外的花藤又问,“那是蔷薇花吧?”

“哦。”原希图顺着她的手势看了一眼,说,“这是店主人定期从花房里移植过来的,所以在这个季节也可以赏花,很美吧?”

“嗯,粉色的蔷薇看起来很浪漫、很温暖。不过,我比较喜欢凤尾草。”

“那也算花吗?”金栾宇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有说过凤尾草是花吗,会长?”舒荷白了金栾宇一眼,转向原希图时笑容却是灿烂无比,“希图,你有喜欢的植物吗?”

其实原希图并没有特别喜欢的花,但听到舒荷的问题,却毫不迟疑地回答:“玫瑰,红玫瑰。”

“啊?”舒荷有点意外。

像原希图这种看起来温文尔雅,长得又像樱花一样漂亮温柔的男生,怎么会喜欢红玫瑰这种俗气的花?就算是玫瑰,也应该是蓝色或者黑色,才能与他的气质相匹配。

“因为红玫瑰是象征爱情的花。”原希图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奇异的颤抖。

金栾宇又看了舒荷一眼,她还是笑得像白痴一样,看起来对原希图的话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刀叉并用,他切了一大块牛排狠狠地塞进嘴里。

夕阳替他们三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和俊美的原希图相比,金栾宇脸上的线条更为细腻。白皙细致的皮肤就算在很近的地方,也找不到毛细孔的痕迹。因为不悦而低垂的长睫毛,脸上笼罩的那层淡淡的冷漠,让他更引人注目。

舒荷不得不在心底承认,虽然金栾宇这个家伙脾气很坏,可是他长得真的好看,她想,如果他的个性好相处一点儿,也许自己会很愿意跟他做朋友吧。 XoMw4Tuf5Ncz/HOfUrWiKK3hLRJhh6Vlml12+famljriybaUDyITb4QUOmLv/s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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