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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百年
深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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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漫天的红色……艳丽的颜色充斥着整个视野，如同潮水一样，汹涌着扑过来，把世间万物皆淹没于其中。
浓厚的窒息感伴随着挑动人心的色泽袭来，所造成的压迫感让人头晕目眩。
卡洛甚至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她转身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奔跑起来，可是不管跑到哪里，她都无法从淹没到胸口的鲜血里摆脱出来。
“卡洛，到这里来……”低沉的声音蓦地在房间里响起来。
卡洛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觅那个声音的来源。
最后，她找到了那个说话的人。
他站在小屋被打开的门口，瘦削的身影与黑夜几乎融成了一体。
“你……你是谁？”卡洛完全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但她还是让自己慢慢地朝那个人走过去。
那种从心底蔓延出来的信任，就像操纵木偶的提线，让她完全没有考虑便动了起来。
“卡洛……是我啊……”在还有几步就要走到他面前时，那恢复正常的声音让卡洛停下了脚步。
她从那个声音里辨认出了他的身份，而且也看清楚了那双眸子，那双她熟悉的眸子……那双眼眸既像蔚蓝的大海，又像深邃的蓝色宝石，不管有多痛苦，只要有这双眼眸一直看着，那些难过全都会从身体里离开……可是，这抹蓝色也曾在那个时候，狠狠地嘲弄过她！
卡洛猛地抬起手掩住自己的嘴巴，但那个名字还是脱口而出：“爱德华！”说出这三个字以后，卡洛的小心谨慎就完全失去了踪迹，无法压抑的情感就像潮水一样吞噬着她的理智，也使她向他伸出了双手。
她想要抓住他，将那张总是挂着淡淡微笑的容颜看仔细。
可是，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面前的一切却化为了一片虚无的黑色。
蓦地睁开眼睛，卡洛深吸了一口气。
鼻间萦绕的依旧是熟悉的红樱桃木的味道，这带着一点点腻的木质甜香，在一百年来占据了她几乎一半的时间。
伸手推开棺材盖，卡洛用力一撑，从棺材里面坐了起来。
她举起了手，看着经络分明的白皙手掌愣愣地发呆。
她又一次梦见了爱德华，而且差一点儿就碰到了他……那双让人沉沦的蓝色眼眸依旧没有丝毫改变，总是在她进入眠日时，意外地跳出来陪伴她，就好像他没有从自己身边离开，依旧会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着她：“嘿，卡洛，不要把我给忘记了。”“不会忘记的……”卡洛喃喃地自语着，跨出棺材，走到落地穿衣镜前。
及腰的长发带着如同上等蜂蜜一般的金黄色，卷而浓密地披散在白皙的皮肤上。
在这美丽金色长发衬托下，那张脸蛋显得越发小巧，和碧色眼眸一起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双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脸的大眼睛，或许单独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当它和那挺直的鼻梁及樱桃般小巧的粉红色嘴唇拼凑起来时，却给人一种宛若古典油画美人的错觉。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卡洛伸手摸上了眼尾的皮肤，那里平滑而细嫩，完全看不出来已经经历了一百年的岁月。
她自嘲地笑了笑，从镜子前离开时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深色的落地窗帘就像有人在摆弄一样，向两边分开束了起来，而玻璃窗户也跟着缓缓地裂开一条缝隙。
顿时，冰凉的空气顺着开启的窗户倒灌进了房间，将房间里堆积的颓热一扫而空。
清冷的月光随着遮盖物的离开，侵蚀进了这个房间，将一切都染上那带着靡靡气息的冰冷颜色。
这时，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蝙蝠顺着被打开的窗户钻了进来，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暗红色棺材上。
“卡洛，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探听到了。很抱歉，爱德华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少女的声音蓦地从蝙蝠嘴巴里吐出来，说不出的怪异，却没能让卡洛吓一跳。
她只是拧起了漂亮修长的眉毛，脸颊爬上了掩不住的失望神色。
终究还是没能在这个城市找到那个人……虽然知道那个人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就找到他，可他离开这个城市的消息还是让卡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芙蕾娜，那你问到爱德华去哪儿了吗？”蝙蝠歪过头盯着卡洛，一本正经地问：“卡洛，在询问消息之前，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报酬？”卡洛没有回答，只是摊开了左手手掌，拿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
一滴带着死气的酱红色血液从伤口流了出来，它慢慢地顺着掌缘向下滑落，然后滴了下来。
芙蕾娜立刻附了上去，张开嘴巴接住了滴下的血液。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爱德华去哪儿了吗？”随着卡洛的问话，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用爪子满足地拍了拍肚皮，芙蕾娜吐出舒服的呻吟，伏在棺材盖上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后才回答说：“根据内线的消息，你要找的那个爱德华去了日落之城。”还没等卡洛说话，她又补充道：“我想，或许你会想要去那边找他，所以我已经给你订好了晚上两点半的机票。”虽然卡洛明白芙蕾娜和自己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但她还是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谢意：“芙蕾娜，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吸食了那滴血的蝙蝠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名穿着低胸马甲的性感红发女郎。
芙蕾娜斜斜地靠在棺材上，用手拨弄着滑顺的发丝，胸前的白腻也因为这轻佻动作晕出了迷人的线条。
她眯起水汪汪的眼，朝卡洛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说：“卡洛，你不要这么客气，我只是因为你给予的报酬极为丰厚，所以附上了一点儿小心意。”这并不是芙蕾娜的客套话，对身为吸血蝙蝠一族的她来说，能够吸食到正统吸血鬼的血液会帮助她提高自己的黑暗天赋。
然而对于等级分明的血族来说，处于等级末端的吸血蝙蝠如果不是被某个家族所圈养，想要得到这么点儿血液比登天还难。
不过，这名叫卡洛的吸血鬼还真是特别。
根据芙蕾娜在情报圈子里得到的消息，眼前的这只吸血鬼在一百年来，几乎都在寻找一名叫爱德华的吸血鬼。
时间对吸血鬼而言只不过是被凝固住的永恒长河中的一个点，可是她锲而不舍的追寻行动还是让芙蕾娜感到好奇。
“卡洛，爱德华是你的情人吗？”芙蕾娜选了一种比较温和的措辞，小心翼翼地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随着芙蕾娜的提问，一抹苦笑浮上了卡洛的嘴角。
爱德华是情人吗？
她拢了拢金色的长发，站到芙蕾娜的面前，拉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芙蕾娜一跳，她想要把手抽出来，却没能如愿以偿。
“芙蕾娜，爱德华是我最好的朋友……”卡洛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柔和而富有感情。
“我一直很信任他……可是他从我这里偷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手掌下的肌肤柔软且有弹性，可芙蕾娜感受到的却是毫无生机的冰冷死寂……还有藏在那温柔声音下的痛苦与绝望。
“那个人偷走了你什么东西？”芙蕾娜很好奇爱德华从卡洛这里偷走了什么，能让她锲而不舍地追寻足足一百年。
卡洛笑了笑，埋下头，看着那只被按压到自己胸口上的手，轻轻地说：“他从我这里偷走了我的心跳和呼吸。在我失去它们的一百年里，我怀念它们……”“天哪，难道你寻找爱德华是因为他将你变成了吸血鬼吗？”听懂是什么意思的芙蕾娜睁大双眼。
“你恨他？恨你的转变者？”恨吗？
卡洛脑海里闪过她和爱德华之间的种种，却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并不仅仅能用恨来形容，因为在那一夜之前，恨对他们来说就像夏日阳光下的冰雪，从来没能出现过。
她信任爱德华，就像信任自己和家人一样。她将自己所有的信任都毫不保留地给了他。
可是爱德华没有珍惜，他背叛了这份信任和感情，而且还将它拖出来狠狠地蹂躏践踏，用那种毫不保留的方式。
正因为对他的信任，还有一同经历的美好回忆，所以面对背叛时，她才会格外痛苦和难过。
“我不知道我恨不恨爱德华……但是我知道，我必须从他那里拿回被偷去的心跳……”她想起了在一百年前，爱德华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卡洛，吸血鬼只要能杀死把他变成吸血鬼的那个人，就能够重新变回人类……所以，如果你想要摆脱这个该死的诅咒，那就找到我，然后杀了我吧。”他的微笑是那样熟悉，也是那样刺眼。
卡洛伸手按住了不会起伏的胸口，手掌下的那个位置在隐隐作痛。
尽管她已经失去了心跳，但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这里依旧会疼痛。
这真是一个讽刺。
卡洛深吸了一口气，让那冰冷的空气缓和她心脏的疼痛，然后转头将目光投向了深邃的夜空。
是的，她并不是为了爱或者恨才去追寻爱德华的踪迹……她只是为了重新变成人，变成能够站在阳光下、心脏会跳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