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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述往事双清卖解,听壁角柳迟受惊

柳迟吃了一惊,忙低头不敢仰视。老道教道童将药箱接过去,微笑点头说道:“你今夜必已十分疲乏了,且去安歇了,明早再来见我。”说时,随向小道童道:“你将来须他帮扶的时候不少。他此刻年纪比你轻,又系新拜在我门下,凡事你得提引着他。”你要知道:“我得收他做徒弟,是我的缘法,你得交他为师兄弟,也是你的缘法。他的夙根,深过你百倍,道心又诚,其成就不可限量,你须记取着我的言语。”小道童垂手静听。老道说毕,仍合上两眼。

小道童引柳迟到外面,低声向柳迟的姓名,住址,柳迟一一说了,回问小道童的法号,小道童道:“师傅替我取的名字,叫双清。”柳迟道:“师兄跟随师傅几年了?”双清掐着指头算了会道:“已是五年了。我本姓陈,乳名叫能官,山东曹州人。九岁的时候,被卖解的拐在河南,逼着我练把式,苦练了三年。从河南经湖北,一路卖解到湖南。挣的钱,着实不少。这回在长沙教场坪,用绳牵了一个大圈子,预备尽量卖三日,便去湘潭。第一日,我把所有的技艺全使了出来,看的人盈千累万,汲一个不叫好,丢进圈子的钱很多。这日我因使力太久了些,玩到将近收场的时候,失脚从软索上掉了下来,但我仍是双足着地,并不曾跌倒。便是看的人,也没一个看出我是失脚来。”

“谁知拐我的那周保义,混名五殿阎王,见我第一日就失脚掉下来,竟勃然大怒。当着众人,没说甚么,只向我瞪了一眼,我就知道不好。收场后,落到饭店里,我见饭店门首有一个卖药的道人,摊放许多纸包在地下,口里高声说道:‘不论肺痨气膨,年老隔食,以及一切疑难杂症,只要百文钱买一包药,无不药到病除,并可当面见效。’道人是这般一说,登时围了一大堆的人,看热闹的看热闹,买药的买药。是我不该,也钻进人丛中去看,道人看见我,就问道:‘你不是害了相思病么?我这里有药可治。’那些看热闹和买药的人,见道人和我说话,一个个都望着我。听说我害相思病,大家哄笑起来。我正有些不好意思,不提防从后面一个耳光打来,打得我两眼出火。我回头一看,只吓得心胆俱裂。原来打我的,就是周保义。打过我一下耳光,一把抓住我的顶心发,拖进饭店。当时也没再打我,直到夜深,饭店里的人都睡着了,周保义关上房门,将我捆起,毒打了一顿。他照例是半夜打我,不许我叫喊,只要叫喊了一声,就得打个半死,三五日不能起床。然而尽管我不能起床,次日天气不好,或大风,或大雨便罢,由我睡在床上,不过睡几日,几日没饭我吃。若是次日天气晴明,哪怕我动弹不得,也得逼着我,勉强挣扎,同去卖解。并且,在外面还不许露出挨了打不能动弹的样子。我挨打挨的多了,便打死了,也不敢开口叫喊。”

这夜在饭店里,毒打了一顿。亏得周保义怕我第二日不能卖解,没打伤我的筋骨。次日仍到教场坪,昨日看的人四处一传说好看,这日来的更多了。我一上软索,即瞧见昨日卖药的道人,也在人丛中睁眼望着我,我也不在意。才走到软索中间,忽见眼前一亮;脚底下一软,扑的跌下地来。那索成了两段,和快刀截脱的一般。这一交跌得我心头冒火,仿佛觉得是那道人有意作弄我似的。不由周保义吩咐,趁着看客哄闹的时候,跳起来,从兵器架上抢了一把刀,拚命的来追那道人。眼见那道人在前面走,只是追赶不上,越迫越气忿,脚底下跑的越急。我在河南练跑,很练了有工夫,一气追出城,跑了二十多里路,到一座山里,道人立住脚,回头笑道:“你的相思病,是得我医治。你的罪也受够了,还不快把刀放下,跟着我来,更待何时。’我这时心里和做梦才醒似的,立时把刀丢了,就跟着到了这里。那道人便是你我此刻的师傅。”双清说到这里,猛听得檐边一声风响,接着虹光一闪。柳迟惊得立起来问:“怎么?”双清笑道:“你跟我去安歇罢?”旋说旋挽了柳迟的手,到西院中一间房里。柳迟看这房,没甚陈设,仅有一张白木床。床上铺着一条芦席,一没有蚊帐,二没有被褥。房中连桌椅都没有。一盏半明不灭的油灯,钉在壁上。双清伸手将灯光剔亮了些儿,向柳迟说道:“老弟今夜且和我做一床睡了罢。看师傅明日怎样吩咐?再替老弟安置床铺。不过我这床,太不好睡,只怕老弟睡不惯。”柳迟道:“我山行野宿了三年,为的就是准备好睡这般的床。”双清并不脱卸衣服,也学老道的模样,盘膝坐在东边。

柳迟心里总放不下那檐前风响和那一闪红光;遂问双清道:“刚才那神殿前檐的风响和那闪电般的红光,毕竟是甚么缘故呢?”双清已合上了两眼,听了柳迟的话,即时张开眼,露出惊慌的样子。停了一会才说道:“老弟在这里,凡是可以说给老弟听的事,自然会说,不待老弟问。我不说的,便是不可问的事,老弟记取着。这地方不是当耍的。老弟初来,也难怪不知道。还有一层,老弟得千万留意:若是夜深听了甚么响动,切不可认作是偷儿来了,起来窥探。一有差错,就祸事不小。”柳迟连忙点头应是,不敢再问。

一宿已过,次日早起,柳迟向老道请安。老道笑问道:“你讨饭很能过度,为甚么定要拜我为师?你心里想学习些甚么呢?”柳迟叩头说道:“弟子的家资,粗堪温饱。只因觉得人生有如朝露,消灭即在转瞬之间,所以甚爱惜这有用的精神,不肯拿去学那些无关于身心性命的学术。思量人间果有仙佛圣贤,必不肯混迹富贵场中,拿着膏粱锦绣,来戕贼自己。壶公黄石,都是化身老人,或者于野老之中,能见着至道。弟子因此凡与年老的人相遇,莫不秉诚体察。无奈物色经年,绝无所遇。又思量古来仙佛度人,多有不辞污秽,杂身乞丐中的。欲求至道,不是自己置身乞丐里面,必仍是遇不着。所以竟忍心抛弃父母,终年在外行乞。虽饱受风霜苦痛,都只当时分内。还没想到有这般迅速的,就遇见了师傅。望师傅慈悲,超拔弟子脱离苦海。”老道仰天大笑道:“难得难得!不过你的志愿太大,夙根太深,譬如卞和的璞,交给一个不会雕琢的匠人,岂不可惜?我的道行,深愧浅薄,不能作你的师资。只是你我相遇,总算有缘,不可教你空手而返。我如今且传你静坐吐纳的方法,这是入道的门径,不论是谁,都不能不经这条道路。”柳迟欣然受教。老道将方法传授完了,说道:“看你精进的力量如何?有了甚么工夫,我自然知道按着层次教你。”柳迟心领神会了所传方法,就在清虚观朝夕用功。

流光如驶,不觉已是半年。这夜,柳迟正独自在房中静坐,忽听得屋瓦声响。初听还疑是猫儿,仔细听去,觉得猫的脚步,若是在瓦上跑得这般,便没有这般轻。柳迟的视觉和听觉,本来都比寻常人灵捷。这种又轻又快的脚声,在寻常人耳里,必一些儿听不出。柳迟又正在静坐的时候,所以能听出是人的脚步来。再侧耳听去,那声音直奔向自己师傅的院中去了。心里偶然一动,便想探听这脚声的下落。悄悄走到老道人房外,见有灯光从窗格里透将出来,里面好象有许多人呼吸的声音。

柳迟用一只眼睛,从窗缝里向室中张看,只见自己师傅依然盘膝坐在床上,两边椅上,排列着坐十二个人,都是玄色衣服,青巾缠头,背上斜插一把长剑,腰间悬着一个革囊,一般无二的装束。若不是容貌有美恶,身体有高矮,只怕连他们自己也分不出谁是谁来。双清也坐在末尾一把椅上,身上已不是小道童的衣服,雄纠纠的坐在那里,全不是平日温和的神气。

只见坐在第一把椅上,一个二十来岁书生气概的少年,立起身来说道:贯晓钟在南州,劫节妇王李氏的养老银六十两,送与白衣庵淫尼青莲。在长岭杀死孤单客商,劫得散碎银十七两。逼奸行路妇人,幸得有人经过,未得成奸。弟子曾三次向他背诵师傅的戒条,并细细的规劝他。他背了弟子,故态又作。弟子在通城遇见红姑,只得把贯晓钟的种种背叛戒条行为,陈述了一遍。红姑的意思,还似乎不大相信,弟子不敢再说。及到了临湘,遇见宋满儿,才知道贯晓钟早已在红姑跟前,说了弟子多少坏话。并把他自己干的事,都推在弟子身上,还逼着要宋满儿作证。宋满儿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所以红姑听了弟子的话,面子上很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气。弟子原打算将贯晓钟找来,同见师傅。因听得宋满儿说,他已奉了红姑的命,去常德乌鸦山见朱三师伯去了。弟子恐怕耽误了会期,只得赶回来,禀明师傅,请师傅发落。少年说完坐下。

老道点了点头,将左手的拂尘,指着右边第六把椅上一个瘦削如柴的汉子说道:“宋满儿,你说贯晓钟的行为,你所知道的,是不是和你大师兄杨天池刚才所说的相同?你和贯晓钟,在甚么所在遇见红姑?红姑曾怎生吩咐?”只见第六把椅子上的汉子,蓦地立起来,发声如雷的应了一声是。柳迟没提防象这般小身体的人,会有这般宏大的声音,相隔又很近,只震得耳鼓乱鸣,倒吃了老大的一个惊吓。接着听得宋满儿说道:“弟子奉命去北荆桥,探瘤子的举动,半夜伏在瘤子的卧房上,瓦楞里面,正听得瘤子的声音,和一个河南口音的男子说话,说的正是与师傅争水陆码头的事。忽然有人捉住弟子的腿,将弟子倒提起来,几起几落,就到了一片青草场中。弟子因没有准备,既已头朝下,脚朝上,手脚都施展不来。及到了草场中,那人将弟子掼下。弟子一看,原来是贯晓钟。弟子便责备他道:‘这是甚么所在?怎好是这般和我开玩笑?幸亏我已料着是自己人,若鲁莽些儿认你作贼党,动起手来,岂不误了大事?’贯晓钟反笑嘻嘻的说道:‘幸亏我把你提跑。你既知道这里不是开玩笑的所在,却为何敢公然伏在人家卧房上?我若来迟一步,只怕你此刻已被贼人的飞剑斩了呢’弟子听了这话,问他怎么知道?如何也到这里来了?他说师傅差他去南州送信。回头在路上遇见一个河南的珠宝商人,小小的包袱里面,足有十万银子的珠宝。这一票买卖做着了,足够二三年的挥霍。因此就跟了下来。本打算夜间和那商人同落了店,方去动手的。谁知商人并不落店,径投这里来。我一打听,才知道就是瘤子的家里。思量这票买卖,十九难成。没得打草惊蛇,使瘤子有了准备,反妨碍着争码头的事。但是这珠宝客商怎的会投宿在瘤子家里?这事很有些可疑?倒不可不去探听探听,喜得我不曾冒昧动手。谁知这珠宝商人,就是瘤子的师叔,江湖上人人知道的杨赞廷,绰号叫做四海龙王的。我仗着红姑给我的那张六丁六甲的符,到急难时,可以借遁,便大胆进了瘤子的内室,伏在天花板里面。才伏下,就听得有人在瓦上响动。心里疑是贼党,到瘤子家里宋的,打屋上经过。再听下去,见也是伏着不动。并且伏的地方,就在我上面,才知道必是自家人,来探听瘤子的举动的。听得瘤子在下面对杨赞廷说和师傅争水陆码头的事,说不到几句,屋上的瓦被压得裂了一片。那声音传下去,二人便突然截断了话头。接着听得瘤子的声音,很低微的笑道:‘还是飞剑快,老叔用不着起身。’我一听这话,知道不好,急忙借遁出来,也来不及向你说话,只好捉住你的脚就跑,你倒怪我不该和你开玩笑。”宋满儿说到这里,老道点头笑向坐第一把椅的杨天池说道:“贯晓钟的品行,我早知其不端,我所以这般优容他,一则,因他父亲贯行健,和我系三十年至交,他只得这一个儿子。二则,我门下三十六个徒弟,论本领,他远不及你。若论机警精明,你们三十五人都不及他。便是红姑那么赏识他,也是因他能做事,所以赏给他丁甲符。”杨天池忙立起身应是。老道掉过脸向宋满儿道:“后来怎样呢?”宋满儿道:“弟子问他要上那里去?他说:信已送过了,横竖离会期尚早,想顺路去看看红姑。他又说杨师兄可恶,倚着是大师兄,遇事干涉我。他也一般的欺孤虐寡,强奸女人。他的行为,我都知道。我看有杨赞廷在这里,你一个人也不见得能探出甚么举动来,并且还怕失脚。刚才若非我见机得早,怕不是白光一亮,喳的一声,你宋满儿的头,就滚下瓦楞去了吗?不如同我去看红姑,或者红姑曾听了瘤子甚么消息,说给你听,倒比你在这里打听的,还要实在些。当下弟子便依了他的话,从北荆桥动身往临湘。才走到鱼矶,遇见解清扬,说红姑不在临湘,现在喻洞欧阳静明师伯的家中。弟子听了,不愿意跑这般远。贯晓钟不依,非拉着弟子同去不可。弟子只得和他一阵,到了喻洞,在欧阳师伯家住了一夜。贯晓钟不服大师兄遇事干涉他,对红姑说大师兄如何在通州劫寡妇王李氏的养老银,如何与白衣庵的淫尼青莲通奸,并一一将他自己干的坏事,完全推在大师兄身上,要弟子证实他的话。弟子因实在不曾听说大师兄有这些违戒的事,也不知道这些事是他自己干的,不好怎么说。红姑却也没问弟子。红姑吩咐弟子道:‘北荆桥用不着再去了。我此刻有要紧的事,须住通城。你替我去临湘,传个信给桂武夫妇。只说我暂时不得回临湘,教他夫妇在这一个月以内,不可走动,我有用着他们的时候,得随时听候调遣。’贯晓钟想跟弟子同去临湘,说长远不见桂武夫妇了。红姑道:‘这时那有给你闲行的工夫。我这里有封紧要的信,限仍你七日来回,送列乌鸦山朱三师伯家里。’贯晓钟接了信,与弟子分手。弟子到临湘的第二门,大师兄也到桂武家来了。”柳迟躲在窗外,正偷听得出了神,陡觉得一阵凉风过去,两眼被红光射映,仿佛房中久了火一般。正自惊异不过,即听得房巾齐声说:红姑来了。再看自己师傅,已下了床。两旁坐着的十二个人,都垂手直立起来。

一个遍身穿红的女于,站在房中间。那女子的装束,非常奇怪。自顶至踵,火炭一般的统红。也不知是甚么裁料制成的衣服,红的照得人眼睛发花。头脸都蒙着红的,仪器出两眼和鼻子口来。满身红飘带。长长短短,足有二三百条。衣袖裙边,都拖在地下,看不见他的手足。赛过石榴花的脸上,两点黑漆般的眼珠,就如两颗明星,闪闪摇动。樱桃般的嘴唇开处,微微露出碎玉般的牙齿来。柳迟正要听这红姑说些甚么,谁知一开口几乎把柳迟的魂都吓掉了。只听红姑说道:“你们这些人那里如此大意?难道竟不知道窗外有人偷听吗?”柳迟一闻这话,就想提脚跑回自己房里。接着听得自己师傅哈哈大笑道:“自家徒弟,有甚么听不得?”红姑也笑着说道:“我若不知道是你自家徒弟,就肯饶恕了他么?”师傅放高了声音,向窗外呼道:“柳迟,到这里来!”柳迟估料着不至受责罚,遂脱口应是。自己定了定神,缓步走了进去。先向红姑行了礼,才向自己师傅叩头,自承偷听的罪。老道命柳迟坐在双清下首,让红姑床上坐,自己坐在旁边。

大家都就了坐,老道才向柳迟说道:“你列我门下,才得半年。道心虽坚,只是日子太浅,还说不到应用的本领。我因你将来可望大成,不肯叫你小就,所以传你的道家正轨。一切用世的方术,都不给你知道,为的足怕分了你的道心。不然,此时的会,正不妨教你参预。你还没到窗下,我耽知道你因听得屋上瓦响,悄悄从西院跟来。我因想趁此教你认识你的这些师兄,所以听凭你在外偷看。你这些师兄的面貌,此刻你都已识得了。还有二十三个,今晚都得齐集此处。等他们到齐了,我一一将姓名说给你听,你好生记取,不要忘了。”柳迟刚起身应是,猛听得半空中笑声大作。笑声里面,还夹着一个很苍老的声音说道:“劳老弟与红姑候久了,勿罪勿罪。”语声才毕,秋风飘落叶似的,一连飘进二十五个人来。老道、红姑和房巾坐的人,都一齐起立。

首先着地的,是一个儒衣儒冠,须发皓然的老者。老者后面,跟着一个头似雪、发如霜的老太婆。柳迟猜想这老大婆的年纪,必已在八十开外,然手中所拿的一条拐杖,是水磨纯钢的。杖头一只金色灿然的凤,那凤的身体,比茶杯还大。风尾聚起来,恰恰一手把握得下。弯弯曲曲的三尺多长,便成了一条拐杖。估计这拐杖的重量,至少也得五六十斤。那老太婆提在手中,和寻常的老人拿着一条极轻巧的竹杖相似。老太婆的后面,也是一个白胡须老头,顶上光滑滑的,没一根头发。两条白眉毛,却向两只眼角边垂下,足有二寸长。胡须疏而短,两眼笑眯眯的,活象是画中的寿星。只手中少了一条拐杖,却握着一串念珠。跟在这老头儿后面的便是些俊丑不等、肥瘦不一的汉子,年纪只在二十以上,四十以下,也都与房中诸人一般的装束。老道先向老太婆行礼说道:“劳嫂嫂远途跋涉,心实不安。但是这回的事,确非借重嫂嫂不可。”老太婆不待老道说完,即答礼笑道:“自家人,何须如此客气。”说罢,掉过脸向红姑道。“你家离这里近,毕竟比我快些。”红姑一面点头,一面笑对两个老头儿道:“两位一个是南极星,一个是北极星,倒怎的做一道儿来了呢?”后面像寿星的老头儿笑道:“南极星和北极星,本来常是在一块儿的,你没见过百寿图吗?”老道也笑着说道:“话虽如此说,只是两位不前不后的同到,是在途中偶然相遇的吗?”老太婆就床上坐下来,说道:“那有这般凑巧,能在途中相遇。我们会合在一处的缘故,说起来话长呢,只好慢慢儿说罢。”老道让两个老头儿坐下。立在两旁的十二个汉子,齐上前请安。柳迟心想自己的身体小,若混在里面上去,必没人瞧见,便立着等候十二人退下来了,才上前向三人叩拜。三人齐问:这小子是那里来的?不知柳迟怎生说法?三人毕竟是谁?且待下章再说。 qrZyljDFbjsIsIwqw/OhwIcTeYILOucvDagVesnd+mhvqUdJ5Mc4yDsG+BZKeR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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