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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修长温润的手紧紧拉着她的手好像要带她去幸福的殿堂

悠长而宁静的柏油马路,路两边的花田种满了一望无际的香水百合。

初秋的天气,正是百合盛开的季节。鲜嫩葱郁的枝叶,在浪漫的秋雨中尽情舒展,高高托起洁白、高雅的百合花,随着微风轻轻摇动。远望去,绿浪轻荡着白色的花海,就像宁静的湖面上笼罩着一层白色的轻纱,美得让人惊叹。

舒荷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样的美景。

她在这一片花海之中,奋力地向前奔跑着。修长的双腿快速交替。过膝的灰蓝色校服裙随着她的奔跑摇摆不止,如同迎风摇曳的蝴蝶。

她有一米六五的好身材,还长了一张孩子般纯真的娃娃脸。

一头及腰的长发柔顺、黑亮,使她看起来更为娇小。一双带了几许狡黠的大眼睛好像从天上摘下来的星星,永远泛着一层柔柔的波光。

漂亮又洁白的小米牙咬得紧紧的,长发飘逸地迎风飞舞着。

快速的奔跑让舒荷有种要飞起来的错觉,可她不敢停下。

圣樱学院每学年都设有三个免费招生的名额,并对外界宣称圣樱学院是一所“慈善贵族”学校。舒荷很努力也很幸运地得到了其中的一个名额,成为圣樱学院今年的优待生之一。

舒荷耳边又响起训导主任的训话。

“……在座各位绝大多数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和千金小姐,我们的学校,也是世界公认的最好的贵族学校。学校不要求你们一定要穿校服,也不要求你们认真听课,更不要求你们考出高分。但是有一点儿,一学期迟到、早退的次数不得超过三次,否则一律做退学处理!服从和按部就班,就是你们在学校唯一要学的东西……”

这是新学期第一天,戴粗木黑色边框眼镜、梳马尾、拿着教鞭的训导主任当众宣布的。听说她这个形象已经保持了十几年,素来言出必行,没有人敢不相信她的话。

可是,怎么办,开学一周内,今天已经是她第三次迟到了!

舒荷秀气的眉更加懊恼地蹙起来,再加快些脚步,飘逸的裙摆更欢快地飞舞起来。

因为沾了空气中丝丝水雾的关系,舒荷瓷白的脸和粉莹莹的唇都泛着一层自然的水光,泛着诱人的青春气息。

她之所以那么努力地争取来圣樱念书,就是看中它相对宽松的氛围,不会像某些学校每次考试都搞排名,打击学生的自尊心。原本以为进了这个学校,她就可以花更多心思去照顾丽奈和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想到学校却有这么一条与众不同的规定。

真是让人懊恼!

高高的古松林间,坐落着一座宏伟的城堡式建筑。苍翠的树木辉映着城堡的灰蓝色,浑圆的殿顶气势恢宏,尖尖的屋顶高不可攀。

这里就是远近闻名的圣樱贵族学院。

一圈结实的、高高的围墙将充满神秘色彩的城堡与松林间隔开来。围墙顶端爬满了绿茵茵的青苔,看起来像蛋糕店里用来点缀美味蛋糕的肉松,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尝尝它的味道。

舒荷双手撑着膝盖,“呼呼”地喘着气,瓷白的脸因为刚刚的奔跑,泛上一层薄薄的嫣红,长长的头发随着她喘气的动作轻轻飘动着。

她抬起纤白的手腕,看看腕表--九点整!很好,她已经迟到了整整一堂课的时间,而且第二堂课也马上就要开始了!

轻咬住下唇,舒荷紧握起拳头后退了几步,眯起如同星星般闪烁的美眸,深吸一口气。

而后,黑亮柔顺的长发高高地飞扬起来,裙摆优美地左右舞动了几次,舒荷娇小的身影凌空跃起。她张开纤长的双臂,舒展开十指,向长满青苔的围墙顶端扣过去……

“扑!”

本以为自己会撑上墙顶的人,最后姿势不雅观地挂在了墙上。

绿色的青苔映着她白嫩的手指,别有一番情趣,可是它们真的好滑!

舒荷悬在半空的脚,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才能着地。她低头望望有点高的墙脚,心里开始有点害怕。纤细的手指一点儿一点儿地努力往上爬,试图让自己不掉下去。

她嫣红的脸因为害怕,慢慢失色。两弯淡淡的眉紧紧锁起,水蒙蒙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慌和恐惧。

一定可以翻过去的,一定可以!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抓住你了!被我看见了,还想逃吗?”一个动听如天籁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上空响起。接着,一只温暧的手伸过来,紧紧拉住了正要往下掉的舒荷。

舒荷抬头,顿时惊呆了。

高高在上的男生,周身仿佛镀了一层层光晕,闪闪烁烁,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他修长温润的手紧紧拉着她的手,好像要带她去幸福的殿堂。

在这一片闪烁的光亮中,她看清了他的眼睛,深邃、幽暗,在光影的衬托下,泛着点点的波光。

就像被第一缕晨光照耀到的海面,静谧、安宁,波光粼粼。

那一瞬间,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散发着天使光芒的他,她的心不禁怦怦直跳。

不过,这个人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

站在学校内刚冒出嫩芽的青青草地上,舒荷还紧揪着人家的衣袖。轻甩开搭过肩膀的长发,想对他说声“谢谢”,却看见他带笑的眼眸,然而这笑意明显含着特别的意味。

舒荷认出他来了。

他是学校的风纪会会长金栾宇。虽然他有着漫画中男主角一样俊美的脸,湖水一样迷人的眼睛,迷倒了圣樱过半的女生,但个性却和古板的训导主任一样严谨。

舒荷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松开手,双脚慢慢地往后退着,企图找个机会逃跑:“好巧哦,会长也来这里散心吗?”

“你是几年几班的同学?迟到还是早退?”金栾宇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用自己的身体将舒荷死死地挡在墙角,然后一丝不苟地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严肃地看着她。

这是一片枫林,因为今年天气的关系,大部分枫叶已经火一般红。

微风吹过,有不少火红的枫叶随风而落。

几片火焰般的红枫叶,打着旋轻轻落下,调皮地轻轻擦过金栾宇额前的发稍,似乎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停留了片刻。

舒荷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有些失神:“哦?”

“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金栾宇迷人的美眸,淡淡扫过舒荷。

“呃……这些枫叶红得真好看,课间来散散步头脑清醒多了。我散完步要回去上课了哦。”舒荷双手抚着心口,瓷白的脸上堆满了纯真的笑意,“会长,下次再见喽,拜拜!”

“散步需要爬到墙上去吗?”金栾宇冷静地问。

“那是意外,居高临下才能更好地欣赏全景嘛,我走啦!”说是走,舒荷其实是想撒腿就跑。

“不行。”金栾宇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腕,严肃地说,“我一定要记下你的名字和班级,才能放你走。”

“会长……”舒荷皱起眉头,用可怜巴巴的、最无辜的眼神看着金栾宇。好像在说“你就饶过我这一次行不行”。

金栾宇好看的眉尾微微挑着,用最容易懂的表情回答她--不行!

舒荷咬牙,这个金栾宇,他是和训导主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有几片枫叶轻轻落在舒荷的秀发上,好像在催她快点儿想出办法。正巧,不远处有几个同学经过,舒荷突然眼睛一亮,极为灿烂地对金栾宇抬头一笑。

金栾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舒荷反抓住双手,她像只百灵鸟一样喊叫起来:“救命啊!非礼呀!快来人啊,有人非礼我呀!”

远处的几位男生听见喊叫声,立即飞奔过来。

舒荷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小脸和嘴却都是瘪瘪的,十足是被人欺负过的委屈表情。金栾宇一怔,但仍紧紧地拉着她,然后一脸坦然地站在那里,毫不慌张。

“金栾宇?”跑来的男生中有一个率先开口,“栾宇怎么可能随便非礼女生?他挑女朋友的眼光,比人家选王妃的标准还高。”

一个穿着白色休闲套头毛衣,左耳戴着两只钻石小耳钉的男生打量了舒荷一眼,了然地问金栾宇:“栾宇,又抓到一个?”

“嗯。”金栾宇淡淡地回答,“不过,她不肯说出她的名字和班次。麻烦你们帮我看着她,我去教室问一下好了。”

“哎!”舒荷表演得更卖力了,一副就快要哭的表情,“不要拉我去游学校,很丢脸啦!我说。”

见她这么说,金栾宇放开了她,重新端起记事簿和笔。他薄薄的唇抿紧了些,漂亮的双眼中有些不忍的神色闪过--看她这么害怕的样子,应该是初犯,他是不是对她太过严厉了?

“我……我叫韩秀珍,是二年级六班的。我是第一次,求求你会长,千万不要告诉训导主任,我以后再也不会迟到了!”舒荷拍着胸脯保证,一脸笃定的神色,很诚恳的样子,大眼睛急切地看着每一个人,好像在说“我说的都是真的,相信我吧”。

几个男生都被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弄得手足无措,都忘了去分析这个看起来比他们年纪还要稍小些的女生,怎么会是比他们高一级的大二学姐。

舒荷的态度看起来虽然很诚恳,但金栾宇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觉得有点不妥。俊眉皱起,刚想再追问,舒荷却拖着哭腔撇下一句“你答应过不告诉训导主任的哦,我先走了”,然后撒腿就开始跑。

注视着她的裙摆和一头漂亮的秀发都在欢快起舞的背影,金栾宇有种严重被骗的感觉。

学校的广播里响起如水般轻柔、流畅、浪漫的琴声,是世界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水边的阿狄丽娜》,也是这周的下课铃声。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原希图左手托腮,右手修长灵活的手指随着旋律在课桌上熟练地快速敲击着。

他花瓣似的唇惬意地微微上翘,鼻子高挺得让人嫉妒,眼睛轻合,两排长长的睫毛绘出两道极宽的弧线,浓密飞翘得让大部分女生都自惭形秽。两道完美得像出自画家之手的俊眉,越发衬托得他整个人恍若一幅水墨画。

这个教室里还有另外一个同样相貌气质出众的男生--金栾宇。此时他正看着搁在课桌上的记事本出神,淡淡的神情有些冷峻,就像初春清晨里敷了一层薄薄霜露的花。

他的眼眸深处,那个裙摆和长发一齐飞扬的背影还在奔跑着,快活地一蹦一跳--他甚至能想象出这样奔跑的她,脸上带着怎样俏皮甜美的笑容。

他可能真的被骗了,直觉告诉他。

推开复古舒适的欧式座椅,金栾宇默默起身向教室门外走去,身上散发出的沉静而冷峻的气息,嚣张地掠夺了大半女生的视线。即使在圣樱这种王子云集的地方,他也显得那么出众。

他散发着月光般清寒的光辉,却像太阳般耀眼。

“栾宇,去哪?”专心享受音乐的原希图缓缓睁开眼睛,两道清柔的目光如泉水倾泻。

“去查一件事。”金栾宇淡淡地答,回头认真地看着原希图说,“下礼拜换些激进的曲子吧,学校已经够散漫了。”

不等原希图回答,他便转身走了,他知道原希图一定不会听他的。

果然,原希图只是淡淡一笑,像极了被春风吹开的樱花。

金栾宇来到二年六班,翻看了学生花名册,果然没有看到韩秀珍这个名字。想起舒荷一脸惶恐地说她叫韩秀珍,眼里却闪烁着狡黠的目光,金栾宇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很奇怪,心里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想不到第一次被骗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走到教室外,那里种了一圈桂花树和秋海棠。绯红的秋海棠娇美灿烂,像天边的云霞;淡黄的桂花晶莹透亮,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一粉一黄的两种花瓣,缠绵飞舞,从枝头纷纷扬扬地飘落,芬芳四溢。花雨的深处,那个长发和裙摆飞扬的身影,似乎又在眼底跃动。

他轻轻闭合眼帘,再睁开,便看见一个高挑美丽的女生正面带微笑地向他走来。

她有一头令人赞叹的头发,像咖啡色的波浪一样柔柔地披在她的双肩,闪着迷人的光辉,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而欣喜地跃动不止。

“栾宇,你怎么在这里?”女生娴熟地唤着金栾宇的名字,显示出她和他之间与众不同的亲密关系。

“哦,美晴。我来查点儿事情。”金栾宇看了看韩美晴手中寥寥无几的表格,顺口问,“志愿表都收完了吗?”

“嗯,一起回教室吧。”

怕金栾宇失望,韩美晴看似很自然地垂下手,把仅有的几张志愿表藏在自己身后,看向金栾宇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好感。

金栾宇了然地笑笑,声音淡淡的:“听说,诗社历来都是学校报名人数最少的社团?”

“可能大多数人都觉得诗社比较无聊吧,毕竟写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要真的喜欢,才能写好诗。”

“嗯。”金栾宇简短地答,眼神像春风,轻轻滑过韩美晴。

春风足以吹开姹紫嫣红的百花,韩美晴就是众多仰慕金栾宇的花儿之一。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此时静谧一片。

同学们有的趴在宽大的桌子上,有的躺在舒适的椅子里补眠,有的戴着耳塞听音乐。

教室里静得似乎连窗外的叶落声都能听见。

--散步需要爬到墙上去吗?

--不行,我一定要记下你的名字和班级,才能放你走。

“哈哈,臭小子,你以为我会乖乖告诉你我是谁吗!做梦去吧,哈哈……”一想到逃跑时,金栾宇那副迷惑的神情,舒荷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的一声长笑如春雷般惊醒了沉浸在个人世界或睡梦中的众人,大家都纷纷看向她,眼中充满了抱怨。

“嗯!嗯!”

憨态可掬的班主任清了清嗓子,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心地提醒一下大家:“这个,今天是同学们选择社团最后的期限,志愿表都交上去了吗?得到社团社长的首肯,是你们顺利毕业的一个重要参考哦……”

“社团?”舒荷一惊,这几天为了帮丽奈确定幼儿园的事,把报社团的事忘了!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爱的身影。三岁的小丽奈,穿着舒荷亲手挑选的粉红色娃娃裙,齐肩的头发柔柔的,像真丝一样柔软,带着稚嫩的一点儿黄。她的小脸蛋一年四季都是粉嘟嘟的,泛着果冻一样诱人的色泽,像洋娃娃一样可爱。

一想到丽奈,舒荷的心就柔软了。只要是为了丽奈,为了守护这个家,她做什么都觉得是值得的,幸福的。

因为要照顾丽奈,她参加的社团不可以太花时间。

需要每天训练的体育性质社团,排除;

需要花大把时间记台词、背剧本、搞训练的艺术性质社团,排除;

最后只剩下冷门的摄影社和诗社。

还是诗社吧,舒荷想。摄影需要到处跑,诗杜应该是最轻松自由的了。

诗社的社团部坐落在学校相对僻静,但环境很美的百花林里。

顾名思义,百花林的意思就是,这片树林里种了上百种的花。高的花树,矮的花草,应有尽有,每个季节都会有鲜花盛开。

一条光洁的碎石小径贯穿在林间,上面落满了一层细细的粉红色花瓣。

路边修剪过的小草正努力地重新抽展开叶片,迎着微微的秋风,生涩地颤动着,像在惊叹满树满树的木芙蓉花团锦簇的美景,又像在歌唱生命的短暂与美好。

就连一直为丽奈、为家而不断奔跑着的舒荷,此刻也感受到了这份美丽和感动。

她放缓了脚步,微微抬起纤白的右手,怀着宁静和喜悦的心情,去接那些纷纷飘落的花瓣。

一瓣、两瓣、三瓣……

粉红的花瓣落在她柔嫩的手掌心里,轻轻地,几乎不可感觉地微微颤抖着,仿佛因为落在了她的手里而激动,又仿佛因为离开了高高的枝头而忧伤。

她竟有一种不忍撇下它们的感觉,她要把它们带回去,夹在她最爱的书里。

此时,一个焦灼的身影从她身后飞快地擦过,把沉浸在遐想中的舒荷撞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手里的花瓣撒了一地,一片不剩。

舒荷握拳,眼中迅速燃起一簇小火苗:“喂,臭小子,你撞到人了!”

前面的人却头也不回,像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疾风一般跑了,他跑去的方向,也是诗社。

“诗社里居然有这种人吗?撞到人了连句抱歉都不会说,真没礼貌!”

舒荷加快脚步,踩着满地的花瓣追过去。

韩美晴把新收回来的志愿表归档,存入学生档案记录表。刚做好这一切,原希图就像一阵狂风刮了进来。

他双手捏着她的肩膀大声吼道:“为什么自作主张替我报诗社?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写诗吗?”

他眉眼间的温柔已经全然不见,剑眉危险地挑着,眼中像要喷出火来。白皙、漂亮、线条柔和的脸上,不知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因为太过生气,泛着一层薄薄的潮红。

韩美晴吓了一跳,看清楚是他后,明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像两道清亮的月牙:“你很有才华啊,为什么要埋没自己的才华呢?”

“我没有写诗这种才华!志愿表还我,我要去戏剧社!”原希图收回手,脸上一片鄙夷,仿佛说到“写诗”这两个字,都会玷污他一样。

“你是原希图,原希图怎么可以去戏剧社呢,原教授也一定希望你参加诗社的。”旁边一个新加入诗社的同学说。

另一个同学也附和,规劝原希图:“是啊,小学的时候,你的作品就被刊载过。大家还在猜测,你长大之后的文学成就,会不会超过你的父亲原教授呢。”

“又是原教授!又是没完没了的猜测、估计!”原希图的眸子里透着深深的厌倦与厌恶,“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明白,原教授是原教授,原希图是原希图!他的文学成绩震惊世界,难道身为他儿子的我,就一定要跟着他写诗吗?他和一个被称为公主的女人结婚,难道我就要背弃我的母亲,去做那个所谓的皇室贵胄吗?我讨厌这种传承的命运,讨厌被你们没完没了地比较,我讨厌他!”

拿着志愿表过来填写资料的舒荷,初时看见一堆人,并没有理会。直到听见原希图的话,她的心顿时像被针扎了一样痛起来。

她觉得爸爸和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人,是愿意付出一切,甚至生命来守护自己孩子的人。

舒荷仿佛又回到了十岁的时候,那是爸爸最后一次背着生病的她去医院。爸爸的背好结实、好温暖。没有足够的钱让舒荷住院治疗,爸爸急得甚至想去卖血。他握着舒荷的小手说:“舒荷,不要怕,爸爸会一直守护你的。就算是要爸爸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那时候爸爸的脸,一天比一天苍白。终于有一天,他倒在病房的门口,再也没有醒来。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舒荷的拳头慢慢攥紧,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怎么会有这种人?有这么好的爸爸却不知道珍惜,因为爸爸的光辉,就讨厌他,这像话吗?

真是可恶!这样的人真欠揍!

她搁下写了一半的资料,冲到原希图面前,跳起来狠狠揍了他一拳:“你根本没有资格讨厌你爸爸!”

所有人都怔住了--这个新来的小女生,居然打了原希图!

原希图本能地捂着脸,意外地瞪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舒荷。

她有一头飘逸柔顺的长发,像山涧温柔的溪水一样散开在她的肩膀。瓷白的娃娃脸因为愤怒而泛着淡淡的嫣红,星星般的眼眸中,跳跃着两簇小火苗。

“你知道你有一个多伟大的爸爸吗?他的文学成就值得任何人去敬仰他,尤其是你!你不是讨厌你的命运,而是害怕被别人比较,因为你根本就比不上你爸爸!你爸爸是我最崇拜的人之一,我也读过你写的诗。我完全不会拿你的诗去和你爸爸的相比较,因为你爸爸的诗意境深远,能引起人的共鸣,能让人感觉到他想给读者表达的真心。而你的诗既空洞又乏味,根本就是无病呻吟!你不参加诗社,是你爸爸的幸运!”

舒荷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回瞪着越来越惊讶的原希图,一口气吼完这一长串话。

她身后的窗外,绚烂的木芙蓉花瓣像雪花般飞舞着,微风丝丝缕缕撩起她的秀发。

“美丽的梦和美丽的诗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没能料到的时刻里出现。”

这一刻,原希图好像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诗中的含义,从来没有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那么惊艳、猝不及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

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舒荷,一个轻快如天簌般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宁静:“抓到了!”

舒荷心里一惊,本能地挣扎,回头一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就是早上刚抓过她的,风纪会会长金栾宇。

长发飞舞,裙摆轻摇,是那个背影没错!

在他脑海中奔跑了一个早上的背影!

刚走进诗社,金栾宇第一眼就从人群里找到了舒荷。那个早上才结下一面之缘的女生,她就在诗社,他的眼皮底下!

这次一定要抓到她!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穿过人群,准确地抓住了舒荷的手臂,说“抓到你了”,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欢欣。

他的眼睛清澈透亮,可是那一抹清冷总是能轻易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被他的目光笼罩的时候,舒荷又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海。快要涨潮的海,潮来潮退,不时有一点点浪花闪现……

舒荷知道,快要涨潮的海不会永远这么温柔。等待她的,只会是越来越大的浪头。它们会让大海咆哮,会让大海发怒,会让大海淹没靠近的一切。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金栾宇把舒荷拉进了诗社里边的房间。他修长的手臂撑在门口,断绝了舒荷想逃跑的最后一丝念头。

“你不叫韩秀珍,你也不是二年六班的学生。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依然轻脆清亮,春风似的触动人心。可此刻传进舒荷耳中,却带着寒意。

自从有了丽奈,她就没有认真上过一天学,可是她决不能被退学。妈妈身体不好,如果她不能顺利毕业,以后怎么去找高薪的工作?怎么更好地抚养丽奈长大?

“呵,会长,你好聪明哦。其实,我叫朴允珍,是二年五班的……”

尴尬的笑容堆在舒荷脸上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协调,如果不是被她骗过一次,金栾宇几乎又要被她瞒过去了。

“又想说谎吗?”金栾宇打断了她的话,吓唬她,“快说实话,再说谎话的话,会被加倍惩罚!”

一向严谨的栾宇什么时候学会用吓唬人的小手段了?

韩美晴的眼底滑过一丝诧异,手里拿着舒荷填了一半的资料静静看着,想知道金栾宇还有多少她不曾见过的一面。

惩罚事小,退学事大!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叫朴允珍,是二年五班的学生。你要不相信,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回去问人!”

舒荷倔犟地昂着头,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外面的空间那么大,只要她出了这个房门,他还能抓到她吗?

“看来我不惩罚你,你是不会说真话了?”金栾宇无奈,他真没见过这么倔犟的女生。可是怎么惩罚她好呢?他一边慢慢向舒荷逼近,一边想。

揪耳朵?她的耳朵莹洁小巧,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完美雕饰。

再说他一个大男生,怎么好去揪一个女生的耳朵?

弹额头吧,她的额上有齐眉的刘海儿护着。轻轻地弹一下,应该不会伤到她。

金栾宇的目光游离不定,慢慢向舒荷逼近。

舒荷主观地认为,他那一脸沉思的表情不怀好意。通常用这种神态接近女生的男生,都有强吻女生的可能。

想到这里,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舒荷暗暗握紧了拳头。

当金栾宇停在她面前时,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舒荷猛地跳了起来,一记漂亮的右勾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左脸上。

嘭--

金栾宇呆住了,他的瞳孔里还印着她跳起来时,齐眉刘海儿和长发都飞扬起来的样子。

谁都想不到,外表那么柔弱的舒荷会再次打人,而且出手还这么重!

“你干吗打我?”金栾宇最先出声,他实在不能理解她的行为,“犯错的人好像是你,该打的人是你自己吧?”

“没错!是我有错在先,可那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轻薄我!现在我们扯平了,你要是敢把早上的事告诉训导主任,我就告你仗势欺人,想欺辱我。如果再敢有下一次,就不止这一拳了,哼!”舒荷拍拍手,长发一甩,帅气地越过金栾宇身边走掉了。

他想轻薄她?

金栾宇哭笑不得,舌尖抵着还在发痛的牙龈,愣愣地看着她神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粉红的花雨里。

直到舒荷的背影完全消失,一抹灵动的光才在原希图绝美的桃花眼中荡漾开来。他的脸上散发出一种从没有过的光辉,笑容变得像太阳一样耀眼。

一扫以往的懒散和颓废,他甚至有些兴奋地跑到金栾宇的身边,激动地拍拍好友的肩膀,问:“怎么样,不错吧?”

什么不错,被揍的感觉吗?

金栾宇一时没听出原希图的意思,揉着脸,心底似乎还在确认打他这一拳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看见的那个人。

“希图,你不会因为她打了你一拳,就对人家产生好感了吧?”韩美晴惊讶地问,美丽的杏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是的。”原希图轻轻地答,神色虔诚而温柔。

他俊美的脸庞上迅速飞上一抹微红,目光变得似水般温柔,就像沐浴在阳光中的樱花,浑身都散发着爱的气息。

韩美晴美丽的杏眼更瞪大几分,里面闪烁着隐约的危机感。她在意地看向金栾宇,看见他脸上也滑过一抹错综复杂的神色。

“可是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原希图梦呓一样低喃着,一脸憧憬的样子,表明他还沉浸在对舒荷的幻想中。

韩美晴下意识地弯起手指,想把压着的资料表格揪成一团,然后趁他们不注意时丢进垃圾桶。

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原希图已经兴高采烈地冲到了她面前,脸上泛着兴奋喜悦的光芒,说:“她在诗社里出现,说明她也是诗社里的人对不对?这里一定有她的资料!”

如果说原希图以前是冬日的阳光--懒散、无精打采,那么他现在就是夏天的太阳,炫目、炽热!

韩美晴从没见过这样的原希图,他简直像重生了一样,从一个自暴自弃的富家子弟,转瞬变成了一个热血青年!

而和原希图比起来,在一旁沉默的金栾宇显得那么安静,安静得有些忧郁。

“在这里!舒荷,她叫舒荷!”原希图像找到了稀世珍宝一样,紧迫地盯着报名表的右上角,又更加激动地打量着用回形针别着的小照片。

是一张极其普通的一寸照。

海洋一样湛蓝的底色,衬着她柔顺黑亮的秀发、瓷白的肌肤,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空灵和缥缈感。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像启明星一样闪亮、醒目;尖尖的下巴,嘴角总是坚强地上翘着。

目光往下移,原希图的眉轻轻皱了起来:“家人的名字,超级无敌幸福组合;联系方式,彼此活在对方的温暖里?这都是什么?”

“我也看不懂,而且,她的家庭背景也写得很模糊。”韩美晴顺势说,“我认为,这样复杂的人不太适合留在诗社里。反正这份资料表格她还没填完,就作废了吧。”

原希图立刻反对:“怎么可以作废呢!志愿表都已经交上来了,她本人也出现了,这不过是个人详细资料,随时都可以补填一下。栾宇,你说呢?”

“她要来,就留下吧。”双手插进口袋,金栾宇一脸淡漠地走出了社团部。

风略微强劲了些,卷起漫天粉红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馨香。诗社里,有人声情并茂地朗诵起一首诗来: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美丽的诗,美丽的人,美丽的季节。”原希图望向窗外的百花林,由衷地感叹着。 IRCcWccwamsLSxtaaPsX8SwlKD/ODodvIjxy3zIOfb0IV0acZHw9Sq0FkDNBXHl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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